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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探敵訂約

    季豪一聽有人要將素姑捆了,心中大吃一驚,忙循聲奔了過去。

    誰知剛走有十餘丈遠,便聽一個嬌滴滴的聲音道:

    “哎喲!什麼事大驚小怪的,竟連我的使用丫頭也不放過了?”

    季豪若不是暈迷在指引燈下,定然聽得出這聲音是誰,無奈他那時已接近死亡邊緣,怎知發生在身邊的事物。

    只是這一來,素姑好像得到了靠山,立刻笑説道:

    “七少奶,你看氣人不?婢子奉命去救的那個老頭子,不但未救活,在你走後不久,便死了!”

    “總算我們也盡了心,閻王爺不留他的命,能怨我們嗎?”

    “是呀!我也是如此想,誰知他們卻硬説是‘白虎神煞’季豪,被我救活後,又偷着放了!”

    “白虎神煞季豪,不是個小孩子嗎?”

    “可是我們見的那個,卻是個白鬍子老頭,不論如何跟他們解説,他們都死不肯信,嗚……”

    素姑説着,就若有事般,嗚嗚哭了起來。

    季豪在暗中聽至此,心説:“好呀!不但背地咒罵我死,還替我起了這樣難聽的一個外號,看來不好好整治你一下才怪。”

    忖想着,便縱身而起,直向人聲處奔了過去。

    翻過一個不甚高的土丘,眼前景色忽然一變!

    只見很大的一座院落,各處酒火輝煌,在院的四周,正有些黑衣人在來往巡視,顯出異常緊張的樣子。

    此院落,大概新建不久,內面一棵樹都沒有,所以一望之下,入目瞭然。

    季豪並未停留,僅在微察之下,已向一座宏偉的

    大廳處縱去。

    這片房舍確是才蓋不久,季豪剛接近大廳,即有一股濃厚的油漆味沖鼻而入。

    但他並不須知道是不是新房,所關心的,則是素姑的安危問題。

    假若她真的據實説出,自己倒並不怕,頂多抽腿一走了之,可是她本人,極難逃過悲慘的命運。

    他雖然有時不知輕重,出手狠辣些,到底也是至性之人,素姑救過他的命,他不能置救命恩人於不顧。

    何況他與素姑同來之時,在交談中,發現素姑的本身,似乎也是一團謎,必須要揭開她的謎底來看看。

    所以季豪到達大廳屋頂之後,便就近側面通氣窗,縮身進入內面。

    誰知進入內面之後,除內面的情況一目瞭然之外,可是腳底下一點憑籍都無有,短時間內,自然可以支

    持,若時間久了,要想支持恐怕就困難了。

    於是無暇先看下面,便輕輕一縱,棲身屋樑。

    也幸虧房屋系新建,不然,就是足動再輕,也難免要帶起一點塵灰,而被下面的人發覺。

    誰知身子剛隱好,忽然從頭頂伸來一根黑棍,疾向自己身後掠去!

    季豪這一驚非同小可,立刻勁蓄雙掌,就準備向頭頂上劈去。

    不料勁還未發,已聽一個蒼老的聲音道:“小子安份一點吧!不要攪得連我老人家也要露出馬腳!”

    這聲音不大,卻震得耳鼓嗡嗡作響。

    再看廳中的那些人,仍然形同未覺,顯見人家是用的一種奇功,僅讓自己一人聽到而已。

    這是什麼奇功,季豪也一時無暇去想,抬頭向上望去,除驚懍之外,又不禁有點好笑起來。

    原來在他頭頂上不足尺處,有個白鬍子老者,身穿一襲麻布長衫,側身在屋架上,看去十分悠閒。

    右手拿了一根漆得黑亮的手杖,正在自己的身後指點着。

    唯一使人難解的,則是這位白鬍子老,不知基於何種理由,竟用一條白巾將臉矇住,無法看清其真面目。

    此刻他見季豪停下手來望他,即道:“不要呆看了,快把衣襟拉起來!”

    季豪至此,不禁臉一紅,暗怪自己粗心。

    原來適才只顧掩身,把衣襟飄出梁外,卻未曾注意到,假若不是這位老者好意指點,倒成為名副其實的藏頭露尾了!

    於是,忙把衣襟掖好,準備再向老者致謝。

    誰知抬頭一看,那裏還有老者的存在?

    驚駭!

    詫異!

