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六嚇得連忙坐起來問道:“月香!月香!你怎麼了?”
月香倒在地上,口中吐看白沫,像是發了羊癇瘋。
他連忙叫道:“劉媽!劉媽!你快來。”
劉媽沒回音,他跑到外間一看,劉媽也是一樣,歪在小沙發上。
倒是門被撞開了,進來了兩個漢子,不懷好意地咧着牙笑道:“龍老頭兒,你別緊張,她們只不過是吃了一點迷藥,迷昏過去了。”
“什麼,迷藥,是你們動的手腳?”
“不錯,迷藥放在肉湯裏,大概你這老小子沒喝湯,所以還清醒,不過也沒關係,我們不怕你礙事的。”
龍六沖回房間想去拿槍,另一個漢子伸腳一絆,龍六摔倒在地上,好在有地毯,沒摔傷。
但是一隻腳卻踩在他的胸口,接看另一個漢子卻脱下了劉媽的褲子,用褲帶把他四馬攢蹄地綁了起來。
龍六瞪看眼道:“你們想幹什麼?”
“那還用問,自然是玩女人,你叫陳老大去玩那兩個日本婆子,存的是什麼心,陳老大會不知道嗎?他並不怕,只是省點麻煩,所以弄點迷藥,把他們都弄翻了,現在正在樂呢!
咱們弟兄閒得難過,只有上這兒來消遣了。”
他把劉媽的褲子扎住了龍六的嘴,使他叫不出聲音來,然後又把月香給抱了出來,剝光了衣服,當着他的面,兩個兩個的輪流。
其餘的人,則在屋裏翻箱倒櫃,把值錢的東西都打成了包,連皮裘錫器都沒漏過,一包包的提了出去。
龍六隻有乾瞪眼,卻忍不住流下了眼淚,他倒不是心痛財物的損失,而是一種屈辱的傷心。
他也知道,這批人今天干了這一票後,打算離開了,在屋子裏搜到的財物比答應給他們的酬勞多幾倍,他們自然不打算再留下來了。
這一切怪不得別人,是他自己引狼入室,把這批土匪招來的。
唯一可安慰的是他們也不會放過陳慧姍,也沒讓唐烈那小王八蛋佔了便宜去。
一批人在半夜裏走了。
但是等到天亮,才有人甦醒過來,解開了他的繩子,龍六沖到樓上,兩個日本男的被割斷了脖子。
兩個女的也被剝得光光,還沒醒過來。
陳慧姍不見了。
卻有一張條子:“人我救走了,陳老大是我請楊君實兄轉請來幫忙的。龍六,這是給你一個教訓,你實不該為了討好日本人,而對家鄉同胞做出這種事的,看你以後怎麼有臉去見家鄉的父老!唐烈”日本軍部又死了兩個人,兩個女職員備受侮辱,卻不敢聲張,因為説出來,他們更丟臉,除了擄人這一事件外,陳金富那一夥人是怎麼離開的,他們居然也毫無知覺。
在龍宅的附近,他們原還埋伏了不少便衣的幹探,因為一連幾天沒有事,再加監視唐烈的人沒有發現任何的異狀,所以就疏忽了一點。
晚上的時候,大家都睡覺了,只留下了四個便衣流動哨,監視着四方。
半夜裏一點半鐘,幾乎是同時,四名岡哨被人摸掉了,每個人都是頭頂捱上一下重擊,而人事不知。
五點鐘時,換哨的人才發現他們四人像粽子似的綁得結結實實,才知道出了事。
趕到宅子裏,也發現那裏同樣地出了大漏子,龍六有幾個學生都喝了迷藥的湯而昏迷終夜。
樓上負責看守肉票的四名日本人也是一樣,他們的飲食是由龍宅供應的。
兩名女職員雖然遭受了好幾個人輪姦,畢竟還留下了性命,兩個男的割斷了喉嚨,似乎死得太冤枉了。
月香哭得死去活來,她倒不是傷心身子被污,她原本是長三堂子裏出來的,並不把這種事認為就活不下去了。
連那個孃姨劉媽也是一直跟看月香,不是什麼好路數,平時跟龍六的學生們不乾不淨,甚至於還偷偷的給月香拉皮條,介紹個把小白臉,偷偷傳消息,瞞着龍六在外面約會。
她們都不在乎失身,卻傷心於失財,那批天殺的土匪把她們所有的積蓄都劫光了。
龍六的損失更不必説了,他因為收了山,不願意讓別人知道他有多少財產?
