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巨浚琛放話説要追求她後,每天早上十點左右,就會有快遞送來一束鮮花,有時是嬌豔欲滴的玫瑰花、清新的桔梗,有時是高雅芬芳的香水百合或紅色的風信子,種類常常變來變去,唯一不變的是,裏頭都夾了張小卡片,上面寫着對她的濃情愛語。
老實説,送花雖然是最老套的追求方式,但卻最容易滿足女生被愛慕的虛榮心。
説她對巨浚琛送來的花束沒感覺是騙人的,每天早上開完早餐會報,一踏進辦公室,就忍不住揣想着,今天他又會在花束裏藏了多少暖昧的情話?
她不是沒有被男人積極追求過,也遇過那種會在公司樓下站崗或開着跑車自以為體貼的温馨接送情,但太過招搖高調的行徑反而讓她覺得反感,一點也不想和對方繼續發展下去。
提案結果於前幾天公佈,“奧朵公關”以高票打敗其他參與競爭的公關公司,取得和“齊威科技”的合約,兩人因此在公事上有了更多交集,但為了避免流言蜚語亂傳,巨浚琛追求她的手法也很“低調”——
每天送來的花都沒有署名,只在小卡片上留下屬於兩人才看得懂的甜蜜暗號,讓她同事都摸不着頭緒,以為意瑟只是又有新的追求者罷了。
巨浚琛每天固定在下班後打電話給她,約她一起吃晚餐或消夜,若遇到自己要加班時,則改在睡前跟她聊聊天,分享一整天發生的事情或只是單純地和她鬥鬥嘴。
這天,意瑟代表“奧朵公關”到“齊威科技”參與品牌定位與廣告行銷會議,與會成員包括齊威行銷部和企劃部主管,還有參與廣告企劃的“偉奇廣告”。
大夥入座後,會議開始,由巨浚琛擔任主持人。
“歡迎各位參與今天的會議,針對本公司明年將推出的LifeBook系列輕薄型筆記電腦做為行銷重點……根據‘奧朵公關’的市場調查與品牌策略,這一系列的顧客羣鎖定在粉領族和年輕族羣……”巨浚琛拿着麥克風,沉聲説道。
意瑟坐在長桌的左側,旁邊是“偉奇廣告”業務部人員,斜前方就是巨浚琛的位子,從一進會議室後,兩人的眼神就不時交會,他深邃的目光充滿自信,嘴角微微勾起,俊帥迷人的模樣教她的心熾熱地怦跳着。
接着燈光喑下,投影機的光束打在白色的布幕上,由“偉奇廣告”業務部組長張大衞上台報告。
“……LifeBook系列的小筆電,強調的是它優雅時尚的外型,輕薄利於攜帶、充電快速,還具有130萬畫素攝影鏡頭以及雙數位麥克風影音功能……”張大衞一邊暗示助理換幻燈片,一邊講解企劃內容。
“所以根據商品的特色與顧客羣,整個企劃案是以人文、知性、時尚三個重點來發揮,我們初步挑選了國內三位知名女性作為詮釋此廣告腳本的人選,第一位是金曲歌后胡艾珍……”張大衞滔滔不絕地説着。
此時螢幕上播放着以動畫繪製成的腳本,女主角透過小筆電的螢幕與影音功能播放着自己站上小巨蛋演唱會的片段。
意瑟一邊觀看着影片,一邊拿着紙筆做重點評比,抬頭時與巨浚琛的視線在空中交會,他緩緩挑了一下黑眉,教她的心跳漏了一拍,又裝作若無其事地別開眼。
“………最後第三個企劃的品牌代言人是國內知名鋼琴家唐儀伶,最近她剛辦完巡迴演奏會,推出一系列幸福心靈音樂,十分暢銷,氣質清新知性,也很符合品牌形象。”
動畫播放完畢,畫面定格在唐儀伶的照片上,意瑟僵愣了下,眼神空洞,一些凌亂模糊的片段滑過她的腦海,令她胸口窒悶。