    使季豪立感不安起來。

    假若離得遠不覺,猶有可説。

    但人家在頭頂相去不過五尺,就一低頭的工夫,竟無聲無息的走了,其人功力之純,頓使季豪驚詫莫名。

    他是誰?

    是為自己?

    還是不期而遇?

    這些疑問,在季豪腦子中,亂七八糟的轉個不停?

    事實也是如此,季豪自出道後,還未遇到過這高功力的人,即連不可一世的“一尊者”,季豪也未把他放進眼內。

    “哼!一羣浪蹄子,竟搗蛋到大爺們面前來了!”

    一聲咒罵,使季豪立刻驚覺,心裏自責道:“自己來幹什麼來了,竟讓些不相干的擾亂了心,反正是福不是禍,是禍早晚會來的,何必多想?”

    他心內雖這樣想,眼卻未停,早循聲向腳下巡視了。

    只見廳中場地頗大,約有十餘丈方圓。

    現在整齊的排列着四行桌椅,每行六席,桌上鋪着雪白的桌布,連杯筷都在擺設着,好似要待客的模樣。

    但是空蕩蕩的連一個人都沒有,僅在廳的一端,

    另有四個人,圍坐在一張小桌上,悶聲不語,為首的那人約五十歲上下,臉繃得很緊,剛才咒罵的就是他。

    在他的對面,坐個身材矮小老,但看起非常精明,正在不停的翻閲着一本薄冊子,且不時的皺皺眉。

    另兩邊坐的兩人,均系中等身材,其中一個蓄有幾根山羊鬍,一個卻白面無鬚,常偷瞧一下在生氣中的五十歲左右人。

    驀地!

    那身材矮小的停下翻閲的手,沉聲道:“陳大爺何必與她們女流之輩生氣,等下子齊總帶回來,請他留心查看一下,不是一切就得了嗎?”

    “趙老弟知道什麼,齊總帶早被這騷狐狸迷失了心,把事情交給他,還不如交給一塊石頭穩當些!”

    “這七少奶的來歷,是齊總帶在拜城窯子內霸佔來的。”

    “她總不會是生在窯子裏吧?”

    被稱為陳大爺的人,被他反問得笑了起來道:“趙

    老弟你雖未全説對,但也説對了一半。”

    “真是在窯子中生的?”

    “所以我説對了一半!”

    “我不懂!”

    “我這就告訴你,她的底還沒找清楚啦!”

    “不要盡賣關子啦!一個臭婊子,還有什麼大來歷不成!”

    “老弟,什麼事,不可太過武斷,便失去了判斷的能力不説,也最是貽誤大事!”

    “哼!你是想藉機教訓人是嗎?”

    那為首的人見狀,似是有點着惱,但仍有些勉強,忍着道:“趙老弟,不要處處擺面孔,我只是就事論事,若要像你一樣,我們兩就得先幹上一場!”

    誰知這位姓趙的短小漢子,立刻將桌子蓬的拍了一聲,姑起身來道:“先幹一場誰還怕你嗎?不要忘了我現在的地位!”

    “怎麼!想憑地位壓迫人可辦不到,充其量也不過是人家的耳目之一,要狐假虎威也該看個地方!”

    “好,看我這狐,是否須要假虎威?”

    姓趙的説着,便忽的一拳,隔桌擊了過去。

    那姓陳的也真不含糊,見他一拳打來,便左手一迎一帶,右手迅速拍下,隨着這一拍之勢,即發出清脆的響聲,接着,便見姓趙的雙手掩臉,踉蹌退開了數步!

    姓趙的尚未喘過氣,姓陳的便極為不屑的道:“名義上是觀察,實際上也不過是人家僕名、跟隨,大爺給你一個坐位,已經是把你捧到天上啦,還不知足,竟公然和我遞爪子起來!”

    “好呀!陳財,不要認為當了莊主,便目空一切,這筆賬,總有清算的一天!”

    “除了向你的主人哭訴外,別的還有什麼大不了?”

    “好!我們走着瞧,就憑這句話,已足夠送掉你的狗命而有餘!”

    陳莊主聞言之後,將眼一瞪,立刻面露殺機,就繞過桌子,一步一步慢慢朝姓趙的跟前走去。

    季豪在暗中越看越納悶,何以旁邊坐的兩人,對目前的事情,竟然視若無睹,任由他們演變下去,假若這位陳莊主一出手,姓趙的便必死無疑。

    這從他們方才隔桌動的兩手上,已明白分辨了出來。

    誰知就在此時,門外忽然又進來一名亂須如戟的大漢,在他的身後,又接二連三跟有二十餘個面貌兇惡的漢子,個個身帶兵刃看起來非常唬人。

    那亂須大漢一進門,便被眼前的景況弄得怔了一下,但旋即沉聲問道:“陳財,你這是幹什麼?”

