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秋萍忍不住道:“凌莊主好像是認為古某有求而來。”
凌雲峯冷冷地道:“凌某沒有這樣説,凌某不怕三魔,但也不願為閣下的事,而給他找一個啓齒的藉口。”
古秋萍勃然大怒道:“凌莊主,姓古的在江湖上混的時間不長,名望談不上,武功也不足與莊主相提並論,但古某從未求助過人,莊主不要想偏了。”
凌雲峯冷冷地道:“那你來幹什麼?”
古秋萍佛然道:“沒什麼,線娘,我們走吧。”
古秋萍招呼了聶紅線回頭就走,凌雲峯在背後道:“古大俠,寒舍雖然不招待你,但是你在黃山十里以內落腳絕對是安全的,你我有一度見面之情,凌某在道義上,對你的幫助只能到此為止,超出十里,凌某就愛莫能助了。”
古秋萍猛然回頭道:“你説什麼?”
凌雲峯冷笑一聲,手指聶紅線道:“這是分水天魔李光祖的逃妾無雙女聶紅線。”
聶紅線憤然道:“不錯,凌莊主居然能識得賤名,聶紅線感到無上光榮,但不知莊主有何見教?”
凌雲峯冷冷地道:“沒什麼,古大俠比李光祖年輕英俊,你們是很好的一對,只是李光祖不肯就此罷休的,凌某對二位的處境十分同情,對二位的做法卻未能同意,因此不便公開庇留的,但黃山十里之內,凌某負責沒人敢動你們一根汗毛,來,錢兄、嫂夫人,我們進去談吧!”
古秋萍終於聽懂他的意思了,凌雲峯一定以為是自己拐走了聶紅線,為了怕三魔追捕,到此地來避難的。
這當然是劉光遠的陰謀,着人四處宣揚的結果,但這個手段相當厲害,併合事實,置自己於有口莫辯之境。
這一來激起他先天的傲性,冷笑一聲道:“凌莊主,多謝你的美意,但古某既然敢把人帶出來,就不怕他們,而且古某説句不知進退的話,憑莊主擎天華表四個字還鎮不住三魔,別説十里之內,就是凌雲別莊這點範圍,莊主能守得住,已經算好的了。”
凌雲峯臉上雖有怒色,卻忍住了沒發作,冷笑道:“古大俠這麼説,凌某便不敢久留了,凌某連家宅都保不住,哪裏還有餘力來庇護二位呢,二位還是去找安全的地方吧!”
古秋萍牽了馬就走,聶紅線也跟着他。
晏小倩忍不住追上來道:“古兄弟!我們一起走。”
遊天香連忙拉住她道:“晏大姊,你幹嗎呢?我們多年沒見,正該好好聚聚,別去管他們的事。”
晏小倩掙脱她的手道:“你們是一對糊塗蛋,古兄弟好心前來通知你們一件大大的秘密,你們反倒以這種態度去對待他,真叫人看了生氣。”
凌雲峯冷笑道:“所謂天大的秘密,無非三魔將對我們不利而已,我早就知道了,還有什麼呢!”
晏小倩憤然道:“你曉得個鬼,尤其是你對古兄弟與聶大妹子的看法,證明你糊塗到了絕頂。”
凌雲峯道:“聶紅線是李光祖的逃妾,這是事實,我冤枉了她不成?”
古秋萍冷笑道:“只是古某並沒有意思要向凌大莊主求庇護,這一點莊主太看得起自己了吧。”
凌雲峯怒道:“姓古的,如果今天你不是跟錢兄夫婦一起來的,凌某就不讓你走出凌雲別莊的大門。”
古秋萍傲然道:“三魔在木櫝鎮的巢穴比這兒嚴密十倍,也沒有困得住我,凌雲別莊又算什麼!”
凌雲峯氣得要拔劍,錢斯同攔住了。
古秋萍回頭冷笑道:“凌莊主,你還是留點精神去應付三魔吧……”
説完扳鞍上馬,晏小倩過來拉了道:“古兄……”
古秋萍笑笑道:“大嫂,你別説了,人家根本就沒把我當人,我又何必自討沒趣。”
晏小倩道:“要走我們一起走。”
古秋萍低聲道:“不必了,照情形看,三魔的人已經進入莊裏,不知搗了什麼鬼,凌雲峯才如此態度,你們留下仔細觀察一下,暗地裏做個準備。”
晏小倩一怔道:“做什麼準備,他聽得進嗎?”
古秋萍低嘆道:“目前他聽不進的,而且他也不相信三魔敢動他,因此劉光遠有意染指遊天香的事也別説出來,説了不特於事無補,反而害了花素秋,你們在暗中留神着,看看誰有問題,就提防着一二,為凌雲別莊保全一部分元氣,別叫三魔一下子整垮了。”
晏小倩憤然道:“垮了活該,這是他自找的。”
古秋萍搖頭道:“話不是這麼説,三魔志在吞併武林一切的勢力,凌雲峯畢竟是個領袖人物,他垮了對我們都是損失,目前他執迷不悟,等吃了虧自然會明白,因此我們希望他不要吃虧太大,這全在賢伉儷了。”
晏小倩頓了一頓才道:“那你們呢?”
