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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鐵翊禿鷹,雙鳳齊朝陽

    但見天柱山入口處,左右各樹了一個十字形的木樁。

    左面木樁之上,釘着一個血跡斑斑,慘不忍睹的屍體,乃是“鬼首鐵令”呼延衝,右面木樁上,釘的乃是“旋風幡”關君豪。

    兩人的雙眼暴出,釘在十字架上,鮮血淋淋,不忍卒睹,古劍宇瞧清之後,五臟欲裂,七竅冒火。

    試想,“南令北幡”甘心情願的追隨古劍宇,一片忠誠,雖是短短的一段時間,但是非常感動人的一幕。

    殊不料一別竟成永訣。

    雖然他二人與古劍宇沒有深厚的交情,但古劍宇已經答應了他們擁為萬魔之王的一句話,在名份上,“南令北幡”已算得是他的屬下。

    如今,死得這種慘法,怎不使古劍宇寒心呢?他想!也許這是“禁林主人”所為,他要給自己一個下馬威。

    想着,不由一蹬腳,瘋狂似的吼道:“鐵牛霸主你記住,這筆血債,我古劍宇誓必加倍討回!”

    語音未落……

    半山腰裏突然暴出一聲怪笑:“哈哈哈哈!嘿嘿嘿嘿!”笑聲如同鬼哭神嚎,尖鋭刺耳,驚心動魄。

    古劍宇不由一震,覺着這聲厲哨,使人不自覺的心神動搖,魂不守舍。

    他急忙一運功力,擬定心神,朗聲吼道:“什麼人?”

    “這筆帳不要記在鐵牛霸主的身上,乃是老夫超度的!”蔓草後面,突的現出一個禿頭老人。

    那老人乾瘦如柴,頂上頭髮濯濯,光得發亮,半根頭髮也沒有,小眼如鷹,鈎鼻尖嘴,寬肩長臂。

    他身上披了件緊身大袖的麻衫,斑斑點點,如同一身褐花的羽毛,赤腳焦黃短趾如爪,怪異至極,直如一頭蒼鷹無異,乃是少見的怪人。

    古劍宇不由勃然大怒,沉聲喝道:“你是什麼東西?”

    “東西?嘿嘿嘿嘿!”

    鷹形老者冷森森的一陣尖笑,突然之間,一雙圓眼突出兩道逼人的黃光,精光懾人心魄,使人不敢正視。

    古劍宇功力雖高,也不由感到血氣一衝,目眩頭暈,他暗喊一聲:“好深的功力!好凌厲的眼神!”

    “量你也認不得老夫!”

    鷹形老者如爪的赤腳,緩緩走下山坡,赤足所踏之處,碎石如紛,荊棘枯蔞,通!通!之聲,連山地有些動搖。

    口中洋洋自得的道:“三禽五獸你沒聽説過!”

    “三禽五獸?”

    古劍宇更是一驚,暗自納罕,三禽五獸,“鐵牛霸主”,“九獅金印”就是五獸中的一“牛”一“獅”。

    至於三“禽”……

    古劍宇不由豁然大悟,問道:“敢莫是三禽之首的‘鐵翅禿鷹’?”

    “正是老夫!”

    “這………”

    “奇怪嗎?還是有些害怕?”

    “何怕之有?”

    “老夫隱退數十年,並未死去!你小子要想如願以償,除非先毀了我這雙鐵翅,不然的話,哼哼!”

    這番話把古劍宇説得丈二金剛,摸不着頭腦,茫然道:“你説的是什麼?”

    “什麼?要想在魔道中稱王道主!還輪不到你!”

    “在下並無此意!”

    “住口!”

    “鐵翅禿鷹”雙袖一摔,分指左右十字樁上“南令北幡”的屍體,目隱殺氣,眼泛兇光,狠狠的道:“你不是要稱‘萬魔之王’嗎?”

    “哦!”古劍宇頓時明白,冷冷一笑道:“原來為了這!”

    “這乃是魔道的大事!”

    “可是………”

    “南令北幡乃是後生小輩,憑他二人就能擁你為主,要我們這些老不死的幹麼?哼,自封三齊王,想關起門做皇帝,你還不配!”

