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飛星建議,在營地十丈外燃起了幾堆火。
這雖然暴露了豪羣的宿住之處,但如有人進入了十五丈內,就無法逃出夜哨的監視。
胡逢春很用心機的佈置下了崗哨,而且,把宿住的地方,也安排得很完美。
四面都有嚴密的防守。
和簡飛星一番談話之後,胡逢春不但提足了勇氣,而且,也感覺到自己受到了從未有過的敬重。
這些年輕人,一個個都有十分高強的武功,尤其是楚小楓,他的成就,竟然能超過了一代大俠刀過無聲簡飛星,至少,兩個人那一戰,是一個平分秋色的局面。
想想看,自己已是花甲之年,在江湖上也混了大半輩子,雁過留聲,人過留名,現在,有了這個機會,實在也應該轟轟烈烈的做一番事業了。
所以,胡逢春決心要全力以赴,也開始真正關心這些人的生死。
三更時,西南突然出現兩條人影。
這時,總值巡夜的是田伯烈,一面下令戒備,一面向胡逢春稟報,自己卻帶着四個人迎上去。
來的是兩個人,是一男一女,男的有四十多歲,穿着一身黑色的長衫,女的大約有二十多些,長得很有風情。
黑衣人停下腳步,笑一笑,道:“在下寸鐵未帶。”
田伯烈和來人,保持着七八尺的距離,打量了來人一眼,果然未見他帶着兵刃。
那女人也是一樣,穿着一身青衣,未佩刀劍。
淡然一笑,黑衣人緩緩説道:“在下希望見見你們的主事人!”
田伯烈道:“有什麼事?”
黑衣人道:“大事,很重要的大事。”
田伯烈道:“閣下能不能説出姓名來?”
黑衣人道:“區區薛寒,這位是舍妹薛依娘。”
田伯烈道:“七步追魂薛寒。”
黑衣人道:“正是在下。”
田伯烈道:“在下田伯烈,久聞大名,今日有幸一會。”
薛寒道:“原來是田兄。”
田伯烈道:“薛兄,一定要見我們的主事人麼?”
薛寒道:“茲事體大,如若田兄願意作主,兄弟告訴田兄也是一樣。”
談話之間,胡逢春帶着楚小楓,趕到了現場。
田伯烈道:“咱們的頭兒來了,薛兄有什麼話,可以和咱們的頭兒説了。”
薛寒道:“這位是……”。
田伯烈道:“盧州大俠……”。
薛寒道:“胡逢春。”
胡逢春道:“不敢當,朋友是……”
田伯烈接道:“胡老,這位是大人物,七步追魂薛寒。”
胡逢春呆了一呆,道:“久仰,久仰……”
薛寒笑一笑,接道:“胡老,過獎了……”
語聲一頓,接道:“區區有要事奉告胡老。”
胡逢春道:“好!老朽洗耳恭聽。”
薛寒道:“諸位,也許還不知道吧?”
胡逢春道:“什麼事?”
薛寒道:“胡老一行,有百多位人吧?”
胡逢春道:“差不多。”
薛寒道:“可惜,他們都無法再見到明天的落日了。”
胡逢春道:“什麼意思?”
薛寒道:“他們都中了毒。”
田伯烈道:“薛兄,兄弟怎麼會全無感覺。”
薛寒道:“因為,還未到發作的時間。”
田伯烈道:“薛兄,這毒性,幾時才會發作?”
薛寒沉吟了一陣,道:“明日午時之後,開始發作,太陽下山之前,諸位就全部西歸道山了。”
田伯烈道:“由毒性發作,到死亡,一共有多少時間?”
薛寒道:“一個時辰。”
田怕烈道:“這毒藥,並不太強烈。”
薛寒道:“只能説,是一種慢性的藥物,不過,一發作,就無藥可救了。”
胡逢春道:“你們幾時下的毒?”
這些人的鎮靜,倒使得薛寒的心頭一震。
一個人,在知道了自己和所有的同伴,中了毒,而且非死不可的時候,居然不流現一點驚慌之色,實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這有兩種可能,一個是,他們根本就不相信自己中毒,另一個原因是,這些人,確然有一種視死如歸的豪氣。
胡逢春籲一口氣,道:“恕老夫託大,我要叫你一聲薛老弟啦。”
薛寒笑一笑,道:“敬老尊賢,理當如此。”
胡逢春道:“好!老弟,你們幾時下的毒藥,如何一個下法?”
