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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灰心遁世

    輕舟片帆,順着江流而下,很快就看不見影子了,慕容平卻痴立在江岸上,心中湧起江濤一般的怒潮。

    “周志宏!周志宏!周志宏……”

    他不斷地念着這個名字,每念一次,他憤怒的恨意也跟着加深,可是這又有什麼用呢?

    周志宏是真正勝利了,他報復自己的目的真正達到了,他沒有殺死盈盈,卻從自己身邊奪走了盈盈。

    “我再也無法得到盈盈了,不管如何解釋,盈盈也不會相信我了,那老賊的陰謀太狠毒了。”

    “他使盈盈目擊我的殘行,然後可以隨心所欲地捏辭誣衊我,使盈盈對我深惡痛絕,連個解釋的機會都沒有。”

    “他有事實可以證明!我有什麼證明呢?”

    “有了!唐小瑤!她是唯一在場的證人,她可以證明周志宏是如何與我衝突的,我為什麼要對周志宏如此?”

    可是這一個興奮很快就消失了下去,唐小瑤是在對他滿懷失望的情緒下離去的,她還會替他證明嗎?

    即使她肯證明,又用什麼方法去告訴盈盈呢?盈盈是否又會相信她的話呢?即使盈盈相信了,又是否能諒解呢?

    他們是父女,周志宏對她愛護備至,無論如何,自己對周志宏一番酷虐是事實,那是無法用言詞抹去的!

    而且盈盈一定已經死心塌地答應嫁給高猛了,即使我能找到唐小瑤趕了去,一切也太遲了!

    “怎麼辦?趕到君山去,利用青梅蠱把周志宏跟高猛都殺死,這樣也許可以消得心頭一口惡氣。”

    “可是我並不能因此得到盈盈,反而加深她對我的懷恨,也許她會不顧一切地跟我拼命,要殺我替他們報仇。”

    “殺了他們!再給盈盈殺死,這樣恩怨兩消。”

    衝動之下,他幾乎要作如此決定了,可是轉念一想,又廢然而止,這樣一來大家都沒有好處……

    “盈盈在殺死我之後,也許會跟着自殺,也許會碎心地活下去,這樣對她都太殘忍了,她不應該有如此悲慘的下場的。”

    “可愛的女郎,讓你在心底恨我吧,讓你唾棄我吧,至少你可以幸福地活下去,高猛也是個很不錯的人……”

    “當你在幸福中,即使是一杯苦酒,我也會甘之如飴,含着淚,帶着笑吞下去,在心底為你祝福……”

    “你會很快地忘了我,我會永遠地懷念你。”

    一直到這個思想在他心中定了根,他才鬱郁地佩好長劍,拖着沉重的腳步,對那如蟻的一點舟影投了最後一瞥。

    接着第二個問題又來了。

    “我將何去何從?”

    “到秋楓山莊去吧,那兒還有幾愛我的女郎,把盈盈長埋在心裏,把另一份感情分給她們。”

    挺一挺胸膛,抖落了心底的創傷,他又昂然就道,準備接受一個新的生活,步入一個新的世界。

    他不再恨周志宏,也不再恨高猛,更不再恨那個薄情寡義的父親林如晦了,他的心中充滿了愛。

    “我失落了一份愛,讓需要的人得到更多的愛,我的劍法為掃除不平而磨,我的血,將為伸張正義而灑。”

    豪情重新激起了他生的意志,反而比以前更堅強了,為了避免與君山水寨的人起衝突,他捨棄了水路。

    在巴東買了一頭壯建的小川馬,配上一副黃銅釦子的鞍轡,鞭絲帽影,得得蹄聲中,直向秦中進發。

    口口口

    翻過峻峨的大巴山,穿越崎嶇的秦嶺山道,一直北行,計算着再越過終南山與五台山,再趕一天的路程,就可以到達長安了,那漢家陵闕故都的城郊,就是秋楓山莊,莊上的那些女孩子,對他一定是望眼欲穿了吧……