    一陣刺激,引起了古劍宇的怒火,厲聲一吼道:“別的不講,‘南令北幡’可是你乾的嗎?”

    “也可以説是的!”

    “這話怎講?”

    “是老夫交給‘飛天堡’辦的。”

    “飛天堡?”古劍宇愕然一驚?他一時愣住了。

    他不知飛天堡為何插上這一手?

    難道飛天堡……

    也許是被“鐵翅禿鷹”威逼着辦的?

    想着,追喝一聲道:“冤有頭,債有主,既然是你乾的,血債血還,我先找你算帳,替他二人報仇!”

    “憑你!”

    “就憑我一雙肉掌!”

    “呼!”勁風乍起,無敵鐵掌展開,出勢直逼過去!

    “這一手還不夠!”

    “鐵翅禿鷹”大袖一揚,人就凌空而起,如同一隻蒼鷹無二,半空中微擺雙袖,未見作勢,不聽勁風。

    古劍宇暴吼一聲,反彈丈餘,大驚失色,心忖:這是什麼功力,竟把我的勁道化得無影無形?

    “小娃娃,有看家的本領亮出來,不要使老夫掃興!”“鐵翅禿鷹”竟似飛鳥一般,在空中盤旋不落,冷言冷語,極盡諷刺之能事!

    古劍宇自從出道以來,何曾受過眼前這等奚落,勃然大怒,一提丹田真氣,暗運“奇鏡神功”。

    紫霧頓起,金霞立生。

    “這還有點意思!”“鐵翅禿鷹”的身子一旋。

    呼——一陣怪風,人已凌空挺直,大袖拂開,儼如雨片烏雲,聲勢之兇,見所未見,來勢之猛,驚心動魄。

    “看招!”

    “接!”

    “嘭!”黑雲,金光,兩股力道半空相接,必出一聲山崩地裂的大響,古劍宇兩臂痠麻,肩胛如裂,連退了三個大步,方才立穩樁勢。

    “鐵翅禿鷹”“咻!”一聲怪叫,霍的上飛丈餘,展袖連揮,總算沒有落下地來,勉強在半空兜了一匝。

    這一招雙方勢均力敵,不分上下。

    一匝之後,烏雲似的大袖揚起一陣怪響,二次撲來,古劍宇的“奇鏡神功”運到十成,揚掌又是一推。

    “嘎——”烏支上飛三丈,怪吼聲動數里。

    “禿老鷹!吃了瘡嗎?”山坡上突然落下一男一女,陰陰而笑。

    男的,身披灰毛大披風,瘦骨梭梭,腿長如竹。

    女的,五彩宮裝,徐娘半老,風韻猶存,眉梢眼角之中,可以看出,年青之時,必是個美人胎子。

    古劍宇暗喊一聲不好!因為,“三禽五獸”的“三禽”,想不到突然之間一齊在此出現,那男的,正是三禽中的“凌雲野鶴”。

    女的,不用説是“三禽”中的“靈霄綵鳳”無疑,一個已難應付,要是三人同時出手,後果何堪設想。

    就在此時。

    “鐵翅禿鷹”怪聲咻咻而叫,人在凌空翻動兩支大袖,大吼大嚷道:“二位不要插手,我不信他能挨我一招半招!”

    其實,兩招相比,他已吃了不小的虧,不過江湖上成名露臉的人物,是寧肯輸命,也不肯辦輸臉,打腫臉充胖子而已。

    古劍宇聽他的語氣,已知自己所料不錯,心中雖覺這場生死搏鬥難有制勝的把握,口中並不示弱!

    相反的,雄心益發高熾,奮起神威,陡然-掠三丈,發出一陣長哨,喝道:“三禽齊上,在下也不含糊!”

    “好大的口氣!”

    “龜兒子太狂!”

    兩聲叱喝,“凌雲野鶴”與“靈雲彩鳳”同時作勢而起。

    三個至尊的魔頭,修為百年的高手,竟同時發招,六道龐大無儔的勁風,由三方面向古劍宇湧至。

    紫霧濃罩,金光萬縷!