    陳莊主一見情況不妙,就忙收住勢子,馬上變了一副笑臉,恭聲道:“齊總帶回來啦!可有那小子的蹤影?”

    “甭提啦,無怪一般人都給他加一個神字,行動確也令人難以捉摸,在天黑之際,曾接獲黑雕的報告,顯示他已朝指引燈方向而來,可是經過一陣搜查之後,卻連個鬼影子都沒有!”

    這位齊總帶可能因為遍尋不着季豪,感到氣惱異常,所以一進門就竟然-嗦了一大套。

    陳莊主見狀,先朝原先桌上旁坐的兩人瞟了一眼,即神秘的一笑道:“不必談這些喪氣的事了,現在先告訴總帶一個好消息。”

    “可是你們已經得到線索?”

    “我們在家裏未動,那有什麼線索,只是説總帶的如夫人已到莊內,正在靜實候您大駕哩!”

    “是那一個?”

    “嘻嘻,您猜猜看!”

    “陳莊主近來長進多子,連説話也學會不少技巧,快説出來吧,滿心的事,誰還有心猜這些!”

    “不過你要知道是誰,也許滿腹火氣立刻會消的。”

    “都是些破瓶子爛罐子了,哪有一箇中意的!”

    “貨雖破,貨色可不壞,老七!”

    “真的?”

    “我陳財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在總帶面前撒謊!”

    這一來,齊總帶的精神果真來了,本是剛剛坐下,此刻卻忽然站了起來,向隨後而來的眾人一抱拳道:

    “反正金沙泉方面的人,等下再通知照會行事,大家就請隨便坐坐,我去看下子立刻就來。”

    眾人雖感有點不是味道,但仍然肅立齊叫:“總帶有事請便!”

    齊總帶一方面拱手致歉,一方面便大踏步往外走去。

    而那位陳莊主,忙趕在前面領路,匆匆而去。

    就在齊總帶與陳莊主一走,先前被陳莊主摑了一掌的姓趙的漢子,立刻趨近一個鷹鼻鷂眼、麪皮黃瘦,留有八字鬍的跟前,小聲嘀咕起來。

    至於他們嘀咕的什麼,由於聲音低,季豪無法聽到,唯依情形看,定然是在説陳莊主的壞話無疑。

    不過季豪可感到為難了,再耽下去吧,不知要等到什麼時候,走嗎,又有點捨不得,因為雖説估量情勢,自己並不怕,一旦被人發現,總是少不了一場麻煩。

    正在進退兩難之際,忽見一條黑影,喇的一聲,已衝進屋來,在廳中略微盤旋了一下,即落於一張桌上。啊,原是一隻雕!

    季豪是吃過鷹鷲的虧,所以一見大雕,不由勾起舊恨,就想居高臨下,一掌劈了出去。但意念方動,又被另一個意念予以打消。

    他不能這樣作,小不忍則亂大謀,假若真是如此做,豈不是等於自暴行藏?

    就在他這猶豫的一陣工夫,那個黃皮削瘦的人,已伸手從雕爪上解下一個小竹筒隨手打了開來。

    季豪也覺得非常納悶,心想:“這種野東西還能利用?假若真是如此,今後的行動可麻煩了!”

    尋思中,那黃皮削瘦的人,已隨手投給大雕一塊肉,大雕就空一抓,在噗噗兩聲削響之中,已展翅向廳外飛去。

    這一陣,季豪直捏一把汗,生恐大雕得食之後,飛向樑上來吃。

    現在見大雕已去,隨暗自僥倖不已。

    方僥倖中,那黃皮削瘦的人,已先哼了一擊道:

    “盡是一些飯桶,去了那麼多人,都未尋到一點線索,而人家金沙泉的黃寨主,卻在不聲不響中,已知那小子已到指引燈近皆了!”

    “消息不知是否正確?”旁邊有人問。

    可是適才與陳莊主曾動過手那位姓趙的,立刻趨近來道:“怎麼樣,剛才我的判斷不會錯吧!”

    “嗯!有點道理,不過目前尚不能十分確定,因為這件事關係重大,假若弄不好,你我丟性命事小,整個大局,也可能受到影響!”

