飛花女俠早已看透愛女的心對凌壯志又愛,又怕失去他,但又不願他想到來此的目的,立即鄭重的説:“今後你倆個在這個室裏,至少要住半年時光,同時,必須苦練那秘芨上記載的武功,為了你們心理上的健全,你倆就在我面前交拜天地,成為一對名正言順的夫妻,也好共同生活在一起。”
凌壯志一聽,驚喜欲狂,俊面飛紅,情不由己的急忙站起來。一雙秀目,一眨不眨的望着嬌靨通紅的宮紫雲。
宮紫雲心裏雖已看出母親的用心,但她卻沒有想到還要當着母親的面交拜天地,因而,紅着臉久久不願站起來。
飛花女俠一見,不由愉快的笑了,立即慈愛的催促説:“傻孩子,還不快些,你凌弟弟已在等你了。”
宮紫雲滿面嬌羞,芳心甜蜜,含嗔看了凌壯志一眼,輕盈的站起來,和凌壯志並肩而立,兩人恭謹相拜,又向飛花女俠叩頭。
飛花女俠心願已了,加之愛女娟娟,低垂素首,十分害羞,凌壯志也有些手足無措,因而起身含笑説:“你兩人休息吧,自明天起即開始研讀人皮秘芨,上面不識梵文,可下來,前去問我?”
説罷,當即向室外走去。
凌壯志立即回答説:“恩師有鑑於此,早在九華山習藝時,即於課餘時間教授志八梵文?”
説話之間,已和宮紫雲雙雙跟在女俠身後相送。
飛花女俠黯然贊聲説:“你師父作事,一向有眼光,有魄力,處處設想周到,計劃詳密,極少發生失算或錯誤事情?”
説話之間,霜眉微蹙,神色間仍充滿了對心上人的相思和愛戀。
來至洞外垂藤處,凌壯志搶先急上數步,恭謹的掀開一道空隙,讓飛花女俠從容的走出去。
飛花女俠走出垂藤,正待向凌壯志兩人説什麼,突然鳳目一亮,驚異的望着百十丈外的那片翠竹林,腳步頓時停止了。
凌壯志、宮紫雲,兩人心中一動,舉目一看,只見飛花女俠隱居的那片竹林處,一點黃影捷愈飄風,正向這面如飛馳來。
飛花女俠霜眉一蹙,不解的漫聲説:“庵中莫非又發生了意外事情?平素她們極少到我住的那間石室去。”
凌壯志心知有異,凝目一看,立即頷首説:“師母説得不錯,那是慧音,看她神情惶急的樣子,想是有什麼重大事情。”
説話之間,慧音已飛聲縱過前面數丈外的小河。
宮紫雲見慧音香腮紅潤,膚如凝脂,在月色的僧袍上,外罩淡黃袈裟,愈顯得秀麗脱俗。
尤其有了秦香苓、展偉鳳和萬綠萍等人的經驗,她對這件事感到特別敏感,這時見凌壯志遠在數丈之外即已認出來人是慧音。她幾乎忍不住嗔聲問他,是怎的知道這位年青秀美的尼姑的法號叫慧音。
繼而想到慧音雖生的美麗,他她已是落髮修行的佛門弟子,又覺得自己的想法有點罪過。
心念未畢,慧昔已馳至階前,躬身合什,強自平靜的恭聲説:“啓稟庵主,山中各寺院的負責人率領門人子弟多人,前來要見庵主,並追問凌師叔的行蹤去向,三位師太正在前庵應付,弟子特來稟報庵主知道。”
凌壯志一聽,心中頓時大怒,面色立變,但她在女俠面前不敢發作,只得將滿腹怒火壓在心頭。
一直耿耿於懷的宮紫雲,聽了慧音對凌壯志的稱呼,心中不由升一起一絲愧意,至於庵前來了許多高手,根本沒放在心裏。
飛花女俠,略一沉思,即對慧音説:“你速去轉告三位師太,就説我即刻就去。”
慧音恭聲應是,轉身如飛馳去——
凌壯志一見慧音離去,立即忿忿的要求説:“師母身為一庵之主,豈可輕易會見那些佛門敗類,他們即是前來查問志兒的行蹤,就由志兒前去應付。”
飛花女俠黯然一嘆,惋惜的説:“這些人多是昔年死在我手下六惡魁的門人弟子,他們的目的是前來尋事,查問你的行蹤,只不過是一個藉口罷了。”
説着,註定凌壯志宮紫雲,繼續説:“你們在此休息,沒事不要出去,晚間我也許會再來看你們。”
説罷,飄然降落階下,袖袍一拂,身形直向凌霄庵方向飄去,身法宛如行雲流水,手不動,腿不曲,看似慢,實則疾,眨眼已至數十丈外。
宮紫雲見母親的輕功,竟然已遠超純青的化境,不由又驚又喜,身形一閃,飛身進洞外。
凌壯志看得十分不解,也緊跟宮紫雲身後,急步走去。
就在他剛剛到達石門前之際,宮紫雲已提着兩柄長劍由室內匆匆的走出來。
凌壯志神色一愣,不由急聲問:“你要作什麼?”
