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片血紅中,君祖武嚮慕容盈盈大叫道:“現在輪到我們來決一生死了,當然我知道勝過你的機會幾乎是萬分之一,可是我已經將長白的精神表現給你看了,也許在十年之後,長白的下一代會用同樣的方法殺死你,無論如何,長白是消滅不了的,它將與長白山一樣永垂千古……”
慕容盈盈好奇的一笑道:
“我真不明白你們表現的是什麼鬼精神。”
君祖武朗聲道:
“在長白的武德精神中,最重視一個勇字,可是我們並不鼓勵匹夫之勇,所謂劍下死於劍,那是最愚蠢的行為。”
慕容盈盈道:“那麼你們所説的勇字作何解釋呢?”
君祖武道:
“量力而為,待機而起,除了不向敵人屈服外,任何保全生命的方法都不限制使用,只有在萬般無奈的情形下才挺身一斗而求死,所以多少年來,長白門人從來就沒有被敵人殺死過,而長白門人也最長壽……”
慕容盈盈笑道:
“你們對於臨陣脱逃一定很嘉許吧!”
君祖武道:“不錯!力不能敵,逃避是上上之策,只要不向敵人屈服,逃走並不是恥辱,留有用之身,作再起之舉,這才是真正的大勇。”
慕容盈盈笑道:“那你為什麼要殺死他們呢?”
君祖武對滿地的殘屍看了一眼道:
“他們如果有一線生機,我自然不會出此下策,可是今天我明知他們逃不出去的,只有給他們一個較佳的死法。”
慕容盈盈笑道:“逃出去是不可能的,可是打鬥而死,不比死在你的劍下更壯烈一點嗎?”
君祖武搖搖頭道:“不!我已經説過,作困獸之鬥是愚蠢的死法,我是掌門人,別無選擇餘地,他們卻不必如此。”
慕容盈盈道:“他們死得並不光采。”
君祖武厲聲道:
“胡説!他們是在正門規的名義下,由掌門人親自殺死,在長白説來,這是僅次於壽終正寢的最佳死法。”
慕容盈盈笑道:“我到看不出來好處何在。”
君祖武道:
“長白練武的宗旨首在榮譽,次在生命,他們為了榮譽,毅然獻出寶貴的生命,這還不夠壯烈嗎?”
慕容盈盈道:
“可是他們並沒有做出對不起門户的事。”
君祖武慘笑道:
“他們無法留下生命來為門户盡更多的力,就是對不起門户,能夠不死在敵人之手,是他們最大的願望。”
慕容盈盈道:“這一死無補於事。”
君祖武大笑道:
“目前也許沒有,可是他們這種忠於門户,鍥而不捨的精神,為後世留下了極大的影響,長白的後人只要本着這種精神繼續奮鬥,總有一天會替他們的死取回代價的。”
慕容盈盈冷笑道:“你以為長白還會有後人嗎?”
君祖武哈哈大笑道:
“今天我可以泄漏一個秘密,長白的門人弟子雖眾,卻從沒有一個人能得知他們的身世與來龍去脈的,你想知道這個原因嗎?”
此言一出,不禁使慕容盈盈怔住了,其他人也怔住了,長白派是關外唯一的武林門派,門中弟子有幾百人之眾,卻全部聚結在長白的總壇上,沒有人在外面生根,也沒有人在外面成家,多少年來,他們一直是與世隔絕的。
君祖武又大笑道:
“長白門中沒有外人,弟子完全是自相婚配,有了子女後,都送到山中一個極其隱秘的地方去練武功,直到廿歲成人後,再出來為門户效力,你只能殺光長白現有的人,卻無法找到我們的下一代,所以我許十年為期,十年後那些小孩子學成了,新的長白派又出世了!”
慕容盈盈道:“他們能動搖我翠湖的根本嗎?”
