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明一劍羅拱北打趣道:“我看你神經兮兮的,只怕元兒好了你倒瘋了呢!”
妙手仁醫卜敬成雙眉連軒,笑道:“元兒的病情的變化,實在古怪!目前我也説不出其中奧秘來,總之這在醫學上是空前的奇蹟。”
慈航玉女卜秀蘭柳眉稍舒,但仍惜然問道:“元兒今後護理,孩兒應該如何注意?”
妙手仁醫卜敬成眉峯一揚道:“‘迴天再造丸’還存多少?”
慈航玉女卜秀蘭默默一計,道:“連元兒的算在一起,只有十六顆了。”
妙手仁醫卜敬成略作思索道:“從今天起,你每隔三日,給他服上一粒‘迴天再造丸’,以後也用不着在他房中長日陪坐,你自己也去好好休息幾天!”
慈航玉女卜秀蘭慈母心懷,卻是不願離開沈元通,但又不便違反父命,乃吶吶道:“女兒精神甚好,一點不累,就在房外靜坐守護,絕不打擾他就是。”
妙手仁醫卜敬成深知女兒心意,苦笑道:“你要再入江湖,已是萬人景仰的人物,在老父面前為什麼顯得這樣脆弱,一點氣概都沒有?”
南明一劍羅拱北笑道:“這就是人類真性的顯露,要是我們幾人相處也像對世人一般,處處擺出老前輩的身份,道貌岸然的架子,想起來是多麼乏味。”
白髮仙翁沈一之也道:“拱北兄的高論,確己道盡了我們武林人物的醜態。”
妙手仁醫卜敬成點頭表示同意,接着道:“我們的‘天機連環九元陣’告成在即,一之兄,咱們且趁興將它及早完成了吧。”
白髮仙翁沈一之連聲稱“是!”,和妙手仁醫二人一起走了出去。
第二天,這座“天環連環九元陣”,業己佈置妥善。
白髮仙翁和妙手仁醫引道南明一劍羅拱北和青衫逸士華得夢,入陣穿行數次,並將進出之法詳為説明。
南明一劍羅拱北心服口服地嘆道:“小弟師門對於奇門之學亦稍有傅授,但今日一見兩位大作,真是小巫見大巫,今後再不敢以此示人了。”
妙手仁醫卜敬成微笑着接受了南明一劍羅拱北的讚詞,因為此陣確實非凡,真已達到奪天地造化,驚神泣鬼之境。
白髮仙翁沈一之忽然微一凝神,道:“想不到就有闖陣的來了!”
頃刻之間,便見有二條小巧人影,風馳電掣,疾奔而來。
南明一劍羅拱北大喜道:“來人之中,有一個是惜素那孩子!”
話聲未畢,人已迎了出去。
原來羅惜素被人暗傷一事,回到武當山足足養了五天才能復原。
她傷勢一好,就急急趕到霍山,準備邀約李若華共同探查慈航玉女卜秀蘭交付之事。
誰知甫一下山,便聽説祖父和沈元通二人,在廬山雙雙受了重傷,這才改變計劃,日夜兼程趕來廬山。
前次,他們進入廬山,並未被接待到朗軒小築,這次雖是重遊,但並不熟悉,只是認定方向盲目亂摸而已。
羅惜素和李華若二人急馳之間,忽覺眼睛一花,面前已經多了一個病客滿面,彎腰駝背的獨臂老人,當道而立。
南明一劍羅拱北易容裝病之後,音容狀貌已完全改觀,是以羅惜素竟未能一眼就認了出了。
南明一劍羅拱北激動地叫了一聲:“素兒!”
羅惜素秀目連閃,只覺面前這個殘廢老人,極像她的祖父,卻未想到真的就是她的祖父,乃極有禮貌地躬身道:“老前輩是叫我麼?晚輩卻是眼生得很。”
南明一劍羅拱北見羅惜素竟認他不出,心中泛起一陣傷感,又叫了一聲道:“素兒,你難道連爺爺都不認識了麼?”
羅惜素心神大震,疑慮的退了一步,忽然一聲悲呼,撲到南明一劍羅拱北懷中,止不住悽然道:“他真的下毒手傷得你老人家這樣重麼?”