    因此,他的心中此時又湧上了一絲焦灼,對着沿途的景色也失去了賞玩的興趣,急急地催着小川馬上道。

    行抵終南山下,已是落日黃昏之際,人也許不要休息,馬卻不能晝夜兼程和不停地趕路。

    他只好找了一家村店住下,同時叫店家把馬牽到村中的鐵匠處,換一換蹄上被磨平的蹄鐵。

    店家牽了馬走出沒多遠,忽然驚叫了起來,慕容平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連忙趕了出去。

    只是店家揮着一雙空手,跳腳大叫道:“強盜!強盜,搶馬的強盜……”

    暮色中有一個人正騎在他的小川馬背上向西南方急駛,慕容平對於丟了一匹馬原是無所謂。

    可他還要靠這匹馬趕路,在這窮鄉僻野中另買一頭駿馬倒是不太容易,而且西南正是登向終南山的路途。

    那個搶馬的並不是看中他的馬,好像是利用那匹馬作為趕路之用,因為在不遠之處的地下還丟着一塊銀子。

    店家只知道那馬匹被搶,並沒有看見銀子,慕容平的眼光何等的鋭利,不但已看見了銀子,也看出那銀塊的大小。

    估計着約莫有五十兩左右,足可償馬資而有餘,因此他過去拾起銀塊,笑着對店家道:

    “你不要叫了,人家不是留下銀子了嗎?”

    店家見了銀塊,知道不會要他賠馬了,心中大定,於是鬆了一口氣,拍了拍胸膛訕笑着道:“那傢伙也是個冒失鬼,自己有銀子為什麼不去買馬呢?這塊銀子有五十兩吧?應該可以買匹更好的馬呀!”

    慕容平不去理他,只是沉聲問道:“那是個怎麼樣的人?”

    店家想了一下道:“小的沒有看清楚,不過他身上穿了道袍,八成是山上的道爺吧!客官難道還想追上去把馬要回來……”

    慕容平笑笑道:“當然!我那匹馬是二百兩銀買的……”

    店家連忙叫起來道:“客官,你別訛人了,那匹馬最多隻值三十兩,人家給了五十兩,您已經賺了對本兒利了。”

    慕容平一笑道:“可是我那馬鞍上釘的是金鞍子。”

    店家這下子可嚇怔了,叫道:“客官!這小的可賠不起,我給你報官吧,好在強盜上了山,絕對逃不了,您一個可不能去追。”

    慕容平微異道:“為什麼?難道山上真有強盜不成?”

    店家搖頭道:“不!山上有座三清宮,裏面的道爺都是好武功,強盜怎能立足,而且當家的玄風老仙長清規極嚴,也不容許他們下的道爺做壞事。”

    慕容平道:“那你為什麼不叫我去追呢?”

    店家道:“小的看官也帶着劍,八成兒也會幾下功夫,玄風老仙長就是討厭會武功的人,去了準沒個好的。”

    慕容平故意一皺眉頭道:“那我的馬就白丟不成?”

    店家連忙道:

    “那倒不會,您到官裏去把情形一説,由官中派人去見老仙長,一定可以替您把馬匹要回來。”

    慕容平搖搖頭道:“不見得吧,他們要是不承認呢?”

    店家陪笑道:

    “您放心好了,玄風老仙長很講情理,一定不會昧下您的東西,而且剛才那搶馬的人一定是他廟裏的,否則他不會留下銀子,因為老仙長最恨門下弟子作威作福,他一定不知道您的鞍子值錢,也許明天就會給您送下來。”

    慕容平一笑道:“你説得這麼有把握,剛才為什麼又要大叫強盜呢?”

    店家不好意思地道:“剛才小的沒有看到銀子,以為是外來的強盜。”

    慕容平想了一下道:“這裏到三清宮有多遠?”