君祖武笑道:“他們知道父母兄長慘死的消息後,一定會矢志苦練武功,十年後藝成出山,他們會守着長白立門的精神與武德,明裏不行暗裏來,總有辦法把你翠湖的底都翻過來!”
慕容盈盈道:
“我可以蕩平長白山,把他們找出來!”
君祖武大笑道:“你別做夢了,你知道長白山有多大,動用你翠湖全部的人力,搜上一百年,也無法普及它一半的地區。”
慕容盈盈道:
“我可以抓起幾個長白的人,嚴刑逼供,只要一個人熬不住,自然會把那個地方招供出來的。”
君祖武微笑道:
“長白沒有貪生怕死的人,更何況那個地方只有我一個人知道,那是為了怕有些不放心的父母前去探望而分散他們練武的意志,長白的創始人為了使門户千繼,特別設立了這個萬無一失的計劃……”
丁梅村忍不住插口道:
“君兄今天才説出了長白人源之秘,的確是卓知遠見,如果我們都作了類似的準備,也就不會為後事擔憂了!”
君祖武嘆道:
“長白廣被萬里,而且都是崇山峻嶺,終年積雪,容易藏身,在別的地方,這個方法未必能行得通。”
丁梅村道:
“我們不必大舉進行,只要在隱秘的地方,訓練三四個人,以為緊急應變之後繼,就不怕門户滅絕了。”
慕容盈盈陰沉沉地一笑道:
“你們都不必後悔,長白山的後計未必能保得住。”
君祖武坦然道:“我敢説出來,自然就不怕你找得到。”
慕容盈盈道:“我不用找,自然會有人帶我去。”
君祖武道:“沒有人!只有我一個人知道那所在。”
慕容盈盈笑道:
“長白的人都是從那兒出來的,怎麼只有你一個人?”
君祖武一笑道:“你若是在這方面動腦筋就白費心力了,出山的弟子都是在藝成儀式後飲下迷藥,在昏睡中被送到外面來的,根本不知道進出的路途,而且山中的教武功師長都是自幼就留在那裏的,也不知道出山的路徑,整個的秘密只有掌門人知道。”
慕容盈盈道:“既然內外隔絕,你們如何聯絡呢?”
君祖武道:“每年我都去巡視一次,如若我有一年沒有去,那就是門户發生了意外之變,留在山中的人自然知道應變的方法。”
慕容盈盈問道:“如果你意外身死,來不及通知山中呢?”
君祖武笑道:
“我每次離山外出時,都作了妥善的安排,只要我不回去,自然有一個最靠得住的人去籌劃一切。”
慕容盈盈沉聲道:“如此看來,我必須在你身上動腦筋了?”
君祖武朗聲道:
“那恐怕不容易,你殺死我不難,想從我口中問出片言隻字,勢將比移山倒海還難上千百倍!”
慕容盈盈冷笑道:
“我倒不信,我既然敢領袖武林,絕沒有做不到的事。”
君祖武一挺長劍道:
“你可以試試看,長白劍式也許不夠稱天下無敵,可是對於保住不被敵人生擒,倒有絕對把握!”
慕容盈盈長劍一撩,輕輕地刺出一招,君祖武視而不理,又挺長劍攻上來,竟是存心作與敵偕亡的打算。
慕容盈盈兜手一圈,紫郢劍的利鋒將君祖武手中的長劍削成了十幾段碎屑,然後厲聲道:
“你赤手空拳,還能作最後的掙扎嗎?”
