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昌宗漸漸地落後兩步,他手上踔騎尉的一名便衣軍官立刻也擠了過來,這人是他從江湖上聘來的,叫萬士通,他的專長也跟他的名字接近,外號就叫萬事通,舉凡江湖上有點名望的人,他差不多全認識,眼皮子極廣。
這時他也緊張地道:“大將軍,你注意到那一僧一道沒有,他們是江湖上很有名的兇人,僧家叫飛鈸禪師,帶了十二面銅錢,百步之內,可以取人首級。道人則是鐵板先生,他手中的一對鐵板既可擋兵器,也可以當兵器,十分厲害,他們都是極負盛名的殺手,在京師出現,必非無因,您要注意一下!”
“我知道,他們跟在後面有一段時間了,目的似乎專在我們身上,你轉告營裏的人注意一點!”
萬事通道:“卑職早就要盯住他們了,但恐怕沒多大用處,因為他們不必欺近出手,隔着很遠,也能夠實施暗算,簡直防不勝防!”
張昌宗道:“你們可以不讓他們出來,遙發暗器,一定會有徵兆,發現他們有發動企圖時,立刻先予阻止!”
“也許他們不是為了聖上而來呢?”
“那也不管,京師重地,不能容他們隨便傷人!”
“是的,大將軍,可是鐵板尚好,飛鈸難防,他最小的一對就藏在袖中,也最厲害,手一揮,錢已出手,令人防不勝防!”
張昌宗想想道:“用就先找那個和尚,故意跟他衝突起來乘機會先把他抓起來!”
“大將軍,這不太好吧,得罪了江湖上很討厭!”
“沒關係,最了不起我在事後跟他們陪個罪,但願能平安混到護送聖駕回宮,化再多的代價也值得!”
“既然大將軍加此吩咐,卑職就去設法好了!”
張昌宗交代完畢,前面的武則天等人又轉到另一所大宅院前面了,那是太平公主的府第,駙馬因公主的氣焰而告仳離,所以至今猶是獨身。
靠着母親的勢力,她一直很神氣,也很跋扈,她府門前的彩燈系的是童子在紫竹林中拜觀音,祥雲繚繞,珍禽異獸出沒,水池中蓮台浮沉,都是花燈,十分好看。
武則天道:“府門前怎麼會有池塘的!”
上官婉兒道:“公主為了要佈置這座蓮池,在三天前僱了五百名工人挖起來的!”
“那不是太浪費了一點嗎?而且這片地塘正當大街,豈不是阻斷了行人來往!”
上官婉兒道:“大街倒沒有阻斷,公主又拆了一排民房闢作了大街,從池塘邊繞了個彎,接通兩頭!”
武則天道:“胡鬧,胡鬧,遊戲小事,豈能擾民如此!”
正説着,旁邊已過來一名侍衞打扮的大漢厲聲叱道:
“你們這幾個窮酸好大的膽子,居然敢批評公主行事,莫非是想討打不成!”
説着一鞭抽了下來,正抽在武則天的身上,把武則天打得一個踉蹌,連衣服也抽破了,身上印現血痕,武則天大怒道:“京師重地,眾目睽睽之下,居然任意行兇打人,你們還有王法沒有!”
那侍衞冷笑道:“我家公主是皇帝的女兒,王法就是我家的家法,你們批評公主,就是觸犯王法,今天因為是好日子,只抽你一鞭子還是客氣的,你再不識相滾開,老爺就砍了你!”
武則天怒極,厲害道:“昌宗,給我砍了!”
張昌宗知道這名侍衞必死無疑,也不多説話,上前拔劍一揮,將那人掃成兩截!
街上圍觀的人很多,一見殺了人,都呼叫着躲開,唯恐給無辜波及。
果然府中又衝出一大批人,個個都執着兵刃,圍上來就要殺人,張士遠和張昌宗父子也只拔劍護住了武則天和上官婉兒,那些護衞幾度衝殺被擊退了回去,而且被殺了幾個。
但府中的護衞很多,源源不絕,越圍越多,原來太平公主為了挖這個池塘,知道會引起一般人批評,所以派了侍衞守在一邊,但凡有人敢多説一句話,立施懲誡,準備立一下威的。
但也顧慮到京師的王公貴族不少,所以也號令了一批侍衞,武裝候命,只要跟人起了衝突,立殺無赦!