    古劍宇凝神運功,以十二成的力道,接應一招。

    震天動地一聲大響,人影乍合即分。

    三個魔頭同聲一叫。

    古劍宇心浮氣動,血衝神散,險些跌倒當地,搖搖晃晃,傷勢不輕。

    “哈哈哈哈!”

    “小娃兒!萬魔之王豈是好做的!”

    “這叫做癩蛤蟆想吃天鵝肉,痴心妄想的下場!”

    三個老魔頭一字落在當地,六支手掌揚起,腳下一步步的向古劍宇存身之處欺來,作勢欲擊。

    空氣,緊張萬分。

    死神,已向古劍宇招手,他睜開失神的雙眼,強忍下陣陣上衝的血腥,心念!完了!這一回……

    可是,他心頭忽然掠過一道影子。

    他彷彿看到自己母親被人拍在小船上的慘狀。

    又好似看見父親被人截殺的一幕……

    “我死不足惜,可是這父母的血仇,誰報?古氏的香煙不就此斷絕了!還有師父的深恩……”

    “我不能死!”

    他心念既起,求生的慾望大長,勉強抖動雙臂,出氣已經不顧,功力難聚,但是,他不氣妥,全力振起僅有的功力,十反映微曲猛彈——

    “九陰血指!”三個魔頭齊聲一呼,六道掌風搶着發出。

    啊!古劍宇再也立腳不住,身子如斷線的風箏,平地震起五丈,向山谷落去。

    這時——一道嬌小的黃影,正隱在半山谷的石隙之中,那黃影一見古劍宇直向谷底落去,低喊了一聲:“不好!”

    斜刺里舍命撲出。

    然而,遲了!一抓落空,劍宇被三個老魔六股掌力一推,力道何止萬鈞,下落之勢其疾可知。

    那黃影一收雙臂,頭上腳下,快如一支黃雀,飛逝而下,捨命墜落。

    眼看古劍宇翻翻騰騰已將砸在亂石之上,那黃影一式“海燕掠波”,人像一片落葉搶先平射在古劍宇的身子下面。

    説時遲,那時快,就在千鈞一髮,離地尺餘之際。

    “嘭!”

    “哦!”

    古劍宇的人,已經結結實實的砸在那黃影身上,把她壓的驚叫一聲,半晌幾乎透不過氣來了。

    卻説,“三禽”連招得手之際——山坡銀灰人影一掠而下“銀衣追魂”徐人龍對着三禽躬身一禮,低聲道:“三位前輩功力實在到了天人之境!這小子的‘魔王寶座’算是落空了!”

    “徐人龍,你少耍花腔,老夫等於了卻你一番心事,你這叫公報私仇,以為我們三個老不死的不明白嗎?”

    “這個……姓古的雖與晚輩有些樑子,但是……”

    “但是什麼?”

    “他心想成為‘萬魔之王’的也是事實!”

    正在此時——怪吼連天,厲哨如雷。

    但見入山之處,陣陣勁風,青、紅、赤、白、黑、五隊六十個高手,如同海潮一般,洶湧而至。

    “銀衣追魂”徐人龍臉色大變,低聲驚呼道:“哎呀!禁林主人到了!”

    “鐵翅禿鷹”也低聲道:“三禽五獸水火不容,我們讓他鐵牛失望一遭,走!”

    語落,領先穿上山坡,一隱而沒。

    其餘的二禽一聲不響,更不怠慢,快如鬼魅的追蹤而去,“銀衣追魂”徐人龍卻大刺刺的仗劍而立,面含陰笑。

    這時。

    “禁林”五煞隊的六十個怪人已撲而至。

    “銀衣追魂”徐人龍不退不躲,反而迎上前去,拱手含笑道:“各位!林主前輩已經來了嗎?”

    “老夫來了!”無聲無息,“禁林主人”依舊冷兮兮的,飄虛而至,青紗後面,枯瘴精爍,目光如炬。

    忽然一掃左右木樁上“南令北幡”的屍體,沉聲道:“嗯!這是誰?”

    徐人龍搶上一步,協肩詔笑道:“晚輩正為此事,誠心在此候駕,因此,沒有在天柱峯也天下牙林恭迎前輩!”