    “有如此嚴重?”

    “箇中詳情,非你所能瞭解,只有多加註意就是。”

    黃皮削瘦人方説至此,忽見門口走進四個黑衣大漢,一進門便朗聲大笑道:“鍾觀察倒先到了,這裏的一切準備,大概都就緒了吧!”

    黃皮削瘦的人忙一拱手道:“各位先休息一下,詳細情形,等下齊總帶會親向大家宣佈的!”

    “如此説來,是已有成竹在胸了?”

    “雖大致已安排,只是目前尚不知何處重要!”

    “怎麼,還未找到那小子的下落?”

    “料想仍在這一帶,雖詳細地點不知,但諒他也逃不過已設下的天羅地網!”

    “我想也應該如此。”

    看樣子,才來這四人的地位不低,由於其説話的態度上看,可能要在這位鍾觀察之上。所以那種觀察聽了之後,即道:“上面的意圖所在,能不盡力而為?”

    “但願這件事不須我們四兄弟插手才好!”

    “四位乃我們五月楓的棟樑,少了你們四老的大力鼎助,恐怕什麼事都作不成!”

    “哈哈,鍾兄是生怕我們抽腿是不是?”

    “喀拉湖的四豪客,任誰提起來,也得豎起大拇指説聲‘夠種’,現在全部出動,來捉拿一隻小耗子,若再被他走了,這塊金字招牌,就算從此砸啦!”

    “鍾兄不用拿話來套,諒他也逃不出掌心!”

    這喀拉湖四豪客與鍾觀察,顯然是在勾心鬥角的使心眼,其用意無非是對手太強,任誰都沒有必勝把握。

    假若是對付一般高手,那他們不僅用不上這一套,反而要爭先恐後,誰都想搶着去拾下來,以之激賞。

    可是一直藏在暗處的季豪,哪知道他是在鬥心眼,所以聽他們都不把自己看在眼裏,就不由氣往上衝,

    準備下去打他個落花流水。

    誰知他身形剛動,便有一個清晰的聲音道:“娃兒稍安勿躁,難道你不想看看後面的好戲?”

    於是忙收住欲動之勢,準備看那老者的停身所在。

    從聲音上,已知又是那白鬍子蒙面老者所發,可是他察遍了大廳內每一處可資隱身之處,均無他的影子。

    “這真怪了?”

    季豪心內這樣説,同時也感到有些不安。

    因為人家既能看清他的一舉一動,他卻看不清人家,這在一般江湖上來説,已經是輸給人家了。

    但季豪是個既倔強又任性的人,哪能受得了這種氣,於是便以傳音入密的功夫向白鬍子老者叫道:

    “喂!白鬍子老頭,你在哪裏呀?”

    半晌,方聽白鬍子老者哼了一聲道:“娃兒好沒規矩,怎能稱我老人家為白鬍子老頭?”

    “這就怪了,既未告訴我姓名,不稱你白鬍子老頭,難道要稱蒙面老頭嗎?”

    “好利口的娃兒,你的師父是誰?”

    “不敢見人的老頭,這下你可問着了!”

    “有什麼問着了?”

    “我的師父和你一樣。”

    “怎會和我一樣子。”

    “也是個白鬍子老頭呀。”

    “他叫什麼名字?”

    “又是和我對你一樣。”

    “娃兒年歲不大,倒是頂會賣關子!”

    “句句實言,有什麼關子可賣?”

    “為什麼不説出師父姓名?”

    “這就是我説和對你一樣不知之理!”

    “定不是什麼好路道!”

    “如此説,你也不是好路道了?”

    “怎能與我相比!”

    “你也不是神,有什麼不能和你相比!”

    “定是些邪魔外道!”

    “這也包括你自己在內?”

    “為什麼包括我?”

    “因為我也不知道你的姓名嘛!”

    “你不知道我的姓名,就認定我老人家是邪魔外道,未免太武斷了吧!”

    “你無法知我師父的姓名,便説是邪魔外道,這就不武斷嗎?”

    “好,現在不必多説,明晚三更,我在‘卧牛峯’等你,看能不能知道你師父是誰!”