南劍一劍羅拱北不願愛孫過份傷心,遂即就在當地,把經過情形和裝病誘敵之事約略説明。
羅惜素由此聯想到沈元通之傷,亦必無甚嚴重,心中憂思稍釋,先介紹李若華見過祖父,然後道:“沈小俠的傷勢,一定也是因故虛傳的了?”
南明一劍羅拱北可不知愛孫心思,直言道:“沈元通全身主脈盡裂,生不如死。”
羅惜素螓首一垂,臉上顏色盡變。
南明一劍羅拱北尚不知愛孫已是悲極痛極,猶自惋惜地道:“真是天嫉斯人,一顆武林慧星,落得這樣,令人扼腕。”
羅惜素的眼淚就像斷了線的珍珠,沿頰滾滾而下。
李若華心中雪亮,向前一把扶住羅惜素搖搖欲倒的嬌軀,向南明一劍羅拱北道:“素妹妹重傷初愈,又加長途趕路,身心皆疲,老前輩最好先把我們帶入‘明軒小築’,再行細談。”
南明一劍羅拱北聽説羅惜素重傷初愈,當時巨目一翻道:“是誰傷了她的?”也不待李若華答覆,便拉着羅惜素穿陣而入。
李若華走在羅拱北身後,左旋右轉,觸目心驚,才知道“明軒小築”四圍,已經設下奇奧莫測的陣式,心中暗驚道:“要不是在此巧遇羅老前輩,只怕今天還得吃一頓苦頭。”
當他們穿過陣式,將及“明軒小築”之時,慈航玉女卜秀蘭己出門相迎。
羅惜素見了慈航玉女卜秀蘭,又悲切地流下淚來。
李若華也輕輕的叫了聲:“三嬸!”
慈航玉女一手拉住一人,也忍不住熱淚盈睫。
南明一劍羅拱北見了他們相對而立的情景,心中只是不懂,尤其羅惜素一改往昔朗爽個性,變得如此脆弱,更使他覺得這個世界,什麼都好像發生了變化,而莫明的一跺腳,嘆了口氣。
妙手仁醫卜敬成走上前,拍着他的肩頭道:“拱北兄,他們小孩的事,有秀蘭料理,用不着你煩心,我們是喝兩杯去!”
南明一劍羅拱北囑咐了羅惜素許多話,慈愛之情溢於言表,那裏還像是雄視天下的武林雙聖之一,然後才讓羅惜素跟着慈航玉女卜秀蘭走入側屋。
羅惜素離開了祖父,傷懷又動,她對沈元通的感情,上次來廬山時,早就在慈航玉女面前表露無遺,這時更像見了自己的親孃一般,帶羞帶泣的,低低道:“侄女可以先看看元哥哥麼?”
慈航玉女卜秀蘭看着這個如花似玉,楚楚動人的小姑娘,心中百感交集,便帶着好們在房外隔窗向房內探望。
沈元通全身滿布空心金針的慘狀,看得羅惜秦和李若華又是一陣傷心。
此後,“明軒小築”的一切飲食事務,均有李羅兩位小姐搶着去做,慈航玉女卜秀蘭以主為賓,反倒插不進手。
沈元通的傷勢,在好們悉心照料之下,雖然仍是不言不動,但臉上卻隱隱的泛出一種寧靜祥和之色,被體的空心金針,也極有規律的,每隔一日,自動跳脱一根。
妙手仁醫卜敬成瞼上充滿了自信的笑容,他的笑容,驅去了全家的愁思。
這些日子裏,鐵臂金輪賈俠李建忠來了一次,又走了。
長眉笑煞李子東和萬里追風宮柏壽也先後來過一次。
武當派的紫虛道長也曾指派武當九長老之一的靜一道長,前來慰問南明一劍羅拱北和沈元通的病情。
這些來訪之人,都是由四位老人親自接引進來,是以都沒有受到“天機連環九元陣”的困擾。
歲月逐雲飛,日子過得真快,轉眼就是三十六天過去,沈元通被體的空心金針,在這一天,跳脱了最後一根。
這個喜訊,頓把幾位開心的老人,都招引到沈元通的房中來。
妙手仁醫卜敬成一按沈元通的脈息,喜衝衝的大聲宣怖道:“元兒的斷脈,已經由他一種神奇的自生機能,完全自動接續了起來了。”
慈航玉女卜秀蘭拉着羅惜素的手,互相安慰的流了一陣眼淚。
南明一劍羅拱北經過近些日子的觀察,也已知道了愛孫的心意,非常激動的看了白髮仙翁沈一之一眼,輕輕的道:“你我兩家憂患與共,再也分割不開了。”
妙手仁醫卜敬成一揚眉,單手在空中一擺,細聲道:“他快要醒過來了!”
