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日輝與唐子安兩人莫名其妙,直到慕容平轉身面向他們時,唐日輝才湊上前發問道:
“慕容大俠,這是怎麼一回事?”
慕容平輕嘆一口氣道:“危險!危險!他們的膽子要是再大一點,我們大家恐怕都難逃一死,剛才我嘴裏説得響,心裏卻直打鼓……”
唐日輝怔然道:“這是怎麼説呢……”
慕容平笑笑道:
“他們曾經易名丁三李玉,投到一個潛隱劍客的門下做家奴,目的就是在偷學那人的劍法,結果真得手了……”
唐日輝道:“那個劍客叫黎東方,他們偷走的劍譜叫一字慧劍!”
慕容平一怔道:“堡主怎麼知道的?”
唐日輝笑道:“老朽何嘗知道,只是在談話中聽出一點頭緒,那黎東方是怎樣的一個人,一字慧劍又有什麼厲害的……”
慕容平嘆道:“黎東方是潛隱在川邊大金的劍客,此人的劍術武功,可稱天下第一,尤其是一字慧劍十三式,發時天崩地裂,當者披靡,好在令妹夫婦只偷到前面六式,否則天下就無人能制他們了……”
唐日輝神色一驚,怔怔地道:“他們不是敗在大俠手中嗎?”
慕容平道:“不錯!他們只發了一招,我徼倖知道破法,要是他們再發第二招,我一定是束手無策了!”
説完後,他見唐日輝還不信的樣子,乃笑着道:
“我這樣講堡主是不會明白的,可是要把話講明白,恐伯不是三言兩語所能交代的。”
唐日輝連忙道:
“既是如此,請大俠還是坐下來慢慢談吧,一頓酒還沒有喝完呢,無端生此變故,也幸好有大俠在這裏,才算保全了唐門的重寶,老朽理應好好敬大俠兩杯以申謝意,再者也可以聽大俠説完這段曠古未有的奇聞……”
慕容平見龍姑守着大毛退毒還需要一段時候,反正暫時沒有事,也就答應了下來,唐子安卻十分高興,忙着温酒添菜。
二人喝了幾杯酒,唐日輝表過謝忱,話題自然又轉到黎東方身上,慕容平才把自己西行的經過與邂逅黎東方的事説了一遍,同時也説出了有關一字慧劍的始末,聽得唐日輝與唐子安如痴如呆。
原來一字慧劍是黎東方最珍視的一套劍法,一共有十三式,分為上下兩部,上半部計有六式長於攻,下半部比較深奧,攻守兼具,連黎東方自己都沒有完全練好,所以他把下半部劍訣帶在自己身邊,以備不時鑽研。
前六式已經學成了,劍譜就藏在書房中。
十幾年前,有一對夫婦投到他的寒梅舍來,男的自稱丁三女的叫李玉,這一對夫婦都會幾手武功,只是不太高明,他認為山中事煩人少,光靠大毛二毛兩個畜生,使喚起來總是不方便,所以就收留了下來。
這一對夫婦善體人意,做事又勤快,黎東方對他們十分滿意,不時還傳他們幾手劍法以為酬勞。
在谷中工作了五六年,他們對黎東方的情形算是全部瞭解了,終於在乘他不備之時,偷了他的一字慧劍前六式劍笈,遠逸而去,黎東方當然十分生氣,可是他必須守在寒梅谷中,等候着金綠梅的歸來,自然無法出去追索他們。
那一對夫婦知道黎東方難纏,自然也是利用他這個弱點,才敢作出那種大膽的行動。
慕容平告訴他金綠梅的行蹤後,他等不及要去尋找,焚梅毀家之時,並沒有忘記掉這件事。
所以他託慕容平代為留心,而且遺傳了他一招劍法,這正是一字慧劍中的第七式,也是慕容平使出的那一式。
一字慧劍循序而進,招招相剋,這一招正好可以抵制起手的第一式,黎東方做人非常深沉,他不多教,認為慕容平只要會了這一式,萬一遇上那兩個人時,使出來就足夠令他們喪膽了。
慕容平學會了這一式劍法後,根本沒放在心上,因為這一式劍法單獨使用時毫無威力,除了能應付一字慧劍的起手式外,可以説是毫無用處,而且他認為人海茫茫,要碰上那對夫婦的機會簡直是微乎其微。
然而事情就有那麼巧,想不到唐蕙仙和柴定芳就是丁三李玉的化身,幸虧他神態從容,才把他們嚇跑了。
唐日輝聽完後,心中還是有很多疑問,想想道:
“他們既是學會了那等厲害的劍招,為什麼老早不使用,一定要等到萬分無奈的時候才使出來?”