    季豪正想問卧牛峯在什麼地方時,但尚未開口,便見大廳的情況,忽然一變,個個恭身而立,門外擁進一羣黑衣人,由齊總帶為首,魚貫而入。

    再也無暇理會那白鬍子老者,便全神向廳中看去。

    齊總帶進來之後,即高踞首席之上,其餘的人,在齊總帶坐下之後,方各自依次坐下。

    二十餘席,共坐有兩百餘人,依情形,應該有點亂糟糟才對,可是情況恰巧相反,大家坐定後,整個大廳中都是靜悄悄的。

    季豪一見這種情況,也覺這“五月楓”的屬下,確是不可小覦。

    待大家坐定後,齊總帶方站起身來道:“兄弟這次承蒙上面看得起,把這付擔來負,自是感到非常榮耀與千斤重擔交由兄不安!”

    他説至此,把話停了下繼道:“常説獨木難支大廈,要憑各位全力協助才行,假若完成這件大事之後,便可乘機東下,到那時,哈哈,各位不愁沒有地盤!”

    這時廳中的人,個個面露喜色,顯然對於未來遠景,憧憬出一幅良好的畫面,將來都是畫面內的人員。

    當大家面露喜色之時,齊總帶又道:“天下沒有不勞而獲的事,為要開拓這一遠景,便須要披肝瀝膽,為‘五月楓’而努力,至於此次的詳細分配,由鍾觀察再和大家説明!”

    説完便向鍾觀察瞟了一眼,方昂然坐下。

    黃皮削瘦的鐘觀察,站起身來,先乾咳了一下,方從懷中摸出一張白羊皮,然後指着白羊皮道:“這是一張包括整個白龍堆沙漠,以及東至玉門的地理圖,以玉門關我們的‘楓揚莊’為中心,官道以北,由金沙泉的黃寨主負責,至於官道以南,嘿嘿!”

    他説着,尖笑了兩聲,把話一停,轉眼望着楓揚莊的陳莊主繼道:“有勞陳莊主你的大力了!”

    他説着又加以解釋道:“本來依照情勢,應該由黃寨主負責南邊,皆因黃寨主的力量比較薄弱,所以就由陳莊主偏勞一點。”

    什麼事,往往自以為聰明的人,常會被聰明所誤,他要不加解釋,陳莊主也許不會犯疑,可是他這一加解釋,陳莊主立刻將眼珠一轉,見趙升正在頷首微笑,心下隨即明瞭了一切。

    於是忙站起身來一拱手,口中朗聲道:“承蒙種觀察瞧得起兄弟,就是赴湯蹈火,也不會皺一下眉頭。”

    “那就如此決定!”

    齊總帶説着,就站起身來繼道:“現在就開始吃飯,隨後立即各守崗位,不論在任何情況下,都要把那小子挫下,如有些許違誤,不要説本總帶不顧情面。”

    這位齊總帶的話,固然夠堅決,卻不知由於陳莊主與鍾觀察兩人,在他眼底下已埋下了失敗的種子。

    季豪觀察至此,已知好戲已畢,隨輕若狸貓般,又循原路出去,直向金沙泉方向而去。

    因為鍾觀察在當眾打開地圖時,他在樑上已看得清清楚楚,所以不必詢問,已將此地的一切環境瞭若指掌。

    金沙泉。

    就在楓揚莊西南,不足二十里的地方。

    那裏是北臨白龍堆沙漠,南依何爾金山支脈。

    因為那裏有一個清澈見底的大泉而得名。

    數十里路程,以季豪的輕功,還不是轉瞬就到。

    大概是由於臨白龍堆太近,嫌風沙太大之故吧,隨在泉的四周,築成一圈寨牆,遠看去,簡直像個小城。

    眼看再有盞茶工夫即到,奔行間,忽聞有“噗噗”

    之聲,發自身後。

    他乃吃過鷹鵰之虧的人,聞聲知警,忙就勢一轉,陡然拔羽在手,猛力向後插去。

    隨着他煽出之勢,便聽到“噗啪”一陣響音中,夾雜着兩聲淒厲的啾啾悲鳴!

    果然不錯,正是一隻大雕。

    季豪不敢怠慢,忙上前用羽壓住,細看之下,果不出所料,在雕腿上綁有一個三寸長的竹筒。

    這種竹筒,季豪在楓揚莊的大廳中曾經見過,知道內面另有文章。

    本來他是準備一下子把它劈死的。

    可是臨時靈機一動,才改劈為煽,捉到活的了。

    及打開一看,內面並無什麼稀奇,就是鍾觀察在楓揚莊宣佈的事,催促其火速行動而已。

    有了這種發現,季豪那能輕輕放過!