    店家道:“大概有三四十里地吧!”

    慕容平道:

    “三四十里,走路也要不了多久,那傢伙幹嗎要搶我的馬呢?離道他趕上山有什麼急事嗎?”

    店家搖頭道:“這個小的就不清楚了,不過小的敢保證那人不是外來的,不是存心搶您的馬,否則他就不會留下銀子!”

    慕容平想了一下道:

    “好了!馬匹我自己去要回來,你也不必去報官了,這塊銀子就給了你吧,可是你得幫我做一件事。”

    店家連忙道:“什麼事?您儘管吩咐!”

    慕容平道:

    “假如我在山上到明天還沒有下來,你就到長安秋楓鏢局去通知一聲,告訴他們慕容平在什麼地方。”

    店家平白得了票橫財,高興得什麼都忘記了,恭身連答應了幾個是,抬起頭來,慕容平已走出老遠了。

    口口口

    平路不過二十多里,再上去就是山路了,慕容平以他輕捷的身形,像一頭夜鳥似的飛掠而上。

    等他看見一片燈光與一抹紅牆的道觀時,也看見他的小川馬系在觀門外頭,而混身汗氣直冒,口中也在吐氣。

    這證明那個人比他早到不了多久,他思索片刻,還是不動聲色,輕輕地翻進掩進大殿,上面供着元始天尊神像。

    燭火輝煌,香煙繚繞,仍是寂然無人。

    他心中略感猶豫,可是恃着藝高膽大,依然不動聲色地向殿後方行去,穿過一重院落,來到另一座大殿前面。

    殿門是閉着的,窗子也關着,白色的窗紙透出亮光。

    他用舌尖舐濕了窗紙,刺破一個小洞看進去,只見這是講經的場所,黑壓壓坐地滿了道裝的三清弟子。

    每一個人都抱着一枝長劍,劍光映着燈光,再照在那些人的臉色個個神情異常嚴肅。

    正中坐着兩個人,一個是須發全白的老道士,另一個年紀較輕的也是穿着道裝,卻因為揹着向他,看不清面貌。

    可是那身形卻頗為熟悉,至少是他見過的人。

    那老道士輕嘆了一聲道:“道友是絕對不肯出手的了?”

    話是對那個道裝的人説的,只聽見他答道:

    “玄風兄!這一點請您原諒,貧道自從三年前,敗在一個無名少年手下後,發誓不再用劍了。”

    聲音更熟,慕容平記起來了,這個人正是神州五劍之首的“風雷劍客”顧清風,自己離開青城山後,第一個就找到他,利用青城山中學得的劍法挫敗了他,可是卻也發現他的劍法頗有可取之處,因此才萌起習神州五劍技擊之心。

    顧清風在落敗之後,曾經發誓不再談劍事,所以自己潛入到他家中結識他的兄長顧清芝時,並沒有再見到他。

    萬想不到居然會在此處重見到他,那坐在他對面的老道士一定是本觀的主持玄風道長了,只聽他又是一嘆道:“貧道自知不能勉強道兄破誓,可是今日乃本觀近百名弟子生死存亡之關頭,道兄難道忍心坐視不救……”

    顧清風搖搖頭道:

    “小弟承蒙道兄收留觀中,已為本觀一份子,怎會置身事外,所以小弟一接到通知,立刻就趕了來。”

    玄風道長搖頭輕嘆道:“道兄若不肯用劍,來了也沒有用!”

    顧清風不以為然道:“道友不必擔心,小弟雖不用劍,近年研習指掌技擊之道亦頗有心得,用起來並不遜於劍。”

    玄風道長沉吟片刻,才無可奈何地道:

    “但願如此,本觀百餘條性命,要全繫於道兄之手了!”

    顧清風卻頗為懷疑地道:“小弟曾觀摩過觀中十方劍陣,其威力之巨,塵世應無敵手,道友何以如此懍懼呢?難道對方真有那麼厲害嗎?”