古秋萍苦笑道:“劉光遠這一手很絕,使我四處無容身之地,但我不會被他嚇倒的,明裏鬥不過,我也會在暗裏搗他的蛋,我會隨時跟二位聯絡的。”
晏小倩道:“古兄弟,三魔的勢力已經伸在此地了,你在外面人孤勢單鬥得過他們嗎?”
古秋萍傲然道:“笑話,闖江湖一半鬥力,一半鬥智,就是碰上三魔,我也不見得一定吃虧,憑他手下那些爪牙,還奈何得了我嗎,倒是賢夫婦要多小心,三魔如果要在此地發作,必然傾巢來犯,外敵可御,內奸堪虞,你們最好不動聲色,把他們的內應先剪除掉。”
晏小倩雙眉緊鎖道:“凌雲別莊來往的都是有頭有臉的江湖人物,我怎麼知道誰是奸細的呢?這可不是隨便指證的,我們已經得罪不少人了,再出點錯可實在擔不起。”
古秋萍想想道:“這也是,劉光遠派來做內應的人一定很高明,想抓住他們的證據很難,但賢夫婦可以留心觀察,一定有蛛絲馬跡可尋,最注意的是言詞特別激昂的人,其次是誰把我的事情告訴凌雲峯,也值得注意。”
晏小倩只得點點頭道:“好吧,我留心就是了,兄弟、大妹子,你們多多保重,別忘了有事就通知我們一聲。”
古秋萍揮手告別,與聶紅線策馬而去。
晏小倩悵然回頭,遊天香迎着她道:“晏大姐,你怎麼也自貶身份了,跟那種下三流賤女人稱姐妹。”
晏小倩憤然道:“你是説聶紅線?”
遊天香道:“是啊,她是出了名的賤貨,十三歲就落草為寇,不知嫁了多少男人,最後跟了李光祖,安靜不到幾年,又把古秋萍給迷上了,雲峯對小夥子倒是頗為欣賞,我家兩個丫頭也很喜歡他,上次在此地做客時,雲峯還想把他招入門下,誰知這傢伙不識好歹,留了張條子偷偷地溜了,溜了倒也無所謂,凌家的女兒還怕沒有人要,可是這小子偏偏搭上了聶紅線,你説氣人不氣人?”
凌雲峯聽得直皺眉頭道:“天香!你羅嗦這些幹嗎?人各有志,他愛跟誰在一起是他的自由!”
遊天香道:“但我就是不服氣,我們的女兒哪一點比不上那個賤女人,而古秋萍那個混賬……”
凌雲峯沉聲道:“天香!不要談這些了!”
遊天香看了丈夫一眼道:“雲峯!你老了!老得一點雄心都沒有了,一點不像以前的擎天華表了!”
凌雲峯微異道:“天香!我不否認自己老了,五十三歲的人,應該知道自己不是年輕了,但我不懂你的話,你談的事跟我擎天華表的外號有什麼關係!”
遊天香道:“自然有關係,以前你充滿了鬥志,一切都想最好的,攀上最高的,現在你全變了!”
凌雲峯嘆了口氣,但也有點自滿地道:“我娶了一個美冠武林的妻子,生了一對美麗的女兒,奮鬥了三十年,在江湖上沒有失過一次手,我應該滿足了!”
遊天香憤然轉身道:“你有什麼可滿足的,你的女兒居然不如一個賤女人,你爬到武林至尊的地位也洗不了這場恥辱,古秋萍跟聶紅線的事傳到芳芳與美美的耳朵裏,把她們氣病了,兩三天都不吃飯,你卻一點都不在乎!”
凌雲峯憤然道:“你要我怎樣,把聶紅線殺了,把古秋萍抓起來,硬把女兒嫁給他,凌家的女兒就這麼賤!”
遊天香道:“我當然不是要你這麼做,可是你至少該想個辦法,把兩個孩子的心變過來,使她們瞭解古秋萍不是個好人,不值得她們傷心,你卻不肯這麼做,昨天我在罵古秋萍時,你還替他辯護……”
凌雲峯莊容道:“天香!我做人有個原則,是非一定要分明,古秋萍誘拐聶紅線的行為我並不贊同,因此我不庇護他們,但古秋萍在其他方面的表現仍然是個可敬的青年,他淪身黑籍沒有為自己留下一分銀子,這種操守,在俠義道中也不多見,我不能因為他拒絕娶我的女兒就抹殺了他的優點,好就是好,壞就是壞!”