她握着鉛筆的手指因為太過用力,不小心弄斷了細尖的筆芯。
她眼色黯然,思緒恍恍不安,偏着頭失神想着,要是唐儀伶為“齊威科技”拍廣告的話,她們就會碰面,到時候——
“周小姐、周小姐?”張大衞叫了她兩次。
“啊?”她猛然回神,慌亂地收拾起紊亂的思緒。
“根據上述三支廣告企劃案,你有什麼看法?”張大衞問道。
“這三支廣告形象鮮明,重點強調LifeBook商品的功能,若是以代言人知名度而言,第一位胡艾珍動感流行的形象比較能夠吸引年輕族羣。”意瑟一邊看着自己做的重點註記,一邊説道。
“周小姐的提議是不錯,但我認為鋼琴家唐儀伶的形象知性清新,可以吸引更多粉領族的顧客,再加上胡艾珍去年才替BQ手機代言,會不會模糊掉我們商品的焦點?”説話的人是“齊威科技”的行銷部經理。
意瑟淡淡一笑,沒有反駁行銷經理的意見,畢竟她的工作只是適時提供策略與意見,無法主導整個企劃案。
然後,各個部門的代表開始輪番提出自己的看法,約莫討論了半個多小時後,由巨浚琛做最後的總結。
“三支廣告都頗具創意,也有強調出商品的特色,我們將彙整大家的意見,再開內部會議討論最後的人選,謝謝各位參與今天的討論。”巨浚琛放下麥克風,走下講台。
會議結束後,大家各自收拾桌面的資料,一一離開。
“偉奇廣告”的張大衞早就聽説過奧朵之花周意瑟的優雅迷人,今天見到本人後更為驚豔,馬上就墜入情網,直想和她有進一步的接觸與發展。
“周、周小姐,我是‘偉奇廣告’的業務組長張大衞,很高興這次能和你一起合作。”張大衞雙眼發直,盯着她美麗的臉蛋,遞出自己的名片。
“嗯,我也是,很高興認識你。”她淺淺一笑,禮貌性地收下名片。
“不知道周小姐有沒有空?我想再聽一下你對剛才的企劃案的意見……如果可以的話,我們乾脆約個地方喝個咖啡,慢慢談——”
“她沒空,因為她必須到我的辦公室討論異業結盟的案子。”巨浚琛蠻橫地切入兩人的談話。
張大衞抬眸,觸及巨浚琛犀利自信的眼色,往後退了一步,歉笑道:“那就不打擾兩位了,我先走了。”
張大衞和助理們拎起筆電,快步離開會議室。
偌大的空間裏,只剩下意瑟和巨浚琛沉默地對峙着。
她挑了挑眉,困惑地説:“巨大總監,我怎麼不知道今天的工作行程有排定談論異業結盟案子這一項?”
“如果‘齊威科技’的巨浚琛成功追到‘奧朵公關’的周意瑟,那也叫做‘異業結盟’啊!”他笑得有些得意,仗着職務之便,輕而易舉地將情敵排除在外。
她嬌睨了他一眼,輕笑道:“你這種行為根本就是假公事之名,行把妹之實嘛~~”
“你怎麼説我都無所謂,只要能達到目的,一切都無所謂。”他高大的身軀倚坐在桌緣,眼神慵懶地注視着她。
“你怎麼可以這麼狡猾,搞不好我很想跟他去喝咖啡啊。”她故意晃了晃手中的名片,作勢要拿起手機撥打電話給張大衞。
跟他鬥嘴太有趣了,讓她忘記對唐儀伶的芥蒂。
他走近她,運用身材的優勢將她圍困在桌緣與結實的胸膛間,兩人的身體雖然沒有貼觸在一起,但姿勢卻相當暖昧。
“不行,你必須跟我討論結盟的案子。”他抽走她手中的名片。
“我又不是‘奧朵公關’的老闆,你要談異業結盟應該去找嚴逸棠,不是找我。”她嬌瞪了他一眼,用手指戳着他的肩膀,示意要他退開。
