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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顏靜晞捧着為「Hansen國際電通」做的公關企劃案,搭乘計程車,趕着到「棕櫚會館」準備為新品上市的時尚派對做彩排。車子過了南京東路時,遇上尖鋒時段,陷在車陣裏動彈不得。

    她偏着頭看着窗外的景緻,離開台北幾年,這城市的面貌已經和她記憶裏的影像不同,金融大樓牆面上那招搖的求婚廣告撤下了;曾經她和譚曜旭一起看過球賽的棒球場也拆了,改建成小巨蛋;101大樓矗立雲霄,成為新的地標。

    而他,也不是過去一無所有的譚曜旭,而是「Hansen國際電通」的亞洲區執行長,集名聲、財富於一身,甚至……還有了新歡。

    她從牛皮紙袋裏拿出稍早前在報攤買來的八卦雜誌,封面上清楚印着他和名模錢悠莉親暱入鏡的畫面。酸澀和苦楚在胸臆間發酵,匯聚成一灘苦楚。

    她以為經過這麼多年,她的眼淚已經埋得夠深,再見他不會有感覺了,可是眼底還是湧上了一層水光。

    車廂的收音機播放着女歌手吟唱着失去愛情後無奈哀愁的情境,字字句句道出她的心境──

    在朋友那兒聽説知心的你曾回來過

    想請他替我向你問候只為了怕見了説不出口

    你對以往的感觸還多不多

    曾讓我心碎的你我依然深愛着

    在朋友那兒聽説知心的你曾找過我

    我要他幫我對你隱瞞只是怕見了面會更難過

    我對以往的感觸還那麼多

    曾給我幸福的你我依然深深愛着

    有一種想見不敢見的傷痛有一種愛還埋藏在我心中

    我只能把你放在我的心中

    這一種想見不能見的傷痛讓我對你的思念越來越濃

    我卻只能把你把你放在我心中……

    對你的聲音你的影你的手

    我發誓説我沒有忘記過……

    林憶蓮/聽説愛情回來過

    半晌,車子停在大安路上的「棕櫚會館」前,她將車資遞給司機,跨出車廂,踩着高跟鞋匆匆地步進會場裏,勘察着工作人員搭景、佈置的進度。

    「靜晞,妳來得正好,後天新品發表會的流程圖還有沒有?等會兒我們執行長要來,我想拿一份給他。」電通公司企劃部的吳經理走過來,喚住她。

    「什麼?」她忙着指揮工人測試燈光,聽得不真切,轉過身來問道:「吳經理,妳説要拿什麼東西?」

    「新品發表會的表演流程圖。」吳經理進一步説明。「七點時,不是有一批模特兒要來彩排嗎?聽説我們執行長要來探班,所以我要多拿一份資料,好跟他報告當天表演活動的狀況。」

    「我找看看。」她放下公事包,翻着資料夾。

    兩人一起合作這檔公關企劃,也培養出一些友情,所以趁着這個空檔,吳經理透露一些八卦訊息。

    她湊近靜晞的身邊,壓低音量説:「我跟妳説,等會兒要走主秀的模特兒錢悠莉來頭不小,叫妳們公司的組員要小心伺候,不要得罪了她。她不只是我們錢副總的女兒,聽説還有可能成為我們執行長的未婚妻……」

    「未婚妻……」她的心跳漏了數拍,喃喃地重複着。

    譚曜旭要結婚了嗎?又要結婚了嗎?明明知道他早晚要愛上別人的,為什麼從別人口中聽來,不只難以釋懷,還很難受?