遊天香冷笑道:“當然了,你是俠義道中的領袖至尊,是武林是非的評斷人,你必須顧全到你的立場!”
“當然!凌雲別莊所以能為大家所推重,我凌某人一句話能罷息糾紛,就因為我有公正的立場,今天如果不是你的堅持,我很想留下他們的,古秋萍的行為有虧,但他上門求援時,我有義務要庇護他,現在我還感到不安……”
晏小倩忽然笑道:“原來你們二位是為這件事而不和,那可太好笑了,遊大姐,你還是當年的老脾氣,不肯吃一點虧,認一點輸。凌莊主,我們是初次見面,先前我對你頗有誤會,但聽了你的話後,才知道你的心胸寬廣,只是你對人的看法太膚淺了!古秋萍不是你想象中那麼糊塗,聶紅線也不是你所説的那麼下流,他們是兩個最可敬的奇男女,但不是一對,而且古秋萍也不是來求助的!”
凌雲峯一怔道:“那他來做什麼?”
晏小倩話到口頭,忽又想起了古秋萍的警告,把劉光遠冀圖掠奪遊天香的事嚥了下去,只把古秋萍義拯聶紅線以及聶紅線如何脱離李光祖的事説了一遍。
凌雲峯與遊天香聽完晏小倩的敍述後,臉上都現出了驚奇的神色,同時也有點歉咎,遊天香尤顯得興奮地問道:“他們之間真沒有什麼曖昧的情事?”
晏小倩冷笑道:“除了你的一對女兒外,對古秋萍鍾情的女孩子多得很,像蘇州將軍李光耀的女兒,情願為了他連千金小姐都不幹了,要跟他闖江湖,還有銅琶仙子的女弟子陶芙,雖然瞎了眼睛,卻比你年輕時還美,這麼多的美女對他垂青,怎麼會拐帶聶紅線呢?”
遊天香歉然一笑道:“那他為什麼棄這麼多被陷的人不顧,單單把聶紅線給救了出來。”
晏小倩道:“事有輕重緩急,別的人雖然失陷,暫時不會送命,聶紅線卻是叛離了李光祖,隨時都可能被殺死,再説他幫別人是出於義憤,而聶紅線卻為了向他暗通消息受累,他自然要先救聶紅線了。”
遊天香笑笑道:“我想也不太可能,但説這話的人卻言之鑿鑿,使人不得不信。”
晏小倩道:“道聽途説之言,怎足取信,何況這種事情非深入者無以得知,那人憑什麼作此推斷呢?”
凌雲峯嘆道:“如果出之於他人之口,我自然會加以考慮,但這句話,是一個極具身份的人説出的。”
錢斯同忙問道:“是什麼人?他這種做法,倒好像是替三魔在出力,分化我們之間的團結吧。”
晏小倩瞪了丈夫一眼,嫌他的口快,但凌雲峯卻苦笑搖頭道:“這個人不是別人,他是俠林泰斗,與二位也有深交,他就是維揚名宿,金槍俠王伯虎老英雄。”
綠楊俠侶為之一怔,如果是別人,他們都會考慮到此人可能已為三魔所收買,但王伯虎絕不可能。
金槍俠在武林中的地位十分崇高,四海同欽,封槍歸隱後,其領袖地位才轉到凌雲峯頭上,若説這位老英雄是三魔的心腹,那絕無可能,因為三魔跟金槍俠的聲望差得太遠,而且一正一邪,根本不同道。
錢斯同默然片刻才道:“王老爺子已經不問世事了,他怎麼會知道這些隱密的事呢?”
凌雲峯道:“王老英雄雖已退出江湖,但他的手下人與子侄門人都在江湖活動,什麼事情都要稟告他老人家的,尤其是在江南,他當然更為關心了。”
晏小倩道:“王老爺子可能受矇蔽了,也許他上了年紀,判事不如以前的精明瞭,否則怎會不明是非如此呢。”
錢斯同忙道:“小倩,王老爺子是我們的長輩,你不能這樣批評他,那樣太不恭敬了。”
晏小倩不平地道:“事實本來如此嘛,他不明內情,就隨意打擊一個年輕俠士的名譽,這豈是為前輩的所應作。”
凌雲峯苦笑道:“王老英雄對古秋萍也頗為推重,因此發生了這件事,他感到很惋惜,還特別叫我在必要時給他們略加援助,至於內情曲折,二位是深入其中,自然比較明白,在外人看來,古秋萍的確難以自白。”
遊天香道:“是啊,你們早不説,叫我怎麼知道呢?”
晏小倩道:“二位的態度叫人插得進嗎?”
