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像一陣風捲出了廬山、捲過鄱陽湖,向着南行路上急進,有了慕容平在一起,那兩頭猴子也自由多了。
至少它們不再受迷藥的羈束,可以清醒地享受一切。
慕容平懷着惆悵的歸意,卻無須再謹慎。
因為他知道他的敵人此刻對他避之唯恐不及,更別説是出來找麻煩了,所以他在落寞中多少還有點志得意滿之感。
車轔轔,馬蕭蕭,三個人在車上卻懷着不同心情。
慕容平是無所謂,對一切都不感興趣。
龍姑連聲催促,只嫌車子定得太慢。
烏達在她的催促上,瘋狂地鞭策着馬匹,臉色卻愈來愈沉重。
慕容平是瞭解他心事的,到了小金川后,雖然石堡與寒梅谷近在咫尺,他是再也不會去看龍姑了。
所以這一段時間,或許是他與龍姑相處最後的歲月。
因此他反而勸龍姑道:“現在又沒有什麼急事,慢慢走不好嗎?”
龍姑卻幽怨地道:
“大哥!也許是我太快樂了,反而使我不敢相信,不到寒梅谷,我始終不能放心,總是怕半路上會發生什麼事。”
慕容平微笑道:“會發生什麼事呢?”
龍姑搖搖頭道:
“我也説不上來,不過我有着一個預感,我覺得我們趕不到寒梅谷,你就會離開我而去了。”
慕容平笑笑道:
“別傻了,不管發生了什麼事,我都不會離開你,也不會影響我遠離人世的決心,你還是叫烏達慢慢走吧!”
龍姑嘆了一口氣道:“但願這樣……”
不過她倒是不再催促烏達了,蹄聲得得,車子剛進入三湘地界,後面突然追來了兩匹急馬。
馬上馱着兩個老者,僕僕風塵,卻是許明非與胡大剛。
慕容平頗感詫異,連忙跳下車子,拱手招呼道:
“胡老伯,許……老伯……”
對於許明非,他自然不能再叫莊主了,想了半天,才吐出老伯兩字,除此以外,他也想不出什麼恰當的稱呼。
許明非還沒有開口,胡大剛已冷冷地道:
“慕容平!要不是許大俠堅持,我實在不想找你……”
慕容平一驚道:“什麼事?莫不是秋英……”
許明非冷笑一聲道:“秋英很好,為了她的事我也不會找你。”
慕容平聽出他的語氣不豫,連忙道:
“老伯,我並沒有忘記秋英,她為我斷了一條胳臂,我永遠都會感激她的,只是不知道您們在哪裏。”
許明非哼了一聲道:
“你不必再找秋英了,她對你算是死了心,雖然她是為你而殘廢,可是她不願再以殘廢之身見到你,她已經回到秋楓山莊去了,把她從前的住房改為家庵,古佛青燈,將是她此生最好的歸宿……”
慕容平心如刀割,失聲叫道:“她出家了?”
許明非冷笑道:“雖未削髮,卻已心如止水……”
慕容平釋然吁了一口氣道:“那還好”
許明非臉色一沉道:“你把她害得這個樣子,還有什麼好的?”
慕容平連忙道:
“老伯!您別誤會,我早已有了一個計劃,在小金川的大渡河畔,有一所寒梅谷,我準備在那裏終老此生,也請想秋英一起到那兒去……”
許明非臉色略見和緩道:“你真有這個打算嗎?”
慕容平指天為誓道:“小侄如有一句虛言,天誅地滅!”
龍姑也下車來了,幫着他道:
“老伯伯,是真的,慕容大哥確作了這個打算,寒梅谷的地方很大,風景更佳,是一片世外樂園……”
許明非臉上微綻笑意道:
“這還算他有良心……我一生只有這麼一個女兒,實在也不願意見她如此而終,何況還有一個顧芳蓮……”
慕容平一驚道:“芳蓮也在那兒?”
許明非嘆了一口氣道:
“是的!她們倆是同病相憐,這些女孩子真不知着了什麼魔,造了什麼孽,年紀青青要受這麼多的折磨……”
龍姑連忙道:“那我們快去接兩位姊姊一起到寒梅谷去……”
許明非將手一攔道:“這不忙,我不是為這些事……”
慕容平急問道:“那老伯是為了什麼?”