君祖武將光禿禿的劍柄丟開,雙手握拳道:
“長白武功並不限於用劍,手腳都是搏敵之利器。”
説完他又撲了上來,拳腳齊施,攻勢十分凌厲,慕容盈盈反而被他逼退了,因為殺死他倒是容易,叫他投降確然有點困難。
雖然她的劍嘗試着去削他的手腳,想將他傷成殘廢,可是君祖武為一派掌門人,而長白拳法亦為一絕。
君祖武每次都能避開劍刃,改用身體的致命部份迎上來,這種求死的打法與武學的常規是相反的路線。
練武的目的在求勝,哪有自己送死的,可是君祖武一心求死,反倒將慕容盈盈難住了。
她每一招都可以殺死君祖武,卻又有無法下手的顧忌,因此被他逼得連連退後,有時幾乎被他的拳風擊中。
高猛看得急了道:“盈盈!這樣打法不行的,管他什麼後患不後患,還是先把他殺死算了,否則你自己會吃虧的。”
慕容盈盈叫道:“不行!我並不怕他的後人出來報仇……”
高猛叫道:“那你何必跟他糾纏呢?”
“我要叫天下人知道沒有事情能難住我!”
説着又退了幾步,而君祖武的拳勢更急了,若非顧忌她手中的寶劍會傷及他的手腳,他幾乎就能殺死慕容盈盈。
相持了二十多個回合,慕容盈盈已經退到木台之前,由於君祖武逼得太急,她忘了身後的階梯。
腳下一絆,身子失去平衡,人往旁邊摔出去,連寶劍都脱了手,君祖武見機會難得,搶前一步,飛腳直踢。
慕容盈盈總算身手矯捷,及時伸手托住他的腳尖,雖然被他一踢之力震了出去,人倒是沒受傷。
君祖武回身撈住紫郢劍,哈哈一笑道:
“毒婦!現在該輪到我來殺死你了!”
高猛見狀大驚,連忙挺劍過來欲待阻攔。
慕容盈盈叫道:“高猛!退下去!我沒有叫你幫忙!”
高猛一怔道:“可是神劍在他手裏。”
慕容盈盈冷笑道:“那又怎麼樣,他敢用來殺我嗎?”
君祖武大笑道:“有什麼不敢的?這是個最難得的機會!”
丁梅村忙道:“君兄,我們仗着神劍還是先圖脱身要緊。”
君祖武道:“脱身後我們能安全嗎?此毒婦不除,天下永無寧日。”
慕容盈盈挺劍向前道:“剛才你仗着空手佔便宜,現在可輸到我了!”
君祖武冷笑道:“剛才你捨不得下殺手,我可不會這麼客氣。”
慕容盈盈冷哼道:
“誰要你客氣!只要你敢對我動一動劍,我就要你好看!”
君祖武大笑道:“我連死都不怕,還怕什麼好看的?”
慕容盈盈沉聲道:“你這個大男人跪在地上吠着求饒可不好看。”
君祖武怒聲道:“放屁!我會對你跪下?”
慕容盈盈道:“跪下還不夠!你必須涕泗交流求我饒你活命!”
君祖武怒不可遏,舉劍直劈,慕容盈盈卻厲聲喝道:“跪下來!”
説也奇怪,君祖武的身子為了配合劍勢,向前才邁步,竟然雙膝一軟,真的跪了下來,慕容盈盈又喝道:“把劍丟下!”
噹的一聲,紫郢劍從他的手裏掉了下來,慕容盈盈上前一手拾劍,一手在他的鼻子上擂了一拳。
君祖武的眼淚立刻流了下來,慕容盈盈又踢了他一腳道:
“現在開始磕頭,不得我的允許,不準停止。”
君祖武果然像雞啄米似的叩起頭來,雖然他的眼中怒火迸射,表示他心中並不願意,可是他的動作卻一如所言。
這下子將旁觀的人都震住了,誰都知道君祖武是條硬漢子,而且在臨危時仍然表現出頭可斷志不可屈的英雄氣慨。
可是他在奪到神劍,佔盡上風時,卻屈膝投降了,這情形叫人想不透,但更叫人感到可怖。
丁梅村距離較近,他看出君祖武是身不由己,好像是受了什麼禁制,不禁駭然,大聲叫道:“妖婦!你竟敢使用邪法?”
慕容盈盈微笑道:“你長了眼睛沒有,我幾時使用邪法了?”