    忙依照原函的口氣,重新寫就,以握梁換柱的手法,又縱雕飛去。

    那雕並未受傷,只不過是季豪的寶羽風力太強,在冷不提防之下,當時煽得有點發暈而已。

    現在縱之使去,真像喪家之犬般,展趣直向金沙泉飛竄。

    季豪望着逝去的雕影,臉上泛起一絲冷笑,轉身回奔而去。

    三更剛過,玉門關之南,阿爾金山以北,西至廣大的沙漠中,到處都是人影幢幢,展開了大的搜尋。

    這些分作兩股,東面的往西搜,西面的往東尋,兩批人馬慢慢向一處接近。

    搜,不放過每一寸土!

    尋,查遍了一草一木!

    慢慢向一處接近,逐漸朝一起合擺!

    真是人多好辦事,這麼大一片廣壤之地,僅不過一個更次,便兩下碰到一塊了。

    這是怎麼回事?

    兩下里都怔住了。

    驀地!

    東邊的人忽然問道:“你們可是金沙泉的人嗎?”

    “不錯,你們楓揚莊的為什麼跑到此地?”

    “明知故問,還要質問別人,八成是另有用心!”

    “誰另有用心,説話可要放明白些!”

    “有什麼不明白的,齊總帶令你們在北邊找,你們卻偏要來南邊尋,不是明知故違而何?”

    “明明是叫你們往北邊,作錯了還不及認,難道我們金沙泉的歸附你們,就連個狗都不如嗎?”

    “還要強辯?”

    “有令在手,怎説是強辯!”

    “好,叫黃寨主拿令來看!”

    “你算什麼東西,怎麼叫寨主拿令給你看!”

    “怎麼罵起人來了?”

    “罵你還是看得起你,不然嗎,哼!”

    “不要哼呀!唧呀的,不然要怎樣?”

    “就宰了你!”

    “你有這個膽嗎?”

    “不信就試試看!”

    “伸出脖子,諒你也不敢動大爺一指頭!”

    東邊那人説着,就真的將脖子伸了開來。

    西邊這人大概看不慣他這種自大的態度,所以真的手起刀落,猛向東邊那人的脖子上砍去。

    接着便是一聲慘叫,東邊那人抱住肩頭,往後疾跑,並在口中揚聲大叫:“金沙泉的人反了!”

    他這一叫,給這靜靜的深夜,憑添無限恐怖色彩。

    而西邊那個黑衣人,大概已知闖了大禍,所以砍下一刀之後,不但未再砍第二刀,反而怔怔的呆在那裏了。

    本來依照常理説,一個伸着脖子,一個用刀去砍,沒有把頭砍不下來之理。

    事實上,這一刀不但未把對方的頭砍下,反而自己嚇呆了,寧非怪事!

    説穿了,一點也不怪,東邊那個黑衣人,雖説嘴上很硬,好像很有點視死如歸的氣概。

    其實不然,等對方手一舉,他便有些膽寒了,就忙往一邊躲,總算他躲得快,未作刀下之鬼,但一刀之苦。卻仍未躲得過!

    現在經他這一喊,不但東邊的人齊圍了來,西邊的人也聞聲而至。

    只是大家卻不明白究竟是為的什麼,因為雙方都是自己人,何以會自相殘殺起來,一時也摸不清底細?

    就在大家怔忡之際,忽聞有人冷哼一聲道:“黃理泉,你好大的膽子,竟公然造起反來了!”

    “鍾觀察先不要血口噴人,應該把事情先弄清楚再説不遲!”

    這答話的,正是金沙泉的黃寨主。

    生得體格魁梧,儀表不俗,只是看起來有點懦弱,這與邊陲地方,一般人標悍的性格,有點不同。

    在他面前不遠處,站着一個黃皮削瘦的人,不是鍾觀察是誰?

    此刻他聽黃寨主一説,便嘿嘿兩聲冷笑道:“事情已經擺在眼前,還有什麼不清楚的!”

    “這是屬下人的個人爭執,待我查明之後,定給鍾觀察出氣就是!”

    “誰問你這些啦。”

    “鍾觀察的意思是……”

    “既不是想造反,卻到此地作甚?”

    “我也正想問總帶呢?楓揚莊的人無故來到此地,是否為齊總帶的令諭?”

    “怎麼,他們在此,耽誤你的行動是吧!”

    “倒不是耽誤我的行動,應該説是幫了我一半的忙,只不知那邊的地區,由誰去把守了?”

    “哼!還要巧辯,人來,先給我拿下再説!”