凌雲峯略感歉然地道:“我得到消息時還不相信,可是看到古秋萍與聶紅線在一起時,證實得傳言不虛,心裏對他很失望,言詞上不免激烈一點。”
遊天香忙道:“你光後悔有什麼用,他們一定沒走多遠,怎不快叫人把他們追回來。”
凌雲峯皺眉道:“飄萍劍客心高氣做,本來他受了冤屈,可以辨明的,何況還有錢兄伉儷做證,他一言不發,佛然而退,證明他氣極了,恐怕不肯再回來的。”
遊天香道:“那你就自己去向他道歉。”
凌雲峯怔了怔道:“我自己去?”
“這才表達你的誠意,誰叫你誤會人家呢?”
凌雲峯道:“是你在一邊硬催着我拒絕他上門,我本來還想收容他們,你一定不肯,現在又來怪我。”
遊天香冷笑道:“我叫你不准他上門,你居然聽了,可見你心中還是懷疑他的,現在你就該去向他解釋誤會。”
凌雲峯聞言躊躇。
晏小倩冷笑道:“凌莊主是怕不好意思,可以叫外子陪你一起去。”
凌雲峯紅着臉苦笑道:“錢夫人,凌某認事不明,挨他幾句譏諷也是應該,但我對飄萍劍客知之頗深,他一旦別上了勁兒,很難再肯回頭的。”
遊天香道:“你不去怎麼知道呢?分明拉不下臉,不好意思去跟一個晚輩賠罪認錯而已,你不去我去。”
凌雲峯道:“你去幹嗎?”
“向他道歉賠不是,請他回來,必要時跪下叩頭都可以不在乎,我可不怕丟臉,晏大姐,你陪我去。”
晏小倩一笑道:“那位古老弟的脾氣我也清楚,他出了門絕不肯回頭的,誰去都沒有用。”
遊天香愕然道:“剛才你還要錢大俠陪外子去呢。”
晏小倩笑道:“那是我試試凌莊主的氣度。”
凌雲峯苦笑道:“這一來,錢夫人會認為凌某是個氣量狹小之徒了,可是我真的瞭解,此去於事無補。”
錢斯同道:“要古秋萍回來是不可能了,不過兄弟知道他外剛內和,並不是偏執不化的人,二位對他的態度,他不會放在心上的,而且他也瞭解二位所以如此,不是誤會就是受了奸人挑撥,消息來自王老英雄,當然不是挑撥離間的成分,因此也不必去追他了,日後自會澄清的。”
凌雲峯吁了一口氣道:“是啊,我們可以用行動來表示歉意,我首先就給王老英雄寫封信解釋這件事。”
錢斯同道:“王老爺子對三魔的消息有何説法呢?”
凌雲峯道:“王老英雄對三魔復出的事感到很震驚,但是三魔的行動很隱密,對三魔的內部狀況他不清楚,只知道三魔以木櫝鎮為巢穴,佈置很周密,將鐵板銅琶都擒住了,以此判斷,他們的武功也大有長進。”
“就是這一點嗎?”
凌雲峯點點頭道:“是的,我也感到很困擾,姑蘇的武林朋友不多,他們對三魔的情形也同樣隔膜,只知道他們手下的人不少,卻完全是新面孔,王老英雄叫我提高警覺,他正在密切注意,一有消息就立刻通知我。”
晏小倩冷笑道:“等王老爺子的消息傳來,只怕要交給火眼神魔劉光遠轉達到凌莊主手上了。”
凌雲峯一驚道:“錢夫人是説他們有意要進攻此地?”
晏小倩道:“三魔此次東山復起,志在稱霸武林,凌雲別莊自然是他們第一個對象,古兄弟此來就是為通知這個消息,他跟三魔交過手,對他們的內情與行動是最瞭解的一個人,可是莊主又把他轟了出去。”
凌雲峯先是一震,繼而又搖搖頭道:“不可能吧,他們有這麼大的膽子嗎?”
晏小倩冷笑道:“莊主對三魔的實力知道多少?”
凌雲峯想想道:“那倒是不清楚,但凌某對本身的實力還有點把握,相信還能抵得住任何攻擊。”
晏小情冷冷地問道:“莊主此刻能派出一戰的人手有多少?
我是指武功夠水準的,別把那些莊了也算在其內。”
凌雲峯道:“這個倒很難説了,舍下除了六個小徒外,就是愚夫婦與兩個小女,但還有二十多名莊勇是凌某親自訓練的,武功可能還在一般江湖武師之上……”
“就是這點人嗎?”
“那還不夠嗎?這些人合起來,戰鬥力並不在任何一家門派之下,三魔如果大舉來攻,凌某自然會得到消息,那時候再邀請各地朋友前來支援也來得及。”
錢斯同問道:“莊主現在還沒有得到消息嗎?”