她很受武則天的寵愛,武則天下令要大事慶祝,她大興工程,佈下這一座別出心裁的燈樓,就是為了討好武則天,抓住了順聖意這個大題目,也好顯示一下威風。
她在京師已經役有惹不起的人,縱或有幾個,那些人知道她是武則天心中的地位,也不會跟她搗蛋,那知道武則天會微服喬裝出來看燈,引起了這場衝突。
張氏父子兩支劍倒是不怕人多,可是他們受了限制,必須要保護武則天和上官婉兒,不能離開,所以一直在處於被動的狀態。
張昌宗原也吩咐一些便衣的禁衞在暗中隨行的,可是那些人都被萬事通召去監視鐵板道人和飛鈸禪師了,不敢輕動,尤其是這個時候,那兩個人若趁亂出手,那情形就更嚴重了,所以他們只有守定在兩個周圍。
萬事通是個行事極為穩重果斷的人,他知道張氏父子對付那批豪門侍衞爪牙還能應付,不必忙着支援!
張士遠和張昌宗又砍了幾個人,見外面圍攻的人反而越來越多了,不免心中焦燥。
幸好秦漢也帶了人過來了,兩處府第原就不遠,而秦漢也一直在注意着他們的行動。
公主府前衝突一事,他連忙帶人過來,原本是想排解一番的,看情形己無法用言語善了,領了人就殺進了重圍,他的家傳劍法只略遜於張昌宗,而他所率的家將卻個個驍勇善戰,雖然只有十幾個人,卻如同是一批猛虎衝入了羊羣,立刻就把那些侍衞們殺得人仰馬翻了。
殺得人多了,自然也會報進公主府,太平公主聽説是秦漢來跟她搗蛋,心中有點嘀咕,她知道秦家不好惹,但是卻不甘心被人欺到門上來,所以也帶了人出來,但見秦漢還帶了人在追殺她的門客,地下已倒了一大堆的死傷人員,都是自己的家人,心中更是光火,迎了上去,厲聲喝道:“秦世子,你是什麼意思?”
秦漢見了太平公主,一躬身道:“公主,請恕末將冒昧,末將是為了保護……武先生,不得不出手,混亂之中末將再三喝阻不聽,只有先動手再説了!”
太平公主沉下臉道:“那一個武先生!”
秦漢不敢説出武則天微服出遊,只有道:“就是那位武先生,他是聖上的親戚!”
隔着老遠,武則天又着了男裝,太平公主一時認不出來,冷笑一聲道:“武家的親戚大不過武承嗣和武三思兩位表兄,他們也不敢到我門口來搗蛋,武家的親戚又怎麼樣,他們是靠我娘滾爬起來的,雖然我娘做了皇帝,但江山卻是從我李家接過去的,武家的人居然敢爬到我頭上來了,我倒要找他理論一下!”
説着就要過去,秦漢忙伸手攔住道:“公主,那位武先生非比別人,你還是不要過去了!”
太平公主更怒道:“放屁,姓武的人我沒有一個不敢碰的,我先抓下他來,再跟你們算帳!”
衝過秦漢的阻攔,她先看見的是張昌宗和男裝的上官婉兒,腳步頓了一頓,隨即怒道:
“張昌宗、婉兒,原來是你們這一對活寶,你們雖然是我娘面前的紅人,但欺負到我頭上卻太過份了,你們非給我一份公道不可!”
她跟上官婉兒素來不和,此刻見了上官婉兒,更是火上加油,衝上去就要拼命。
張昌宗攔住她道:“公主,你先別衝動,把事情弄清楚再説!”