薛寒道:“説起來,這該是天下最叫人無法防備的下毒手法了,咱們把毒藥布在小徑之上,只要你們走過去,就可能會中毒。”
胡逢春道:“果然是很高明的下毒手法。”
田伯烈道:“好!就算我們中了毒,薛兄,大概不是來替我們送解藥的吧?”
“薛寒道:“在下來此,自然是和解藥有關了。”
胡逢春道:“解藥佈會帶在你的身上吧?”
薛寒道:“不會,我想胡老也應該明白,我不是太笨的人。”
胡逢春道:“薛老弟來此是別有用心了?”
薛寒道:“我是來談談解藥的事情。”
胡逢春道:“好!老夫洗耳恭聽。”
薛寒道:“諸位如是不想在明天死掉,咱們可以談談條件!”
胡逢春道:“什麼條件?”
薛寒道:“不願死的人我們可以奉上解藥,但必須離開此地,迴歸原籍,從此不間江湖中事。”
胡逢春道:“哦!封刀歸隱,退出江湖。”
薛寒道:“正是如此。”
胡逢春點點頭,道:“好主意,問題是,他們是不是真的能回到原藉。”
薛寒道:“這一個,胡老可以放心。”
田伯烈道:“如是不願意回去的人呢?”
薛寒道:“這個,只有毒發身死一途了。”
田伯烈微微一笑,道:“薛兄,在下有些奇怪……”
薛寒道:“奇怪什麼。”
田伯烈道:“你們下毒的用心,旨在置我們於死地,對麼?”
薛寒道:“嗯!”
田伯烈道:“可是你們又為什麼來救我們呢?”
薛寒道:“因為,上天有好生之德,咱們不希望殺人大多。”
田伯烈道:“哦!”
楚小楓突然接道:“薛兄,你們是奉命而來呢?還是自作主意?”
薛寒道:“在下是奉命而來,這位是……”
楚小楓接道:“在下楚小楓。”
薛寒道:“哦!”
楚小楓笑一笑,道:“薛兄,如是我們留下你們兩兄妹,會是什麼樣的結果呢?”
薛寒道:“這件事,也許你們能作到,但要付出很大的代價。”
楚小楓道:“什麼代價?”
薛寒道:“擒服了咱們兄妹兩人,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諸位人手雖多,但在下相信,必須付出幾條人命的代價,才能夠使咱們就擒,咱們兄妹兩個,就算被諸位殺了,但你們賠償的是百多人的生命。”
楚小楓淡淡一笑,道:“薛兄,也許咱們都會毒發而死,不過,對付貴兄妹,在下倒覺着不是太難的事。”
薛寒冷笑一聲,道:“你好大的口氣。”
楚小楓道:“薛兄,”不相信在下的話,你可以試試!”
薛寒道:“咱們兄妹寸鐵未帶!”
楚小楓道:“我知道,這正是閣下的聰明之處。”
田伯烈道:“如若咱們真的都中了毒,以你們的卑下手段,咱們也用不着和你們講什麼江湖規矩的。”
胡逢春道,“薛老弟,你最好能想。個法子自保,一旦落入了咱們之手,那就有些麻煩了。”
薛寒道:“什麼麻煩?”
胡逢春道:“你們對咱們下了毒,如果貴兄妹不幸遇擒,咱們也會按公意,制截你們兄妹。”
田伯烈接道:“那可能是亂刀分屍,也可能是慢慢的讓你們死,直到咱們毒性發作的時間。”
薛寒臉色微微一變,道:“你們這意思,是遲我們兄妹拼命了?”
楚小楓道:“就是要你們全力施展。”
薛寒道:“啊!”
楚小楓道:“咱們用真本領,硬功夫,制服你們,希望你們能輸得心服、口服。”
薛寒回顧了青衣少女一眼,道:“妹妹,看來,咱們是估算錯了。”
薛依娘道:“咱們要別人的命,人家不放過咱們,自也是情理之中。”
薛寒點點頭,道:“諸位一定要強自留下咱們兄妹,咱們兄妹,也不甘束手就縛,但不知諸位是羣攻呢?還是單打獨鬥?”