兩人靠得太近了,近到她可以感覺到他温暖的體息包圍着她,空氣中瀰漫着一股暖味的氣氛,他低垂着眼,目光慵懶地看着她,嘴角勾着一抹似笑非笑的笑容。
“你是‘奧朵公關’的代表,我當然要先收買你的心。”面對她的推拒,他非但沒有退讓開來的意思,反而將雙手撐在桌子的兩側,好整以暇地欣賞着她細緻的臉蛋。
她故意噘起紅唇,表情倔倔的,一副很難討好的模樣。
“為了讓我們的結盟更加順利,我們必須擬一張進度表,首先你一星期要跟我約會三次……”他故意挨近她,近到可以嗅聞到她發上的香氣,那是玫瑰混着伊蘭的甜雅香氣,味道很清新、很甜,輕易地騷動着他的心。
“你當是在兩岸協商喔,還進度表哩!”她失笑道。
過去三個星期,她曾答應過他幾次約會,也都從中感覺到他細膩的心思和刻意的討好,有次她説想看踢踏舞表演,但票早就賣光了,過沒幾天,他就拿着兩張貴賓券在她眼前晃啊晃的,讓她感動不已。
“第二點,你必須拒絕掉其他男人的邀約,除了我之外,不准你再跟其他男人單獨相處。”他口氣近乎霸道地命令着。
一想到方才張大衞遞給她名片時,兩眼發直地看着她,只差嘴角沒有淌下一灘口水的畫面,就讓他心底不舒坦。
他知道她的追求者不算少,上週末兩人一起用餐,一整晚她的手機一直響,幾乎都是男人打來約她的電話。
他才知道那種感覺有多麼難受。
以往都是他跟女人調情,現在看到那麼多男人追求她,他忽然開始感到緊張,對於兩人暖昧的現況十分不滿,畢竟他早在決定追求她時,就把其他玩樂約會的女人的電話全刪了,展現出他的誠意與決心。
“巨大總監,你又不是我的誰,憑什麼規定我不能和異性相處?”她不甘示弱地昂起下顎,美麗的水眸裏全是頑皮的笑意。
“我不是你的誰,這個理由相當好……”他眼神熱燙燙地逼近她,俯下身,吻住她倔強的唇。
她怔愣了下,感覺他雙唇微微地使勁,温柔中帶點霸道地吞噬掉她無聲的抗議。
她感覺腰間多了一股蠻力,將她壓向他結實的胸膛,兩人的身軀親匿地貼觸在一起,隨着他熾熱、柔緩的吻,她的抵抗愈來愈薄弱,終於馴順地閉上眼,感受着他的吻。
她已經不記得自己有多久沒有這樣深情地去吻一個男人了,他的氣息散逸在她的唇裏,兩人唇齒綿密地交纏着,明明他們都沒有喝酒,但她卻在他的唇裏嚐到像是威士忌的酒香,令她雙腿虛軟,迷醉在他熱情的擁吻裏。
趁她迷濛之際,他從西裝口袋裏掏出一隻Cartier的真愛手環扣在她左側的手腕後,才心滿意足地離開她的唇。
她眨眨水眸,舉起手腕,發現上面多了一隻金色的手環。
“你這是幹什麼?”她認得這隻金環,時下年輕人談戀愛,都愛用這款真愛手環象徵愛與承諾,要打開它,還必須使用特製的鏍絲起子。
“就告訴你,我想當你的那個‘誰’。”他舉起她的手腕,在手背上印下一吻,露出惡魔般迷人又邪惡的笑。
“巨浚琛,你很霸道,我又沒有要你當我的‘誰’,你怎麼可以這樣啦……”她嬌聲抗議着,但心底卻漾起一絲絲甜意。
“……就兩岸協商前,先宣示主權嘍。”他嘴角噙着得意的笑容,但眼神卻很認真。
戴着這隻手環就代表她名花有主,看誰以後還敢亂約她?哼。
巨浚琛輕拍了下她的臉頰,拿起桌上的資料夾,踩着愉悦的步伐,離開會議室。
意瑟瞪視着他離去的背影,又低頭看着手中的金環,怎麼有種心被落上鎖的感覺。
唉,她該拿他怎麼辦才好呢?