太平公主叫道:“沒什麼好弄清楚的,你們上門欺人,在我的門口殺人,張昌宗,別人怕你,我可不在乎你,你別想護着上官那小娼婦,今天我非揪下她的腦袋不可,你要是有種,就把我殺了!”
叫着一頭撞向張昌宗,張昌宗忍無可忍,反手一掌摑上去,把她打得跌倒在地。
太平公主怔住了,沒想到張昌宗真敢打她,用手撫着臉頰,半響後才叫道:“張昌宗,小雜種,你敢打我!”
張昌宗沉下瞼道:“公主,別仗着你金枝玉葉之體,但你若不知自重,別説打你了,連殺你都敢!”
太平公主見他手中執着劍,倒是不敢再罵他了,但是又咽不下這口氣,跳起來,用手指着道:“給我殺,把他們每個人都殺了,我負責!”
認清了張昌宗,她手下的那批侍衞們那裏還敢去,太平公主見指揮不動手下的人,面子上更是下不了台,跳起來,抽出一各侍衞的劍,奔上去要殺張昌宗。
武則天這時已忍無可忍,她不想在民眾面前揭露自己身份的,但這個女兒鬧得太不像話了,沉聲道:“昌宗,把她抓過來!”
張昌宗輕輕一伸手,就握住了她執劍的手腕,略一用力,太平公主就痛得握不住劍,鬆手掉落地下,張昌宗把她架到武則天的面前,按着她跪下。
太平公主猶自強頑地叫道:“你是什麼東西,敢要我跪下,我不砍了你的頭就不是人,姓武的,你等着瞧!”
武則天沉聲道:“畜生,你太不上進了,貴為公主,行退卻如同潑婦,在萬民之前,鬧出這種笑話,喪盡皇室尊嚴,我真不知道要如何來處分你!”
太平公主這才看清,面前這位武先生,竟是她的皇帝母親,頓時嚇得魂飛天外,連連叩頭道:“母……親……父王,兒臣不知道是您聖駕光臨,多有冒犯……”
武則天冷笑道:“不敢當,你威風得很哪,我只説了一句話,就捱了你侍衞一鞭子!”
她指着身上的鞭痕,臉色寒得似冰,太平公主只有連連叩頭道:“兒臣該死,兒臣該死!”
武則天沉聲道:“好,你知道自己該死就好辦了,你在這兒跪着,等我來通知你如何一個死法!”
説完她轉身就走!
忽而,人羣中爆出一聲長笑道:“好,好氣魄,武媚兒,你雖然是個女人,行事倒有鬚眉氣概!”一個胖大的僧人由人羣中飛身而出,擋在武則天面前,正是那個飛鈸撣師,有幾名踔騎校尉看住他的。
但這和尚的身法太快,一躍身,已像一朵輕雲飄了起來,那些校尉們大驚失色,忙要追上來,但是武則天卻一伸手,已把那些人攔住了。
這位貴為天下之尊的女皇帝果然有她的過人之處,居然毫不驚惶地道:“和尚,你好生無禮!”
飛鈸禪師大笑道:“武氏,你那套帝家尊嚴可別在灑家的面前端,灑家是江湖人,不吃這一套,灑家是受人之託來取你性命的!”
張士遠和張昌字立刻仗劍來到武則天的身邊,武則天更為安心了,沉聲道:“你受誰之託!”
“這個酒家可不會告訴你,今天你行事,猶不失為正,所以灑家放過你一馬,回宮之後,立刻歸政李氏,還可以得保首級,否則灑家必取你的性命!”