丁梅村手指君祖武道:“若非使用邪法,他怎麼會成這個樣子?”
慕容盈盈走到叩頭如搗蒜的君祖武身邊,又踢了他一下,君祖武翻身跌倒,兩眼翻白軟癱在地上。
慕容盈盈一笑道:
“叫他叩頭是我用了牽機手法,他的眼淚是我在鼻樑上一拳打出來的,這完全是武功手法,怎麼能説是邪術呢?”
牽機手法是用制穴的手段,使受者身體一直一曲,不斷地牽動,為武林中用來折磨人的手法,鼻樑受擊而流淚也是很平常的現象,可是慕容盈盈的解釋卻沒有人能接受。
丁梅村叫道:“如果你不是靠着邪術,斷然無法叫君兄屈膝!”
慕容盈盈微笑道:“我告訴你他為什麼會屈膝,你一定不相信,不如由他自己告訴你好了,看他是否有中了邪的樣子!”
説着在君祖武的背上用劍葉輕拍了一下,將他喉頭閉塞的竹冊脈也解開了,君祖武哇地吐出一口濃痰,立刻叫罵道:
“毒婦!你居然對我用這種殘毒的手段。”
慕容盈盈笑向丁梅村道:“現在你可以問他了!”
丁梅村滿臉疑惑地道:“君兄!你究竟是怎麼回事?”
君祖武喉頭低哼了一聲道:“我中了毒。”
丁梅村駭然道:“中毒?你中了什麼毒?怎麼中毒的?”
君祖武道:“我也不知道,反正我最後舉劍出招時,體內的真力突然渙散,全身發麻,四肢變軟,那正是中了劇毒的象徵。”
丁梅村一陣陔然,慕容盈盈笑道:“這個我倒可以透露,他中的是化骨散,我用的成份還輕,只叫他全身無力,如果重一點,連他的人都可以化光。”
丁梅村又是一怔道:
“化骨散必須淬在金屬暗器上,難道你施放了暗器嗎?”
慕容盈盈哂然道:“胡説!以我的身分,還會使用暗器取敵嗎?”
丁梅村道:“那不是跟暗器一樣?”
慕容盈盈笑道:
“胡説!暗器是在遠距離傷敵的利器,我這枚戒指卻無法離身,而且必須貼身使用,比一般的武器還要難上千百倍呢!這只是一個弱女子用來防身的武器,專門對付心狠手辣的兇徒的。”
君祖武忍不住叫道:“你説我是手辣心狠的兇徒?”
慕容盈盈笑道:
“怎麼不是呢?我一直對你手下留情,你卻不知好歹,步步進逼,把我的寶劍都搶去了,你還不滿足,還要狠狠地踢出一腳,如果你不踢那一腳,我説什麼也沒有機會刺你那一針,這難道能怪我嗎?”
君祖武垂頭不語,大家也都明白了,慕容盈盈是利用那雙手推開腳尖的機會將戒指中毒針刺出去的。
因為銀針極細,君祖武中了毒還一無所覺,直等他聚勁發劍時,毒性發作,才全身無力,雙腿軟了下去。
慕容盈盈藉着機會叫他棄劍,根本就是障眼法,其實是君祖武自己無力握劍而脱手,乖乖地聽人擺佈了。
雖然這番解釋説明了慕容盈盈並未使用邪術,但在一般人心中卻比邪術更為恐怖,這個女人太厲害了。
不僅是劍術厲害,甚至連心智、計謀、膽力都超人一等,她敢將寶劍交敵人手中,又毫不費力地取了回來,而且還將一個望重武林的長白掌門人整得死去活來,這個女子還有誰能是她的敵手呢?
君祖武長嘆一聲,閉上嘴,雙眼鼓得滾圓,慕容盈盈笑道:“你們長白不是最忌諱自殺嗎?你怎麼想走這條絕路呢?幸虧我見機得早,使你連咬斷舌根的力氣都使不出來,否則你一死不打緊,有何面目去見九個被你殺死的門人,又怎麼對得起你們長白的後人呢?”