宮紫雲毫不遲疑的回答説:“到庵前懲治那些佛門敗類。”
凌壯志一聽,不由焦急地説:“那怎麼可以?師母不是不准我們前去嗎?”
宮紫雲立即嗔聲説:“她老人家叮囑我們沒事不要出去,但我們現在有事,當然可以出去。”
説着,即將手中的“穹漢劍”交至凌壯志的手裏。
凌壯志秀眉一蹙,只得將劍接過來系在腰間,但他仍有些遲疑的説:“這樣作,師母一定會生氣。”
宮紫雲立即嗔聲説:“你放心,生氣時有我擔當。”
説着,也將“紫華劍”系在細腰上,當先向洞口走去。
凌壯志無奈,只得跟在宮紫雲身後。
來至洞口,宮紫雲見凌壯志一臉的無可奈何之色,不由“噗嗤”笑了,接着含笑嗔聲説:“凌弟弟,你的頭腦實在有些呆板。”
凌壯志聽得一愣,不由茫然望着這位豔麗無匹,外柔內剛的娟姐姐。
宮紫雲繼續笑着説:“你想,母親決心皈依向佛,自是早已禁絕殺戒,她雖有懲惡之心,但卻不願因此破戒,對付那些惡徒敗類,口舌豈能解決問題?”
凌壯志雖覺有理,但他仍不願違背尊長的心願,因而,提議説:“姐姐,既是這樣,我們可先至庵前松林中隱敝,然後再衡量情事,決定是否應該出去。”
宮紫雲覺得這樣作最理想,因而欣然頷首,立即贊聲説:“姐姐的聰明,永遠不如你。”
凌壯志一聽,心花怒放,不由愉快的哈哈笑了,心裏一高興,不免有些得意忘形,伸手挽起娟姐姐的玉臂,直向西南絕壁馳去。
宮紫雲,芳心輕跳,嬌靨微紅,也半推半就的依着凌弟弟飛行。
來至西南絕壁前,兩人同時一長身形,騰空而上,一個如穿雲紫燕,一個似銀鶴升空,瞬間已達崖上。
宮紫雲停身一看,立即發現了谷中的凌霄庵,不由脱口嬌呼:“啊!原來凌霄庵在那裏,規模好大嘛!”
凌壯志舉手一指宛延下伸的輝煌房舍佛殿,説:“在此尚看不出凌霄庵的巍峨氣勢,到達庵前,你才知道凌霄庵建築工程的宏偉浩大!”
宮紫雲立即感嘆的説:“這也許是引起那些佛門敗類,心生覬覦的原因。”
凌壯志輕哼了一聲,立即忿忿的説:“師父一生嫉惡如仇,小弟誓死繼承遺志,今後定要蕩清羣魔,除惡務盡”
話未説完,一陣隱約可聞的蒼勁大笑,徑由凌霄庵前,劃空傳來。
凌壯志雙目一亮,眉宇間立透煞氣,忿然説聲“走”,立即沿着絕崖邊沿,當先前馳去!