    鍾觀察一聲説拿人,身後立即閃出幾個大漢,不由分説,就把黃寨主綁了起來。

    黃寨主無故被綁,金沙泉的人,立刻鼓譟起來。

    紛亂之中,忽聽有人叫道:“鍾觀察依勢凌人,我們打!”

    羣情檄昂之中,這一聲打,無異是一段導火線,金沙泉的人,便一鼓而上,猛向楓揚莊的人攻了上去。

    楓揚莊方面,似乎未想到這一着,及發現之時,已經有不少人被殺死了!

    於是便紛紛棄甲曳兵而逃,逃得慢的,不是被一刀戮死,便是做了無頭之鬼。

    眼看將要追到楓揚莊之際,忽見楓揚莊的人傾巢而出,雙方一見面,連話都未説,便殺成了一塊。

    本來以實力來説,金沙泉的人,説什麼也殺不過楓揚莊的。

    但由於楓揚莊的人,一時之間未及防備,再一方面,是金沙泉的人,個個都抱有必死之心,反正橫豎都是個死,就不如死得光明些。

    因此,楓揚莊的人,才吃了敗仗。

    由於這場混鬥是在黑夜進行,才開始時,分不清敵我,到了後來,簡直連誰是敵都分不清了,只一見人便殺。

    忽然有人喝道:“齊總帶來了,大家快住手!”

    所有的人,便紛紛停下手來。

    接着便見齊總帶率領着陳莊主,以及喀拉湖四豪客,從楓揚莊忽忽而至。

    到場之後,大家一看,只見屍體縱橫,傷亡枕藉,隨一皺眉頭,沉聲問道:“到底是怎麼回事?”

    楓揚莊的人好像得到了靠山,立即趨前道:“金沙泉的人要造反,不聽調度,無故來到我們的守地來撒野,並擾我們搜……”

    金沙泉的人,也是受了滿肚子的委屈,立刻反駁

    道:“盡是胡説,我們是奉命來此,你們楓揚莊卻硬誣我們要造反!”

    齊總帶微一沉思,即道:“黃寨主呢?”

    “首先被鍾觀察綁去了,誰知楓揚莊把他藏在何處?”

    “鍾觀察哪兒去了?”

    “他是押着黃寨主離開的,現在何處,我們也不清楚,或者可能先回莊中去了。”

    “這些先不談,黃寨主命你們到此地,可是以什麼作發號施令的根據?”

    “總帶的親筆函件!”

    “現在可曾帶來?”

    “在寨中總管處存案。”

    “好,現在先不談事情的是非,金沙泉的人先去把原函取來看。”

    “遵命!”

    金沙泉的人在遵命聲中,齊向金沙泉方向奔去。

    誰知金沙泉的人剛走,忽聞有人驚叫道:“啊,好大的火!”

    “呀!那是楓揚莊!”

    “打了一輩子雁,到頭來卻被雁啄瞎了眼睛!”

    這是齊總帶的感慨之詞,他一方説着,回頭直向楓揚莊奔去。

    齊總帶的經驗,到底比他們都高上一等,見此情形,知道是中了別人之計。

    無奈知道的太晚了些,及他趕回楓揚莊,那裏已成一片焦土,甚至連他七少奶和丫頭素姑也失去了所在。

    就在楓揚莊起火後的不久,離楓揚之南,不足三里之處,卻有三個人,各以不同的姿勢,或躺或坐或立,都在沉默不語。

    地上躺的,是鍾觀察,他被人點了軟麻穴,四肢無力,不但坐不起來,連躺着也是哼呀唧的。

    坐在地上的,是黃寨主,他雙手抱頭,只是沉默不語,至於想些什麼,也唯有他自己知道。

    至於立在地上的,則是被人稱作白虎神煞的季豪。

    你道他們金沙泉與楓揚莊的人,兩下拚鬥了這麼久,季豪為什麼不露面呢?

    原來這正是季豪的一手傑作而引起!