君祖武怒吼一聲,口中鮮血外噴,整個人倒了下去。
慕容盈盈笑道:“他氣昏過去了,高猛!你找人把他抬到一邊去,給他點安神藥吃,好好地勸他一下,我對長白的行事方策很欣賞,以後還要向他多多請教呢!”
高猛點頭應命,叫水寨中的人把君祖武拾了下去,慕容盈盈笑向丁梅村道:
“八大門派只剩下峨嵋一家了,你究竟作何打算?”
丁梅村默然片刻,才將手中的長劍丟開嘆道:
“大勢已去,丁某承認你厲害由你處置吧!生殺俱可,但是丁某私人作個請求,望你念在同為武林一脈,別叫我太難堪……”
出乎意外,慕容盈盈居然道:“高猛!備船送他出去!”
這句話連丁梅村自己都無法相信,高猛怔然問道:“送他出去?”
慕容盈盈點頭道:“不錯,送他出去!”
高猛道:“你不是説過八大門派中,唯有這個人最危險。”
慕容盈盈笑道:
“不錯!他是最能幹的一個,武功好,潛力雄厚,機智百出,聰明,能把握時勢,是個了不起的英雄,這種人要他屈膝投降是不可能的。”
高猛道:“那你放他走了不是後患嗎?”
慕容盈盈道:
“他是八大門派中最得人望的一個,殺了他,顯得我胸襟太窄,不能容物,反而會引起其他人的反抗。”
高猛道:
“八大門派的精英齊集於此,剩下的那些人要不出什麼名堂,可是這傢伙出去後就不同了,他們又有了依歸。”
慕容盈盈一笑道:
“忍辱負重,含恥待起是人事間的英雄,武林中的情形就不同了,過去丁梅村是個真英雄,因而他的鬥志未遏,剛才他自己放下了劍,雖然沒有投降卻已放棄了鬥志,一個失去鬥志的英雄?再也不可能有作為了!”
高猛還是不敢相信,慕容盈盈沉聲道:“高猛!你敢不聽我的話?”
高猛無可奈何地道:
“好吧!反正是你作主,我不過提醒你注意罷了!”
慕容盈盈笑道:“你領導的是綠林中人,只懂得斷頭流血拚命,愚忠可嘉,卻不懂得‘氣節’兩個字的意義。”
高猛訕然道:“你是説綠林中人沒有氣節?”
慕容盈盈道:“是的,有氣節的人不會側身綠林。”
高猛臉上變了顏色,綠林羣豪也都有憤然之感。
慕容盈盈笑道:
“你們不要誤會,我説你們沒有氣節,並沒有侮辱的意思,你們把氣節的表現變成了道義,你們一樣肯流血拚命,只是你們為了友誼與交情,卻不是為了本身的理想,你們一樣有榮譽,卻是為了本身。”
高猛道:“那不能算是氣節嗎?”
慕容盈盈道:
“不能!你們的義氣只是血氣之勇,與丁梅村表現的不同,不過你們也是與他一樣地可敬。”
高猛的神色比較好看一點問道:“丁梅村表現的是什麼氣節?”
慕容盈盈笑道:
“他是正統練武人出身,行事另受一種拘束,就以他此刻來説吧!他自知武功機智都失敗了,也真正地認輸了,以他個人的心意,他很願意向我投降,可是他的思想理智與我們不同,使他不能投降。”
高猛道:“這就是氣節嗎?”
慕容盈盈笑道:“是的,你們綠林道中是否有這種人呢?”