楚小楓道:“在下向薛兄領教。”
只聽一個豪壯的聲音道:“不!把薛寒留給我,愚兄一向不喜和女子動手。”
隨着説話之聲,人已到身旁。
是刀過無聲簡飛星。
薛寒臉色一變,道:“簡大俠……”
簡飛星接道:“不錯,薛寒,你用的是軟劍,只怕是早已暗藏在腰中了。”
薛寒笑一笑道:“在下如是不亮兵刃,你簡大俠,總不會用刀吧?”
簡飛星道:“早上兩個月,你這幾句活,就把我給套住了,不過,現在老夫已經不吃這一套。”
薛寒道:“哦!這麼説來,簡大俠是非要動刀不可了。”
簡飛星哈哈一笑,道:“薛寒,別人不瞭解你,但老夫對你知道得很清楚,你號稱七步追魂,除了劍法陰狠之外,還有一種很特殊的毒針,聽説能在和人動手中,施展出來,針如牛毛,而且,射中人,也使人感覺不出。”
薛寒道:“好!既然簡大俠知道了,在下就只好説清楚了。”
筒飛星道:“哦!”
薛寒道:“簡大俠説的都對,只有一樣,你沒有説出來,我這牛毛針上還含有一種奇毒,中人之後,七步斃命,這就是兄弟被人稱作七步追魂的原因。”
仰天大笑一陣,接道:“有很多人,都死在了這種毒針之下,只可惜,他們至死不知道。”
簡飛星點點頭,道:“七步追魂,原來是這麼一個追法,老夫今夜要領教了!”
只見他右手一舉,腰中掛的長刀”已人手中
刀過無聲,連拔刀的手法,也不帶一點聲息,一把長刀,握到了簡飛星的手中,就像變魔術似的,忽然之間,變成了一片刀幕,整個人,隱入了一片刀芒之中。
薛寒雙手正想揮動,打出牛毛毒針,但卻;臨時強自忍了下來。
他心中明白,只要一動,簡飛星手中長刀,必會以排山倒海之勢,攻了過來。
所以,他沒有動。
簡飛墾果然不好意思揮刀砍出。
胡逢春淡淡一笑,道:“薛老弟,你可是準備柬手就縛了。”
在場之人,都看得出來,薛寒是被簡飛星刀上成勢填住。
簡飛星道:“薛寒,我再給你機會,你如不肯出於,那可就沒有機會了。”
薛依孃的人,被楚小楓的劍勢罩住,楚小楓兩道冷厲的眼神,盯住在薛依孃的身上,長劍已然出鞘,劍尖微微上翹,斜斜指向薛依娘。
但薛依孃的感覺中,對方的劍勢籠罩了自己身上七處大穴,只要稍有疏忽,就可能被對方乘虛而入。所以,薛依娘不敢動。
薛寒原本寄望妹妹會出手助他,但回日一顧,立刻涼了半截。
薛依娘輕輕籲一口氣,道:“哥哥,咱們遇上高手了。”
薛寒苦笑了一下,道:“是的!咱們遇上高手了,我正在考慮。”
薛依娘道:“你考慮什麼?”
薛寒道:“我在想,我們出手反擊,會有幾成把握。”
薛依娘道:“我看,咱們的機會不大。”
薛寒苦笑一下,道:“妹妹,你知道麼?如若咱們不反擊,也是難逃死亡,胡逢春如若真的把咱們按公意處決,只怕真的會被凌遲處死。”
薛依娘嘆口氣,欲言又止。
胡逢春冷笑一聲,道:“薛老弟,咱們對你的威嚇,老實説,還是半信半疑,也只能姑妄信之。”
薛依娘道:“我哥哥説的都是真的。”
胡逢春道:“那只有一個辦法,可解你們兄妹之危了。”
薛寒道:“什麼辦法?”
胡逢春道:“帶我們去找解藥。”
薛寒道:“我可以帶你們去,但我不能保證你們能取到解藥。”
胡逢春道:“這個……”
楚小楓接道:“那地方離此多遠?”