    因為季豪離開楓揚莊之時,本是準備給他們來個先下手為強,予以各個擊破,較為省力些。

    反正此地的地理環境,已瞭然於胸,不怕找不到位置了。

    誰知遇到那隻傳信的大雕,便忽然靈機一動,覺得與其處處自己出力,就不如來個“隔山觀虎鬥”要好些。

    隨利用他們傳信的大雕,將改變後的函件,帶進了金沙泉。

    他自己則先跑到臨近的阿爾金山內,找地方飽餐了一頓,運功調息去了。

    且以目前他急所需要的,飲食倒在其次,主要在有一陣安靜的調息,實比山珍海味都要好。

    即使他們鬥不起來,但兩下里會合在一處,給他們來個一次總結,也較東奔西跑好的多。

    而且這一着不僅被料中,還得到意外的效果。

    及季豪運功完畢,正是兩下里剛動手不久,鍾觀察正押着黃寨主要回轉楓揚莊去的時候。

    於是便趁走到無人之處,突然動手點倒四名黑衣大漢,又趁鍾觀察失神之中,又點了他的軟麻穴,真是作的神不知鬼不覺,高明至極。

    這是季豪這一陣的去向,表處遠過不提。

    且説季豪見他們都不言語,隨道:“既然兩位都不願意説,可不要怪在下不留情了!”

    “小俠實在錯怪我了,我們確不知道!”

    “身為五月楓手下的寨主,竟連五月楓為誰都不知

    道,説來誰會相信?”

    “小俠可知道他們對我們存有戒心麼?”

    “是怕你真的要反?”

    “確是如此。”

    “為什麼怕你反,難道對楓揚莊不怕?”

    “我與楓揚莊雖屬同等地位,但對我們的看法,卻完全不同,任你對他的如何努力,仍不能釋其疑!”

    “這是為什麼?”

    “因為……因為……”

    “到底為什麼,怎麼吞吞吐吐的?”

    “唉!”

    黃理泉先長嘆了一聲,始黯然道:“因為我是在被迫之下,才歸附他們的!”

    “哦!原來如此。”

    季豪恍然大悟的説着,又問道:“歸附他們多久了?”

    “半年不到。”

    “以前卻作些什麼?”

    “至於以前,説出來也不怕小俠見笑,所作所為,有好也有壞!”

    “好的一方面都是什麼?”

    “在白龍堆沙漠內,也曾不斷救過貧苦的人。”

    “壞的呢?”

    “搶劫過往客商。”

    “哦!原是毛賊一羣,今後準備怎麼辦?”

    “假若蒙小俠寬恕,願追隨小俠!”

    “謝謝你的好意,我自己還是行蹤無定,怎能帶人!”

    “唉!看樣子我只有被殺一途了!”

    “不必嘆氣,就算你説的是句句實言,快收拾你的殘部去自謀生路吧!”

    黃理泉見季豪拒其同行,自知已無別的辦法,隨向季豪拱了拱手道:“在下今後將進入關內,若有用着的時候,只要隨便派人傳一句話,雖自忖武功不濟,但跑幾步腿的能力,總是有的,我們再見了!”

    黃理泉説完,即一抱拳,逕去處理他的事了。

    季豪見黃理泉已去,暗忖:“此人雖有些懦弱,但到底不失為一條漢子!”

    “小俠,請放了我吧!”

    季豪正在替黃理泉想出路,在哼唧不停的鐘觀察忽然開了腔,頓使季豪感到不耐,立即上前踢了兩腳道:“既沒骨氣,又肚子壞小的勢利胚人,要以你為最!”

    你兩腳踢得還真不輕,把個鍾觀察踢得眼淚直流,口中不住的在喊少爺。

    季豪見他這付膿包像,隨罵道:“先前那股子狠勁哪裏去啦,快説,你們的五月楓,究竟是怎麼樣個人?現在住於何處?”

    “小爺饒命,我們實在不知道!”

    “你們奉命行事時,是依照什麼去行的?”

    “小的們只知行事,對上面的一切,概無所知!”

    “不給你吃點苦頭,諒也不肯説!”

    季豪説着,便伸開中食二指,同時在鍾觀察的腦後點下,鍾觀察跟着他點下的手指,即面色大變,剎時間渾身顫抖起來。

    不大工夫,鍾觀察已經渾身流汗,口中雖連連求饒,就是不説出五月楓的所在,直使季豪氣惱萬分。

    正當季豪氣惱之中,準備結束鍾觀察的生命時,忽聞香風觸鼻,緊接着便是一陣咯咯嬌笑道:“小弟弟的手段好毒喲!這樣作踐他,還不如干脆打發他上路的好。”

    季豪聞聲忙向左邊看去,誰知就在他扭頭之際,從右邊閃過一個黑衣少婦,腳尖在鍾觀察的命門穴上一踢,鍾觀察立即一命嗚呼。

    待季豪發覺,想出言阻止時,已經遲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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