許明非輕嘆道:“林盈!”
慕容平失聲道:“盈盈!她怎麼樣?”
胡大剛怒哼一聲道:
“她為了你,單身從青城山出走,此刻失陷在君山。”
慕容平一驚道:“君山!洞庭湖中的君山?”
許明非點頭道:
“不錯!君山水寨中原來都是一些綠林小盜,可是最近不知從哪兒冒出一個年青高手,叫做‘四海神龍’高猛。”
慕容平連忙問道:“那個人怎麼樣?”
許明非又嘆了一口氣道:
“那傢伙年紀不過二十多歲,武功卻高不可測,手中一柄月鈎,盡敗洞庭湖七十寨好手,成了水道綠林霸主,自封為洞庭君,聲勢之雄不僅卷蓋三湘,兩湖河洛閩粵不久都將成為他的勢力範圍……”
慕容平對這些倒不關心,只是急切地道:“盈盈也落在他的手中了?”
許明非點點頭,慕容平怔怔地道:“那這個人或許真有幾分本事,盈盈手中一枝劍並不比她父親差多少,老伯!您怎麼知道的呢?”
許明非道:
“我與魏博生顧清芝三個人在洞庭湖畔見到了林姑娘的隨身侍婢,得知她失陷的消息,念在青城山主對我們尚有情誼,不能不管,結果我們三個老傢伙報名訪山,見到了高猛,要他放出林姑娘……”
慕容平等不及問道:“結果如何?”
許明非嘆道:
“説來慚愧,我們兩枝劍與魏博生的一雙落梅掌聯合進攻,都敗在那小夥子手中,顧清芝與魏博生受了傷,只有我一個人幸保全身而退,本來我想找到青城山主夫婦的,可是也不知道他們在哪裏,剛好碰上胡兄,也打聽得你們的車子經過此地……”
胡大剛冷冷地道:“慕容平,我不求你,郡主在你身上算是用錯了心思,要是找不到山主,我寧可去求王立明。”
慕容平臉色變了一變,卻依然耐着性子道:
“那高猛為什麼要困住盈盈呢?”
許明非一嘆道:“還有什麼別的理由呢?林姑娘貌若天仙,劍法卓絕,高猛是個年青人,武功絕世,他自然會對林姑娘……”
胡大剛冷笑道:“我倒希望郡主會愛上那個姓高的,聽説他人品不錯,長得很英俊,比你強多了!”
慕容平笑笑道:“假如真是如此,我倒該去勸勸盈盈,叫她嫁給這個姓高的算了,不過他必須放棄做強盜……”
胡大剛變色叫道:“慕容平!你説的還像是人話嗎?”
許明非也愕然道:“秋英她們就是因為見到了林姑娘,才對你灰了心,因為她們自慚形穢,再不敢與她相爭,這麼美好的一個女孩子,你竟然也放得下,連我都替她不甘心,剛才聽胡兄説起你對林姑娘的態度,我還不敢相信……”
龍姑也瞪着眼道:
“大哥,這個盈盈姊姊不是你最愛的人嗎?你在夢裏還念着她的名字,怎麼肯把她讓給別人呢?”
胡大剛更是氣憤萬狀地吼道:
“慕容平,你簡直是狼心狗肺,郡主在君山上受盡折磨,守志不屈,都是為了你……”
慕容平卻嘆了一口氣道:
“龍姑!別人對我不諒解,你聽過我的身世,怎麼也説出那種話呢?難道你還不知道盈盈是我的什麼人嗎?”
龍姑眨着眼睛,想了一下,突然叫道:
“喔,我明白了,她是你的妹妹……”
胡大剛與許明非都為之一愕,慕容平痛苦地道:“胡老伯,現在您不怪我了吧?”
胡大剛翻着白眼,怔了半天才道:“原來那個人是山主……”
慕容平又點點頭,胡大剛卻叫起來道:“難怪……”
慕容平連忙擺手道:
“胡老伯!請你不要説了,過去的事我不願再提!”