    “禁林主人”雙眉一皺道:“為什麼?”

    “這左邊乃是‘南令’呼延衝,右邊乃是‘旋風’……”

    “老夫認得出!”

    “是!是!前輩明察!”

    “禁林主人”沉聲道:“這與你上不上天柱山峯頂去有何關係?”

    “有何關連!”

    “今晚之會,只怕古劍宇不會來了!”

    “哦!怎見得!”

    “銀衣追魂”徐人龍得意洋洋的道:“南令北幡的死,據本堡耳目所見,乃是古劍宇親手乾的!”

    “噢!他……”

    “林主!古劍宇所以如此,乃是存心叫前輩丟臉!”

    “此話怎講!”

    “他殺了‘南令北幡’乃是故意鐐雞哧猴,顯示威風,他的人今夜一定不到,試想,天柱峯頂,前輩柬約的宇內武林前來觀光前輩神功,他故意不到,叫你做主人怎生下這個台,怎丟得起這個臉!”

    “古劍宇不會不到吧!”

    “依晚輩之料,他一定不到!”

    “哼!古劍宇若真的不到,本林主走遍天涯海角,誓必把他找到,重約天下武林,把他當場碎屍萬段!”

    “銀衣追魂”徐人龍心中得意非凡,唯唯點頭哈腰不迭。

    “走!且到天柱峯頂等他!”“禁林主人”蹈虛而起,五煞隊搶先開路,眾星拱月向峯頭瀉去。

    “銀衣追魂”徐人龍冷冷一笑,笑聲,好象一把刀。

    卻説古劍宇眼前發黑,身如飄絮,直向谷底落去,自知必死,接着身子一震,人便昏了過去。

    也不知過了多少,忽聽有人在耳畔低聲叫道:“古相公!古劍宇!劍宇!”叫聲柔和甜美,但有一股淒涼意味。

    “這會是誰?”

    古劍宇似想睜開眼睛,但眼皮發酸,艱澀難開,同時覺着五臟隱痛,周身骨節痠疼寸斷,喉間火燒一樣的乾燥。

    “唉!”一聲幽幽的長嘆,接着,一隻細嫩如膩的手,按到自己的額上,臉上,唇邊,頸際,胸前,心口。

    停住了。

    心口,彷彿一個十分温和的熨斗,發出陣陣的微温之氣,直透五臟六腑,頓時舒服不少,血氣平靜異常。

    古劍宇感到一陣無比的舒暢。

    片刻——痛苦大滅,血氣歸位!

    他微微的睜開眼睛。

    心頭一陣鹿跳,忙不迭的雙把雙眼閉得緊緊的,暗忖:——這是什麼一回事?我不是明明跌落在天柱山下的深谷裏嗎?為何……

    “古相公!”輕盈的呼喚,如同珠走玉盤,黃鶯出谷。

    古劍宇的一顆心,幾乎要跳出口腔來,那敢答應。

    “咦!為什麼他的血流突然加快了起來,心臟這等劇烈的跳動不寧,莫非傷勢已起了變化嗎?”

    那雙柔若無骨的手,説着,一掀薄衫,就要替古劍宇解胸衣上的紐扣。

    “説……沒有變化……不……不要……”古劍宇大吃一驚,語無倫次的叫起來,同時,人也一坐而起。

    “哎呀!哧了我一大跳!”

    “司馬姑娘,我怎會到這裏來呢?這兒是什麼地方!”

    古劍宇像從夢中,如痴如呆的望着牀沿上坐着的司馬小玉,又不斷的打量着這兒的情形。

    這分明是一間書房似的卧室,佈置華麗精緻。

    鵝黃廉幔低垂,古鼎香煙嫋嫋,案上,除了圖盈架以外,還橫着一座遙琴,時當入夜,燭影搖紅。

    司馬小玉且不回答古劍宇的話,右手不斷輕拍酥胸,既嫵媚又嬌憨的道:“原來你裝佯,把人家嚇了一大跳!”

    “姑娘,我……”

    “你來到這兒已經兩天了!”

    “兩天?”

    “呃?”