順從感覺,談場沒有承諾的戀愛,盡情地與他嬉戲,不要貪求太多?
還是繼續奮力抵抗?
愛與不愛,都教她苦惱。
而她竟為這甜蜜的苦惱感到愉悦不已……
一輛黑色的賓士飛馳過街頭,最後停在“齊威科技”大樓下。
車廂內,駕駛座坐着一位臉龐圓潤的少女,她透過後視鏡,打量着後座一臉精緻妝容的美麗女人。
“唐小姐,‘齊威科技’到了,你三點要上去開會,時間快到了。”女助理細聲細氣地提醒她。
“知道了,你先下車等我,我打一通電話。”唐儀伶吩咐道。
“是。”女助理下了車,站在車廂旁等待着。
唐儀伶是國內目前當紅的鋼琴家之一,畢業於美國茱莉亞音樂學院,加上父親又是“聯華醫院”的院長,政商關係良好,讓她的音樂之路走得十分順遂,甫回國就在大學裏擔任講師,還開過幾場演奏會。
且因為她外形姣好,沒多久就被唱片公司挖掘,出了幾張鋼琴演奏專輯,銷售成績良好,立即成為媒體寵兒。
她掏出手機,撥出一串熟悉的號碼。
“子毅……嗯……是我……我現在要去‘齊威科技’開會……”唐儀伶刻意放柔聲音,與先前傲慢的姿態截然不同。“上星期我不是跟你説了嗎?我跟‘齊威科技’簽約,他們找我拍一支小筆電的廣告……”
電話那頭似乎沒給予太多回應,唐儀伶用小女人的口吻繼續道:“……子毅……你還有很多刀要開嗎?晚上你幾點下班,我們一起吃晚餐好不好?喔……這樣啊……要不然等一下我開完會,買你愛吃的東西去醫院找你,陪你一起吃好不好?”唐儀伶努力討好着電話那頭的人。
“喔……好吧……嗯……那我等等忙完就先回家……好……掰……”唐儀伶無奈地掛上電話。
這已經不知道是趙子毅第幾次拒絕她的邀約,明明兩人是夫妻,但她都懷疑自己必須要上醫院掛號才能見到他。
三年多以前,趙子毅還是住院醫生時,她在醫院裏舉辦的年終晚會見到他後,對他一見鍾情,無所不用其極地把他從另一個女生身邊搶到自己的懷裏,兩人火速結婚。
還以為婚姻是穩固兩人感情的承諾,但沒想到對子毅來説,這只是攀附上權勢的階梯,他在醫院的地位爬得愈高,就對她愈冷淡。
他緊閉心扉,拒絕她的靠近,無視於她對這段婚姻的用心與付出,唐儀伶壓抑着痛苦的情緒,不曉得自己對這份感情還能堅持多久?
她一直以為擁有他,兩人就可以像王子和公主一樣從此過着幸福快樂的日子。
但沒有想到,他的心始終住着另一個女人,根本無視於她的委屈與討好。
前晚,她在趙子毅書房的抽屜裏找到一支舊手機,裏面保留了他和前女友的每一則簡訊和照片,代表他根本沒有忘掉那個女人,也沒有試着為兩人的感情做任何努力。
她情緒失控地和他大吵一架,砸毀了手機,沒想到他竟然因為這樣而兩天不回家,對她不聞不問,用冷漠的態度來懲罰她。
“唉……”唐儀伶握着斷訊的手機,深深地嘆了口氣,心情低落到不行。
要是“她”不曾出現在兩個人的生命裏該有多好?
為什麼“她”都已經不在了,卻還能繼續幹擾着趙子毅的心?
她不懂自己究竟輸給了“她”什麼?
叩叩!