胡大剛頓了一頓才問道:“你是什麼時候知道的?”
慕容平低聲道:“上次見您的時候……”
胡大剛叫道:“那你為什麼不早點對我説明,害得我生一肚子氣。”
慕容平道:“那時我只在心中猜測,直到兩天前才正式證實。”
胡大剛想想道:“兩天前你還在廬山……喔!你見到你母親了!”
慕容平怒聲道:“不要説她是我母親,也不要説林如晦是我的父親,我不會承認他們的,老伯,您還是把我當作慕容剛的兒子好了,把我當作崑崙奴都沒有關係,反正我這一輩子都將是慕容平這個人了。”
胡大剛怔了一怔,見他滿臉痛苦之狀,知道他一定有苦難言之隱,乃輕輕一嘆,柔和地説道:
“好吧!我也高興慕容剛有個好孩子,他是我最知心的老友,孩子,我説他死於毒蛇之口是騙你的,他……”
慕容平大聲道:“我知道,他是自殺的……”
胡大剛初是一怔,繼而落下淚珠來,嘆息道:
“你都曉得了,他自殺時,我就在旁邊,可是他不肯告訴我是為了什麼,也不許我説出他自殺的事,因此大家都認為他是被毒蛇咬死的,這位老友也真怪,他一向是個很達觀的人……”
慕容平搖手道:“好了,別再説了,我現在就到君山去。”
胡大剛點點頭道:
“好吧!現在情勢不同了,你去見到郡主,把話對她説明白,也免得她老是在心裏念着你,至於她肯不肯移情改嫁高猛,你倒不必勉強她,我想她知道這個消息後,心情一定很激動,一時間也許無法平復……”
慕容平點點頭,龍姑趕過來道:“慕容大哥!我……”
慕容平道:
“你不必去了,我這一次去不是跟人打架,也不會有什麼危險,所以你跟去也沒有甚麼用。”
龍姑扁着嘴,忍住不哭出聲音道:“那我們做什麼呢?”
慕容平想想道:“你先回小金川也行。”
龍姑搖頭道:“不!我一個人絕對不回去,我寧可在此地等你!”
許明非卻笑笑道:
“我倒有個主意,這位沙姑娘不妨跟我到秦中去,把消息通知那兩個丫頭,這對她們説來,未嘗不是個新生的希望,光是我一句話,怕她們還不相信呢,而且我覺得還應該通知上官不予跟孫一峯,至於柴小清……”
慕容平低頭嘆了一聲道:“老伯看着辦吧,柴小清不必去管她了……”
許明非輕嘆道:
“我聽胡兄説過你們在廬山的情形,她的表現也是太毒了一點,因此不能再説你什麼了,你們……”
慕容平立刻道:
“我等事完之後,就趕到許老伯處來會合,同時也把魏老伯與顧老伯送來,他們的傷不要緊吧?”
許明非嘆道:
“大概死不了,這一次可真是沒道理,尤其魏大哥,你知道我們三個老傢伙為什麼要賣這場命,一切都還是為了你,也可以説是為了我們那兩個寶貝女兒,我們希望能先保全林姑娘,也許可以使你對她們好一點……”
慕容平慚愧萬分地道:“老伯們愛顧之情,我當永銘於心版……”
許明非擺擺手道:
“不必説了,顧家只有一個女兒,魏大哥與我可以説是共一個女兒,你只要明白這一點就夠了!”
慕容平只是點點頭,於是許明非坐上了車子,把馬匹給了慕容平,在龍姑戀戀不捨的淚光中,烏達又揮鞭走了。
口口口
兩騎急馬趕到了洞庭湖畔的岳陽,君山就在對峯,他們勢必棄馬渡江,可是天色已晚,湖畔找不到一艘渡船。
他們在江邊來回地巡逕着,忽然聽見一個清脆的聲音叫着胡大剛,接着一個小女孩匆匆地過來。
見到慕容平後,不禁一怔道:“怎麼是你來了?”
慕容平下了馬急問道:“小月!郡主怎麼樣了?”
小月一扁嘴道:“郡主以為你死了!”