宮紫雲知凌壯志已動了殺機,想起他殺盡阮自芳和卧虎莊二十餘名的壯漢,以及金豔娘羨仙宮數十高手的事,不由芳心一凜,飛身追了上去,同時焦急的惶聲説:“弟弟,你在此佛門淨地,可千萬不能任性殺人,那樣我母親一定不會喜歡。”
凌壯志看來儒雅瀟灑,實是秉性剛烈無比,這時一聽,立即倔強的説:
“三位師母終日誦經拜佛,至今已數十年,尚且主張世間惡人應即早代佛超度,何況師每尚未正式削髮,自是不會過份嚴格。”
宮紫雲聽得心中一驚,知道今天不適時制止,凌壯志勢必要放手殺人,也許為凌霄庵的後世埋下禍源。
這時見凌壯志身形如飛,疾如奔電,朗目閃閃生輝,不時注視着凌霄庵門前的那片空地上。在這一剎那,宮紫雲才發覺凌壯志嫉惡之心,實不亞於父親,而他的武功卻優勝過父母
心念未畢,只見凌壯志身一閃,疾向崖下谷中泄去——
宮紫雲定睛一看,崖下綠谷一片茂盛雲松,深入將近二里,直達金碧輝煌的凌霄庵前。
在凌霄庵並列的三座巍峨庵門前,立着無數白色小點,一望而知,那是人。
略微一看,緊跟而下,但,就在這一遲疑間,凌壯志已達崖下林前,只見一點白影,疾如流星,踏枝向東馳去。
宮紫雲看得暗暗心驚,這時她才看到凌壯志駭人聽聞的輕身功夫,尤還遠勝她的“百丈咫尺”。
心念間,已達崖下,滿谷盡是松濤聲,於是展開“百丈咫尺”身法,騰空飛上林端,踏枝向前追去。
舉目再看,芳心不禁一戰,只百丈外的凌壯志,由於身法奇快,竟幻出一道十數道白色垂直身影,令她看來,驚心眩目。
宮紫雲有心高呼弟弟,又怕驚動庵前的高手,如不制止,又怕他真的為凌霄庵惹下是非。
正在焦急之際,前面白影一閃,凌壯志頓時不見——
宮紫雲見凌壯志躍下林內的位置,距離凌霄庵前,至少尚有百數十丈,斷定他是避免被庵前的高手聽到衣袂破風聲。
因而,也斷定他雖然在盛怒之下,尚不致冒然行事,於是,來至凌壯志躍下的位置、也飄然進入林內。
林內清涼如洗,山風徐吹,松濤如咽如訴,遊目一看,根本沒有凌壯志的影子,斷定他已馳向庵前,繼續向前追去。
宮紫雲對凌壯志沒有等她,芳心不禁暗暗生氣,但她也知道,這不是撒嬌鬧氣的時候。
飛馳中,驀見面前林隙間,現出一點白影,凝目一看,正是隱身在一方大石後的凌壯志,同時已能聽到傳自庵前的議論人聲。
再前進七八丈,驀見凌壯志突然回頭看來,同時向她機警的連連揮手。
宮紫雲知道必是距離庵前不遠了,因而立即將身形慢下來。
來至石後,粉面一沉,正待輕聲叱責凌壯志幾句出出氣,但被凌壯志那副謹慎的神情震住了。
凌壯志望着宮紫雲,首先作了一個“禁聲”的手勢,接着,悄悄的指了指大石的那面。
宮紫雲面色一變,頷首會意,悄悄探首向外一看,芳心不由一震,黛眉立即蹙在一起了。
只見高大巍峨的山門階前石地上,分別立滿了四五十人之多。
這些人中有僧,有道,有俗,有尼,共分六組,距離庵門不太遠,面向庵門站立,形成一個半圓弧形。
右起的第一組,共有五人,俱是勁裝錦衣,佩帶兵器。
當前一人,是一個四五十餘歲的中年人,一身灰鍛勁衣,濃眉、環眼、獅子鼻,闊嘴唇上蓋着一撮小鬍子,一臉的凶煞氣。
第二組,是七個老道。
立在最前面的老道,已有五旬年紀,頭帶金頂道冠,身穿紫紅道袍,三角眼,掃把眉,兩頰無肉,鬍髯幾根,目光炯炯有神,右臂託着一柄玉如意,閃閃生輝,一望而知,老道是個陰鳩狡滑之輩。
其餘六道,均着灰衣,一律背插長劍,俱都是獐頭鼠腦,尖嘴猴腮,真是所謂物以類聚。
第三組是十個頭戴黑僧帽,身着黑僧衣的尼姑。
當前兩尼姑,俱都六七十歲,右立者,身材矮小,骨細如柴,小眼,無眉,削薄嘴唇,十足的刁陰人物。
左立者,身胖臉肥,腫眼禿眉,榻鼻子,吹火嘴,眉目間隱隱透着一股犯毒兇狠的暴戾之氣。
兩個老尼姑,俱都手持佛塵,正在陰沉着臉,竊竊私議。
第四組,是十個勁裝大漢,擁立着一個七旬老人。
老人一身麻布衫褲,手持一根齊眉鐵棍,看來十分沉重,老人仰首看天,右手撫着短髯、一副傲氣凌人之勢。
第五組,是四個頭大身肥的胖大和尚,有的持方便鏟,有的握鐵禪仗,當前一個人是個彪悍威猛生相怕人的兇僧。
兇僧一身寬大黑衣,挺着如鼓大肚皮,貓頭,環眼,大盆口,手橫鐵禪杖,粗如兒臂,可知兇僧的臂力驚人。
第六組,僅有三人,一個細骨老者持鈎,一個虎背熊腰的壯漢橫刀,另一人是五十餘歲的老婦持短裁。
宮紫雲看罷環立的六組人,深服母親的判斷力,這些人一望而知即是當年六魁惡的弟子門人或師兄弟。
但有一點令宮紫雲不明白,就是凌霄庵的門階上,僅立着一個身披鵝黃袈裟的中年尼姑、和兩個十三四歲的小沙尼。
中年尼姑立在正中山門中央階上,雖然立持鎮靜,但眉宇間仍籠罩着憂急,似是看出今日事態的嚴重。
兩個小沙尼,恭謹的立在中年尼姑身後,瞪着四隻小眼睛,望着環立七八丈外的六組高手,顯得無比緊張。
宮紫雲看得黛眉一蹙,立即不解的悄聲問:“奇怪,母親怎的還沒到?”