    「我們執行長年輕、多金、帥氣、前途無量,是貨真價實的黃金單身漢,當初從歐洲總公司要調派來台灣時,全公司未婚、已婚、甚至連打掃的歐巴桑都瘋了,個個都説要穿緊身火辣的迷你裙去勾引他,誰知道竟然被我們錢副總捷足先登,早就安排了幾場飯局介紹自己的女兒跟他認識……」吳經理一臉怨嘆地説着。

    靜晞僵笑着,低頭翻出資料,方才在報攤買的八卦雜誌也不小心從公事包裏掉出來。

    啪!雜誌的首頁攤映在地上。

    一個穿着連身短裙的女子,彎腰拾起了它。

    「曜旭,你看看啦~~這個『星週刊』的記者好討厭,把人家的臉拍得好腫喔~~」

    一陣甜膩的女聲穿進靜晞的耳膜,她下意識地抬起頭,撞上了譚曜旭冷峻的臉龐,她怔忡地和他對視着,來不及收回目光。

    「想不到顏小姐也對八卦雜誌有興趣。」譚曜旭性感的薄唇噙着一抹笑。

    靜晞按下心酸的感受,咧出客套的笑容,説:「因為我不太熟悉『星週刊』的報導方式,所以買一本來研究,看看後天的發表會要不要發他們來採訪。」

    「曜旭,你怎麼拍怎麼好看,都比我還適合當模特兒了!」錢悠莉勾住譚曜旭的手臂,甜甜地撒嬌着,眼裏除了譚曜旭之外,見不到其他人的存在。

    譚曜旭輕笑不語。

    吳經理連忙遞上資料,説:「譚先生,這是顏小姐幫我們企劃的新品發表會的流程表,要不要看有什麼要更動的地方?如果需要修改,現在提出來,可以請顏小姐配合。」

    譚曜旭接過檔案,快速地瀏覽。

    錢悠莉穿着低胸洋裝,上半身幾乎貼住他的手臂,湊上前與他一起看着資料。

    靜晞斂去眼底的酸楚,唇角勉強地揚起微笑。

    「我沒有意見。」譚曜旭合上企劃案,遞還給吳經理。

    「但是,我有意見。」錢悠莉嬌嗔道:「我要指定程珈幫我做造型。」

    「程珈?」靜晞愣了一會兒,説:「我們這次的造型和服裝都交由張莎琪小姐負責。」

    「我覺得程珈的造型技術和化妝技巧才能把我個人的特色突顯出來,再説,我是這場秀的主角,本來就應該要特別一點。」錢悠莉理所當然地説着。

    「全都依妳。」譚曜旭説。

    「曜旭,我就知道你對我最好了!」錢悠莉親暱地將頭靠近他的肩膀。

    「那我打電話聯絡看看造型師程珈有沒有時間?」她朝他們點點頭,走到一旁,掏出手機,撥打電話。

    此時,裝潢工人正好由外頭搬了幾個立牌進來,不小心碰撞到靜晞的手肘,使得她手裏的手機飛了出去,滑到錢悠莉的腳邊。

    靜晞轉過身,剛好看到錢悠莉往後退,高跟鞋踩到手機,腳步踉蹌,整個人跌向譚曜旭。

    「啊──」錢悠莉尖叫着,摟緊譚曜旭的頸項。

    「不好意思!」靜晞連忙上前致歉。

    譚曜旭彎下腰,拾起地上的手機,折迭式的螢幕出現了一道裂縫。

    「糟糕,顏小姐的手機被我踩壞了耶!」錢悠莉眨着眼説。

    「沒關係,是我自己沒有拿好。」靜晞焦急地奪回手機,幾乎是從他的手裏搶回來。

    「顏小姐怎麼還用那麼過時的折迭式手機啊?現在都流行滑蓋手機呢!吶,既然是我踩壞的,不如我賠一支給妳吧!」錢悠莉大方地説。

    「不用了。」她像在遮掩什麼似的,連忙將手機放進口袋裏。

    譚曜旭緊迫的眼眸端看着她,研究着她的舉止。

    「我還有點事要忙,你們先聊。」她轉身離開會場,避開工作人員,走到後面的休息室。

    從口袋裏掏出手機,她看着機殼上的裂痕,連忙檢視功能,發現螢幕已經壞掉後,十分心疼。

    這支手機總公司已經停產,也沒有零件,如果壞掉了,幾乎是無法修復。

    「摔壞了嗎?」一道低沈的男音在她身後響起。

    她嚇了一跳,回過身,見到譚曜旭倚在門邊。

    「你……」她盯着他,一時間找不到話來回他。

    「手機壞了嗎?」他走入休息室,緩緩靠近她。

    「譚先生,有事嗎?」她把手機往後藏,卻被他扣住手腕拿走,她不悦地皺起眉心,抗議道:「你做什麼?」

    「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這應該是我送給我『前妻』的禮物。」他晃了晃手中的手機,涼涼地嘲諷道。