    “啊呀!糟啦!糟啦!”古劍宇一躍由牀上跳下地來,連鞋子都沒穿,赤着腳站在鋪滿了厚厚紅毯的地上,彎着腰找……

    司馬小玉不由“噗嗤”一笑道:“你要尋找什麼?”

    “鞋子!鞋子!”

    “約會!約會,我與‘禁林主人’的約會!”

    “唾!你這個人是怎麼啦!約會!現在是什麼時候啦!”

    “什麼時候?”

    “今個兒已是五月初七了,來得及嗎?”

    “這……這怎麼行,大丈夫一言既出,四馬難追!”

    “你要是死在‘鐵翅禿鷹’的掌下呢?還能想到約會嗎?”

    “死了,那當然另當別論!”

    “你為什麼死而回生呢?”

    “這……”古劍宇不由語為之塞,張口結舌半天,頓時,一張臉漲得像關夫子似的,吶吶半晌。

    拱手突的一揖到地,酸溜溜的道:“多謝姑娘搭救,再生之德,容當後報!”

    “哈哈哈哈……”

    司馬小玉笑得花枝招展,直不起腰來,一手按小腹,一手指着古劍宇,笑聲難抑,道:“看不出你,卻是個秀才人物,好象是西廂讓裏的張君瑞……”

    她笑嘎然而止,粉臉忽然漲得像一朵紅玫瑰,羞的抬不起頭來,敢情她這個譬喻説得有些兒毛病!

    古劍宇若是張君瑞,如小鹿撞的一般。

    好在古劍宇卻根本沒有想到這一層,只是搭訕着道:“姑娘!在下的鞋呢?我馬上要告辭了!”

    “好!你走吧!鞋!羅!在這兒!”司馬小玉在牀下鞋盒抽屜裏丟出一雙鞋來。

    古劍宇一看,不由暗叫了聲“苦也”,原來,自己的那雙鞋,已破成了片片碎布,一片一片的,那還能穿!

    “羅!你也不能穿了內衫見人呀!這是你的衣衫!”

    雪白的長衫,不但泥污血痕,而且破得不堪再穿,袖子少了一支,領口撕到胸前,背後數不清的破綻!

    古劍宇只好苦苦一笑,抓在手上無可奈何的抖了一抖,胡亂的拖上破鞋,哈哈腰又道:“多多打擾姑娘!”

    説着,跨步向門外……

    “你真的就這樣走?”司馬小玉又好氣又好笑,咬着下唇睨視着他。

    “姑娘還有什麼吩咐嗎?”

    “沒有!”

    “那……在下……”

    “你真氣死人,想不到你這死心眼!來!坐下來!”

    司馬小玉拍了拍房內的靠椅,命令式的,又搶上前去,順手把房門一關,插腰倚門而立,一雙俊眼又得意,又生嗔。

    古劍宇憨憨的,果真又依言坐了下來,一手拖着破長衫,一手提着穿不住的破鞋,莫名其妙的道:“姑娘……你……”

    “不要你説話!你聽我的!”

    “哦!好……”

    “告訴你,你是被三禽全力一掌所傷,雖然我已灌下了家傳的續命丹,也要休息三天,方保沒事!”

    “哦!謝……”

    “聽我的呀!你瞧你這付狼狽的德行,衣不遮體,鞋不上腳,有偈個偷兒,也像個花子,對着這個銅鏡你自己瞧瞧!”

    果然,迎面的一個黃銅雪亮的鏡子,正照着古劍宇的影子,古劍宇也不由臉上發燒,尷尬異常!

    司馬小玉見他窘得玉面緋紅,頭不敢抬,不由仰臉笑了起來,笑聲未落,外面忽然一陣破空之聲!

    她粉面立變,大驚失色,一拉坐在椅上的古劍宇,低聲道:“不好!我媽來了,快,不要説話!”

    她不等古劍宇出聲,只把他迅速的推到卧牀的後面,又忙不迭的放下帳幔,故意的乾咳了一聲。

    外面,“迷宮妖姬”的影子,已經出現在薄薄的門廉之上:“玉兒!你好象是在同誰説話哩?”

    “噫,我好象……”

    “啊!琴絃斷了,我一個人在咕嚕!”