胡大剛卻急聲道:“小月!你有船嗎?”
小月點點頭道:“有的,不過你們不能用,那是給山主準備着的。”
慕容平沉聲道:“別胡鬧,快載我們過去。”
小月搖頭道:
“不行!君山水寨派給我兩條船,專為接待與郡主有關的人,夫人已乘了一條,你們再乘去一條……”
慕容平詫然道:“夫人已經去了?”
小月道:
“是的!夫人剛去沒多久,她説山主不久也會趕來的,叫我在此等候,要不你們也等一下……”
慕容平大聲道:“胡説,我們不能等,山主來了叫他自己想辦法,或者你叫他不必去了,我不想見他,郡主的事我辦得了!”
小月鼓起眼睛,胡大剛也喝道:“小月!快把船叫過來,別誤事。”
小月才舉起手中的火摺子打亮了,在江邊晃了幾下,不久就聽見櫓聲咿呀,駛來一條快艇。
艇上一個大漢朗聲問道:“可是青城山主駕到?”
小月連忙道:“山主還沒有來,來的是慕容平。”
那大漢哈哈大笑道:
“慕容平來了!這倒是件天大的喜訊,總瓢把子一直就想看看他是個怎麼樣的長相,使得那妞兒如此痴心。”
慕容平一言不發,與胡大剛二人跳上了快艇。
那大漢又叫道:“小姑娘!你不來看看,總瓢把子見了慕容平,一定有一場精采的好戲,而且你們郡主的命運也決定於這一場比鬥,聽説慕容平是個很高明的劍手,咱們瓢把子卻是一條絕世神龍,龍爭虎鬥,那一定是夠好看的……”
小月遲疑片刻才道:“我要等山主。”
那大漢笑道:
“慕容平來了,青城山主來不來都沒有關係,不過我可以再派一隻船在這裏等着,接青城山主見見新女婿。”
小月怒道:“放屁,郡主寧死也不會嫁給那個姓高的!”
那大漢一笑道:
“當慕容平死在總瓢把子斷玉鈎下,她自然就會改變心意了,其實我真想不透,這個慕容平看來比總瓢把子差多了,她為什麼偏要死心塌地……”
慕容平沉聲喝道:“開船!”
聲音不怒自威,那大漢居然為他聲勢所懾,不敢再説下去,小月也終於跳上了船。
八支長槳,兩支長櫓,把一條快艇推得如飛而進,慕容平等了一陣,終於還是忍不住問道:“小月!盈盈還好吧?”
小月咬着牙齒道:
“好!當然好,她的眼淚都為你流乾了,要不是想等着見你一面,她早就自殺了,你倒快活,聽説你結交了幾個女的……”
慕容平沉聲道:“胡説!”
小月一擰頭道:
“怎麼胡説?你從小金川回來,一路長行,就帶着一個嬌滴滴的苗子女人,昨天君山水寨中又捉到一個唐小瑤……”
慕容平一驚道:“怎麼!她也出來了?”
小月冷笑道:
“她是追着你出來的,説是你救過她的命,口口聲聲要以身報答你,真不得了,她才十六歲呢……”
慕容平搖頭道:“胡鬧……”
小月披嘴冷笑道:
“她現在跟郡主在一起,該怎麼解釋你去説給郡主聽,我可管不了你的事,不過我倒要看你怎麼對得起郡主。”
胡大剛看出慕容平的神色不對,連忙喝止她道:
“小月,你還是小孩子,懂得什麼?”
小月冷笑道:“那個唐小瑤不比我大,她怎麼懂得出來追男人的?”
胡大剛又要發作,倒是慕容平阻止他道:
“胡老伯!她心中只有一個盈盈,自然會對我不諒解,您再説也沒有用的,好在事情馬上可以揭穿了!”
胡大剛果然不説話了,小月卻偏着頭道:“揭穿什麼事?”
慕容平微微一笑道:“告訴你不得……”
小月卻叫起來道:
“慕容平,你別沒良心,君山水寨中對你的行蹤十分清楚,有好多事情我都替你瞞着郡主,就是怕她傷心。”
慕容平一笑道:“你用不着瞞她,她真要對我傷透了心倒好了!”