    她氣惱地垂下臉,不搭腔。

    他瞇起邃亮的眼眸,壞壞地欺近她,説:「我記得送給她禮物的那一晚,她很熱情地回報我──」

    「譚曜旭!」她難堪地脹紅臉,數落道:「以前的你不是這麼無賴的!」

    「原來不用我幫妳『複習』,妳還是記得我們之間的關係。」他將手機放進西裝褲的口袋裏。

    「你究竟想怎麼樣?」她無奈地瞪視着他霸道的舉止。

    「我才想問,妳想怎麼樣?」譚曜旭伸出大掌撫摸着她纖細的頸項,探進她的衣襟內摸出一條頸煉。「我美麗的『前妻』不只留住婚戒,還保留着我送給她的手機,妳説,她有什麼企圖呢?」

    他突如其來的親暱舉止,令她微微的悸顫。

    「我不知道你在説什麼。」她努力裝傻。

    他勾起她頸間的項鍊,微微地使勁,令她不由自主地傾向他。

    「妳不説,那我只好自己猜嘍!」他俯近她,曖昧的熱氣拂向她的雙唇,繼續説:「妳把婚戒、手機全都留起來,該不會是對我這個『前夫』餘情未了,想與我重敍舊緣吧?」

    她不敢用力吐納呼吸,因為他濕熱的鼻息混着淡淡的煙草味,漫進她的鼻翼。

    沈默中,兩人的目光相鎖,記憶在此時交纏,她在他的眼裏看到了過去,看到了他的憤怒、他的仇恨,令她難受地別開眼。

    「你不用過度想象,我只是忘了換下而已。」她撥開他的手。

    他瞇起利眸,逼問道:「妳用這個理由想騙誰?這條項鍊我可以接受妳是忘了取下來,那手機呢?」

    「因為用慣了,所以沒換掉。」她硬着頭皮扯謊。

    譚曜旭以一種深思的眸光端視着她,感覺她閃爍的眼神里好像藏着什麼秘密,害怕他去探究。

    「難道妳不覺得留着『前夫』送的東西很礙眼嗎?」他再問。

    「如果你覺得不舒服,那我可以取下來,跟你劃清界線。」此時,她有一種深刻的體會──不管她願不願意接受,他們之間已經成為「過去式」了。

    現在,他的胸膛、他的温柔、他的吻,都屬於其他女人,不再是她的。

    他撫着她倔強的臉龐,抬起她細緻的下顎。「妳在跟我玩欲擒故縱的遊戲嗎?表面上看起來是在躲我,但私底下好像又不是這麼一回事。」

    「我……」她一時找不到話來反駁。都怪自己太過大意,應該早點把手機和婚戒取下的。

    可是,她捨不得。這是她唯一思念他的憑據,難道連過去僅存的甜蜜回憶都要剝奪嗎?