凌壯志也正為此不解,因而搖了搖頭。
這時,場中六組高手,有的相互汁議,有的顯得極為不耐,不少人不時怨毒的瞪視一眼中年尼姑。
驀然,第六組的橫刀大漢,怒目望着中年尼姑,沉聲説問:“喂!你們庵主要等到什麼時候才出來,再不出來,天就黑了,難道今晚要諸位大爺宿在你們庵裏不成?”
如此一問,所有的勁裝大漢、都哈哈笑了,即使那些老道兇僧,也都現出一些奸邪淫笑。
凌壯志一聽,心中怒火愈熾,不過他決心不到迫於無奈,決不貿然出去,但,宮紫雲的嬌靨上,已罩上一層寒霜。
只見中年尼姑,合什宣了聲佛號,註定橫刀,沉聲説:“鍾施主身為一寨首領,統御數百徒眾,如此穢言穢語,不怕眨低身份,有失眾望?”
橫刀大漢,再度哈哈一笑,説:“我鍾熊一向口不潔,齒不淨,見了你們庵中年青貌美的小尼姑們,兩腿就再也走不動”
中年尼姑雖然力持鎮靜,這時聽了鍾熊的話,也不禁氣得渾身微抖,面色鐵青,脱口厲聲説:“快些閉嘴,你如此胡言亂語,必遭天譴,定然淪入十八層地獄。”
鍾熊一聽,勃然大怒,飛身縱出,厚背大刀一指中年尼姑,厲聲説:“無恥淫尼,膽敢咒罵人家四爺,我先宰了你,看看那些老淫尼躲藏到什麼時候”
話聲未落,荒然一聲震山撼峯的巨鍾大響,就在不遠處的鐘樓上響起。
庵前六組僧道俗尼,數十人俱都面色一變,所有人的目光,一齊驚急的望向庵門以內。
第六組的持鈎老道,神色一驚,急忙沉聲低喝:“四弟還不退回來。”
鍾熊早驚呆了,這時一定神,立即惶急的退了回去。
只見中年尼姑,在鐘聲震盪中,合什當胸,朗聲宣佈:“本菴菴主,大悟師太,應諸位之請,就要出庵與諸位答話了。”
説罷,微一躬身,即和兩個小沙尼,退至一側恭立。
第二擊鐘聲響了,接着是緩慢的鼕鼕鼓聲。
在緩緩有力的鼓聲中,四路並列前進的灰衣年青尼姑,俱都當胸合什,雙目微閉,整齊的由山門走出來。
走下門階,即分兩路,徑向左右走去,秩序井然絲毫不亂。
之後,是四大監院,和六大執事,依序合什立在台階上,再後是三位師太,恭身立在山門左右。
第三擊鐘聲一響,鼓聲亦然停止了。
山門內,立即現出四個身穿青步僧衣,手提香煉爐的小沙尼,爐口香煙縈繞,徐徐飄出。
飛花女俠,身披硃紅縷金袈裟,胸前斜扣翠碧玉環,手持金絲拂塵,神色肅然的走出來了。
慧安、慧音四人,身披淡黃袈裟,抱劍護在最後。
這時,全場一片寂靜,除了飄蕩空際的鐘聲和庵前如咽的松濤,再聽不到任何聲音,氣氛極為嚴肅。
飛花女俠,立在山門正中,四個提練小沙尼分立左右,四位護法恭立身後,在香煙縈繞中,宛如南海大王。
立在林中石後的宮紫雲和凌壯志,看得肅然起敬,十分激動,兩人看到這等莊嚴肅靜的場面,尚屬首次。
飛花女俠,停身立穩,鳳目略微一看庵前,立即單掌合什,平靜的説:
“貧尼大悟,問候諸位道友施主。”
説罷,上身略微一躬,立即直起。
庵前一陣沉默,毫無一絲反應,僅第三組當前的兩個陰刁老尼姑怨毒的瞪着飛花女俠,飛花女俠見無人回答,繼續平靜的問:“諸位道友施主,前來本庵,不知何事賜教。”