説完雙手一揮,兩片鈸帶兩道金輝,直飛而來。
張士遠和張昌宋雙雙揮劍,迎向飛鈸砍去,雖然擊中在邊緣上,將它反擊出去,可是那兩面飛鈸竟像有生命的物體一般,轉了一圈,又飛了回來,仍是向武則天飛來,他們只有再度揮劍,將它走出去。
如是一而再,再而三,去而復返,而且那個和尚雙手齊揚,不斷髮出了飛鈸,滿天飛舞,攻向每個人,有秦漢手下的家將,也有張昌宗手下的將尉。
他們都被這些有魔法似的飛鈸困住了,技藝高的,用兵器擊出去,那些飛鈸去而復轉,而且一次比一次勁道足,技藝差的,被飛鈸察身而過,不是斷頭,就是腰斬。
張氏父子對抗兩枚飛鈸也感到十分吃力,張士遠漸漸看出虛實,在飛鈸又一次飛來時,他不從邊緣反擊,舉劍直上而下,猛地下擊。
嗆卿一聲,飛鈸落地又跳了兩跳,才靜止不動。
他這一舉奏功,張昌宗也起而效法,舉落了另一片,秦漢也擊落了一片,其他的人看出了便宜,紛紛起而仿效,擊下了四片,只有一個人發劍較慢擊空,飛鈸滑過,擦的一聲,切人他的胸膛,嵌在上面。
八片飛鈸都被擊落下來了,大家都吁了一口氣,再去看那飛鈸禪師,卻已不見蹤影,眾人面面想覷,不知如何是好,再看看現場,已經被殺死了七個人,再加上原先公主府中被殺的人,簡直是滿地殘屍,慘不忍睹。
武則天驚魂乍定把一股怒氣全發在太平公主的頭上,厲聲道:“畜生,你好,原來你還安排了殺手在門口,準備要我的老命!”
太平公主嚇得臉發青,連忙道:“絕沒有的事,兒臣根本不知道父皇今天會出來,否則幾臣早在門口迎駕,也不敢如此放肆了!”
張昌宗也道:“媚姑,侄兒想公主與殺手無關,那兩名殺手是一僧一道,早就盯着我們了!”
“什麼,還有一個道人!”
“是的,和尚叫飛鈸禪師,道人名鐵板道人,都是江湖上有名的兇人!”
“你既然早已發現了,為什麼不抓他們起來?”
“媚姑,您下詔大放花燈,與民同樂,無緣無故,侄兒總不能隨便抓人,不過侄兒已經派人牢牢地盯住他們,只要他們有不利您的企圖時,立予逮捕!”
“可是你的手下並沒有能看得住他們!”
“這兩個人武功之高,實出侄兒意外,但在這兒一陣大亂也是原因!”
武則天的氣又轉到了太平公主的頭上,怒聲道:“都是你這富生,那個和尚叫我還政李氏,你剛才自己也説江山是你家李氏的,口氣如出一澈,説兇手與你無關有誰相信!”
太平公主只有連聲叫冤枉,武則天也不理她,氣沖沖地走了。
這一來的遊興大減,再者也怕再出問題,在張氏父子的保護下,一直回到了皇宮。
由於外面一事,張昌宗立刻又加強了皇宮的防禦,武則天在偏殿中,請來了張士遠和張昌宗,當然是商討刺客的問題,武則天第一句話就問道:“昌宗,那兩名刺客你能掌握住行蹤嗎?”
張昌宗道:“他們的身法太快,侄兒的人雖然立刻跟蹤,但他們是穿房越脊,從屋於上離開的,而長安的大宅院太多,手下的人不敢擅闖,以至失了蹤跡,不過他們是江湖上有名的人,而是一僧一道,找起來應該不難!”
“你説要多久才能找到他們?”
“侄兒有把握在三十六個時辰內找到他們!”
“是找到他們,還是拿到他們!”
張士遠笑笑道:“嵋娘,你別逼孩子太急,這種江湖高人非尋常可比,你今天自己也看見了,光是一個飛鈸樣師的飛鈸,已經如此難惹了,若非我看出虛實擊落下來,就是那八面飛鈸,也足夠叫人手忙腳亂的!”
張昌宗道:“侄兒研究過那些飛鈸,見上面刻了一些奇怪地符咒,似乎是由法力控制的!”
“那是些什麼符咒呢?”
“侄兒看不懂,已經送到欽天監袁大國師處,責成他務必弄出個結果來!”