“沒有,如果有動靜,凌某一定不會毫無所聞的。”
晏小倩冷笑道:“恐怕三魔的手下早已密佈四周了。”
凌雲峯笑道:“錢夫人未免危言聳聽了,凌某與各地武林同道聲氣相通,尚不至閉塞至此……”
錢斯同道:“拙荊倒不是言過其實,三魔的手下都是新人,平時從不在江湖上活動,他們來到此地沒有人會注意,何況三魔潛隱多年,面貌形相都有改變,即使他們自己來了,也不會有人認得出。”
凌雲峯聞言雖然不相信,但也不敢大意,將綠楊俠侶請至屋裏後,立即傳令全莊嚴加戒備,同時還着令四圍附近鄉村城鎮的眼線,密切注意來往礙眼的陌生人。
他訓練的手下人辦事很有效率,交待下去後,自己就不再操心,然後在廳上設宴,款待錢氏夫婦。
陪席的除了他們夫妻外,還有他們的兩個女兒凌芳芳與凌美美,一胎雙生,活脱是遊大香年幼時的模子,美得像兩朵並蒂的鮮花,只是形容憔悴,心事重重,都是受了古秋萍誘拐聶紅線消息的影響。
遊天香是特地叫她們出來的,席間將晏小倩傳來更正的消息又説了一遍,果然使得兩個女孩子眉頭舒展,彷彿雲霧被吹開了,重新又見到了清朗的碧空麗日,可是説到古秋萍登門示警又被凌雲峯氣走了,她們立刻轉為陰沉,小嘴噘得老高。
凌芳芳更是埋怨父親道:“爹!您大固執了,古秋萍就是真的跟聶紅線有什麼,那也是他私人的行為,跟您沒關係,您憑什麼趕走人家呢?”
凌美美更是不原諒父親道:“古秋萍就是上門求庇,我們也應該收容他,這是武林的道義呀。”
凌雲峯未免不高興了道:“美美,所謂武林道義是江湖人行為的規範,其中最大的戒條就是女色,而奪人妻妄,尤其是武林所不容,這是誰都不能原諒的。”
凌美美冷笑道:“這麼説古秋萍不該救她出來了?”
凌雲峯笑道:“聶紅線既有改邪歸正,棄暗投明之心,古秋萍援之以義,正是大丈夫的作為。”
凌美美不服氣地道:“爹,好像武林道義都是你一個人創立的,你愛怎麼説就怎麼説,是非全在你一人的看法。”
“這是放之四海皆準的道理,怎麼是我一人之見。”
凌美美按案起立,慷慨激昂地道:“我們的重點既在聶紅線身上,就不該問其他了,只要聶紅線真有棄暗投明之心,古秋萍救她出來也好,帶她逃出來也好,都是應該做的,至於他們是否有感情,別人管不着。”
凌雲峯道:“怎麼管不着呢,聶紅線是李光祖的侍妾,為義而幫助她脱離是正理,為私情而誘拐就是淫惡。”
凌美美冷笑道:“聶紅線是個人,不是物件,她有自主之權,不屬於任何一個人,假如她與古秋萍有了感情,願意跟古秋萍走,而古秋萍也喜歡她,願意帶她走,於情理並無不合,你們不是多管閒事嗎?”
凌芳芳接着道:“假如聶紅線是李光祖的正式妻子,古秋萍做得也許不對,但她只是一名詩妾,李光祖喜歡的時候可以要她,不喜歡的時候也可以趕走她,甚至於殺死她,這是一個女人最悲慘的命運,古秋萍把她從這種命運救出來,不管用什麼方法都無可厚非,你憑什麼去批評他們的對與不對呢?照你的説法,似乎聶紅線應該像一條狗似的,永遠受李光祖的摧殘才是應該的了。”
凌雲峯語為之塞,半晌才道:“你們這是孩子話。”
凌美美道:“我求的是道理,只要聶紅線是心甘情願跟古秋萍走的,他們就沒有做錯,除非古秋萍是用暴力硬把她搶出來,那才違背了人性。”
晏小倩鼓掌笑道:“兩位侄女的嘴不遜於蘇秦張儀,居然把你這位俠林領袖問倒了。”
凌雲峯有點訕然地道:“芳芳、美美,看樣子你們是同情他們的作為了。”
凌芳芳道:“不錯,本來是同情,聽錢伯母説明原委後,更對古秋萍增加了尊敬,無論如何,你趕走他們是不對的,你所持的道義理論也站不住腳。”
凌雲峯詞窮了道:“那你們前兩天聽見消息後,為什麼愁眉苦臉,兩三天都不吃東西?”
凌芳芳略有忸怩地道:“那是替他們擔心。”
遊天香一怔道:“擔心!有什麼好擔心的?”
凌美美道:“我們以為古秋萍與聶紅線為情而奔,李光祖方面固然不肯放鬆,而俠義道的人也不同情他們,豈不是令他們無容身之處。”
錢斯同也讚賞道:“二位賢侄女的胸襟的確值得欽佩。”
遊天香感到泄氣地道:“真沒出息,古秋萍以前那樣對你們,你們反倒替他擔心辯護。”
凌芳芳道:“娘,我們為什麼不該這樣做?”