説聲甫落,身材瘦削,一臉陰刁神色的黑衣老尼姑,輕視的望着飛花女俠,冷哼一聲,譏嘲的沉聲説:“既然蓄髮,便不能稱尼,未曾削髮,何來法號大悟,像你這等不倫不類,非道非尼的人,堪稱當世佛門妖物。”
話聲甫落,所有立在庵前的六組僧俗,俱都故意輕視的哈哈笑了。
由於陰刁瘦削女尼先發譏言,加之僧道眾人的哈哈大笑,庵前肅穆氣氛,立被破壞無遺。
隱身樹林石後的凌壯志和宮紫雲,早已氣得面色鐵青,渾身微抖,恨不得飛身而出,痛懲發言惡尼。
尤其,生怕凌壯志惹事的宮紫雲,這時也黛眉微挑,緊咬櫻唇,細細玉手不自覺的已握住劍柄。
飛花女俠毫不生氣,依然平靜的説:“貧尼掌理凌霄庵,乃遵奉大智師太仙逝法諭,貧尼蓄髮及獨居庵後等事,俱經全庵老長三代弟子決議,諸般經過,淨非、淨惡兩位道友知之甚詳,何故再出言相譏。”
另外一個身胖臉肥的老尼姑,兩眼一瞪,兇光閃射,立即大聲説:“哪個和你這佛門妖物稱道友,真是不知身份,不知衡量自己,昔年如不是你這妖物前來,現在的凌霄菴菴主就是貧尼的。”
話一出口,全庵弟子齊聲怒呼佛號,忿恨的望了淨惡一眼。
飛花女俠近二十年的石屋獨處,使她修成了鎮定功夫,淨非,淨惡,雖然一口一個妖物,依然不生嗔念,繼續平靜的説:“淨惡道友如欲掌理凌霄庵,仍極容易,只要本庵長幼三代弟子擁護你,貧尼自願讓賢。”
淨惡老尼漲紅了一張胖豬臉,瞪着一雙腫泡眼睛,吹火嘴一陣牽動,怒哼一聲正待説什麼,驀聞第一組處,發出一聲震耳大喝:“老尼婆們快閉上你們的嘴巴吧,我‘喪門棍’寵鼎權可沒心聽你們這些爭奪權位的屁事。”
眾人聞聲一看,正是那個一身灰衣勁裝,唇上蓄着小鬍子的凶煞中年人,這時,他正滿面不耐神色的望望淨惡,又望望飛花女俠。
一聲內力充沛的“無量壽佛”立將全場人的視線,又轉移到第二組頭戴金頂道冠身穿紫紅道袍的老道身上。
只見紅袍老道,三角眼一看“喪門棍”龐鼎權,微一稽首,朗聲説:“龐施主請稍安勿噪,今天大家爭產之事也要談,那個白衫少年殺人的事我們也要問。”
説此一頓,掃把眉一場,陰臉的目光一掃全場,繼續説:“不過,在場的諸位都是昔年來此的同道朋友,如果諸位不健忘的話,應該仍記得昔年大智師太曾當眾宣佈將凌霄庵歸本觀管轄”
話未説完,第六組的持鈎老者,震耳一聲大喝:“放屁,一派胡言,當年我大哥‘混世魔王’已將整個凌霄庵控制,當時你洪塵老道還是個無名小卒,哪有你的插言餘地,今天報仇有你的份,其他的事,你洪塵最好呆在一旁休息,否則,哼,惹惱了二爺,將你們觀裏的大小老道,全部趕出山去。
持鈎老者説罷,挺胸撫髯,氣勢萬丈,狂傲已極。
洪塵老道氣得老臉一陣青一陣白,久久答不上話來,雖然對方只有三個人,看來似是最為厲害的一組。
靠近老者身側不遠的兇悍和尚,一齊不屑的看了老者三人一眼,同時四個人的臉上也俱都浮上了一絲輕視冷笑。
持鈎老者身邊的持戟老婦看在眼裏,立即怒聲問:“怎麼,你這四個禿驢敢莫是不服氣?哼!惹惱了老孃,連你們寺裏的大小禿頭也一齊趕下山去。
四個兇悍和尚一聽,頓時大怒,當前手握撣杖,挺着如鼓大肚皮的黑衣兇僧,仰天發出一陣怒極大笑,接着,傲然朗聲説:“我們‘五虎寨’雖然人多勢眾,高手如雲,獨霸半邊山區,人人間之膽戰,須知我圓亮禪師,可沒把你們‘五朵寨’,看在眼裏。”