武則天點點頭道:“我再給你一道旨意催催他!”
張昌宗道:“那倒不必,侄兒與他私交尚篤,公私兩面上他都會極力去做的!”
武則天道:“土遠、昌宗,你們父子倆自己作個估計,這兩個人你們是否對付得了?”
張士遠想了一下道:“對擊劍之技而言,我相信已經沒有對手了,但對方是術士,不是以武技論勝了,不過你放心,我有懂得這一套的朋友,回頭我就去找他們幫忙,請他們協同對付這兩個兇人!”
武則天道:“那就請你多費心了,我也明白這後面必定有那家豪門在後面搗鬼,想逼我下台,我這片江山是憑我自己的本事掙下來的,我不甘心被人趕下來!”
張士遠笑笑道:“那些不管他了,有我在一天,絕不會容人欺負你,現在倒是你那個寶貝女兒的問題,我相信她只是驕橫跋扈一點,絕不敢有對你不利之心!”
“我知道,她要是大唐的公主,也不敢如此跋扈的,只因為她是我的女兒,才敢如此無法無天,離開了我,她也沒什麼威風了!”
張士遠道:“那你就該壓制她一點,你以女主當政,一般的人都在待看看你的表現,民心之所在,才是你最有力的保障!”
武則天笑道:“我明白,這一套不必要你來教我了,我放縱武三思,放縱我女兒,並不是盲目的寵愛,我是要待他們弄得天怒人怨的時候,再整他們一下,那樣才能證明我的聖明!”
張士遠笑道:“你真了不起,居然把以術治術的權術都摸出個三昧了,那麼現在你該整整體女兒的時候!”
武則天也笑道:“我知道,我不會殺她的,因為她畢竟是李老的女兒,殺了她會被人懷疑我在排斥李氏,但是我也要殺殺她的氣焰,叫她以後收斂一點!”
太平公主在府門前足足跪了一天一夜,然後在朝臣的求情下被赦免回府,武則天另加法則,要她拿錢出來,重新修建好被拆除的民房,賠償民眾的損失百萬錢,挖的池塘填平,恢復舊狀,而且太平公主罰在府中禁足兩年,讀書思過,朝中派兩位閣老太師,輪流每天去課讀,規定功課,宮中每天派人去監督,若有懈怠,立加答責不赦!
這一個措施博得了朝野間一致的好評,在大唐天子居政,既使是賢如貞觀皇帝李世民,也沒有如此聖明的措施,使人對她的觀感一新。
對自己親生的女兒,對自己的侄子,武則天都毫不容情地嚴加處分,這使大家對新君出動了全體的人員,都沒有找到飛鈸排師和鐵板道人,每三天一個期限,已經過了五六個期限,仍是毫無消息。
張昌宗只差沒生氣得要辦人,倒是武則天比較沉得住氣道:“昌宗,我知道你盡了力,但是你也不能太怪你的手下,這件事必有一兩位國公居後操縱,那些國公們自恃是元勳之後,個個都氣焰萬丈,認為我不敢動他們,我正要辦幾個人給他們看看!”
張昌宗忙道:“媚姑,這可千萬使不得……”
“我知道,我要辦,一定辦得令人心服口服,例如説,我找出他們包庇那兩名兇手的證據,總該沒話説了!”
張昌宗道:“那當然,只要找到證據,侄兒就直接辦人了,何必要媚姑操心呢!”
武則天道:“其實要找證據並不難,你不妨到幾個國公家去分別拜訪,探探他們的口氣,就會有結果了!”
“侄兒已經拜訪過幾個人了,卻問不出一點結果!”
“你問的方法不對,我教你一套話,你去一試準靈!”