薛寒道:“不大遠,十里之內。”
簡飛星冷冷説道:“楚兄弟,這個人不可相信。”
楚小楓道:“簡兄,眼下情勢,似乎是隻有暫時相信他們了。”
簡飛星道:“那就非被他們引人埋伏之中不可。”
楚小楓道:“他要引咱們人伏,咱們也正要追根尋底,也正是各有用心了。”
薛寒道:“簡大俠多疑得很啊!”
簡飛星道:“薛寒,老夫也被他們折騰過,他們扣住了我的妻女,迫老夫為他們殺人,使我與楚兄苦戰一宵……”
薛寒接道:“現在呢?你的妻女,是否還在他們手中?”
簡飛星道:“救出來了。”
薛寒道:“怎麼救出來的?”
簡飛星道:“老夫和楚兄弟合作,救出了妻女。”
薛寒沉吟不語。
簡飛星道:“薛寒,你有苦衷?”
薛寒輕輕籲一口氣,回顧了薛依娘一眼,道:“妹妹,你説吧。”
薛依娘道:“我們兄妹來此送信,諸位看是好是壞呢?”
胡逢春道:“這個很難説了。”
薛寒道:“我雙手能發牛毛針,諸位對我,大概有些顧慮,哪一位,請過來,點了在下雙臂上的穴道。”
簡飛星道:“不用了,簡某人很相信我的快刀,我會隨時留心着薛老弟的舉止,只要你一動雙臂,我就可能出刀。”
薛寒笑一笑,道:“看來,在下還真要留心一些了。”
簡飛星道:“薛寒,你有什麼話,只管請説,不過,在閣下未提絕對的證據之前,我們會隨時的戒備。”
薛寒沉吟了一陣,道:“簡大俠也在此地,很出了在下的意外。”
簡飛星道:“事實上。我也是剛到不久。”
薛寒道:“我們兄妹,雖是奉命來此,不過,卻有兩種用心。”
胡逢春道:“第一種是……”
薛寒接道:“如若諸位之中,實力不大,在下就要奉勸諸位,放下兵刃,就此歸去,這可能會使諸位從此退出了江湖,不過,也可能會保下了諸位的性命。”
胡逢春道:“薛寒,真能保住性命麼?”
薛寒又沉思了一陣,道:“可能,你們這一行人中,有一些他們必欲處死的人,但那總比全數死絕的好一些。”
楚小楓突然接道:“你能作主麼?”
薛寒道:“不能。”
胡逢春道:“你既是不能作主,又如何知曉,他們會放我們一部分人?”
薛寒道:“在下的用心,説服了諸位之後,就帶你們去見一個人,如是無法説服諸位,在下兄妹就要制服你們幾個首腦人物,迫使他們就範,可是我沒有想到……”
田伯烈接道:“沒有想到簡大俠在此,是麼?”
薛寒望了望楚小楓一眼,道:“發動對付諸位的手段,是以舍妹為主,但舍妹,卻被楚小楓的劍勢所困。”
楚小楓暗叫了一聲慚愧,如非一上來,就擺出了一式“天羅網月”,把對方控制於劍勢之下,只怕此刻已造成亂局。
胡逢春道:“你們用什麼方法,一下子,能對付我們如此眾多之人。”
薛寒道:“事實上,只要能對付你們幾個為首的人就行了。”
胡逢春道:“老夫倒是有些想不明白,你用什麼辦法,對付我們。”
薛寒又回顧了薛依娘一眼,道:“妹妹,咱們説了吧?”
薛依娘點點頭。
薛寒道:“舍妹身上,帶有一種毒煙,只要在下一分散諸位的心神,合妹就會放出毒煙,方圓五丈之內的人,都無法逃出。”
胡逢春道:“貴兄妹,還有如此厲害的暗器,老夫真是孤陋寡聞了。”
薛寡道:“不是我們所有,來此之前,舍妹才取得此物。”
簡飛星點點頭,道:“我明白了,有一個人,正在等待你們的迴音?”
薛寒道:“是。”
胡逢春道:“那人是誰?”
薛寒道:“説出來,你們也許不信,我不知道他是誰!”