    玄風道長長嘆道:“道兄沒有見過對方,自然是不清楚,這兩個對頭十年前即曾來觀中尋事一次,十方劍陣勉強支持到六十招,正在支持不住的時候,他們自動歇手退去了,這不是他們認輸,而是他們有過規矩,六十招不勝,即不再動手,事隔十年後,捲土重來,他們必是已有了相當的把握,是以貧道十分擔憂,但願得道兄之助。”

    顧清風卻道:“這兩人從不在江湖出面,何以專找本觀的麻煩?”

    玄風道長嘆道:“他們看上了本觀的軒轅藏經。”

    顧清風微怔道:“軒轅藏經,那上面有什麼呢?小弟也看過了,而且還是道友特別指定推薦的,可是小弟並不覺得有何玄妙。”

    玄風搖搖頭道:

    “貧道自先師手中得到這部藏經,即蒙指示説其中藴有內家吐納真訣,可是貧道百思不解得其要,道兄來到本觀後,貧道以之相示,原是希望道兄能有所發現的,可是道兄閲後亦無所得,必是未能領悟其要旨。”

    顧清風一怔道:“那兩個傢伙難道能找出要旨嗎?”

    玄風道長道:“本觀藏有此經,原是異常秘密之事,他們卻來指名相素,必定是知道其中奧妙,是以貧道深為之慮。”

    顧清風道:“既是此經留在手中一無用處,何不乾脆給他們算了!”

    玄風道長連忙搖頭道:“不可!下可!先師交代過説此經關係至鉅,天下只有幾個人知道它的奧秘,那幾個人都是心胸極毒的魔王,藏經一旦落入他們的手中,必將掀起滔天巨波,這兩個人指名索取藏經,可見必是那幾個惡人之囑。”

    顧清風還想動問,玄風道長卻擺擺手説道:

    “道友還是快養養精神,以便少時應付強敵。”

    顧清風一笑道:

    “這倒不必,小弟在上山之時,為恐趕不及,搶了一匹馬,利用騎馬上山那段時間,調勻了一下真氣,現在並不疲倦。”

    玄風臉色微動,顧清風笑道:“道有不必擔心,小弟奪馬之後,曾經留下了一錠銀兩,定可償馬資而有餘,不至破壞寺觀清譽。”

    玄風這才點點頭道:“那就好了,貧道在山上率同門下弟子練武,原是不得已之舉,因此力誡弟子生事,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顧清風笑道:

    “道友説得極是,小弟昔年也因為道心不堅,才參與論劍之舉,身外浮名,反而惹來一身煩惱,若不是那無名年青劍士一番刺激,小弟還是無法想開,更不會找到這一塊清靜的淨土了!”

    玄風一嘆道:

    “此地何嘗清靜,馬上就有一場殺伐了,我不生事,事情還會找到頭上來,世上求一塊淨土實在太難了。”

    説完猶自唏噓不已,窗外的慕容平卻詫然不止。

    原來顧清風折劍退出江湖後,就一直隱居在這裏,難怪他對幾年江湖風雲一無所知,還把自己當作無名劍手。

    剛才山下搶馬的是他,看來這山上遭遇到個極大的麻煩,有兩個人要來搶奪什麼軒轅藏經,所以才着人請他前來幫忙應付。

    慕容平對藏經並無興趣,事情也與他並沒有關係,他原可以悄悄離去,可是他對那兩個人卻有了好奇之心。

    是兩個什麼樣的人會令這老道士如此擔心呢?看他説話時中氣十足,內功劍法都有相當火候,而他們門下的這些道士也個個身手不凡。

    可是他對那兩個來犯的人仍是抱着如臨大敵般的緊張,足見那兩個人必然更為厲害,慕容平倒真想看個究竟。

    院中如飛鳥般地落下兩條人影,輕捷如葉墜無聲。

    接著有一個響亮的笑聲道:“玄風老牛鼻子,你準備好了沒有?”