她很機密地告訴了一些話,張昌宗並沒有十分相信這些話能生效,但認為也不妨一試。
告辭出來後,他估計了一下情況後,約了秦漢一起,首訪吳國公府。
吳國公是開國元勳徐織的封號,徐織名茂公,又名懋功,是太祖李世民的畏友,大國開國過程中,建過絕世功勳,後來曾賜姓為李,到了高宗時,又恢復了本姓,此時已三傳至徐敬業承襲爵位。
徐敬業也是累世軍功,他以若國公兼長揚州兵馬都督,是屬於實力派的人物,他本人更是慷慨好交,家中經常賓客盈門,文武兩途均有,尤其是對於文名卓盛的一些名士,他更是虛心接納。
當時盛名的文士如陳炯、盧照城、王勃、駱賓王等四傑,跟他私交極佳,時相來往。
徐敬業在國公中的地位,僅次於翼國公秦氏,但秦家因為仍是老元戎秦叔寶在當家,跟年輕一代的國公們已有隔核,往來並不如他密切了。
每年,他在揚州督軍一段時間,在京師述職一段時間,也是個很活躍的人。
武氏臨朝,他是繼秦府之後,第二個上表擁戴稱臣的,正因為他的態度恭順,所以武則天沒有注意到他。
這次武則天授意張昌家去遍訪國公時,交代了一番話:“平時那些不太恭順的國公們你都經過訪查了,找不到一絲痕跡,你就該上那些不受人注意的地方去!”
根據這一個靈感,他選擇了最沒嫌疑的吳國公開始,在門口一通報,徐敬業立刻迎了出來,到了客廳中分賓主坐下後,張昌宗開門見山地道:“國公,今日冒昧造訪,是為了元夜時的兩個刺客而來!”
徐敬業喔了一聲道:“聽説刺客是一僧一道,大將軍已經抓到了?”
張昌宗道:“若是抓到了,今天就不會麻煩國公了,那兩名刺客都是很有名的江湖人,一去全無蹤影,所以在下特來麻煩國公一下!”
徐敬業道:“若有小弟可盡力之處,將軍儘管吩咐!”
“吩咐是不敢當,聖上判斷那兩名刺客必定藏在那一家大宅第中,要在下逐宅搜查!”
“原來大將軍是來搜查的!”
張昌宗道:“聖旨尚未下來,在下只是預知將有此事,先來打招呼,也請國公注意一下!”
“大將軍此話怎講,本爵不太明白!”
“聖上指定了三家大宅第,國公府排在第一!”
徐敬業悻然變色道:“這是什麼意思?”
“因為國公宅中客最多,而且待那些門客十分優厚,在下知道國公忠心皇室,必不會窩藏兇手,但是恐怕國公的門客中,有人循於江湖義氣而私加匿藏……”
“在本宅中不會有這種情形!”
張昌宗一笑道:“國公也別太大意了,聖旨也許明日即下,國公還是先清查一下,萬一到了明日,被人發現了,豈非太冤枉,聖駕諭命這次搜查,將十分徹底,即使有人化裝易容,也不易逃過!”
徐敬業道:“承情,承情,本爵在今天就通知大家一聲,要他們充分合作,同時也查問一下,因為本爵對來自湖海的朋友,一向採取放任的態度,讓他們自由活動,萬一真有人藏匿了,本爵自會找到他們!”
張昌宗忙道:“國公不必採取行動,否則壞了國公好客之名,只要國公悄悄知會他們離開,在下自會找到他們!”
徐敬業道:“好,本爵對將軍和秦兄今日惠顧知會,十分感激,明日本爵當寒宅恭候大駕!”
兩人告辭出門,秦漢問道:“下一家我們上那兒?”
張昌宗微笑道:“那兒也不去了,就是這一家!”
“怎麼,刺客當真匿藏在這兒?”
“我想差不多,雖不是藏匿在此,但是跟他多半有關係,秦兄可記得那天刺客行兇是什麼行藏?”
“是個胖大會使飛鈸的和尚!”
“不錯,實際行兇的飛鈸禪師,但與他同行的還有一個鐵板道人,這些天我們四處緝兇,也是追問一個和尚而已,可是徐敬業卻説是一僧一道!”
“那是張兄自己説有兩名兇手!”
“我是那麼説了,但我從未説另一名兇手是什麼,他卻立刻知道是一僧一道,可見他大有問題!”