遊天香沒好氣地道:“沒什麼不該,你們只聽説古秋萍與聶紅線沒有曖昧的事情,才變得大方起來。”
凌雲峯頗不為然地道:“天香,你怎麼能對孩子這樣説,她們的話是有理,我現在想想也覺得確是過分一點,古秋萍與聶紅線的私事與我們有什麼相干呢?”
遊天香憤然道:“怎麼不相干,我們要把一對如花似玉的女兒嫁給他,他來個不辭而別,如果他真與聶紅線有一手,這不是太瞧不起人了嗎?”
凌美美的臉紅了,抗聲道:“娘,您是為了我們找個理由才硬逼着爹趕他們出門的嗎?”
遊天香道:“不錯,趕走他們還是客氣的,我的意思,真想殺了他們,我不相信你們心裏不氣。”
凌美美道:“您錯了,我們的確不氣,而且還很高興。”
“高興,你們還會高興?”
凌芳芳接口道:“是的,我們都很欣賞古秋萍,但並不一定想嫁給他,因為我們不能強迫他來喜歡我們,知道他終於愛上一個女人時,我們還是替他高興的。”
遊天香冷笑道:“你們一點都不難過?”
凌美美低下頭道:“當然有點難過,但不是您那種難過,我們問過尤叔叔,他説聶紅線並不比我們更美,因此我們想古秋萍之所以喜歡她,一定另有長處,那是我們所沒有的,我們的難過只是遺憾而已,可是對古秋萍能得到一個伴侶,我們還是高興的。”
遊天香冷言反問道:“現在證明了古秋萍、聶紅線之間並沒有曖昧,你們是高興還是難過呢?”
凌美美道:“也高興也難過,高興的是古秋萍還沒有找到理想的對象,我們還有機會去取悦他,難過的是我不知道該怎麼做才能達到他的要求。”
遊天香怒聲道:“你們簡直不像我生的女兒。”
凌芳芳道:“娘!上次古秋萍在這兒做客,我們本來有很好的機會去使他了解我們,可是您偏要叫我們怎麼做,向他誇耀家世,説有多少人追求我們,才把他給嚇跑了,如果再有機會,希望您別再插手了。”
遊天香一拍桌子罵道:“混賬東西,難道我還管錯了。”
凌美美道:“是錯了,古秋萍是個很有骨氣的人,即使他要娶我們,他絕不是為了貪圖我們的家世,或者繼承爹的事業,我們雖是您的女兒,卻並不要變成您一樣。”
遊天香氣得臉色焦黃,伸手就想摑她,卻被凌雲峯伸手擋住了道:“天香,你該反省一下的,孩子們的話沒錯。”
遊天香怒聲道:“什麼?連你也站在她們一邊去了?”
凌雲峯臉色沉重地道:“天香,多少年來我一直容忍着你,並不是我怕你,而是怕鬧笑話。在我們婚前,你種種的胡鬧行為,造成了多少家庭悲劇,你自己心裏有數,像鐵板先生許君武與銅琶仙子林綽約的不和,以及許多武林夫婦的反目,你都要負大部分的責任,錢兄與晏女俠是經得起考驗的一對,只有對他們沒有歉意,所以你提議去拜訪他們時,我不反對,有很多人,我見了他們都不好意思,你自己胡鬧得夠了,別再把孩子也拖進來。”
誰也沒想到凌雲峯會説出這種話來。
綠楊俠侶固然面面相覷,不發一詞。
淩氏姐妹也怔住了。
遊天香臉色蒼白,一下子像老了許多,臉色蒼白地道:“凌雲峯,這是你説的話。”
凌雲峯的神色很激動,沉聲道:“不錯,我早就想説這些話了,但始終拿不出勇氣來,今天既然説了,就乾脆説個明白,我們結縭二十多年,還有了一對女兒,可是我相信你從來沒有真正地愛過我們,你也沒有愛過誰,人家都羨慕我娶了個武林第一美女是前世修來的豔福,只有我自己知道其中滋味,也知道你為什麼嫁給我。”
遊天香顫着聲音道:“你倒是説説看。”
凌雲峯莊容道:“我比你大了十幾歲,既不英俊瀟灑,也不懂得温柔體貼,完全不是你心目中的對象,惟一令你感興趣的是我的地位,其次是你已經走投無路了,如果不嫁我,不知有多少被你拋棄的男人與妒忌的妻子要殺死你,天香,我不知你是否真正愛過,但我知道你對男人只有征服的優越感,憑着你的美麗,專門向一些恩愛的夫婦與情侶挑戰,用盡一切的手段去破壞他們。”
遊天香全身發抖,冷冷地道:“放開我。”
凌雲峯將手放開了道:“你好好地想一下。”
遊天香臉容轉厲道:“凌雲峯,我倒想問你一句,你既然知道我是個怎麼樣的人,為什麼還要娶我?”