胡逢春道:“以你薛老弟在江湖上這個名氣,難道甘心受一個無名無姓的人,擺佈不成?”
簡飛星道:“胡老,他説的是真話。”
胡逢春道:“簡兄,這個……”
簡飛星接道:“胡老,你不知道他們的厲害,我也被他們利用過,根本沒有法子見到他們真正的面目……”
胡逢春接道:“他們用的是假名字麼?”
簡飛星道:“假名字也沒有,重要的人,都完完全全的把自己隱藏起來,只要能夠見到他們面目的人,都是些不重要的人,真正的重要人物,他們連一點跡象,都不會給你留下。”
胡逢春道:“説起來,這實在也是一件很奇怪的事,人在江湖上走動,無非是想揚名立萬,自然,權勢、金錢,也是他們爭取的目標,不過,一般説來,揚名最重要,但這一個組合,卻是大異於一般江湖人物,他能翻去覆雨,卻不肯讓人知曉他們是誰。”
簡飛星道:“這個組合的可怕之處是,他們主要的人手不多,但天下卻都是他們可以使用的人。”
薛寒道:“嗯!簡大俠一語道破,在下本未還有不明白的地方,現在,算是全明白了。”
楚小楓道:“薛兄,這麼説來,你也是被他們利用了?”
薛寒道:“如非簡大俠和在下有同樣的際遇,在下很擔心,説出來,只怕諸位也不會相信。”
楚小楓道:“現在,你全盤想通了。”
薛依娘道:“哥哥,那就告訴他們吧?”
薛寒點點頭道:“咱們連自己也沒有辦法混護,就是想作一個孝子、孝女,也是有所不能了。”
楚小楓道:“貴兄妹的……”
薛寒接道:“家父,被他們擄作了人質,威脅我們兄妹,非聽他們的吩咐不可,咱們兄妹為了盡孝,只有聽命行事了。”
胡逢春道:“令尊一身武功,決不在你之下吧?”
薛寒道:“對!咱們薛家的武功,都是家傳,家父的武功,自然在我們兄妹之上,但他近年之中,不幸染上怪疾,纏綿病榻,數年之久,一身武功,早已消失,被生擄了過去。”
簡飛星道:“唉!薛老弟,老夫曾身受其害,所以,對你這種遭遇,老夫十分同情。”
薛寒苦笑一下,道:“目下咱們兄妹的處境,應該如何?還希望諸位能給在下一個指點。”
簡飛星道:“楚老弟,你有什麼高見?”
楚小楓道:“如是薛兄講的真實,咱們理應助他一臂之力。”
薛寒嘆息一聲,道:“簡大俠,諸位,也許覺着,我這做法,可能會落下不孝之名,不過,在下心中很明白,我們兄妹如是不幸的死了,先父就失去價值,他們也不會放過他。”
簡飛星點點頭,道:“不錯。”
楚小楓道:“薛兄洞察細微,深明事理,兄弟好生佩服。”
田伯烈突然接口道:“薛兄,你説了半天,關係咱們生死的大事,還未説出來,咱們究竟是否中了毒?”
薛寒道:“實在説,田兄,我不知道。”
田怕烈道:“這麼説來,他們可能是嚇唬咱們了。”
薛寒道:“很難説啊!”
簡飛星道:“薛老弟,兩位身上帶有什麼可疑之物?”
薛寒道:“妹妹,快,把身上的煙毒彈丟了。”
薛依娘也明白了,不再多問,轉身向後奔去。
一口氣跑出了二十餘丈,由身上取出了數件物品,投擲於懸崖之中。
簡飛星仍不敢稍有鬆懈,實因薛寒的追魂牛毛針,太過可怕。
田伯烈、譚志遠,都是用暗器的能手,但聽薛寒説他號稱七步追魂的原因之後,也不禁為之一呆。
他們想不出,薛寒用什麼方法,能夠打出來那些細小的暗器來。
薛依娘緩緩行了回來,道:“哥哥,三顆煙毒彈,都被我拋入懸崖中了。”
田伯烈笑一笑,道:“咱們説了半天,我們是否中了毒呢?”