慕容平笑着道:“他們心中仍是懼怕黎東方會找他們算帳,所以輕易不敢炫露,我逼退了他們第一招,他們趕緊就逃,倒不是為了打不過我,而是恐怕我認出了他們的身分,會去告訴黎東方的原故……”
唐日輝不解道:“他們怎麼知道大俠與黎東方有關?”
慕容平微笑道:“堡主也許忘了,他們在黎東方那兒工作了五六年,一定認識那兩頭大猴子,所以他們追到此地來,完全是為了想在我身上打聽黎東方的下落,逼取青蚨令,不過適逢其會而已。
而且以他們的劍術武功,要報仇奪寶易如反掌,隨時都可以得手,何必要趕今天來湊熱鬧呢?可是他們來到此地的時候,正好趕上堡主以青蚨令見託,他們怕青蚨令經我保管之後,奪取起來就更費事了,因此才搶先取得了手法秘本。
到了動手的時候,他們一直隱忍住不敢使出一字慧劍,就是怕我認出來,後來被我逼急了,柴定芳才冒險試一下,他以同樣的招式連發了兩次,目的就是在試探我是否認得出來……”
唐日輝連忙道:“那大俠為什麼不馬上回招呢?”
慕容平苦笑道:
“我只會一招解法,輕易不敢動用,好在他前兩劍只是存心在試探,雖具其形而未盡其威……”
唐日輝恍然道:
“老朽明白了,他見大俠一味退後,以為黎東方沒將這事告訴大俠,所以蕙仙也幫着出手,想就此殺死大俠!”
慕容平笑道:
“對了!他們同時出手,其目的就是在制我於死地,我逼不得已,也只好使出那一式來對付,他們是識貨的,當然要趕快溜了,一字慧劍的起式並無奧奇之處,那完全是以後面的五式搶得先手……”
唐日輝想了一下道:
“大俠既然知道厲害,為什麼好容易把他們嚇跑了,又發言把他們叫回來,要是他們不為大俠説來的那番言詞所動,那豈不是太危險了?”
慕容平道:
“這是萬不得已之舉,他們雖一時心急逃走,只要想通了之後,一定會設法除我以滅口,因此我必須要把黎東方復出的事告訴他們,讓他們急於避仇逃命,就不會想到來找我麻煩了!”
唐日輝一嘆道:
“大俠不僅武功過人,心智亦是絕頂之選,唐門得以保全宗脈,全靠大俠援手之德,老朽真不知何以言謝……”
慕容平謙笑道:
“堡主太客氣了,今日之事,還是從在下身上引來的,那兩人不是為了我,絕對不會在今天找上門來!”
唐日輝搖頭道:
“可是蕙仙對老朽銜恨切骨,禍胎早結,終有變發之日,今天幸好趕上大俠在場,否則若換之異日,寒家連還手的餘地都沒有,勢必遭受滅門之慘禍,所以對大俠之德,唐氏連在地下的列祖列宗,都會銘感不止……”
慕容平笑笑道:
“堡主言重了,在下不過是好管閒事,偶然碰上了機會,而且此舉對在下也大有好處,假如不是今天把他們嚇退了,他們以後為了他們的女兒出氣之時,依然會找到我頭上,那時也許不會像今天這麼容易應付……”
正説之間,應後忽然傳來一聲叫喊:“表姐!你在這兒幹嘛……”
慕容平神色微動,連忙離座向後面飛去,卻與一條人影正面相迎,幾乎撞個滿懷,他幸好動作敏捷,飛速朝旁邊一閃,才沒有碰上,那條人影卻一逕朝廳外掠去,隱約之間,可以看出是個年青的女孩子。
接着又有一條人影飛過來,由於勢子較慢,可以看出正是唐日輝的幼女唐小瑤,她停下身子怔然道:“慕容大俠!你這是幹嘛?”
因為慕容平的神色顯得異常緊張,所以才引起她的動問,而慕容平卻急促地指着廳門問道:“那是柴小清嗎?”