助理敲了敲玻璃窗,提醒她開會的時間到了。
唐儀伶回過神,拿起墨鏡,遮住陰鬱的雙眼,抿緊唇,不發一語地推開車門,在助理的陪同下走進“齊威科技”大樓。
會議室內,與會人員包括行銷部和企劃部主管,還有擔任媒體籌辦活動的周意瑟,大夥正等着姍姍來遲的鋼琴家唐儀伶。
意瑟繃着臉,雙手不安地交握着,整個人沉浸在紊亂的思緒中。
在得知“齊威科技”決定選用唐儀伶擔任產品代言人時,她就知道兩人終有一天會碰到面,但沒想到會這麼快。
這幾年,她刻意避着他們,不去探詢兩人的狀況,努力過好自己的生活。只是,偶爾還是會從報章媒體上得知兩人的消息,畢竟一個是優秀的外科醫生,一個是鋼琴家,多麼出色相襯的兩個人……
“小張,你打電話催一下唐儀伶……”行銷部經理轉頭囑咐着助理。
“好的。”小張掏出手機正要撥號時,傳來一陣清脆的叩門聲。
接着,櫃枱人員領着唐儀伶和助理走進會議室。
“各位不好意思,剛才路上塞車,所以遲到了,真的很對不起。”助理一進門,立即向大家九十度鞠躬道歉。
“抱歉,來晚了。”唐儀伶淡淡地道,她摘下墨鏡,臉上一點歉意也沒有,環視眾人一眼,驀地,對上一張久違的臉龐,兩人的目光在沉默中對峙着。
意瑟佯裝若無其事地移開眼,將注意力放在手中的企劃案上。
“唐小姐,這位是‘奧朵公關’的周意瑟小姐……”行銷部經理介紹兩人認識。“周主任,這是鋼琴家唐儀伶小姐,也是這次小筆電廣告的代言人。”
“你好。”意瑟生硬地擠出一抹微笑,迎向唐儀伶尖鋭的目光。
愛情曾經讓她變得虛弱、沒了自尊心,但她在乎的理由已經不存在了,她無須再懼怕,現在的她,已經不是當年的周意瑟了。
“你好。”唐儀伶犀利的眼色飽含敵意,不懂為什麼命運兜兜轉轉,還是會把她和周意瑟湊在一起。
“唐小姐,根據我們簽訂的合約,您除了拍攝一支CF之外,還得配合出席產品發表會、記者會……等相關活動,這是企劃案,您看一下。”行銷部經理説道。
唐儀伶一臉專注地翻閲着企劃案,但心思全都纏繞在周意瑟身上,周意瑟的存在就像一根刺梗在她的喉間,令她十分不舒坦,好像無時無刻都在提醒着她趙子毅已不愛自己的事實。
她從來都不知道,全世界最遙遠的路途,竟是通往趙子毅心房的道路。
如果趙子毅不曾愛上週意瑟,或者自己再早些遇上趙子毅,他們的婚姻生活絕對會跟現在不一樣……
一個小時後,會議結束,大家談妥修訂好企劃案後準備離席。
“唐小姐,謝謝你抽空過來……”行銷部經理站起身。
“不曉得我能不能借用你們的會議室幾分鐘,我個人有關於形象企劃的問題想請教一下週小姐……”唐儀伶揚起一抹客套的笑容。
意瑟忙着整理桌上的資料,聽到唐儀伶的提議後,愣了下,眼色困惑地望着她。
她當然不會傻到以為唐儀伶真的要找她談公事,但也不認為兩人現在有任何共同的話題好談。
“當然可以,會議室就留給你們用,兩位慢聊。”行銷部經理説完後便離開。
唐儀伶看了身旁的女助理一眼,故意叫她去樓下買咖啡,支開她。
不一會兒,大夥全都離開,偌大的會議室裏僅剩下意瑟與唐儀伶。
“唐小姐,以你現在的知名度與成績,我不認為還有需要給予建議的地方。”意瑟冷冷地道,擺明不想跟唐儀伶有所交集。
她走出情傷的陰霾,不代表她也遺忘了兩人加諸在她身上的殘忍與恥辱。