所以把錢都秘密換成了金條。
錢存在銀行可能會貶值,只有條子是永遠保值的,然後還有一些珍奇古玩,陳金富那些人居然很識貨,一下子全捲走了,留下的全是些不值錢的。
龍六無法向日本人要求補償,或是補回未付的餘款,因為日本人也恨死他了,這一批土匪是他全權去弄了來的。
不明底細,胡亂用人,結果卻用了楊君實的人。
楊君實跟唐烈是一個鼻孔出氣的,大家全心全力去防備唐烈,卻忽略了楊君實。
他是曹錕手下的偵緝處主任,神通廣大自不在話下。
陳金富不一定是他的手下,只要在必要時聽他的指揮,平時偵緝處對他們就睜一眼閉一眼了。
這種情形極為普遍,龍六隻有怪自己糊塗想不到。
日本人若不是因為他自己也損失慘重,差點要關他起來。
失算、失意、失財、又失盡面子,到底得不到同情,龍六終於一槍結束了自己的生命。
陳慧姍也沒有回去,但是有信回去,説她已經平安了,目前不便露面,怕又受人暗害。
陳老頭子確知是女兒的親筆後,就安了心,也不敢要女兒回來,聽女兒的口氣,似乎也不願意回來,仍是一心一意地愛着唐烈。
而從這次的事件中,他也瞭解到唐烈的勢力有多大,不是他這種人家惹得起的,心中當然還是不滿意這個外甥兼女婿,只有生氣不管了。
整個事件,唐烈沒有出頭,所以對付龍六的手段雖然過於狠毒,卻也怪不到唐烈頭上。
陳金富那一批人是土匪,作風也是土匪,況且他們是龍六自己請去的。
楊君實也只能給他們一個指令,不能負責他們的行動。
由於龍六之死,卻使人們對唐烈更為凜懼了,他的勢力與影響力似乎已無所不在了。
這在稻田姐妹跟他的談話中可以想像的,那是龍六死後的一個禮拜,稻田美子首次見到了他,笑看問:“唐烈,令表妹已經安全地回來了。”
“是的,這次多虧楊大哥幫忙,否則我真不知道如何是好,人被藏在龍六家中,我又不能帶人去硬搶,那就會跟軍部硬幹上了,還是楊大哥有辦法。”
“他只能指揮一批土匪,是你把龍六身邊的哪批人都弄走的,最後也是你掩護他們撤走的,半夜裏,有兩條木船悄悄地出虹口離開,那是你的人嗎?”
唐烈笑了:“我是去接我表妹,而且我也不知道他們幹了那些事,唉!土匪就是土匪。”
“令表妹沒有受委屈吧!”
“沒有,他們既不敢,也不致於如此,陳金富後來説了,他們有好幾個人當年都受過龍六的陷害。江湖恩怨,講究怎麼來怎麼去,對付那四個日本人也是出於私人的恩怨。那四個人是軍部的便衣,以前整得他們家破人亡。兩個男的尤其壞,他們被割斷了脖子,楊大哥説,如果軍部要追究,他可以提出證據的。”
美子嘆了口氣:“唐烈,這次的事件我們感到很抱歉,沒能幫上忙,因為軍部有一些高級將領在私下支持龍六,雖然也有部份人反對,但是沒有他們勢力大。我們不是同一個體系,當然更沒有權力干涉,我也打電報到東京去説明這件事,東京回電説,我們暫不便干預。”
“我瞭解,所以找也沒有來找你們幫忙,我相信自己有辦法解決的。”
美子笑道:“我也知道你神通廣大,所以在另一方面為你盡力,遊説軍部另一些人,説這次鬥法的結果,你一定會勝利,你又不是我們的敵人,跟你作對是很不智的事。軍部倒是有一部份人主張跟你友好,在為你盡力,結果你果然很漂亮的把人救了出來,使得那些人説話有了力量,最近軍部人事將會有調動,換來一些跟你友好的人。”
唐烈一怔道:“我對你們日本軍部的人一個都不認識,怎麼會有對我友好的人呢?倒是得罪了不少人!”