凌雲峯道:“你希望知道?説出來你會很傷心,我所以娶你的原因,不是為了你的姿容而是一個條件。”
遊天香怔然問道:“條件,什麼條件?”
凌雲峯道:“跟金槍王老英雄相約的條件,王老英雄封槍歸隱,將使林領袖的擔子交給我時,惟一的條件就是娶你為妻,約束你的行為,使你不再去破壞別人。”
遊天香怒道:“王老頭兒簡直莫名其妙。”
凌雲峯道:“王老英雄是你父親的結義兄弟,他負有照顧你的責任,卻又因為忙於武林的事,無暇好好管束你,才把這個責任交給我,如果不是王老英雄在暗中為你周旋解脱,你那樣胡鬧,早就被人殺死了。”
遊天香冷笑一聲道:“那我倒是得好好感謝這位情深義重的世伯才對,我一直不知道他這麼關心我。”
凌雲峯道:“你是該感謝他,如果不是他叫我娶你,使你變成凌雲別莊的女主人,你就是不被人殺死,也會淪入邪道,因為正派人士,對你已畏如蛇蠍,避之惟恐不及,誰也不敢去招惹你了。”
遊天香混身抖得像口篩籮,咬着牙齒道:“凌雲峯,謝謝你告訴了我這些,使我明白了自己是個多麼罪大惡極的人,也謝謝你照顧了我這麼多年。”
凌雲峯道:“不必客氣,我既然娶了你,就有義務要保護你,只是你已為人母,也有義務來教導這兩個孩子,因此我希望你能好好約束一下自己,你已不再年輕了。”
遊天香沉聲道:“是的,我要回房去照照鏡子,數數我臉上的皺紋,然後我再出來告訴你我是多麼後悔。”
説完她一轉身就走了。
席上五個人一陣默然。
最後晏小倩才道:“凌莊主,你對遊大姐太殘忍了,多年的夫婦……”
凌雲峯一嘆道:“錢夫人,你是身歷其境的人,我不怕你笑話才説出這番內情,你應該知道我的苦衷。”
晏小倩道:“遊大姐早年也許活躍了一點,但也不能全怪她,那些男人用情不專也該殺。”
説得錢斯同低下了頭。
凌雲峯卻道:“我無權責人,只好責備天香,因為她是我的妻子。”
凌美美道:“爹!您最不該就是説娘老了,娘最忌諱這一點,她一向以姿容自負,每天對鏡,大半的時間在找頭上的白髮摘下來,她是永遠不承認自己衰老的。”
凌雲峯嘆道;“我跟她同居一室,還會不知道嗎?雖然她梳妝的時候從不給我看見,但怎能瞞得了我,我特別要告訴她這一點,就是希望她收收心。”
凌芳芳愕然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凌雲峯沉吟片刻才黯然道:“芳芳、美美你們不是小孩子了,對孃的行動也比我清楚,應該知道我的意思。”
凌芳芳道:“我不知道,爹是什麼意思?”
“這一兩年來,她變得好動了,經常出去逼馬狩獵,而且每次都要你們的師哥作陪。”
凌美美忙道;“爹,您不該這樣想的……”
凌雲峯苦笑道:“我何嘗希望這樣想,但我知道她太清楚,她倒不是心有邪念,只是不肯服老,始終想在男人面前表現她的美麗與魅力而已。”
凌美美道:“可是幾位師哥……”
凌雲峯道:“幾位師哥是我最信任的弟子,對她只有尊敬,正因為他們態度太拘謹,不能滿足她的虛榮心,所以她才靜極思動,每次我有酬酢,她一定要跟着去,而且每到一處,一定要我陪着去拜訪舊日的相識,我知道她的心意,實在怕她再惹起麻煩,總是嚴詞拒絕了,因此出門一次就吵一次,你們該是知道的吧?”
二女默然無語。
凌雲峯又道:“只有上次到揚州,她要去拜訪錢伯伯,我沒有反對,錢伯伯跟你娘認識在先,是惟一沒被你娘拆散的一對夫婦,我對他們具有十分信心,也想借此給她一點刺激,打消她的虛榮心,哪知竟撲了空,所以這次我聽説錢伯伯夫婦蒞臨,真有説不出的高興。”
錢斯同訕然道:“凌兄,我們一來反而導致你們夫婦失和,早知如此,倒不如不來了。”
凌雲峯道:“這與二位無關,事情遲早總要爆發的,二位不來,我還沒有勇氣,真等到她鬧出什麼笑話,我更對不住人了,所以我痛痛快快地説了出來。”
晏小倩黯然片刻才道:“遊大姐是個很任性的人,凌莊主剛才對她的打擊太重了,只怕她受不了。”
凌雲峯道:“她必須接受,到了這把年紀,還要夢想年輕時的幼稚行為,我不能再原諒她了,我自己不在乎丟人,但為了兩個孩子,我不能叫她們蒙羞見不得人。”
正説着,忽然一箇中年人闖進來道:“啓稟莊主,夫人帶了兵器,騎了馬,一個人出莊去了。”
凌雲峯聽了雖然神色微微動了一下,但仍矜持地道:“隨她去好了,她又不是小孩子了,還怕丟了不成?”