虎背熊腰的橫刀壯漢一聽,勃然大怒,方才在中年尼姑處受的氣,這時一併暴發出來,環眼一瞪,大喝一聲:“禿驢有本事就接四爺的‘砍山刀’五百招。”
大喝聲中,飛身前撲,手中厚背大砍刀,一招“刀劈三關”即向當前兇僧的天靈,前胸,大肚皮猛力劈下。
驀然人影一閃,立在圓亮身後的另一個兇僧,大喝一聲,飛身迎出,手中方便鏟,猛向劈下的大砍刀封去——
噹的一聲清響,灑起無數火星,一陣沉重的退步聲中,“砍山刀”和另一兇僧,身形踉踉蹌蹌的退開了。
兩人一直退後六步,方才拿定立穩,兩人各自神色一愣,同時嘿嘿兩聲,再沒有飛身相撲。
圓亮兇僧知道持方便鏟師弟的手腕被震的不輕,但他卻不肯示弱,於是註定持鈎老者,冷冷一笑,説:“久聞‘一鈎震山北’的四弟‘砍山刀’臂力驚人,今日一試,也不過如此。”
一鈎震山北,頓時大怒,暴聲怒喝:“圓亮,有膽子你就不妨進場與老夫放手一斗。”
喝聲甫落,飛身縱至場中,手中的鋼鈎奮力一揮,怒目瞪着圓亮。
圓亮傲然哈哈一笑,輕蔑的朗聲説,“莫説你王宏坤一人本禪師沒放在眼裏,就是你們兄妹一齊上,本禪師又有何懼?”
説着,手橫鐵禪杖,身形略微一動,已縱落場中。
就在這時,依然是第一組的“喪門棍”雙目一瞪,沉聲大罵:“你們這兩人,真是他孃的一對糊塗蟲,事情尚未成功,便先自起內鬨總覺得自己是英雄,其實,都是他孃的大狗熊。”
一鈎震山北和兇僧圓亮一聽,同時轉身,怒目望着喪門棍,兩人尚未發話,喪門棍已先説了:“怎麼,可是心裏有點他孃的不服?”
話聲未落,頭戴金頂道冠的惡道洪塵,立即警告説:“圓亮禪師和王寨主,兩位切不可因一時意氣,而忘了來此的正事,今日,大敵當前,如不同心協力,反不如即時退卻,再過幾年太平日子”
一直靜觀變化的飛花女俠,見機不可失,立即宣了聲佛號,温和的朗聲説:“諸位施主道友,俱是本山區建有基業的首領人物,大家比鄰咫尺,理應患難與共,守望相助,化為玉帛,誠如洪塵道友所説:大家應該共享太平日子”
話未説完,淨非惡尼驀然厲聲問:“難道你昔年妄殺本菴菴主,圓風禪師,五虎寨大寨主,蒙知道長,以及地獄幫劉幫主和麻衣蔡教主等六大首領的仇債,就此一筆勾銷了嗎?”
惡尼如此一問,頓時掀起階前六組人眾的忿怒,紛紛押掌叱喝作着躍躍欲撲之勢,氣氛頓呈緊張,凌霄庵的所有長幼尼姑,俱都暗凝功力,蓄勢以待。
飛花女俠最怕造成羣毆混斗的局面,那時凌霄庵的弟子,勢必傷亡慘重,因而急忙的沉聲説:
“諸位如欲結算十九年前的那段深仇,貧尼決不推辭,單打獨鬥,任憑諸位,但是,決不能選在此地。”
一直傲然望天的麻老人,突然怒聲問:“為什麼?”
飛花女俠肅容説:“雙方交手,難免不失手殺人,豈不沾污了這塊清淨佛門聖地。”
麻衣老人狂傲的仰天一聲大笑,説:“數天前有一白衫少年,曾在貴殿的大佛殿前,揮劍殺了釘心判的三位高徒,據説白衫少年是貴殿請用的鏢師,難道他殺死的人血,是瑤池瓊水,天上玉露,不怕沾污佛地不成?”