美子嫵媚她笑道:“我們姐妹是你的朋友,那些跟我們合作的人,當然也會對你友好了。”
唐烈喔了一聲道:“原來是這個樣子的,那些人調來上海佔領區,以後我們的合作就比較愉快了。”
“合作是我們跟你的事,軍部不會插手的,只不過今後軍部不會跟你作對,你也可以放心地在這邊出入活動了。”
唐烈一笑道:“不是我吹牛,任何時間,我都可以在這兒放心地活動,不過軍部不再對付我,總是件好事,老實説我也不想整天提防着有人要我的腦袋。”
“不過,唐烈,你也不能太大意,據我所知,你的敵人還是很多,許多吃過你虧的人,都恨你入骨,他們一有機會,不會放棄對付你的。”
“我不在乎,任何一個要對我不利的人,都得先考慮一下後果,我的反擊手段也是不容情的。”
唐烈的話中充滿了豪情,也充滿了驕傲與自信,但更多的卻是無知。
這是一個江湖人的大忌,很多江湖大爺,都是在巔峯的狀態時,陰溝裏翻船,栽在個小角色的手裏。
唐烈不是一個淺薄無知的人,但他似乎有意在美子的面前,扮演着一個如此的角色。
唐烈在上海灘很得意,但是他的敵人卻開始作有力的反擊了,攻擊的目標不是他,而是比他更有實力的楊君實。
楊君實是被入狙殺的,他是到上海來,往閘北火車站前,遭人以手槍連擊而死。
他是應唐烈之約而來的,唐烈也説好去接他的。
因為日本佔領區司令部換來了一批將領,這些軍官們跟稻田姐妹較為熟悉,對唐烈也頗為友好。
唐烈認為可以放心地活動了,所以請楊君實來一趟,有些要緊的事接洽。
楊君實這個人喜歡故作神秘狀,他竟然搭乘了早一班的火車來到,而且只帶了兩名隨員,結果在下車出車站時,被一輛汽車上的兩名槍手,連發數槍,有三發子彈擊中了他,一發擊中額頭,幾乎是立刻死去的。
他的隨員也一死一傷。
唐烈接到這個消息,震撼之大,可想而知。
因為楊君實對他太重要了,不但在事實上是他最有力的支持者,在私交上,也是他的好朋友。
所以他立刻趕到車站現場,由於死者的身份特殊,當地警方倒是很賣力,除了將傷者送到醫院急救外,還將很多目擊證人也一併留下偵訊。
所以當唐烈到達後,事情發生的經過,也有了大致的瞭解,知道暗算他們的槍手,是乘坐一輛綠色的轎車。
而且楊君實中槍後,他的隨員曾經拔槍還擊了幾槍,打碎了車窗玻璃,車中人也可能受了傷。
最難得的是那個受傷的隨員,中槍的部位在胸口,他對狙擊者的面貌還有點印象,其中一個人的嘴唇上方有顆痣,痣上還長着黑毛。
這些線索他並沒有對警方透露,卻告訴了唐烈,特別要緊的一點是楊君實在赴滬前,接到了一封電報。
那封電報是上海打來的,楊君實接到電報後,臉上帶看得意的笑容,吩咐提早兩小時,乘早一班的火車到上海。
電報的內容不知道,誰打給他的也不知道,因為他看過之後,立刻就燒掉了。
唐烈得到了這些線索,立刻就開始了偵察的工作。
要殺死楊君實的人太多了,但歸納起來,具有派遣出兩名槍手能力的,不外乎兩方面,一個是日本人,一個是曹錕方面的手下高級將領,他們極有可能為了爭權而排擠掉楊君實的。
唐烈不放棄各種可能,他從各方面研判要找出兇手來。
線索看起來很多,但是逐一過濾後,卻又似乎不存在了。
首先是那輛轎車,對方的駕駛技術似乎並不高明,在逃走的途中,又撞翻了一個騎腳踏車的人。
而且車子還上了人行道,擦在電線上,碰下一大塊油漆。
這樣一輛車子應該很好找,而且沒多久也找到了,卻令人很氣,是被兇手拋棄在一條冷僻的巷子裏。
車子上面還有血跡,司機座上有一頂鴨舌帽,這種帽子多半是司機們戴的,這項帽子還是新的。
車子也查出來了,是一位大富商姨太太的座車,這位姨太太很受出鋒頭,僱了位女司機開車,那是很別緻的事。
可是昨夜,她參加了一個宴會,女司機兼保鑣也跟着去的,會後她又去跟一個小白臉在旅館約會,那個女司機也跟男朋友開房間去了,車子就被榆走了。
她們曾報了案。
唐烈在帽子上找到了幾根女人頭髮,而且也在司機座上聞到一股香水氣味,本來以為這是線索,可是他見到了那個女司機,打扮得妖里妖氣,身上也擦得香噴噴的,知道這條線索也靠不住了。
好在還有一點線索,就是那個狙擊者的確也受了傷,從座位的血跡判斷,那一槍打中了肩膀,穿透而出,傷得頗重,一定會延醫診治。
他只有發動手下的弟兄,通查上海的大小醫院,以及各種跌打損傷的醫師,看看有沒有這樣一個傷者就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