隨着妙手仁醫卜敬成所説的最後一個字,沈元通果真睜開了雙目。
他那雙俊目雖然沒有了原來逼人的稜芒,但是清澈之中卻仍給人一種看不透的深邃之感。
沈元通在看清了眼前圍觀的來人之後,臉上閃過一陣輕輕的激動之色,但很快就被自己抑制了下去。
妙手仁醫卜敬成伸手點了沈元通的睡穴,對大家道:“我們留在這裏,於元兒的身體甚不相宜,且讓他靜靜的休養三天,我們再來研究這種奇蹟的究竟吧。”
妙手仁醫卜敬成又吩咐慈航玉女卜秀蘭,無須再給沈元湧服用“迴天再造丸”,每天只要改進些許黃藥人蔘汁水郎可。
這三天,“明軒小築”每一個人的臉上,都掛着一種愉悦和期望,都想知道沈元通何以能產生這種奇蹟的原因。
其中,尤以妙手仁醫卜敬成為最,他在醫言醫,根本就無從解釋這種反常的現象,是以三天時間一過,他便迫不及待地把沈元通拍醒過來。
在妙手仁醫卜敬成的探問之下,沈元通把這些天來夢幻的感覺説了出來。
原來沈元通在“亢元丹”發揮至極限後,周身血脈承受不住那種外張的迫力,於是紛紛炸裂,以致他當時就喪失了知覺。
直到妙手仁醫卜敬成用“三絕手法”,在他身上插下了十八根空心金針,以代血管,保持了血液的循環之後,他才又漸漸的恢復了神氣。
這時,他不但身手仍不能稍稍一動,就是想張口説話,也發不出聲來。他的醫道本已通神,自然知道自己傷勢的嚴重,如此能夠保得命在已是天見可憐,更不必再談甚麼恩怨情仇之事了。
他萬念皆灰,心頭上一片空明,智慧反而更形活液,過去百思不得其要的“百字真經”經文,這時竟一字一字的反映出來,他的心智隨着經文而跳動,當時就參透了一大半,同時,更隨着經文的領悟,激起了全身一種新生的機能,於是在三十六天之內,靠着這種神奇的力量,把一身非用“續斷神膠”莫續的斷脈,完全接續了起來。
妙手仁醫卜敬成和白髮仙翁等四人,都是舉研天人,一代宗師的身份,自然知道“百字真經”的出處,想到少林寺“易筋經”的玄妙,而高過“易筋經”千百倍的“百字真經”,自然更是不可思議了。
當時大家心中一喜,也不再追問沈元通得“經”的經過,和經文內容,他們都是一代奇人,對這種絕世之學,也無半點貪得之念。同時又相互告誡不可外泄,以免招來無盡的麻煩。
羅惜素眉開眼笑。
“明軒小築”揚溢着無邊的喜色。
過了兩天,沈元通已能下牀步行。但是他卻又下了一個決定,在請示取得了白髮仙翁和妙手仁醫的允許之後,開始閉室靜修一百天。
這一百天,對於沈元通的將來,關係至鉅,於是,“明軒小築”的氣氛頓又進入了緊張狀態就在沈元通進入密室後的第八十一天,“天機連環九宮陣”內突然傳警,有人陷入了陣內。
李若華和羅惜素二人,聞警飛身馳去。
這些日子以來,她們兩人都己熟悉了“天機連環九元陣”的進出之法。
這類陰陽奇門之陣,最是奇奧怪與,識陣之人進入陣中,就像漫步百花庭院,有看不盡的山石花木之美。
但是不識陣法之人進入了陣中,其感受便完全不同,不但一樹一木,一石一土,統統幻化為不可想像的天阻奇險,甚至高掛中天的烈日驕陽,都因難以言説的玄妙,顯得迷迷濛濛,失去了它的光輝,和正確的方向。
羅惜素和李若華進入陣中,很快便發現陷在陣中的是一老一少兩人。
那個老人,説年紀只怕已經過了百歲,身材之高大,較南明一劍羅拱北尤有過之,一雙快要冒出火來的巨目,閃動着兩道伸縮不定的光芒,顯示功力頗為不俗。
那個小姑娘,年約十五六歲,長得非常美貌伶俐,一雙又大又圓的跟睛,充滿着智慧的光輝,身穿一件質料甚好,但已被風霜侵蝕得失去了原有光彩的舊衣裳。
由她這身打扮,使人一看,就會説她是私逃出來,闖蕩江湖的頑皮小姐。
她臉上佈滿了失望和痛苦的表情。
雖然這樣,但仍然掩飾不了她好動多事的本性。
羅惜素和李若華已趨近不及二丈,但是那一老一小兩人,卻似乎仍未發現她們。
李若華掩口輕笑道:“這位老人外貌看去功力甚高,其實卻是虛有其表!”