高猛搖搖頭道:“沒有!綠林道中只有一條心思,服一個人就服到底,不管是屈於威也好忠於情也好,所不同的,是服於威者會改變,屈服於更強的人,忠於情的生死不渝,絕沒有這種心口兩途的人。”
慕容盈盈大笑道:
“對極了,所以我説你們沒有氣節你們不必生氣,正統武林中有氣節的人也不多,像那些被殺的人,像剛才那個君祖武,都跟你們一樣,只有一股蠻勇與不怕死的血性,並不懂得氣節,用人,我喜歡你們這種人,對人,我尊敬有氣節的人,任何方法都不能改變他,倒不如大方一點放他走了。”
高猛道:“你有把握相信他不會再跟我們搗蛋嗎?”
慕容盈盈大笑道:
“當然,他如果是個文人,或許還會想別的方法反對我,不幸他是個武人,除了武功,他不屑使用別的方法,用武功,他又知道永遠沒有希望,我相信他離開此地之後,連峨嵋都不回去了。”
高猛想想道:“你既然看得準,我還有什麼話説呢?走吧!”
丁梅村一直靜靜地聽着,直到高猛摧促他走時,他才長嘆一聲道:
“慕容盈盈,你真厲害,這一説連我容身之處都沒有了。”
慕容盈盈笑道:“至少你可以回到家鄉去安安穩穩過日子。”
丁梅村莊容道:
“我是個武人,老死牖下非所願,糾眾再鬥沒有力量,而且我會同八大門派的掌門人同來,一個人回去,反倒成全你仁義之名。”
慕容盈盈道:“少林與武當也都安然而退。”
丁梅村道:“他們是出家人,退出江湖另有歸宿,丁某生於江湖,就必須死於江湖,我是絕對不會走的。”
慕容盈盈笑道:“你不走也可以留下。”
丁梅村苦笑道:
“我留下對不起死去的人,走了對不起活着的人,因為我從此退出江湖後,武林中同道認為大事真不可為矣,承蒙你看得起我,許我為八大門派之冠,我本來無此感覺,經你提起之後,我倒有點覺醒了,這次舉眾前來,大家對我的確很器重。”
慕容盈盈道:“我對你也很器重。”
丁梅村朗聲道:“謝謝你的器重,也謝謝你提醒了我的責任,我既然有這麼重要的地位,則我一死,尚可以喚起人心不死,總會有人起來反抗你們的,我如不死,大家會以為你們真的已能席捲天下。”
高猛忍不住道:“你未免把自己看得太重了!”
丁梅村淡然道:
“丁某並沒有什麼了不起,是你們把丁某捧成一個舉足輕重的人物,第一次在峨嵋之時,你們就可以殺死我,可是你們不這樣做,故意逼死掌門師兄,那時我太笨,鋒芒畢露,出足風頭,繼任掌門之責,這都是你們的預謀吧?”
慕容盈盈笑道:“你的表現也的確值得自豪。”
丁梅村苦笑道:
“值得驕傲的是你們,丁某隻是一個可憐蟲,被你們用相反的方法捧上三十三天,然後再把我拖下來。”
慕容盈盈道:“聰明的人不會爬得太高。”
丁梅村道:
“不錯!以往我聰明畢露,其實卻愚不可及,你們使我在武林同道中崛起,又想叫我悄然退出,武林中比我高明的人還很多,我今天如果活着離開翠湖,等於毀熄了他們的雄心,把天下交給你們去橫行了!”
慕容盈盈笑道:“不錯,你可以給那些自不量力的人作個榜樣。”
丁梅村道:“丁某會留個榜樣,但不是你所想的那種。”
説完舉手在頸後一戳,身子軟軟地倒下,原來他自己點了死穴,慕容盈盈一嘆道:“可惜!可惜!好在他是自殺的,雖然不如我預期的那麼好,但也能夠收到了一半的功效。”
高猛怔然道:“這是怎麼回事?”
慕容盈盈道:“他的武功心智都是超人一等,如果他退出江湖,散居各處的高人隱士,都認為事不可為,不會跟我們搗蛋了。”
高猛道:“難道你怕人搗蛋嗎?”