    “我説嘛!好象是你的聲音!”

    “媽!你不進來坐坐!”

    “好!琴絃怎麼會斷的呢!”“迷宮妖姬”的足音,話聲,已到了房門口了!

    牀後的古劍宇,幾乎要一搶而出,一顆心,咚咚咚,再也安定不下去,喘氣不來,空氣,緊張得像鼓上的羊皮。

    司馬小玉的緊張,更是難以形容。

    她纖指疾向搖琴的弦上一彈。

    “錚!”

    “媽!您聽見沒有好生生的又斷一根!”

    呀——門開處,“迷宮妖姬”已應聲而入。

    古劍宇隱身牀後,就着羅帳紗縫裏看了個仔細,他暗運功力,作勢戒備,雙手握拳,手心中隱隱見汗,眼神一眨也不一眨!其實“迷宮妖姬”做夢也想不到女兒房中藏着一個人。

    因為,她進門之後,只注意琴案前的女兒,加上燭光搖動不已,司馬小玉有意站在燭火之前,影子遮住燭火的光,越法的半點也瞧不出。

    “迷宮妖姬”走到案前,按了按琴絃道:“玉兒,近些日子你常吵着出宮去玩,許久不彈,弦都生鏽腐朽了!”

    “也許是的!”

    “還是聽媽的話,以後少出去。”

    “為什麼?”

    “江湖上情形一天比一天惡化,數十年不出的魔頭,突然之間,卻在武林霹面,少不得又將發生重大的變化,説不定就是一場空前浩劫!”

    “哦!”

    “迷宮妖姬”嘆道:“你舅舅也真是!”

    司馬小玉奇道:“我舅舅?他怎麼?”

    “唉!還不是為了一段恩怨,他費盡心機,把這些老魔頭引出來,古語説得好,請鬼容易送鬼難,我看,將來他如何打發!”

    “唉!玉兒!天不早了睡吧!”

    “媽!我説……”

    “小孩子!最好不要滲入江湖漩渦,這些事,還是少問為妙!”

    “媽!”

    “睡吧!哦!聽媽的話!”“迷宮妖姬”説着,輕輕的撫着女兒的肩頭,已向房門外跨去!

    躲在牀後的古劍宇,恨不得一躍而出,抓住迷宮妖姬問個來龍去脈。

    可是,他轉念一想,又復屏氣凝神,諦聽着“迷宮妖姬”漸去漸遠的腳步之聲,此時他的功力雖説完全復原,而耳目之聰,仍然比一般高手敏感很多。

    “迷宮妖姬”的每一步足音,都是那般清晰,一聲聲的都像富有引誘的力量,把古劍宇帶往迷茫如夢的境地。

    要不是自己躲在一個姑娘房裏,他準早已出面了。

    怎奈,他不能不顧及司馬小玉。

    女兒家名譽比生命還重要!

    自己一個年青力壯的男子,藏在年紀相若的姑娘房裏,傳出江湖,豈不是天大的話柄,跳到黃河也洗不清!

    古劍宇只顧遐想……

    “喂!出來呀,賴在裏面幹麼?”司馬小玉一掀羅帳,十分俏皮的對他微笑。

    古劍宇想得出神,不覺驀吃一驚,如夢初醒的拖着破衫破鞋,匆匆忙忙的側身而出,忙道:“哦……我……我該走了!”

    “鞋子!喏!”司馬小玉竟從牀頭摸出一雙半深的靴子,薄底雲頭,黑緞白花,一舉在古劍宇眼前晃了兩晃!

    “靴子?”古劍宇不由奇怪的道:“姑娘那裏來的靴子,我穿的上嗎?”

    “試試嘛!”

    “哎呀!再合適也沒有了,怎麼會這麼巧!”

    司馬小玉嬌聲啐道:“呸!人家費了一天一夜的功夫,照着你的樣兒做的,還能不合適嗎?”

    “噢!誰?是誰一天一夜趕着做的?”

    “你想會是誰?”

    “你?”

    “就算是我吧!”

    “司馬姑娘……你……”

    這不過是一雙短靴而已,有錢,到處可以買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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