那中年人頓了一頓才道:“夫人這次出去神色很不好看,紀俠非才問了她一聲,就捱了她一鞭子。”
凌雲峯哼了一聲道:“這豈不是莫名其妙了嗎?自己心裏不高興,拿晚輩出氣,哪裏像個做長輩的樣子。”
晏小倩道:“凌莊主,你還是出去追她回來的好。”
凌雲峯愠然道:“這個家又不是我一個人的,她有一半的份,她愛出去就出去,愛回來就回來。”
錢斯同賠笑道:“凌兄,我們雖是初次見面,可聽了凌兄的談話後,知道凌兄是個性情中人,因此兄弟有句斗膽的話,今天凌兄對嫂夫人是過分一點。”
凌雲峯道:“她做得出來,我還不能説嗎?錢兄,我跟天香做幾十年的夫婦,對她的瞭解太深了,她所以要出走,倒不是為了我説她的什麼,因為她平常對我什麼話都説,甚至把婚前的一切交往,都拿來對我誇耀,她以為她嫁了我,是我的榮耀,天知道我心裏是什麼滋味的,因此知道我只是為了受人之託而娶她時,自然很生氣,但我不能因為她生氣而永遠屈就她。”
晏小倩想想才道:“凌莊主,你這些話應該早點告訴她的,這樣或許能使她改變一下,經過了這麼多年,她的習性已根深蒂固了,明知她已不可能改變了,何苦刺激她。”
凌雲峯一嘆道:“錢夫人,這些年來,我暗中為她所盡的努力,她何嘗不知道,如果她有一分良心,也應該改變了,正因為她最近的行為,使我瞭解她是不可能改變了,為了使孩子們不再受她的影響,我才決心把話説明了,我對她早已灰心了,因此我絕不會去追她,何況我去了她也不會回來,何苦自討沒趣呢!”
凌芳芳道:“對了,娘是不會回來了,早先她以為已經征服了爹的感情,還有一分虛榮的滿足把她留下,現在連這一點都失去了,她又何必留下呢!”
那中年人道:“小姐,你不能這樣説夫人,天下無不是的父母,無論如何,她總是你的母親。”
凌芳芳道:“尤叔叔,我並不是説孃的壞話,我只是説出事實而已,娘在平時對我們的談話中很露骨地表示,她對爹並沒有感情,完全是為了爹在武林中的地位才使她留在凌雲別莊做這個女主人。”
凌雲峯忙道:“你們聽聽,哪一個母親對兒女還説過這種話的,這能怪我們對她太過分嗎?”
凌芳芳看了父親一眼才道:“以前我們怕爹聽了傷心,再者也以為爹是深愛着孃的,一直不敢説出來,今天聽爹説了那番話,才知道爹心裏的想法,把事情説出來也沒有關係了,我不能説孃的不是,但覺得不必再去追她了。”
凌美美也道:“不管娘做了些什麼,我們不會忘記她是我們的母親,但是我也同意姐姐的説法,娘對這個家已一無可戀,誰也無法再去把她追回來。”
錢斯同長嘆一聲道:“凌夫人的種種我不便置評,可是現在必須把她追回來,甚至於用強迫的方法也事在必行。”
凌雲峯微感奇怪地道:“為什麼呢?她去意已堅,強迫她回來又有什麼用,她隨時都會再走的!”
錢斯同望望那個中年人,似乎有所顧忌。
凌雲峯道:“錢兄有話儘管説好了,這位尤新貴是我最親近的弟兄,我家的事也全部清楚,我們可以説是一家人!”
尤新貴忙道:“那是莊主抬愛,小的可不敢當!”
凌雲峯道:“新貴!你不必拘禮了,錢兄夫婦又不是外人,我們別拿出外面那一套,幾十年來,你一直是我最忠實的助手,是你要當這個總管,我可沒要求你!”
尤新貴低頭道:“莊主可以這樣想,小的卻不能忘記自己的身份,從小的祖上開始就一直侍候着……”
凌芳芳笑道:“尤叔叔,您別客氣了,我們可一直拿您當長輩看待,以我們兩家的情誼,説這些就生分了!”
尤新貴仍然含笑道:“尊卑主僕之分絕不能亂,對你們我或許可以端端架子,對莊主絕不行,世僕就是世僕,這是幾十年傳下來的規矩,承莊主抬愛,把一切都交給我管,沒有拿我當下人看待,但我自己應該守住本分,否則我就是個忘恩負義的畜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