飛花女俠見麻衣老人強辭奪理,故意刁難,因而沉聲説:“那個白衫少年並不是本殿請來的鏢師,而是貧尼的俗家弟子凌壯志。”
“凌壯志”三個字一出口,宛如平時暴起的春雷,六組人眾,俱都覺得轟然一聲,身形搖搖欲墜。
兇僧、惡尼、奸道等,俱都面色大變,倆個老人,幾個大漢,個個冷汗油然。
麻衣老人一定神,不由驚急的問:“昨夜飛馳經過本教神壇的紫衣少女,她又是何人?”
飛花女俠立即淡淡的説:“那是小女紫雲!”
麻衣老人一聽,頓時愣了,他目光炯炯,鋭利的注視着飛花女俠秀麗的面龐,似乎要在女俠的清瑩眸子中,求出這件事的真假,因為,他不相信已經震驚武林的凌壯志,會是飛花女俠的弟子。”
惡道洪塵同樣有些懷疑,因而,沉聲説:“凌壯志既是你的弟子,為何不請出庵來,也好讓大家一瞧這位轟動江湖的少年英雄人物。”
飛花女俠歉然回答説:“他現在不在庵內,道長如一定要見,明天可令他前去貴觀拜會。”
洪塵老道和麻衣老人,最近才由江湖上回來,因而對凌壯志的駭人事蹟最為清楚。
尤其,對凌壯志一怒之下,擊斃卧虎莊二十幾名壯漢,及羨仙宮數十高手的事,這時想來,仍有些膽戰心驚。
看看在場的六組人,如不及早見風轉舵,今天也許就要橫屍在此地,因而決心動搖,立生退走之意。
同時,由於飛花女俠答的肯定,愈加證明揮劍殺了釘心判三個惡徒的白衫少年,就是震驚武林,轟動江湖的凌壯志。
而倆個惡尼,卻認為飛花女俠有意故弄玄虛,她兩人斷定前幾天的那個白衫少年,即使是凌壯志,這時恐怕也早離開了恆山。
因而,倆個人見洪塵老道和麻衣老人目光遊移,面露怯意,不由冷冷一笑,故意望着惡道譏嘲的沉聲問:“怎麼,你可是被那傷風敗俗,到處留情的無恥小輩,嚇掉了魂?”
洪塵老道被問的臉上一紅,立即仰天發出一陣有聲無力的哈哈乾笑,接着,傲然朗聲説:“淨非道友,你也未免太小覷貧道了,莫説那凌壯志時下尚不在凌霄庵內,就是他立在當場,貧道又有何懼?”
惡道如此一説,一鈎震山北和兇僧等人,勇氣倍增,精神再度一振。
淨非惡尼見機不可失,立即小眼一瞪,厲聲疾呼:“諸位道友,時機已至,萬不可失,此時不報當年殺師仇恨,更待何時”
疾呼聲中,尚不停的奮力揮着右臂,作着激動的姿勢。
但,疾呼未畢,發現第一組的“喪門棍”和第六組的“一鈎震山北”等人,俱都張口結舌,面色大變,目光驚恐的望着她們的身後。
於是,心中一驚,倏然住口,回頭一看,渾身猛然一戰,也嚇呆了。
只見身後數十丈外的寬大石道中央,並肩立着一個身着白袍,腰懸銀劍的俊美少年和一個一身紫裳,貌似貂蟬的絕美少女。
白衫少年朱唇哂笑,朗目閃輝,但入鬢秀目,卻微剔似劍,隱透殺氣。
紫裳少年嬌靨籠霜,鮮紅的兩片櫻唇,微向下彎,寒潭秋水般的眸子,冷豔爍爍,左手撫在劍柄上,嫵媚中顯得英氣勃勃。
男似金童,女似玉女,的確是天上少有,地上無雙的一對,只是出現在此時此地,令六組僧道俗尼看來,俱都有些膽戰心驚,恍如大禍臨頭。
尤其白衫少年的裝束、年歲,和他那副特有的儒雅氣質,一望而知就是震驚江湖的凌壯志。
這時,全場一片死寂,聽不到一絲聲音,所有惶懼,驚喜的目光,一齊集中在凌壯志和宮紫雲的身上。
淨非惡尼高舉的右手,仍懸在半空,作着奮力欲揮之勢,這時她驚的已不知將手放下來。
就在全庵尼姑驚喜,六組人惶惶之際,驀聞飛花女俠沉聲問:“你倆不在洞府,來此有什麼事嗎?”