羅惜素微笑道:“你是説他耳目欠靈麼?”
李若華道:“沈老前輩默運神功之時,十里之內,落業飛花,蟲爬蟻行之聲,都難逃過,這位老人家離開你我只不過二丈,竟不能發覺我們,其成就就可想而知了!”
羅惜素搖首道:“不對!不對!這位老人必是當世有數人物之一,其功力之高,只怕不讓華老前輩,因為身陷這種奇絕陣式之內,心靈上受了迷惑制禁,是以靈明被禁,聽不出你我的聲息,等會,只要他心火一平,便不是現在的情形了。”
李若華一臉迷惑不信之色。
這時那個明麗照人的小姑娘,忽然嘟着小嘴道:“你真會吹牛,帶我找了半天,都找不到五老峯,還説什麼天下名山都歷盡遊遍,現在如何?連路都不識了。”
“你看,天都快黑了,怎麼辨?”
李若華抬頭一看高掛中天的驕陽,“噗赤”一笑,輕推了羅惜素一下道:“天都快黑了!”
羅惜素一點頭道:“這就是‘天機連環九元陣’倒陰陽反五行的奧密!”
那老人聽了小姑娘的話,氣得一肚皮悶氣無處發泄,只好化作一轉哈哈朗笑道:“小鬼頭,你不要損我,你知道我們中了人家暗算麼!”
那小姑娘一臉不信的神色道:“自己無能便説中了人家的暗算,我可看不出你身上有什麼傷痕。”
那位老人,似知這個小姑娘不可理喻,乾脆默不作聲,但是心中己似有了主意。
他默運神功,用傅音入密的玄功,分向四面八方各説了幾句話,便神色穆肅的不再言語。
羅惜素和李若華正不知他用意何在時,忽覺左前方人影速閃,那老人之前,已躬身站立着白髮仙翁沈一之,隨後跟着的南明一劍羅拱北,妙手仁醫卜敬成和青衫逸士華得夢等人,也都顯出一臉恭敬之色。
羅惜素見了這種氣勢,其人來頭之大,可想而知,於是更不敢當着大家之面,現身走出去了。
只聽得白髮仙翁帶笑道:“小弟迎接來遲,還請師兄恕罪!”
那壯碩老人環視了南明一劍羅拱北等人一眼,朗聲笑道:“你快先為我介紹這幾位好朋友,不要叫你五十年未曾下山一步的老師兄,得罪了朋友!”
白髮仙翁沈一之道:“這幾位都是小弟的過命知交,特地陪同小弟來迎接師兄的。”隨即一一為那老人介紹。
就在他們彼此寒喧之時,羅惜素輕輕的對李華若道:“沈老前輩這位師兄,來得太過奇突,五十年不曾下山,偏會今天趕到廬山來,只怕其中另有原故你看他眉間藏憂,雖是滿面笑容,卻掩不住內心中的煩惱麼!”
李若華微嗔道:“妹妹你今天怎麼啦?對沈爺爺的師兄也疑心?”