秦漢搖頭嘆道:“真想不到他會做這種事!”
張昌宗道:“真想一下,他的嫌疑最大,年輕一輩的國公羣中,他承爵最早,最有實力,家中養士最多,最不安份,而且為人又最好大喜功,不以祖業為重,常想要地超越先人,聖駕要我特別注意此人,想不到還真找對了,秦兄最好立刻準備一下,擒治兇人,還要素兄大力協助。”
秦漢聽張昌宗要他幫忙,不禁眉頭微皺道:“張兄,擒治兇徒,小弟責無旁貸,但若是要對付吳國公,小弟的立場就較為為難了,因為小弟與徐敬業是三代交情,再者他在一般的國公羣中人緣極佳,小弟若參與其事,恐怕難以獲取大家的諒解,小弟以往的努力就白費了,小弟憑家祖的淵源,在國公羣中能建立良好的關係,對朝廷而言,多少有點好處的!”
張昌宗笑道:“秦兄誤會小弟的意思的,小弟也不要對付吳國公,所以只用話擠他一下,叫他將兩名兇徒逐出府外,給他一些警告而已,若是小弟要對付他,應該不聲不響,回去派重兵包圍吳國公府了,大唐的軍力有一半是掌握在國公手中,徐敬業坐鎮揚州實力不可輕視,他的富貴得之於唐,忠於李氏也無可厚非,小弟只希望他能知難而退,別再萌異志而已!”
秦漢欣慰地道:“張兄能如此想,小弟就沒有什麼可為難的了,但有所命,小弟無不盡力!”
張昌宗道:“家父命小弟協助媚姑,完全是私人的感情,小弟在扶餘有現成的基業,也並不戀棧中原富貴,婚姑雖是女流,她確有治國之才!”
秦漢道:“這一點寒家都認識,所以寒家極力支持太后親政,也是為國事着眼!”
張昌宗道:“所以小弟希望泰兄能歸稟老公爺,讓他親自出馬去勸諭吳國公一聲,小弟敢保證,媚姑主政,不過是及身而止,以後必將還政於李氏,國號也一定會改回來的,勸吳國公何妨稍忍一下!”
秦漢道:“還政李氏,又交給誰呢?”
“多半還是廬陵王,他們母子鬧的是家務,若論正統,廬陵工是唯一正統!”
秦嘆道:“但這位正統傳人實非其選!”
張昌家笑道:“大唐的政統好在皇帝不必管太多的事,文有閣台,武有國公可分勞,太能幹的皇帝反而會多事,廬陵王不會有多大的作為,上有他的妃子韋氏太不安份,只要大家共同努力,壓制住韋氏復起,就可保平安一生了!”
“問題就在這裏,廬陵王耳根子太軟,除了老婆的話,他誰的也不聽,在他登基時,寵韋士貞就不像話了。”
“那還不容易,把韋家的人清除光,甚至於在聽政之前,先易韋妃,徹底消除韋氏的勢力!”
“廬陵王伉儷情深,恐怕不肯答應的?”
“秦兄真是老實人,人吃五殼雜糧,沒有不病不死的,人死了,一了百了,什麼都沒有了!”
秦漢會意地笑道:“小弟確是糊塗!”
張昌家道:“媚姑退政後,小弟也要回到扶餘去了,家兄在那兒代攝王政,積勞成疾,他已向家父表示了辭意,非常希望小弟回去接替!”
“張兄可千萬離開不得,目前境內四海昇平,政事日興,俱是張兄之力!”
“小弟這份工作人人做得,只要盡心就有收穫!”
“那倒不盡然,張兄工作之所以成功,在於手下人才濟濟,消息靈通,這都是張兄自己帶來的班底,別人卻無此等本錢了!”
張昌宗笑道:“小弟若是回到扶餘去,就把手下的這班底交給秦兄,此後秦兄就好辦事了!”
“交給我,那可怎麼行?”