慕容盈盈道:“不怕,但總是很討厭,那些人無名無姓,在暗中活動起來,令人防不勝防,我又要坐鎮翠湖,不能老是去盯着那些人,而且也無從盯起。”
高猛道:“我不相信還有人那麼大膽。”
慕容盈盈道:
“那是一定有的,我把丁梅村培植到這步地位,就是想利用他去使那些人灰心,如果丁梅村能中止鬥念,那些人自然也會知難而退了,只是這傢伙太聰明,臨死前居然能猜透我的用意,不過他自殺了,也可以叫那些人寒寒心。”
高猛又道:“你真的打算過嗎?”
慕容盈盈道:
“自然了,我研究了很久,才選出這個人,否則我早就殺死他了,哪會冒險容他活到現在。”
高猛一怔道:“冒險?”
慕容盈盈道:
“自然是冒險,我們在發動之初,對各大門派已作了很深入的研究,發現這個人最為可慮,因他不但是峨嵋內定的繼任掌門人,也是八大門派中最有作為的一個,照王素素的意思是暗中除去他,是我一力阻止,反而造成他出頭的機會,這的確很冒險,如果不是造化老人湊巧出現,騙走了他的紫郢劍,説不定我們會全毀在他手中。”
高猛問道:“你最初得到紫郢劍時,知道是假的嗎?”
慕容盈盈道:
“王素素知道,因此對今日之會她也很擔心,不過造化老人死而復生,奪去了他的真劍是出乎意外的事,也幸虧有此一變,使我的計劃更容易實現了!”
高猛默然片刻才道:“除了欽服之外,我説不出別的話了。”
慕容盈盈大笑道:“成功的關鍵在於造化老人,我用心計除去這老傢伙,把紫郢劍真本取到手,已經掌握了天下霸權了。”
説完她身形急轉,手起劍舞,峨嵋的九個人在血水飛灑中,同時身首異處,覺岸上人一愕道:“女菩薩這是幹什麼?”
慕容盈盈大笑道:
“丁梅村如果不死,這些傢伙還可以替我傳話出去,宣揚他們的掌門人屈於翠湖之威,丁梅村一死,他們毫無用處,我只好殺之立威了,今後如果有一個人敢逆翠湖之鋒,這些死者都是榜樣。”
覺岸上人默然無語,良久才道:“老衲可以告退了嗎?”
慕容盈盈朝四下一看,僅有一邊還有幾個人直立不動,那都是屬於未經邀請的流散武林人士。
乃笑着一指道:“那邊還有幾個不要命的,等我一起收拾了,麻煩大師替他們誦幾遍往生經,結束今天的盛會。”
覺岸上人望了一眼輕嘆道:
“這些都是不見名的散流人物,女菩薩何必一定要趕盡殺絕呢?他們不會對女菩薩有害的。”
慕容盈盈笑道:“世上不可能有人會對我有害,只是他們既來到翠湖,除了屈膝,就是斷頭,沒有第二條路走。”
覺岸上人知道這個女子喪心病狂,無可理喻,再勸下去也是白説,只有默然退後了。
那邊一共只有四個人,一對老夫婦並排站立,另外兩個人,都是中年婦女,分散在兩邊。
慕容盈盈搖指道:“你們叫什麼名字?”
四個人都不開口,慕容盈盈冷笑道:
“不出聲也行,反正我只要你們的命,並想不知道你們是誰,不過你們敢抗命不降,想必總有點本事,我給你們一個機會,一起上來領死!”
那四個人仍是不動,慕容盈盈見他們對自己的話毫不理睬,不禁動了怒氣,厲聲叫道:
“你們不肯過來,大概還想我過去請教不成?你們別作夢,高猛!你過去替我把他們抓過來!”
高猛答應一聲,邁步向最近的一名婦人走去,大約定到兩三丈處,那婦人匆地一揚手,射出兩點青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