羅惜素眨了眨眼,沒再開口。
白髮仙翁沈一之有這樣一個師兄,除了妙手仁醫卜敬成和廬山三老聽説過外,連南明一劍羅拱北也不知道。
原來,他這位師兄姓顧名九如,雖然年歲比沈一之大,入門也比較早,便因資質稍差,其成就反而稍遜沈一之一籌,加之為人最是和善,不愛過問江湖中事,把一家兒孫留在夏口老家,任由他們過着普通生活,自己則長年隱居大巴山天象崖,與花果麋鹿為友,是以江湖上極少人知。
白髮仙翁沈一之未歸隱前,他們彼此之間也常有來往,自白髮仙翁歸隱之後,也就久疏接觸了。
與這老人同來的小姑娘就是覃英,她和沈元通鬧小脾氣,睹氣離開後,一心想去血石山找他祖父武林一怪,不料路途不熟,竟亂闖到大巴山天象崖顧九如的隱居之所。
顧九如這時也正有一樁極大的心事,要找白髮仙翁沈一之,正好因人成事,於是二人便一同趕到廬山來。
路上又聽見沈元通身受重傷之事,覃英更是心急脾氣大,只纏得這位百歲老人無可奈何。
顧九如一指覃英笑道:“要不是心憐這個小鬼,我還真沒有下山的勇氣呢。”
覃英見了這樣多的人,嬌顏含羞,瞪了顧九如一眼,顯得甚是不好意思。
妙手仁醫卜敬成這時已想起覃英是誰來,心中暗暗一笑,道:“你元哥哥,身受重傷,坐了死關,百日之內,任何人都不能接見,你有耐心等他一百天麼?”
覃英眼圈一紅,低下了頭。
妙手仁醫又回頭朝着羅惜素等藏身之處叫道:“你們還不出來,招呼小客人。”
羅惜素和李若華二人,紅看臉慢慢的走了出去。
覃英陡然一見羅惜素,臉上神色一變。
她想起武當山壑底之事,心中覺得酸溜溜的。
羅惜素盈盈的走近覃英,想拉起她的手來,覃英卻玉面一寒,甩手不理。把羅惜素僵在當場,甚是尷尬。
原來覃英任性慣了,一點也控制不住自己好惡的感情。
幾位老人看了,先是微微一怔,隨即哈哈大笑,一起轉身向“天機連環九元陣”外走去。
覃英有心不去,又愁出不了這個鬼陣,只好滿腹委屈的跟在後面。
妙手仁醫卜敬成察知覃英雖是任性刁鑽,但對沈元通卻是一往情深,於是回過頭來把她叫到身邊道:“你為什麼不理元哥哥的朋友,羅姐姐和李姐姐?”
覃英閃着大眼睛道:“她爺爺把元哥哥打成重傷,我還理她?”
妙手仁醫笑道:“傻孩子,要真是仇人,她能來廬山麼?”
覃英想了一想,恍然明白過來,當時態度一變,笑嘻嘻的走到李若華身邊,拉起李若華的玉手道:“小妹覃英,請姊姊原諒我剛才的失禮。”
李若華看了羅惜素一眼,羅惜素捱過來,輕輕的道:“我沒有怪你啦!”
頓時三個人擠在一堆,什麼芥蒂都沒有了。
沈元通百日靜修,把羅惜素和覃英二人摒隔在靜室之外,平日她們二人,只能遠在窗外遙窺,以慰相思之苦。
一種同病相憐的心理,竟把羅惜素和覃英二人的感情,拉得更近。
她們二人,互相之間,都有了深切的瞭解,情誼一天天的增進着。
眨眼之下,百日之數便只剩下五天了。
“明軒小築”草堂之上,老老少少,在期待之外,都有一種惶急的沉重之感。
顧九如更是坐立不安,似乎有甚麼事難下決斷。
然而,這一百天,關係沈元通以後一生成敗至大,不由得人不耽着一分心事。
就當“明軒小築”中各人心情沉重之際,忽然“天機連環九元陣”又傳警訊,青衫逸士華得夢飛身趕去察看。
末幾,他帶了精疲力竭,更兼身帶重傷的陰陽雙煞之一的陰煞黃彩霞回來。
陰陽雙煞李氏夫婦二人,奉命下山查探玉面書生被害的底藴,經時五月,如今只回來了一個黃彩霞,且身負重傷,此事顯然不簡單。
大家的眼睛都迫切的看着妙手仁醫卜敬成的施救。
妙手仁醫只不過是舉手之勞,便把陰煞黃彩霞從生死邊緣拉了回來。
她神智一清,看了在座的如許高人,心情一暢,就要站起來。
白髮仙翁連聲叫她坐着説話,於是,她先嘆了一口氣道:“羅老前輩和少主兩敗俱傷之信息傳遍江湖之後,就這短短的數月之間,江湖上己經發生了空前未有的變化!”