“想不到幾年不見,你看起來挺不錯的嘛……”唐儀伶踱步到窗台旁,從頭到腳打量着她,眼神有種較勁的意味。
現在的周意瑟一身優雅套裝,有別於當年的清秀樸素,細緻的五官化上彩妝也顯得更加明豔動人。
“謝謝。”意瑟敷衍地道,擺明不想應酬唐儀伶。
唐儀伶犀利的目光最後停留在她右手的無名指上,上面沒有任何戒指,代表她未婚,可手腕上卻有一隻金環,那是象徵着愛情與承諾的真愛手環……
驀地,門扉再度被推開,一雙筆直的長腿跨進會議室。
巨浚琛方才與執行總裁討論公司年度預算編列,沒有參與行銷部會議,討論完畢後,從助理口中得知意瑟還沒有離開,便立即來會議室找她。
“意瑟,今晚八點我在麗池訂了位子,而且還是可以俯瞰整個台北市夜景的好座位喔,七點半我到你家接你。”巨浚琛推開門,直率地説道,沒注意到窗台旁還有第三者。
意瑟對上他的臉,眼色驟亮,視線馬上被他吸引過去,緊繃的小臉露出一抹淺笑。
唐儀伶想從兩人的互動中揣想他們的關係,但在見到周意瑟臉上漾着幸福的笑容時,忽然覺得好刺眼。
唐儀伶想起前晚和趙子毅爭執的畫面,看見他將周意瑟的照片當珍寶的模樣,一股妒恨瞬間湧上心頭,為什麼她能輕易得到那麼多男人的寵愛,連自己的老公都對她餘情未了。
“咳……”唐儀伶輕咳一聲,從窗台旁走回會議桌。
巨浚琛側過眸,這才發現唐儀伶還沒有離開。
“唐小姐……”巨浚琛露出一抹客套的笑容,兩人在上週簽訂廣告合約時見過一次面。
“總監……”唐儀伶故意用一種熱絡的口吻説道:“我本來也想約意瑟吃飯敍舊,既然總監跟她有約,我們只好改天再約嘍。”
“你們認識?”巨浚琛好奇地問,他從沒想過她和唐儀伶是朋友,畢竟前兩個星期大夥在開廣告行銷會議時,她對唐儀伶的評價並不高,倒是行銷部主管傾向選擇唐儀伶作為代言人。
“我們——”意瑟還找不到適當的藉口,立即被唐儀伶搶白。
“當然認識。”唐儀伶疊滿彩妝的眼眸掠過一抹嫉妒的凜光,故意用一種非常神秘的口吻説:“而且我們認識的過程非常有趣,讓人畢生難忘喔~~”
“是嗎?”巨浚琛感興趣地挑了一下黑眉,他一直都想多認識意瑟一點,譬如她學生時代是個什麼樣的女孩?大學時期修什麼課?
關於她的一切,他全都想知道。
“唐儀伶……”意瑟沉着臉,嬌聲喝道,不準唐儀伶再繼續説下去。
“怎麼了?敢做不敢承認嗎?”唐儀伶示威似地拔高音量,把剛剛被趙子毅冷落的悶氣全發泄在她身上。
“意瑟以前有發生什麼糗事,不能説出來嗎?”巨浚琛的好奇心完全被挑起。
唐儀伶瞪住周意瑟,驕傲地説:“我跟周意瑟第一次見面是在我訂婚派對結束的那個晚上,當時她一直站在我家樓下不肯走,哀求着要見我未婚夫一面,逼不得已我們只好報警,請警察帶走她,嘖嘖……這種見面方式真是令我永生難忘啊。”
意瑟的臉一陣青一陣白,彷彿當場被扒光衣服般,難堪羞愧得無地自容。
她一直努力想遺忘的傻事,偏偏再度被唐儀伶殘忍地掀起,而且還是在巨浚琛面前,讓他見到那個卑微、愚蠢、軟弱的自己。
“周意瑟那時候可是相當痴心喔……”唐儀伶有一種在她傷口上撤鹽的快感,愈説愈得意,把自己在婚姻中的挫折和悶氣,全都化成狠絕的利刃,無情地劈向她。