凌壯志、宮紫雲,兩人見問,立即面色一整,伏身跪在地上,恭謹惶聲説:“兒等遵命至峯上練劍,忽見此地人影重重,高聲喧譁,故而斗膽前來察看,伏乞寬宥,幸勿見責。”
六組僧道人眾一聽,愈加膽戰心驚,所有人的兇烈頓斂,兩個惡尼和惡道,早已滲滿了一臉冷汗,他們在這一剎那,俱都感到欲戰不敢,欲跑不能,呼無聲,哭無淚,悔不當初,每一個人都恨透了挑撥是非的兩個惡尼。
飛花女俠祥和的微一頷首,平靜的説:“你倆來的正好,快些近前答話。”
凌壯志、宮紫雲,恭聲應是,同時起身,直向凌霄庵前走去。
兩人前進中,對神色驚急的六組人,看也不看一眼,而兇僧等惡人,卻緩步後退,暗凝功力,蓄意戒備。
來至山門階前,宮紫雲首先不耐煩的説:“媽,凌霄庵深處綠谷,一向肅靜無譁,不知今日庵前為何如此吵架?”
飛花女俠立即鄭重的説:“這些道長大師,聽説你凌師弟在此,特來一會,在此已等候很久了。”
凌壯志劍眉一軒,輕“喲”一聲,緩緩轉過去,朗目冷電一閃,由第一組喪門棍的臉上看起直到第六組的一鈎震山北上,一掃而過。
接着,朱唇一哂,冷冷的問:“在下就是凌壯志,不知哪位要找在下?”
洪塵老道一向工於心計,這時自知保命要緊,顧不得爾後是否被人嘰嘲,立即稽首宣了聲無量壽佛,接着俏笑説:“貧道洪塵,久聞凌小俠的大名,如雷貫耳,欣逢小俠光臨寒山,特來相邀,請至小觀盤桓”
喪門棍與洪塵似是久有積怨,這時未待惡道話落,立即破口大罵:“老雜毛,你真他媽的為恆山丟臉,方才還大言不慚,就是凌小俠立在當場你也不怕,片刻不到,就變得像他孃的孫子。”
喪門棍罵洪塵丟臉,實則他自己膽怯的也改了稱呼。
洪塵老道狡猾的哈哈一笑,説:“龐施主何必如此,凌小俠心如海闊,胸如天空,素有容人之量,豈能受你一兩句讒言,便追究貧道一時意氣之語”
話未説完,兀自一陣哈哈大笑!
凌壯志哪有心情聽這些無恥之徒的恭維,於是,劍眉一軒,輕哼一聲,冷冷的説:“在下一向不聽讒言,不受恭維,只相信自己,方才是哪位辱罵在下是傷風敗俗的無恥小輩?”
説罷,雙目如冷電,眉宇透煞氣,緩緩向場中走去。
六組僧道人眾一聽,心中同時一驚,也不由自主的向身後退去。
凌壯志見這些一時氣焰萬丈,一時膽小如鼠的狂徒嘴臉不由停身上步仰天發出一聲震人心絃的哈哈大笑!
“爾等想必知道在下對付惡人的一向貫例,爾等再不承認,可不要怨在下心狠,將爾等悉數擊斃在此地。”
六組僧人道眾一聽,宛如春雷擊頂,個個面色如土,俱都魂飛天外。
宮紫雲一見,粉面色變,轉酋望着飛花女俠,惶聲説:“媽,凌弟弟”
飛花女俠黛眉一蹙,正待沉聲喝止,驀聞三位師太,同時宣了聲佛號,沉聲説:“凌霄庵兩度遭劫,均臨危遇救,皆吾佛有靈,時差暗使,遣來救星,凌小俠的行動,正是吾佛的意旨,宮姑娘不可違背。”
六組僧道人眾一聽,宛如判了死刑,驚的同時惶聲疾呼:“辱罵小俠的是她。”
疾呼聲中,齊舉右手,一致指着面色如上,汗如雨下的兩個惡尼。
兩個惡尼一見,渾身猛烈一戰,接着一聲嘶啞厲喝:“佛門妖物,本太師和你拼了!”
厲喝聲中,飛身前撲,神情如瘋如狂,直向台階上的飛花女俠撲去——
凌壯志一見,頓時大怒,倏起殺機,大喝一聲,雙掌鮮紅,白影閃處,已截至兩個惡尼身前,雙掌一揮,猛擊兩個惡尼的天靈。
就在這時,劃空傳來一聲鶴嘆,接着是一聲驀然沉喝:“儒子怎可在此殺人?”
凌壯志聞聲一驚,倏然收住下擊掌勢,抬頭一看,只見一隻巨大的灰鶴,徑由百丈高空下衝,鶴背上正盤膝端坐着一位紅光滿面,發髯如銀的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