南明一劍羅拱北不相信當世江湖之中,還有什麼厲害人物,膽敢在他們雙聖在世之日興風作浪,不由哈哈大笑道:“黃彩霞,憑你也是當年有名人物,竟會這麼沉不住氣,大驚小怪?”
妙手仁醫卜敬成接口道:“黃彩霞一身功力,與當今各派掌門人相較,只強不弱,你們知道她中了什麼掌傷麼?”
草堂之中一片沉寂,因為誰也未曾檢視陰煞黃彩霞的傷勢,自然誰也猜不出她是受了什麼掌傷。
妙手仁醫卜敬成搖頭嘆道:“使她致傷的,竟然是魏花子的‘龍虎掌’!”
青衫逸士華得夢一怔,訝道:“魏花子天大的膽也不敢傷我廬山一草一木。”
覃英也小咀一翹道:“丐幫幫主早就在武當山仙人渡深壑中,被人暗害失蹤了。”
妙手仁醫卜敬成臉有疑色道:“魏花子失蹤之事,我也早有所知,因此掌傷彩霞之人,必是他的大弟子龍立!”
李若華補充意見道:“向三師兄是否也有所可能?”
妙手仁醫卜敬成道:“小花子向三失蹤得更早,再則憑丐幫中人物,除了老花子勉強能和黃彩霞走成平手外,其他之人,要傷得彩霞,只怕不易。”
他回過頭來,向陰煞黃彩霞道:“莫非是數人圍攻所致?”
陰煞黃彩霞正色道:“是的,就在九江堡內,被五個蒙面之人圍攻中掌的,如今想起來,他們似乎確是丐幫人物。”
南明一劍羅拱北不耐討論黃彩霞受傷之事,這時大聲道:“你且先把江湖上所發生變化,説出來聽聽。”
陰煞黃彩霞道:“這幾個月以來,江湖上忽然出現了許多三五成羣的歹惡之徒,這些人功力極高,個個都有當今各派掌門人的修為,他們無幫無會,更無整體的組織,專找各正派人士的麻煩。
但有時他們也會數股合流,共同對付大派重地,三月之前,華山派便幾乎毀在他們手中,要不是昔年的冥陰教主應成倫適逢其會,伸手協助了華山派一臂之力,只怕江湖上,再也不會有華山派的稱謂了。
冥陰教主應成倫改惡向善,所給江湖上的影響最大,現在所有的江湖人物,都已忘懷了他的過去,而把他視為江湖救星了。”
南明一劍羅拱北揚聲道:“難道今日江湖上,便忘了我們武林雙聖維護正義之功了麼?”
白髮仙翁沈一之感概的説道:“空洞的偶像,如果沒有實際行動予以滋潤,其給予後人的印象只有越趨模糊,我們各善其身,歸隱了數十年,並沒有為江湖上造就甚麼福祉。今日之禍,其罪確應歸之於我們這幾個老不死的身上。”
在座之人,都是一世之雄,白髮仙翁沈一之的一番話,立即引起了一致的共鳴。
南明一劍羅拱北道:“一之兄確有遠見,當年大破冥陰教時,要不是你適時叫住我,留下老魔應成倫一命,他今天便不能挽救華山派一劫,而華山派倘因而冰消瓦解,我的罪過可就大了。”
説着嘆了一口氣,接道:“冥陰教主應成倫能放下屠刀,確是難能可貴。”
白髮仙翁沈一之茫然的笑了一笑。
妙手仁醫卜敬成又問陰煞黃彩霞道:“少臣有了什麼發現麼,為什麼沒有和你一道回來?”
陰煞黃彩霞眼中射出兩道興奮的光輝,從懷中掏出一隻長僅半寸粗如筆桿的瓷瓶,拿在手中道:“小的夫婦二人在陝西境內遇見了無形劍孫大俠,孫大俠將此瓶交給我們説:這是應成倫慨贈的‘續斷神膠’,並囑小的夫婦速送回山,小的夫婦二人走到孝感,發現了幾個可疑的人物,少臣當即躡蹤而去,命我先趕回來。”
冥陰教主應成倫慨贈“續斷神膠”,此事委實出人意料,這幾位蓋代奇人,感慨之外,更是驚疑難釋。
妙手仁醫卜敬成從陰煞手中接過“續斷神膠”,撥開瓶塞,用隨身銀針,挑出些許,伸舌一償,又瞑目細品了片刻,驗出這隻小瓶中所盛之物,確是“續斷神膠”之後,抬頭嘆道:“這種珍奇之物,冥陰教主應成倫竟能慷慨相贈,實在難以想像,世間之事,小弟從今以後,再不敢妄作斷測了。”
南明一劍羅拱北朗爽大笑道:“他感恩圖報,有什麼值得研究的,倒是我那孫兄弟,為什麼不回廬山一趟?”