薛寒道:“如若你們自己無法知道,看來,只有去見那兩個人了。”
楚小楓道:“對!將計就計。”
胡逢春道:“薛老弟,辦法是不錯,可惜晚了一些,我相信,他們會有人在暗中監視你們。”
薛寒道:“就算他們暗中有人監視,咱們還得去見他們,諸位是否真的中了毒,只有他們才能澄清,好在,我們沒有動手,我有很多的説詞,可以掩遮。”
胡逢春這位老江湖,也沒有主意了,呆了一呆道:“楚老弟,你看這個應該如何?”
楚小楓道:“就眼下形勢而言,咱們似乎是隻有這一個辦法了。”
胡逢春道:“好吧!薛老弟,我們希望你説的都是實話。”
薛寒道:“難道,還要我薛某人立下誓言不成?”
簡飛星道:“薛寒,我們可以去幾個人?”
薛寒道:“這個,他們倒沒有很明確的限制,為了增強實力,你們不妨多幾人,但要説得過去。”
簡飛星道:“好!老夫算一個。”
胡逢春接道:“我也去。”
楚小楓道:“困兄、譚兄,都是暗器名手,對付他們用得着,一共五個人,不知道是不是多了一些了。”
薛寒道:“不多,也不少,十分恰當。”
胡逢春道:“時老弟和何老弟,相助白眉大師一臂之力,固守此地。”
時英道:“看樣子,非要有一場搏殺不可,希望你們能平安歸來。”
何治波道:“最好,我們有一個聯絡的信號,一旦動上了手,咱們就帶人趕去幫忙。”
胡逢春點點頭,又交代了幾句,一拱手,道:“薛老弟,賢兄妹等走前面帶路吧!”
薛寒轉身向前行去。
簡飛星緊隨在薛寒身後,低聲道:“薛老弟,你最好誠實一些,簡某人為了別人的安全,我會全力施為。”
薛寒道:“我是全心投誠,各位不用多疑,在下唯一的希望,就是能藉諸位之力,救回家父。”
簡飛星道:“彼此以誠相待,如有效命之處,我等會全力以赴。”
兩個人低聲交談,聲音低得也只有兩個人,才能勉強聽到。
那面薛依娘也在和楚小楓低聲交談。兩人談話的聲音也很低,低到只有兩個人可以聽到。
只聽薛依娘道:“楚兄,看來,你對我們還不太放心。”
楚小楓道:“沒有辦法的事,彼此之間,總是初度交往。”
薛依娘道:“家兄説的都是實話,希望你能相信。”
楚小楓道:“我相信,但我還是會很小心的提防姑娘。”
薛依娘回眸一笑道:“我不會施放毒針,你請放心。”
楚小楓道:“姑娘想必有別樣的絕活,可和令兄媲美了。”
薛依娘不承認,也不否認,只是嫣然一笑,代表了答覆。
楚小楓笑一笑,道:“姑娘,隱技自珍,可是有些不太相信在下麼?”
薛依娘道:“不!我雖然沒有和你動手,但我已從你擺出的劍招中,看出你在劍法的成就。”
楚小楓道:“姑娘,小楓斗膽,想奉勸姑娘幾句話,希望你不要放在心上才好。”
薛依娘道:“你請説!”
楚小楓道:“姑娘不肯説出來,你身懷絕技,在下倒也不便再追問了,但我希望姑娘,不要因此造成了什麼誤會。”
薛依娘道:“楚兄,我不懂你的意思?”
楚小楓道:“其實,我的意思很明顯,令兄號稱七步追魂,也説明了他在這方面的特別成就,使人有所防範,姑娘不肯説明,在下只有作多方的防備了。”
薛依娘道:“你曲曲折折的説了半天,我現才明白了。”
楚小楓道:“姑娘,江湖上太險惡,在下不得不小心一些,開罪姑娘的地方,希望你多多原諒。”
薛依娘道:“好吧!你一定想知道,小妹就據實奉告了,我擅長的暗器,叫作龍鳳環。”
楚小楓道:“多謝姑娘。”
薛依娘抬頭向前望了一眼,道:“由現在開始,咱們最好別再交談,多想一想,你要回答的話。”
這時,正行近一片樹林。
江湖上,本有逢林莫入的戒言,何況,夜色幽暗,胡逢春立刻提高了警覺。
幸好,薛寒也停下了腳步,道:“薛寒覆命。”
林中傳出來一個清冷的聲音,道:“你們兄妹,似乎都在對方監視之下?”