小月氣得走到快艇的另一頭,不再理他,慕容平只是對她的背影笑了一笑,卻對胡大剛嘆了一口氣。
舟行甚速,不一會已經可以看見君山黑壓壓的縮影。
山腳下舟檣林立,燈火照耀通明,聲勢壯大。
老遠已有人喝問道:“是誰來了?”
慕容平提足中氣,朗聲答話道:“慕容平前來拜山,求見總瓢把子洞庭君高猛。”
他根本不懂江湖道上的規矩,拜山時居然連名帶姓一起喊了出來,可是慕容平三個字的力量太大了。
那些排列緊密的船隻立刻分開一條水路,讓他們這隻快艇直駛向山腳下的小港中,兩旁船上都是手持武器的勁裝大漢,火光映着刀光,使人有森寒的感覺。
慕容平卻淡淡地對胡大剛一笑道:
“林如晦當青城山主也沒有這種氣派。”
胡大剛一皺眉頭,心中微感不滿,是因為他對青城山主提名道姓之故,雖然他不明內情,卻知道青城山主是他的生身父親,一個兒子用這種口氣來稱呼他的父親,至少使他感到不習慣。
不過他並沒作何表示,快艇抵達峯邊,小月第一個跳了下去,逕直向峯上跑去,走不了多遠,她就被一列人攔住了。
那列人是從橫裏突然岔出來的,沒有掌燈,卻個個手持鋼刀,當先來的是兩個人,一男一女。
男的很年青,玄緞勁裝,英雄巾中間鑲一顆鴿卵大小的夜明珠,珠光照着他俊秀而英朗的臉貌。
女的卻是山主夫人李紅藥。
他們迎向慕容平而來,李紅藥看清來人真的是慕容平後,禁不住發出一聲低呼,激動地叫道:“孩子!你終於來了!”
慕容平對這孩子的稱呼聽來十分刺心,可是他並不回答,只是目光炯炯地盯視着那個年青人,然後發出一陣爽朗的大笑……
在這種場合下縱聲大笑的確是件很放肆的行為,可是慕容平的笑聲中卻只有着友善與誠懇。
因此那年青人只是皺皺眉頭道:“慕容兄何事好笑?”
慕容平止住笑聲,作了一個揖問道:“台兄可是洞庭君?”
年青人也拱手回禮道:
“兄弟高猛,承四海弟兄抬愛,推作總瓢把子,洞庭君也是朋友們賜贈的匪號,兄弟未敢以此自尊……”
慕容平又是一陣大笑道:
“好!兄弟在江湖上也闖練過幾天,高兄卻是第一個令兄弟看得順眼的人,今日相逢,頗慰平生……”
説完又笑着道:
“聞兄之名,以為高兄一定是個虯髯雄魁的偉丈夫,卻不料高兄竟是個温和儒雅的美少年呢……”
高猛的臉色一變,略帶愠意地道:“以貌取人,失之子都……”
慕容平連忙道:
“高兄誤會了,兄弟剛才的那番話是出之真心的讚揚,絕無輕視之意,而且兄弟很高興高兄不是想像中粗豪之相。”
這時行列中另一個大漢忍不住粗聲粗氣地道:
“當強盜並不一定都需要具有一副凶神惡煞的嘴臉,我們總瓢把子可是綠林中的極品人物……”
高猛微皺眉頭道:“王大哥,説這些幹什麼?”
那個姓王的大漢高聲道:
“慕容平不過是江湖上一個無恥的淫徒,我們幹嘛要對他如此客氣?至少我要告訴他,你這個總瓢把子是仗着自己的本事打出來的,不像他光仗着一張漂亮臉蛋,在女人堆裏混出來的臭名……”
慕容平臉色一沉,朝那大漢一瞪眼道:“閣下請出來一步講話。”
那大漢跨前一步厲聲道:“出來就出來,老子王子方……”
慕容平沉聲對高猛道:“高兄,這個王子方在君山中是什麼身分?”