    「我已經不是過去一無所有的譚曜旭了,如果妳願意向我道歉,也許我可以考慮原諒妳過去所犯的錯。」

    「我不會向你道歉。過去,我是因為不愛你、對你沒感覺了,所以想離開,現在也是一樣,希望你不要再作無謂的糾纏。」她逼自己説出違心之論。

    他伸手攬住她纖細的腰,稍稍使勁,使兩人的身軀曖昧地貼靠在一起,將唇懸在她的唇上低喃着。「是真的沒有感覺嗎?」

    「請你自重。」

    「如果我不要呢?妳要大喊非禮,還是控告我性騷擾?」他炯亮的雙眼徘徊在她美麗的面容上。

    「你這樣糾纏我、為難我,究竟有什麼意義?」

    「對於當初我們分開的理由,以及這五年的空白,妳不覺得欠我一個合理的解釋嗎?」譚曜旭鋭利冷靜的黑眸覷着她,意圖要洞悉她潛藏在內心、害怕他去探究的秘密。

    她的行為舉止總給他前後矛盾的感覺,當年她走得那麼決絕、無情,連回憶都不肯留給他,狠心地趁着他醉倒時,把他手機裏的照片全都刪除了。而她呢?卻將每個片段都保留得好好的,連現在看來已經過時該淘汰的手機,她都小心翼翼地珍藏着。這究竟是為什麼?

    她苦澀地扯着唇,説:「反正你的身邊已經有了錢悠莉,又何必再去執着我們之間的過去呢?」

    「妳在吃醋嗎?」

    「我已經沒有那個資格了。」她平靜的語調裏,藴涵着無比的惆悵與哀傷。「把手機還給我吧,我還要回去盯場。」

    他退開來,掏出她的手機,打開盒蓋,取出晶片,放入自己黑色的滑蓋手機裏。

    「妳的手機摔壞了,暫時先用我的吧。」他把她壞掉的手機放進西裝口袋裏。

    「你……」她猶豫着該不該收下。

    「錢悠莉算是我們公司的人,她弄壞了妳的東西,由我負責賠償也算合理。」他把手機放在她的手上,轉身離開休息室。

    握住他的手機,她覺得上面還殘留着他的餘温,令她的心緒飄浮在悸動與幽怨之中。

    她是花了多大的力氣才能抗拒自己不走向他,他為何還要苦苦相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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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市區一家明亮雅緻的生機飲食餐廳內,捱窗的四方桌旁坐着三個氣質出眾的女生。

    貝絮菲頂着一頭飛揚鬈翹的長髮,身上民俗風的大花裙搶眼惹火,一入座就成為全場的焦點。

    「唉!差點就來不了!一對新人明天就要進禮堂了,新娘居然為了一通簡訊跟新郎吵架,鬧着要解除婚約,真是氣死我了!」身為婚禮企劃的貝絮菲忍不住抱怨着。

    穿着一身素雅,秀氣五官上戴着一副黑色粗框眼鏡,掩去了那雙瑩亮眼睛的歐予潔,涼涼地調侃道:「每聚會一次,我就聽妳發牢騷一次,都以為妳大概不久就要換工作了,沒想到這份工作妳一做就是五年,從菜鳥助理幹到了資深企劃,還被挖角、加薪。」