唐小瑤點點頭道:
“是的!我看見她鬼鬼祟祟地躲在門後面,不知道她在偷看些什麼,才叫了一聲,她就胞了……”
慕容平臉一變,飛身追了出去。
可是到了門口,他又停住了,輕嘆了一口氣,慢慢地走回來。
唐日輝臉色也微現惶態道:“她一定聽到我們的談話了!”
慕容平點點頭道:“不錯!而且她也一定是去追上她的父母,想要把所聽到的話告訴他們,叫他們來對付我……”
唐日輝憂形於色道:“大俠還追得上她嗎?”
慕容平苦笑着點點頭道:
“追上她倒是沒有問題,可是追上了又有什麼用?我總不能拿劍把她殺了,還是由她去吧!”
唐日輝怔了一怔才道:
“可是她對大俠懷恨至深,若是她和父母碰了頭,告知大俠僅只能擋過一字慧劍的一式時,對大俠頗為不利!”
慕容平笑着一擺手道:“那也由他們吧,柴小清恨我是有理由的……”
唐小瑤卻睜着眼睛道:“其實表姐並不真的恨你,她只怪你對她太薄情,要是你能對她好一點的話,她連性命都肯為你犧牲……”
唐日輝連忙斥責道:“小瑤!別胡説!”
唐小瑤翻着白眼道:“是真的!這是表姐親口對我説的……”
慕容平又嘆了一口氣,回到座位上,一仰頭把身前的那杯酒灌了下去,放下酒杯,黯然地道:“真也好!假也好!愛也好,恨也好,我與她之間就只能到這個程度,她要怎樣都由她了!”
唐小瑤怔怔地問道:“你不能再對她好一點了嗎?”
慕容平的臉色已恢復正常,微微一笑道:“好!怎麼好法?”
唐小瑤的臉上紅了一紅,低低地道:
“你可以接受她的感情,像她愛你一樣的愛她……”
慕容平笑着道:
“那是不可能的,我不知道她究竟愛我到了什麼程度。”
唐小瑤連忙道:“她愛你到了極點,所以才要殺你,愛之深,則恨之切,你只要照樣地愛她,她就不再恨你了……”
唐日輝又斥道:
“小瑤!別胡説八道,一個女孩子家,滿口愛啊愛的,像什麼樣子,你還是個小孩子,懂得什麼?”
唐小瑤鼓起嘴巴道:
“我就是不懂,才要問問清楚,慕容大俠,表姐説你是個感情的騙子,你既不愛她,為什麼又要跟她好?”
唐日輝一拍桌子,正要發作,慕容平卻笑着道:
“堡主!令嬡問得很對,我應該對她説説清楚,否則她心裏面永遠存着一個成見,唐小姐,你今年貴庚?”
唐小瑤怔了一下道:“十六歲!”
慕容平含笑道:“那我用男女之愛來對你説明,也許你不容易明白,我就換個方法來説好了,你愛你的父親嗎?”
唐小瑤對唐日輝望了一眼,勉強地點點頭。
唐日輝微微變色,慕容平又飛快地問道:“你恨令尊嗎?”
唐小瑤咬緊嘴皮,終於努力地迸出一個字:“恨!”
唐日輝雙眼圓睜,幾乎要叫了出來。
可是唐小瑤也飛快地説下去道:“今天我跟你動手的時候,爹下命令放射穿雲弩,居然連我也想射死在裏面,根本沒把我當作女兒……”
唐日輝頹然長嘆,慕容平卻笑着道:
“你恨令尊薄情,也會想殺死他嗎?”
唐小瑤連忙叫道:“那怎麼會呢?”
慕容平緊接着問道:“你心中動過這個念頭沒有呢?”
唐小瑤連連搖頭,慕容平一笑道:
“這就對了,對一個真正所愛的人,你心中即使恨到了極點,可也不會萌起傷害他的意思……”
唐小瑤想了一下,突然道:“我明白了,表姐對你的感情並不是真的……”
慕容平一嘆道:
“那也不能這麼説,不過她那種表現感情的方法,證明她的愛還沒有到忘我的程度,這種感情是飄浮的……”
唐小瑤點點頭道:“真正的愛中便不該有恨!”
慕容平笑笑道:“你終於明白了!不過還不夠透徹!”
唐小瑤連忙問道:“要怎麼才算透徹?”