陰煞黃彩霞道:“孫大俠交付神膠之時,也曾約略言及,他要暫留在應大俠左右,做幾件有益人間之事。”她説時對應成倫的稱呼也改了,顯然她內心之中,亦對應成倫起了敬意。
南明一劍羅拱北聽説孫渙然離心別投,似是失落了什麼似的,臉上現出了一絲黯然之色。
妙手仁醫卜敬成看穿了羅拱北的心事,緩緩道:“孫兄一生正直,義氣為先,他雖因欽敬而投附應成倫,但決不會就此忘懷故人,拱北兄儘可信得過幾十年的老朋友。”
南明一劍羅拱北嚅嚅地道:“那裏那裏,應成倫令孫兄心服務樂於效命,我姓羅的只有高興。”
大家對於無形劍孫渙然的服膺應成倫,似乎都有一種説不出的感覺。
數日不見,他那沉着、清癯、温文的神態,突然在每一個人的跟前放大了若干倍,使人滋生出無盡的懷念。
因人的聯想,使慈航玉女卜秀蘭突然想起了下山經年的一心居士王煥,她秀眉一鎖,輕聲問道:“李大嫂,有三叔的消息麼?”
陰煞一臉愧疚之色,搖了搖頭?
噫,真的,一心居士王煥到那裏去了。
由於慈航玉女卜秀蘭一問,立把大家的注意力轉到一心居士王煥下山一年,訊息全無的事實上。
一心居士王煥是廬山三老之一,一身功力何等了得,要説他會遭到甚麼兇險,此事極難令人置信。
所以青衫逸士華得夢首先表示意見道:“三弟雖然經年音信隔絕,令人掛念,但以他的一身成就,諒來不足為慮。”
此論原極合理,大家默默同意。
但是這種理論上的推斷,卻改變不了事實上的離奇,是以慈航玉女卜秀蘭緊蹙的眉峯,並未因而稍舒。
覃英腦中也靈光一閃,大膽問道:“王爺爺與家祖武林一怪兩人的武功成就,不知誰高誰低?”
羅惜素輕輕推了地一把,覺得她把話題拉得太遠了。
覃英瞪着大眼睛看着白髮仙翁沈一之,絲毫不理會羅惜素的暗示。
白髮仙翁沈一之雖覺她問得奇怪,但不便不答,乃道:“覃大俠藝有專精輿三弟在武功成就上難分軒輊,但是覃大俠在處事心細沈着方面,卻是勝過三弟一籌。”
覃英見白髮仙翁推祟乃祖,心中甚是高興,臉上綻出一抹自慰的光輝,更出語驚人的道:“家祖在十三年之前,被人謀害身陷血石山,至今未脱險地,此事元哥哥知之最詳,不知他曾提及否?”
妙手仁醫卜敬成雖知覃英有個假祖父之事,卻不知覃寄愚被害之情,而沈元通回山即遭事故,自然也未提起這些事來。
當時大家神色一變,思慮尚未集中之際,覃英已語音一高,又道:“我認為王爺爺音訊久絕之事,不容忽視!”
白髮仙翁沈一之壽眉雙飛,看了覃英一眼,暗忖道:“此女雖是調皮刁蠻,但論事扼要深入,倒看她不出。”
覃英被看得玉面緋紅,只道自己認錯了話,一陣扭怩不安。
白髮仙翁甚是欣賞覃英的聰慧,微笑道:“小姑娘的話甚有道理,我們應該予以查究。”
青衫逸士華得夢耽心地道:“大哥,小弟這就下山一查如何!”
白髮仙翁沈一之道:“元兒坐關百日之期快滿,一切待他出關之後再從長計議為妥。”説完又回顧妙手仁醫卜敬成道:“敬成兄,你説如何?”