    「唉,我不曉得幫多少人籌備過婚禮,陪他們挑白紗禮服、帶他們進禮堂,倒是自己……」貝絮菲哀怨地垮下肩。

    坐在另一端的顏靜晞噙着一抹温柔的微笑,拍着貝絮菲的肩頭,安慰道:「妳現在可是事業有成、單身、多金的新時代女性呢!」

    「但是我空虛、寂寞,我冷啊……」貝絮菲哀嘆道:「給我啤酒,我要借酒澆愁!」

    「喝柳澄汁吧妳!」歐予潔將一杯橙汁遞給她。

    「不好意思,每次聚會都要遷就我而選這種生機飲食餐廳,既不能喝酒、又不能抽煙。」靜晞一臉歉然。

    自從幾年前生過大病之後,她在營養師的建議之下改變了飲食習慣,杜絕任何化學添加物的食品,而且不熬夜,保持運動習慣,維持規律簡單的生活。

    「別這麼説,能再見到妳,我都覺得是生命的奇蹟了。」予潔握住她的手,説:「當初我在英國,聽絮菲説妳得到那個病時,還以為我們這輩子再也見不到面了,哭了好久呢!」

    「我也以為自己再也回不來了。」她垂下眼眸,在心裏嘆息。

    「妳的病能夠完全痊癒,不只是生命的奇蹟,還是醫學上的奇蹟!」貝絮菲樂觀地説。

    「但是,我也失去了許多……」她不只失去了她的夢想、她的最愛,還喪失了當一個完整女人的權利。

    那種椎心之痛,不是任何言語可以形容的。

    尤其看到她今生的摯愛就在眼前,她非但不能靠近他,還要學習冷漠,與他保持距離,這對她而言是多麼殘忍的考驗。

    「那個……」貝絮菲掙扎着該不該説。「當初妳離開之後,學長他像瘋了一樣,一直在找妳,他認定我們之間一定有聯絡,所以天天守在我家樓下,要我説出妳的下落。」

    靜晞默然地垂下眼睫,幾乎可以想象出愛與恨鞭笞着他的痛苦模樣。

    「早幾年,他還會跟我聯絡,後來去了歐洲之後,就斷了音訊。現在,他回來了,不僅如此,還成為一家電通公司的執行長,上遍各大財經報紙和八卦週刊。」貝絮菲説。

    「我知道……」她勉強擠出一抹笑容,説:「我現在就是在幫他們公司企劃公關形象和宣傳活動。」

    「真的?那你們見過面了嗎?」歐予潔追問道。

    「見過了。」

    「他有沒有跟妳説什麼?你們會複合嗎?」貝絮菲也問着。

    「妳們都不看八卦雜誌的嗎?他已經有了一個女朋友,而且對方還是一名漂亮的模特兒。」靜晞淡淡地説。

    「那又怎麼樣?搞不好只是模特兒想紅,找記者跟拍,炒作知名度罷了。」貝絮菲撇撇嘴,不以為然。

    「她是他們公司新商品的代言人,我看過他們一起出現……他們看起來感情應該很好。」靜晞説。

    「妳是他老婆耶!」貝絮菲説得理直氣壯。

    「……是前妻。我們五年前已經離婚了。」靜晞糾正她。

    歐予潔皺起眉頭。「可是妳還愛着他不是嗎?妳回來台灣難道不想跟他破鏡重圓嗎?」

    她搖搖頭説:「很多事過去就是過去了,感情也一樣。我們回不去從前,再也回不去了。而且,他都已經有女朋友了,我更不可能回去。」

    「靜晞,告訴學長真相,他會體諒妳離開他的原因。」貝絮菲勸説。

    好幾次,她看譚曜旭那麼痛苦,都想告訴他事實的真相,可是礙於她承諾過靜晞,所以終究還是忍住了。

    靜晞搖搖頭,對於過去,她想在他面前永遠保持緘默。

    「為什麼不説?現在妳都康復痊癒了,不用再擔心成為他的負累,當初妳考慮的那些因素,全都不在了啊!」歐予潔不懂她究竟在堅持些什麼。

    「我不要他負疚、自責,再説,他已經有了全新的開始,我更不應該去打擾他的生活,重提舊事。我現在要做的,是祝福他有一個幸福的未來。」

    以她對他的瞭解,他要是知道自己生了那麼重的病,一定會懊悔、自責過去沒有好好照顧她,又疏於關心她,才會沒發現她的異樣。

    「要我看自己深愛的男人去跟別人約會,我做不到。」貝絮菲説。

    「妳處處替他着想,以前是怕成為他的負擔、拖累他的人生;現在是怕他愧疚、自責,還要成全他跟其他女人在一起,妳這種胸襟都快可以拍大愛台的連續劇了!」歐予潔嘆了口氣。

    靜晞苦笑道:「這是在讚美我把愛昇華了嗎?」

    「算了。總之,只要妳能健健康康、開開心心就好了,我們全都尊重妳的決定。」歐予潔搖搖頭説。

    「對,只要妳能開心就好。」貝絮菲摟着她纖細的肩膀。

    「妳們真是我的好朋友。」靜晞微笑道。

    三個女生以橙汁代替啤酒,舉杯慶祝,然後暢談過去同居的糗事,彷佛回到了學生時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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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安路上的「棕櫚會館」星光熠熠,鎂光燈不停地閃着,大批的記者和賓客將會場擠得水泄不通,爭相採訪今晚的焦點人物──譚曜旭。