如果周意瑟不曾出現在趙子毅的面前,那他們的婚姻生活絕對不是現在這樣,她也不用一直活在周意瑟的陰影裏。
意瑟抿着雙唇,找不到話反駁,畢竟唐儀伶説的全都是事實,當年她的確為愛痴狂,盲目地看不清趙子毅已經不要她的事實。
其實她要的只是一個心死的理由而已,沒想到反而成為一場荒謬的鬧劇,連自尊都賠上了。
“對了,我好像忘記介紹我跟周意瑟的關係了,我的老公就是她的初戀男友,這樣説起來,我們算是情敵嗎?”唐儀伶冷笑道。
巨浚琛從一開始的疑惑,到想起她在酒吧裏的説詞後,才明白原來她的初戀男友並沒有去世,只是移情別戀娶了另一個女人。
她那麼害怕唐儀伶説出這一段往事,是因為無法忘懷她的初戀男友嗎?是嗎?他的心有點苦苦澀澀的……
“三年前,我跟子毅訂婚的時候,你不是一直逼問他,是不是不要你了?是不是已經不愛你了?現在我就可以告訴你答案,他的確是不要你了,從他決定去美國進修時,我們就已經揹着你在交往了。”唐儀伶雙手環胸,直視着周意瑟慘白的臉色。
唐儀伶字字句句都像針一樣,將周意瑟的自尊戳得遍體鱗傷,她唯一沒有説出口的是,趙子毅會娶她是因為她是“聯華醫院”院長的女兒,他想在鬥爭的白塔中取得權勢。
“對於兩段感情重疊的部分,我想子毅處理的手法是差了一點,我代他向你道歉,希望你能對這段感情釋懷。”唐儀伶的語氣裏沒有一絲歉意,反而是炫耀的成分居多,她就是想看到周意瑟難堪痛苦的表情。
巨浚琛實在看不下去了,他沒有見過哪個女人感情EQ這麼差,自己的男人劈腿就算了,一逮到機會還乘機翻舊帳,以勝利者之姿欺壓別人。
更何況,唐儀伶現在欺負的人還是他的女人。
“唐小姐,請你保持風度。”巨浚琛的嗓音變得低沉嚴肅。
“我説了什麼不合宜的話嗎?”唐儀伶的胸臆間充滿着惡意的快感,完全沒把巨浚琛的警告放在心上。
反正拍廣告對她來説只是玩票性質,她一點也不擔心巨浚琛會降低酬勞。
“如果你還想要這張廣告合約,我勸你最好收斂一下自己的態度。”巨浚琛一想到未來她跟唐儀伶共事交集的機會那麼多,就有點不忍心。
“總監,你這是在威脅我嗎?難道你忘記我們已經簽訂了廣告合約,根據裏面的條文,沒有明顯的缺失,貴公司不能隨意撤換我,否則必須賠償違約金。”唐儀伶反擊道。
光看到巨浚琛如此護衞她,唐儀伶就感到很不是滋味。
她究竟是有多好,好到可以讓趙子毅對她眷戀難忘,又擁有巨浚琛的寵溺?
巨浚琛想也不想,便厲聲説道:“那我們就解除合約吧,至於違約金的部分,我自行吸收。”他展現魄力,不想讓意瑟陷入如此難堪的局面。
“周意瑟,恭喜你找到一個這麼好的男人,可以愛你到公私不分,假如你們決定結婚,我一定很樂意送上祝福。”唐儀伶譏誚道。
意瑟臉色慘白,難堪地僵怔在原地,一直以來她刻意不去談起和趙子毅的那段情,因為初戀,感情下得太重,愛得太過盲目,不只傷了自己的心還賠上自尊。
如今唐儀伶狠絕地撕開她的謊言,更令她感到不堪,她一直想讓大家看見她開朗、自信的一面,而不是那個卑微、可悲的周意瑟。
趁着屈辱的淚水奪眶而出前,意瑟拎起手提袋,拋下兩人尖鋭的對峙,衝出會議室,搭乘電梯下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