妙手仁醫卜敬成起身一伸筋骨,發出一連串的“咯!咯!”之響,緩緩道:“元兒百日靜修,關係今後江湖劫運至鉅,萬一王煥兄有了不測,我們這批老傢伙少不得都要再出江湖,急不在今日一時,我以為當前要務,還是加強戒備,勿使元兒遭到意外驚擾。”
顧九如聞言,臉上連變了幾次顏色,但除了羅惜素之外,大家都沒有注意。
南明一劍羅拱北笑了笑道:“有了你們的‘天機連環九元陣’,‘明軒小築’已固若金湯,還怕誰來?”
妙手仁醫卜敬成又道:“天妒奇才,事例如麻,大意失荊州,不可不防。”
他環顧了草堂之上眾人一眼,又出驚人語道:“以小弟靜觀所得,‘明軒小築’似乎隱含戾氣,‘天璣連環九元陣’之險,不足全心託仗。”
南明一劍羅拱北哈哈笑道:“原來‘天璣連環九元陣’也不過爾爾?”
妙手仁醫卜敬成笑道:“‘天璣連環九元陣’乃是小弟與一之兄嘔盡心血之作,普天之下,只怕找不出一二位可以自由出入之人。”
南明一劍羅拱北瞼色一正道:“那麼敬成兄之意,是説我們這幾個外來之人,有甚疑問了!”
羅惜素、李若華和覃英都因南明一劍羅拱北這話,起了不安。
那邊始終從不發言的顧九如,也紅了一紅老臉。內心之中似乎有甚矛盾。
白髮仙翁沈一之站起身來,笑道:“拱北兄原是豪邁過人之人,為什麼今天多起心來。”
南明一劍羅拱北語音微低道:“震宇世兄遭害之事,雖承各位明察諒解,便至今責任真相未明,小弟心中仍梗梗不能去懷,是以此時不得不多所顧慮。”
妙手仁醫卜敬成對青衫逸士華得夢一使眼色,又道:“拱北兄之言甚是有理,小弟至為佩服!”
這是什麼話!簡直太不禮貌。
南明一劍羅拱北臉上的顏色,雖因易了容,看他不出,但那頭如刺的黑髮,己一齊揚了起來,顯見氣憤到了極點。
青衫逸士華得夢也站將起來道:“自今天晚上起,元兒守護之責,由敬成兄和大哥和我三人負責。”
如此分派任務,親疏之別,顯而易見。
白髮仙翁沈一之瞪了青衫逸士華得夢一眼,不知他今天為什麼如此沒有修養。
其實青衫逸士華得夢説完這話之後,心中也是一片迷惘,他因與妙手仁醫卜敬成相處日久,對妙手仁醫卜敬成有一種不可言喻的信服之心,僅憑着他的一道眼色,就盲目的出言響應起來。實際上,他也不知道妙手仁醫卜敬成的用意何在。
慈航玉女卜秀蘭既耽心愛子的安危,又深覺乃父言詞之音得罪了人,心中極是不安,惶急的叫了一聲:“爸………”
妙手仁醫卜敬成憐惜的看了她一眼。
他們父女倆人心靈相通,慈航玉女一接乃父眼光,微微的一笑,激動的情緒也就寧靜了下來。
最苦的,是三個小姑娘,對這種事,連分説都不好啓齒,只好無措的看着慈航玉女卜秀蘭。
慈航玉女次第輕撫着她們三人的秀髮道:“你們跟我去休息罷!”
她們三人無奈,跟着慈航玉女向鄰室走去。
羅惜素臨行回顧了南明一劍羅拱北一眼,欲言又止的,俏眸藴淚。
南明一劍羅拱北己知道了愛孫對沈元通一片痴心,自然不難明瞭羅惜素這一眼的深意。
他揚起頭來,顫着聲音道:“不管你們怎樣説,這五天之內,我絕不離開‘明軒小築’!”
他嘆出一口屈辱之氣,坐了下來。
南明一劍羅拱北豪性天生,這是他有生以來,第一次向人低頭。
妙手仁醫卜敬成疚愧的一笑,偷窺了顧九如一眼瞬即恢復了嚴肅的神態。
白髮仙翁也莫可奈何的嘆了一口氣,他覺得妙手仁醫卜敬成今天有點反常,卻不知道心腹之間,正隱藏着一個禍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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