    雖然這是「Hansen國際電通」的新品發表會,重點應該落在新上市的手機和走秀模特兒身上,但是譚曜旭外表俊逸、事業有成,再加上未婚,有話題性,馬上就成為新一代的媒體寵兒,吸引大批記者來訪。

    晚會進入倒數階段,顏靜晞穿着一身俐落的褲裝,忙着在舞台前和後台之間穿梭奔跑,一會兒跟化妝師確定造型,一會兒和模特兒排定出場順序、檢查燈光。

    深怕大家都把新聞的焦點放在譚曜旭與錢悠莉的緋聞上,根本沒有人注意到這款手機上市,所以她不忘把新聞稿發給各家媒體記者。

    發完新聞稿後,與譚曜旭擦肩而過,兩人的視線在人羣之中交纏數秒後,她飛快地鑽入後台,消失在黑鴉鴉的人羣裏。

    譚曜旭見她消失後,這才收回目光,專心應付記者們的問題。

    「譚先生,聽説您要跟錢悠莉小姐結婚了,是真的嗎?佳期定在什麼時候?」娛樂版的女記者,將麥克風湊向他。

    「我跟錢小姐只是朋友,大家不要過度想象,隨便幫我們配對,這會影響錢小姐的交友情況。」譚曜旭温爾地笑道。

    「這麼説,譚先生還是單身嘍?」另一名記者立即追問。

    「工作就是我最好的女朋友。」譚曜旭説。

    他幽默的言談,令採訪氣氛十分融洽。

    「譚先生沒有女朋友,那各位單身的女性同胞有福了,快快發揮妳們的魅力吧!」男記者調侃着周遭女性。

    「今天是為了『Hansen國際電通』新款手機上市所作的發表會,不是我的徵婚大會,大家不要搞錯重點──」

    譚曜旭正欲讓媒體把焦點擺回手機上,驀地,後台傳來一陣騷動。

    「緒亞公關」的助理小可從舞台的布幕後衝出來,扯開嗓喊道:「誰幫忙叫一下救護車?我們組長昏倒了!」

    譚曜旭回過神,馬上格開人羣,衝向小可,急問道:「發生什麼事了?」

    小可焦急地説:「執行長,靜晞她從鋁梯上摔下來,暈了過去。」

    譚曜旭衝到後台,看到做了一半造型的模特兒們圍成一團。

    「快讓開……」譚曜旭吼道。

    模特兒們馬上讓開來,譚曜旭看見她癱軟在地上,連忙扶起她,檢查有沒有傷口。

    「曜旭……」錢悠莉顧不得化了一半的妝,也跑了過來。

    譚曜旭的眼裏只有靜晞,他微愠地追問着小可。「她爬到鋁梯上做什麼?」

    「因為有一盞燈不亮,又臨時找不到工作人員可以幫忙換,所以靜晞她就架着梯子爬上去,要自己換燈管,結果不知道怎麼搞的……她就從梯子上面摔下來了……」小可緊張地哭了出來。

    譚曜旭抱起靜晞,喚道:「吳經理呢?」

    「我在這裏。」吳經理從台前跑了過來。

    「這裏交給妳處理,我先帶她去看醫生。」譚曜旭叮嚀道,抱着她,由後門離開。

    譚曜旭焦急地睇着她蒼白的臉龐,快步奔到停車場內,將她放在座位上,發動引擎、踩動油門,直奔醫院。

    冷風由車窗的縫隙灌入,吹亂了他的頭髮。他搖起車窗,從後視鏡中覷着她的臉,過往的記憶掠過他的腦海,令人心痛的往昔浮現在他的眼前。

    多麼熟悉的一幕。

    五年前她受傷時,也是他抱着她倉皇求醫。

    那一次在醫院裏,他們決定相守一輩子,而這次呢?

    她還要他嗎?還願意回到他的身邊嗎?譚曜旭揪着心,愁悶地自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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