薛寒道:“彼此敵對狀況未變,自是無法不讓人深懷戒心。”
林中人道:“好,令妹似乎是……”
薛寒接道:“舍妹拋去了你們交來的毒煙,以示開誠之心,對方,都是久走江湖的人,我們不能不表現出一些坦蕩胸懷。”
林中人沉吟了一陣,道:“現在,他們答應了什麼?”
薛寒道:“他們要求解藥,在下無法答允,只有帶他們來此,和你們當面談判了。”
林中人道:“這麼説來,他們不是投降來了?”
薛寒道:“不是,他們對是否中毒一事,仍然懷疑,咱們兄妹,只是傳話的身份,無法給他們明確的解答。”
林中人又沉吟了一陣,道:“薛寒,你辦的很好。”
薛寒道:“咱們兄妹費盡口舌,幸而未辱所命,但不知家父……”
林中人冷冷接道:“住口,你想表達什麼?那是你們的私情,咱們可以私下交談,用不着公諸於江湖同道之前。”
薛寒道:“是!在下知道了。”
林中人道:“薛寒,他們一共來了幾個人?”
薛寒道:“五個。”
林中人道:“有沒有能夠做主的人?”
胡逢春道:“有!老朽就可以做主。”
林中人道:“你是什麼人?”
胡逢春道:“盧州胡逢春。”
林中人哈哈一笑,道:“你半生江湖多是非,我想不出,你如何能受人擁戴為領袖人物,”
胡逢春臉色一變。
楚小楓冷冷説道:“咱們是來談判的,希望能彼此尊重。”
林中人哈哈一笑,道:“談判,我想薛寒已經很明白的告訴你們內情了。”
胡逢春道:“不錯,告訴我們內情了。”
林中人道:“你們的壽命,只有明日一天,和今宵半夜,你們來,應該是求我們救命,還有什麼談判的條件。”
胡逢春道:“這麼説來,咱們是不該來了?”
林中人道:“應該來,來了,你們才會有求到解藥的希望。”
楚小楓低聲道:“胡老,不用對他們大客氣。”
胡逢春重重咳了一聲,道:“你聽着,咱們是受薛寒之邀而來。並不是向你求命的,你説話,最好是客氣一些。”
林中人道:“我好生奇怪,你們都是待死的人,竟然還敢頂撞我們。”
胡逢春冷笑一聲,道:“閣下錯了,別説我們還沒有覺着中毒,就算是真的中了毒,也不會對你屈膝求命,大丈夫生而何歡,死而何懼,只要死的心安理得就行了。”
林中人怒道:“薛寒。你是怎樣和他們説的?”
薛寒道:“在下奉命,請他們幾個首腦人物來此,幸未辱命,已經帶他們來了,至於他們來此之後,如何向你們交涉,那是你們的事了。”
薛依娘道:“咱們雙方説好的,我只要把人帶過來,就算是有了交代,現在,你們可以放了家父了麼!”
林中人冷冷説道:“令尊就在此地,只在下一揮手,就可以放了他,不過,貴兄妹的事情尚未辦妥。”
薛寒道:“我們還要辦什麼?”
林中人道:“薛寒,令尊之命,還握在我們的手中,希望你們能識相一些。”
薛寒口齒啓動,欲言又止。
林中人接道:“你們兩位請進人林中來吧!”
薛寒兄妹對望一眼,有些茫然無措。
簡飛星:“閣下説的好生輕鬆,我們信任他們兄妹的説詞而來,如若不給我們一個完美的交代,他們如何能走得了呢?”
林中人道:“他們走不了,為什麼?”
簡飛星道:“他們兄妹一直在咱們可及的距離之內。”
林中人道:“薛寒,這件事當真麼?”
薛寒道:“閣下可以看看。”
林中人怒道:“你七步追魂,也是江湖有名的人物,怎主如此窩囊。”
薛寒道:“我七步追魂真如閣下所言,也不會被你們擄去家父,迫做信使了。”
林中人道:“薛寒,你再三頂撞於我,難道真的不顧令尊的生死了。”
薛寒道:“如若現在,你們不肯釋放家父,看來放人的誠意,就值得懷疑了。”
林中人道:“嗯!”