慕容平笑道:
“那要靠你自己去想了,不過我可以給你一個啓示,就以你對令尊的誤會,當令尊下令放箭的時候,並不是他不愛你,也不是忍心要你死,他的身上揹負着責任,對你們唐家的榮譽傳統的責任……”
唐小瑤雙手連搖,眼中流下了眼淚叫道:
“你不要再説了,我全明白了……”
慕容平果然止口不言。
唐小瑤卻對着唐日輝跪了下去,哽咽道:“爹!女兒不孝……”
唐日輝也是老淚縱橫,顫巍巍地把她扶了起來道:
“孩子!你明白我的苦衷就夠了……”
唐小瑤擦擦眼淚,然後對慕容平道:
“慕容大俠!謝謝你的開導,使我懂得了很多……”
慕容平微笑道:
“那不算什麼!希望你以後長大了之後,千萬要謹慎地使用你的感情,不要隨便地付給一個不值得愛的人……”
唐小瑤臉上一紅,可是她的聲音卻異常地堅定:
“我知道!當我決心愛一個人時,他是我的一切,不管他對我如何!除了愛之外,我不應該有其他的感情。”
慕容平哈哈大笑道:
“對極了!我為你祝福,也為那個幸運的人祝福……”
因為他始終把她當個小孩子看待,所以在説話的神態上還帶着一點開玩笑的意味,誰知唐小瑤卻一沉臉色道:
“慕容大俠!這是一件很神聖的事,你不可以開玩笑!”
慕容平微怔道:“我的祝福出乎至誠,不是開玩笑呀!”
唐小瑤正色道:“至少你不應該嬉皮笑臉説那些話!”
慕容平被她説得很不好意思,紅着臉無以為答,唐日輝怕他感到難堪,連忙對唐小瑤喝道:“小瑤!你這是什麼規炬?”
唐小瑤一言不發,雙目炯炯地對慕容平問道:
“慕容大俠,我再問你一句話,假如我愛一個人,他不愛我怎麼辦?我一片痴心,他木然不知又怎麼辦?”
慕容平連忙道:“你最好不要選擇這種人,那可是天下最苦的事。”
唐小瑤悽然一笑道:“愛情的發生並不由人選擇!其實你不教我,我也知道的,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這就是最適當的寫照,我會像一支小小的臘燭,默默地獻出自己,發出一點微火為他照明,直到生命的盡頭,我不會向他要求什麼,也不會向他表示什麼,他若是知道我,我只望他報我一笑,他如不知道,我就為他沉默一生……”
慕容平心中一震,連忙斟了一杯酒。
“唐小姐!我敬你一杯酒!”
唐小瑤笑了一下,端起她父親的杯子,與慕容平對照了一下,仰頭就把那杯酒喝了下去,輕輕地道:“慕容大俠!謝謝你,謝謝!謝謝!謝……”
在喃喃不絕的謝聲中,她的淚珠像雨一般地滾落,然後放下酒杯,低着頭退到廳後去了。
唐日輝對她的舉動大惑不解,嘆了一聲道:
“這丫頭大概是瘋了!”
説完又對慕容平道:
“慕容大俠!老朽也要謝你一杯酒,小女的個性一向倔強,今天她含忿退到後面的時候,老朽正在擔心,不知道要如何對她解釋,幸有大俠生花妙舌,把她這塊頑石説點了頭……”
慕容平默默無言地又對幹了一杯,心中卻充滿了後悔,他知道自己又在無意中做錯了一件事。
因為他在唐小瑤的目光中,看出了一件最可怕的事,這種目光他曾經看到很多。
顧芳蓮、柴小清,上宮婉兒、孫絳珠、許秋英……甚至於這次伴他同行的沙龍姑,都曾用這種目光望過他。
又是一個痛苦的女孩子。
他第一次感到自己罪孽的深重……
蒼茫的曦色中充滿了悽清的離情,當唐日輝帶着唐子安在莊門送別慕容平的時候,他竟然忍不住老淚婆娑。
唐家堡的人都穿着盛裝,夾立在兩旁恭送,這是很隆重的禮節,也表達了唐門中人最大的敬意。
慕容平叱吒江湖,倒還是第一次被人如此尊崇,心裏也有無限的感觸,因為他突然想到自己的身世,到現在還是一個謎,想到在青城山中所受到的奚落,也想到了這麼多年胼手胝足,學藝練劍的苦心,也禁不住熱淚盈眶。
多少年來,他一直咬牙忍受,期望著有出人頭地,受人尊崇的日子,今天總算嚐到滋味了。
他不知道這是一種什麼滋味,他無法形容,也無法用口表達出來,但是他卻有一個感受,也有着一個決定。
這個決定是根據此刻的感受而生的。
從前,他只想要自己的身分與地位,能夠在青城山中,與王立明一樣就滿足了,可是現在,他覺得光是一個青城山太小了,他的世界已經擴充到整個天下。
當然他沒有王立明那樣的野心,想叫整個世界屈服在自己的腳下,可是他想要行遍天下,都應該受到這種尊敬。
唐日輝見慕容平頻頻用衣袖去擦眼淚,卻不知道他的心情,以為他只是受了自己熱情的感動。
可是他永遠也沒有想到,他所安排的這個場面,對這個年青的高手將來有着多麼大的影響。
大毛二毛都在車子裏等着,龍姑掀着車簾張望着,烏達仍是傻兮兮地坐在車轅上呵開大嘴笑着。
慕容平不想多耽擱時間,終於扳鞍上馬一拱手道:
“堡主請多珍重,在下要告辭了!”