    殿門輕輕地打開了,玄風道長率着一隊手抱長劍的道士魚貫而出,後面跟着面容肅穆的顧清風。

    慕容平本來也想現身出來的,但是他心念一動,反把身子朝暗處挪了一挪,幸好沒有人注意到他。

    最後出來的是十名年青道士,他們手中沒有拿劍,卻持了一面白綢的長幡,幡頂上是一個銅鬥,裏面盛了油,浸着棉花的燈蕊,冒出許長的火苗,將院中照得雪亮,分站到四周去。

    慕容平這才看清那兩個人,見他們都是文士裝束,年齡約在四十左右,白淨面皮,一高一矮。

    那身材較高的人又朗聲大笑道:

    “玄風!十年來你怎麼毫無長進,還是那些套?”

    顧清風排身而出道:“十方劍陣如故,只是多了一個貧道,顧清風不才,想以一雙肉掌,先領教一下二位高招。”

    那兩人微微一怔,最後那身材略矮的人冷笑一聲道:

    “風雷劍客棄劍用掌,傳出去倒是一大奇聞。”

    顧清風一言不發,站在中央,凝神以待一搏。

    那兩個人對望一眼,似乎在互相徵詢該由誰出去對付,最後還是那身材略矮的人跨前一步道:“焦老大!我去試試神州五劍的高招吧!”

    顧清風朝他看看道:“貧道在未動手前,想請教一下二位高姓大名?”

    那人笑笑道:“無名小卒,不足掛齒。”

    顧清風朗聲道:

    “閣下太客氣了,聽説二位在十年前,即闖過本觀的十方劍陣,相信定非泛泛之輩,何必吝於賜告?”

    玄風道長在旁道:

    “這位是清淨散人金北固,那位是浮生閒客焦而化。”

    顧清風努力在思索這兩個名字,金北固已笑道:

    “風雷劍客不必多費腦筋,我們兩人的名號是自撰的,因號思義,可見不會在江湖上落過形跡……”

    顧清風笑笑道:

    “從二位的雅號上看來,倒是對世俗虛名十分恬淡,何不一本撰號之初衷,真正地享受下松風水月閒情?”

    金北固哈哈一笑道:

    “顧道長説得太對了,我們對於世俗虛名的確是不太感興趣,所以神州五劍論雄泰山,我們雖然自審未必會遜於五劍,卻不想前去參加。”

    顧清風連忙道:“那二位為何對本觀的軒轅藏經不肯放鬆?”

    金北固笑笑反問道:“道長對軒轅藏經知道多少?”

    顧清風淡然道:

    “貧道承玄風道兄不棄,曾將經本見示,那只是一本普通的道家經典,其中並無玄妙之處。”

    金北固笑道:“你們若能識出其中妙旨,我們就不會前來求經了!”

    顧清風裝作不解道:“施主此言怎講?”

    金北固道:“假如你們能解得經文之義,自然就可以練成絕世神功,我們想搶也爭不到手,既然你們認為沒有用,何必還拼死命把住不肯放手,損己而不利人,為智者所不取。”

    顧清風微笑道:“那麼二位是有自信可以解得經中之義了?”

    金北固點頭道:

    “不錯,舉世之間,能夠解出經中要義的,恐怕只有我們兩個人,因此我們非得到它不可!”

    顧清風正色道:

    “寶劍贈壯士,以其能善用故也,假如二位不用強求的手段,貧道倒是可以請玄風道長將藏經奉贈。”

    金北固笑道:

    “不必!我們兩個人向來不喜歡受人之惠,玄風老道在十年前也講過這話,我們就是不想領情。”

    顧清風微怒道:“那二位是一定要強取了?”

    金北固點頭道:“不錯!而且勢在必得!”