高猛尚未回答,那王子方又大聲叫道:
“高老弟未來之前,老子是君山水寨的頭領兒,也是洞庭七十二寨的總瓢把子,高老弟的武功人品值得老子敬服,所以甘心把這個位子讓給他,至於你這種江湖敗類,老子跟你講話都覺得噁心……”
慕容平怒哼一聲道:“很好!閣下馬上就可以不噁心了,因為你的心不會留在原來的地方了,現在你趁早把後事交代一下……”
王子方哈哈大笑道:
“老子從十五歲落草為盜開始,早就準備把腦袋提在手裏過日子了,沒有什麼後事可預備的。”
慕容平含怒對高猛道:“高兄,兄弟今日本來不想動手的,可是……”
高猛不待他説完連忙搶着道:
“慕容兄,今日兄台前來拜山,一切都該衝着兄弟,即使要動手較量,也不應該找王大哥……”
慕容平臉色一沉:“那這姓王的所説的話呢?”
高猛想了一下道:
“王大哥既然在君山中説話,自然也可以代表兄弟。”
王子方大聲道:
“總瓢把子,你不要管我的事,老子把這小子一刀劈了,豈不省了你許多的麻煩?慕容平!你來吧!”
高猛將臉一沉道:
“王大哥,私底下咱們是兄弟,公事場面上,咱們可得分分清楚,今天是誰在這兒發號施令?”
王子方囁嚅地道:“自然是總瓢把子。”
高猛沉聲道:
“好!那你立刻退下去,什麼話都不許説,剛才你已經太過份了,以後不許再這樣沒規矩。”
王子方悻悻地退回行列中,慕容平沉着臉道:
“高兄,對那個姓王的你準備作何處置?”
高猛淡淡地道:“他越規發言,蔑視我總瓢把子的尊嚴,這事情可大可小,假如我不想追究,這件事就此算了。”
慕容平怒聲道:“我是説他對我所發的那些侮辱之言……”
高猛輕笑一聲道:
“王大哥是君山的弟兄,雖然話是他説的,未始不可以算是我們洞庭七十二水寨全體的意見。”
慕容平臉色一變道:“高兄,我本來把你當個通情理的人……”
高猛笑笑道:
“當強盜的只有道義,沒有情理,一個人的事就是大家的事,這就是我們綠林中所講的義氣……”
慕容平冷笑一聲道:“看來你對當這個強盜頭子很感興趣……”
高猛哈哈大笑道:
“強者無所懼,盜者從心欲,故為盜者必強,我是總瓢把子,當然更必須是強中之強者……”
慕容平輕輕一嘆道:“我看錯人了,想不到你的賊性如此之深。”
高猛沉下臉道:
“你用錯字眼了,盜與賊是回會事,我是強盜,是用正大光明的手段來從心所欲,不像那些偷偷摸摸的無恥之輩,用卑鄙的手段來滿足一己慾望,那些人才是賊,偷財竊貨猶可恕,竊取女孩子的感情則該殺……”
慕容平沉聲道:“你説哪一個?”
高猛冷笑道:“誰是那種人自己心裏有數!”
慕容平氣得全身發抖,胡大剛在旁邊輕聲道:
“賢侄!你打錯主意了,郡主絕不可託付給這個人!”
高猛微微一怔,李紅藥在旁邊詫聲道:“你們説什麼?”
胡大剛輕嘆道:“夫人,小平本來是想來勸勸郡主,叫她……”
李紅藥臉色一沉道:
“混帳!盈盈對他那樣痴心,他居然生出這種混帳念頭,慕容平,你這樣做法究竟是何居心?”
慕容平奇道:“夫人……我是否可以稱你一聲表姨?”
李紅藥點頭道:“自然可以,我跟你母親本來就是表姐妹,而且我們的感情比親手足還深,你叫我姨媽都不算過份……”
慕容平怔然道:“姨媽……”
李紅藥連忙道:“慢來!慢來,你忽然改口叫我表姨,必然是已經知道自己的身世,是誰告訴你的?胡大……”
胡大剛黯然道:“老奴怎敢饒舌,小平已經見過黎東方……”
李紅藥臉色微變道:“黎東方知道個屁,他是個最糊塗的人……”
慕容平道:“黎東方糊塗,金綠梅可不糊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