唐日輝卻突然想起一件事,連忙招呼道:“大俠請等一下!”
慕容平不知道他又有什麼事,卻見唐日輝小心翼翼地從懷中掏出一個小皮袋與一隻鹿皮手套來交給他。
慕容平不知道里面是什麼,唐日輝卻莊容地道:
“這是唐門中,除了青蚨令以外最厲害的毒器落星追魂砂,敝門一共只有二十粒,歷來闖蕩江湖,對付強敵時用了四粒,劣弟日上又偷去了九粒,剩下七粒就致贈大俠以為盛德之報……”
慕容平聽見落星追魂四字心中就是一動,他與唐日上互起衝突時,曾經見識過這種東西的厲害。
現在他遽然以此厲器相贈,連忙推辭道:
“這是貴門重寶,在下如何敢收……”
唐日輝一嘆道:
“老朽已經失去了武功,小琪得託庇蔭,覓地練習青蚨令手法,這東西留在此地也沒有用。”
慕容平仍是拒絕道:“堡主可以留作拒抗外敵之用……”
唐日輝嘆道:
“老朽此刻唯一的外敵就是劣弟日上與五妹夫婦,他們此刻大概與七煞劍派串通一氣了,大俠既為七煞劍派中第一強敵,此物大有用處……”
慕容平搖搖頭道:“在下與七煞劍派只想憑着劍術一較生死……”
唐日輝正色道:
“可是劣弟也持有此物,難保他不會使用,落星追魂中人無救,這對大俠當是一項威脅……”
慕容平默默不語,唐日輝又道:
“再者以老朽之能,恐怕也無法保全此物,假如悉數落入劣弟手中,為禍尤烈,大俠縱然不屑使用,也請帶在身邊,萬一劣弟以此對付大俠時,大俠可以用同樣的方法去對付他……”
慕容平依然不作表示,唐日輝急了道:“老朽深知劣弟性情,他膽小如鼠,貪生畏死,絕不敢與大俠以死相拚,大俠帶在身邊,正好可以壓壓他不敢輕易動用此物,假如大俠一定不肯接收,也請暫為保管,候小琪藝成後,再還給她!”
慕容平聽他如此説了,只得收了下來道:
“那在下就代堡主保管好了,將來再還給令嬡。”
唐日輝見他終於答應了,才欣慰地道:
“小琪走得太匆忙,老朽有許多事都未及交代,她這一去,最少在一年內不會回來,老朽行將就木,恐怕等不到再見她的面了,異日小女重領唐門時,尚望大俠能多予照顧一點。”
這分明是將後事見託,慕容平倒是無法拒絕,乃將手套及皮袋全納入懷中,慷慨地承諾道:“只要在下也能活到那個時候,定然竭盡所能……”
他自然不能也跟着説照顧,也不能説幫助,當然更談不上效力,因此對底下的話頗費斟酌。
唐日輝只要他答應,也不需要他再説什麼,而且慕容平的表示也夠了,遂感激地一拱手道:
“多謝大俠!大俠請上路吧,祝大俠一路順風,但願異日有緣,能再見大俠一面,珍重……”
説着眼淚又掉了下來。
慕容平實在不願多見他傷感的樣子,遂點點頭,在莊眾的祝福聲中,策馬離去。
烏達揮鞭驅車,跟在他們後面也追了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