    玄風道長又輕嘆道:

    “顧道友,不必再説了,這兩人若是通曉情理之人,貧道怎會拿全觀數十條生命付之一搏?”

    顧清風也嘆道:“道長旨在無爭,那經文中的功夫若是對濟世有益,本觀一定不敢敝帚自珍,可是以二位的心性看來……”

    金北固大聲道:“我們的心性怎麼樣?”

    顧清風凜然道:“二位實非可付經文之人,貧道本已封劍謝世,可是為了不使經文成為助惡之器,只有全力以保之。”

    金北固哈哈大笑道:

    “全力還不夠,全命也不見得能保得住那部藏經!”

    顧清風不再説空話,朗聲道:“請施主賜招!”

    金北固朝他凝視片刻才道:

    “我們向來不佔人家便宜,你還是用劍的好!”

    顧清風毅然道:

    “貧道在三年前敗於一無名少年之手,發誓不再用劍!”

    金北固一怔道:“可是我非用劍不可!”

    顧清風平靜地道:“貧道並未限制施主用什麼。”

    金北固連忙道:“這可是你自己説的。”

    嗆然一聲,撤出腰間長劍,正待進攻,那高身材的浮生閒人焦而化卻眉頭一皺,出聲阻止道:“老二!你不能違背了我們的初衷!”

    金北固連忙道:“焦老大,難道你要我也用空手跟他對招?”

    焦而化正色道:“假如你無法使他用劍,只好用空手了!”

    金北固有點不情願地道:“這不是要我棄長從短嗎?”

    焦而化淡淡地道:

    “不錯!這是沒有辦法的事,誰叫我們替自己立下那種規定呢,要是我們肯耍賴的話,十年前就可以將這批臭道士殺死了,何必還堅持要在六十招上,明明佔了上風而退定呢?把劍收起來!”

    金北固雖然收回長劍,卻滿心不情願地道:“焦老大!我不用劍可以,可是等我制服這顧老道時,不知道還能剩下幾招,你一個行嗎?”

    焦而化笑笑道:“不行就再等十年,反正藏經不會長翅膀飛了去!”

    金北固哼了一聲,伸掌斜劈過來,顧清風迎出一指,他雖然不用劍,指風勁烈,並不亞於劍氣之凌厲,而且他將風雷劍法的精髓完全化在指法上用出,指發隱含風雷之勢,指掌相接。

    金北固已退了一步叫道:“焦老大!這傢伙很扎手!”

    焦而化淡淡地道:“沒關係,即使你把六十招全使完了,還有我呢!”

    金北固第二次出招時,已經慎重多了,同時也改掌為拳,拳風呼呼,又疾又猛,眨眼間攻出十幾招。

    顧清風仍是用指相抵,旁觀的慕容平卻看得暗自心折,他發現顧清風在這三年中進境頗深。

    他雖然不用劍,那短短的兩枚手指卻比劍更為有力,而且收發由心,用在招式中反而顯得輕靈空妙。

    三清宮中的道士們個個凝神諦視,全視貫注,好像把希望都寄託在顧清風的身上,觀主玄風道長尤為關心。

    眨眨眼二十招過去了,顧清風的以指代劍威勢加強,由守而轉為攻,同時還隱隱地佔到優勢。

    那些道士都現出興奮之色,只有焦而化冷靜地數着金北固的招式進行次序,對於勝負卻毫不關心。

    庭院中只聽見他一個人的聲音:

    “二十三,二十四……二十九,三十……”

    戰況愈來愈激烈,顧清風的精神也更加振奮,烈烈的指風把金北固逼得手忙腳亂,好像是支持不住了。

    五十招之後,金北固更形狼狽,三清宮中的道士們卻神采飛揚,不自由主地附合焦而化數了起來……

    五十三,五十四!五十……

    驀地殿後冒出一片紅光,夾着沖霄的濃煙。

    金北固支持過五十六招,忽而止手叫道:“停!好像有地方起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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