“怎麼不行呢?君家是李氏的姻親,秦兄跟廬陵王也是中表兄弟,論關係沒人比你密切,這禁軍都統領一職,自然非秦兄莫屬,何況你現在就是副都統,將來駕輕就熟,更為趁手了!”
“這種事可由不得我,禁軍統領,向來都是皇帝最親信的人擔任!”
“時勢可以造人,人也可以造時勢,説句老實話,老元戎雖仍健在,但小一輩的對他已不若往昔尊敬了,要保持住君家的優勢,秦兄必須有自己的仗恃,禁軍是捷徑,小弟與秦兄合作多年,交給別人也不放心,我們張氏在扶餘已無來取之意,但難保別人不會有猜忌之心,所以我在中原,也是找個有力的支援!”
秦漢明白他的意思了笑道:“小弟在朝一日,絕不容此類事情發生就是!”
“小弟信得過秦兄,但是秦兄説話要能使別人信服,也不能光靠嘴巴,實力才是一切最靠得住的支持!”
這兩個年輕人都是目前最有權勢的人,他們在私下也達成了協議,為他們後半世的權勢作好了安排。
秦漢喜孜孜地回到府中,老國公秦瓊已是九十餘高齡,但他們家是長壽之家,他的母親已是一百二十歲了,依然健在,而秦瓊仍然耳聰目明,不現老態,家中的大小事情,他也仍然作七分的主。
秦漢把張昌宗的要求説了。
秦瓊一嘆道:“我並不衷心支持武氏臨朝,但她的勢力已成,而且有張氏父子支持,再加上李家的子弟也太不爭氣,中宗登位,把天下當作兒戲,我才順應時勢,答應擁立武氏,既然張昌宗作了保證,那是再好不過!”
秦懷玉道:“只是張昌宗的保證是否有效呢?”
秦漢道:“這一點孩兒相信靠得住的,他的扶餘國並不小於大唐,他也不想在中原爭天下,否則他不會答應把他人手班底交給孩兒!”
“到時候他一家肯交嗎?”
“應該是沒有問題,事實上他對孩兒也沒有守秘,各地的聯絡體系以及重要的人員名冊,孩兒都知道,且有共同指揮之權,現在等於已交出了一半!”
秦懷玉道:“掌握禁軍是靠得住的實力,看來我們也得為他盡點力!”
秦瓊點點頭道:“徐敬業那兒,我們是該去説一聲,只是我不能去,萬一那小子不加理睬,返過來責問我一句,這個老臉可丟不起!”
秦懷玉道!“父親説得是,徐敬業恃才做物,不敬聖上是有了名的,父親不必受他的奚落去,孩兒去好了!”
秦瓊道:“他的祖父徐懋功雖然與我兄弟相稱,一殿為臣,但是並未能親如手足,他們這一批世家子弟出身的人,對我們江湖人始終存有一種歧視,太宗世民皇帝跟他們也有一種默契,自成一個圈子,不容人打進去的,所以你去只跟他曉諭厲害,不必跟他套交情!”
秦懷玉道:“孩兒曉得,不過據孩兒從他的性情推測,他是聽不進去的,因為他也是個急功好利,不安份的人,從他祖父之後,他一直屈居人下,未能掌握大權,常感到憤然不平!”
秦瓊嘆道:“那就由他來胡鬧好了,這個年輕人一直不安份,不放奪權勢,遲早總會鬧點事出來的!”
這是他們的家庭密議,豪門之間,是沒有什麼故舊之情的,他們只有利害。
秦家是不倒翁,歷任四帝而帝眷不衰,一直在朝中居於要津,執掌重權,自然有他們的一套處事選擇的原則。
秦懷玉再次來到了吳國公府,跟徐敬業作了一次秘密的談話,這次不再掩飾暗示了,直接告訴他,他窩藏兩名刺客的事已為張昌宗所悉,叫他交出兇手,儘快地秘密出京,逃到揚州駐地去,手中有了實力,他在朝中這可以為之緩頰,否則誰也保全不了他,因為張昌宗要抓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