薛寒道:“你們自認是強者,卻把咱們兄妹,看作了可以魚肉的弱者,不過,閣下要明白,咱們兄妹所以屈從,那是因為家父落在了你們的手中,如若,在下確知家父被釋放的機會渺茫時,咱們兄妹就不甘聽憑擺佈了。”
林中人沉吟不語。
胡逢春冷冷説道:“閻下如是再如此橫蠻無理,咱們就衝進去了。”
林中人突然説道:“好吧!你們可以進來一個人……”
胡逢春接道:“一個人。”
林中人道:“對!”
胡逢春道:“咱們來了五個人,同出同進。”
林中人又沉吟起來。
久久不聞口答之言,胡逢春忍不住喝道:“閣下何以不肯作答。”
他連呼數聲,不聞回答之音。
薛寒冷冷説道:“他可能跑了,咱們進去瞧瞧吧!”
胡逢春道:“進入這密林之中。”
薛寒道:“唉!諸位也許對在下還有點懷疑。”
正想舉步行人林中,突聞一聲冷厲的笑聲,傳了過來,道:“薛寒,你太沉不住氣了。”
薛寒呆了一呆,道:“你……”
林中人接道:“我一直守在這裏,我只是有些懷疑你,現在,總算證明了,你已經背叛我們,你會受到很殘酷的懲罰,而且,你父親也會死。”
薛寒道:“談不上背叛,我根本也不是你們那個組合中人,我們只是一筆交易,我把他們的人帶來此地,你們談判,成與不成,那是你們的事了,和在下兄妹無關。”
林中人道:“嗯!説的倒也有理。”
薛寒道:“閣下,只要講理,咱們就好談了,閣下只要放了家父,咱們這筆交易,就算成交了。”
林中人道:“薛寒,就算這是一筆交易,目下你還未完成。”
薛寒道:“怎麼説?”
林中人道:“他們只到了樹林外面,還未進入林中,而且,他們來的人也多了一些。”
薛寒道:“他們本來就不是束手就縛的人,我能帶他們來此,已經費了不少的心機,至於他們的人數,閣下應該明白,他們本來是來自四面八方,各成一夥,如若只找上一兩個人,誰也做不了主。”
林中人道:“胡逢春不是他們的首腦麼?”
胡逢春道:“不錯,老夫是被他們推舉了出來,但百多人的組合,總該有幾個可以幫老夫的人,他們都是老夫的助手,也都是這些人的代表。”
林中人道:“好!你們稍候片刻,我再給你們答覆。”
薛寒道:“至少,咱們兄妹的事情已經完了,可以放出家父了。”
林中人道:“事情未全好,貴兄妹,又何必急在一時呢?”
薛寒怒道:“至少,我應該和家父談幾句話,知道他是否還在活着。”
林中人道:“我看不必了。”
薛寒還待發作,簡飛星卻已低聲説道:“薛少兄,忍耐一些。”
過了半柱香的工夫,林中又傳出一個冷冷的聲音,道:“你們都可以進來,但要放下手中兵刃。”
胡逢春道:“這一點,辦不到。”
林中人道:“那就很難談得攏了。”
胡逢春道:“談不攏,咱們只好自己進去了。”側顧楚小楓,道:“楚老弟請入林中瞧瞧!”
楚小楓道:“在下遵命。”突然一個飛騰,躍入了樹林之中。
簡飛星道:“兄弟小心。”手中長刀護胸,緩緩向林中行去。
譚志遠、田伯烈,都準備向林中行去,但卻被楚小楓喝止,道:“諸位暫勿入林。”
田伯烈、譚志遠,停下了腳步,但卻逼到了薛寒兄妹身後,凝神戒備。
薛寒低聲道:“諸位,此時此情,如是還懷疑在下,那就未免太過多疑了。”
站在薛寒身後的田伯烈,笑一笑,道:“薛兄不用多疑,楚兄弟和簡大俠,先行進入林中,而未迫使貴兄妹先行帶路,單是此點,已見忠厚了。”
薛寒低聲道:“在下並無責問之意,老實説,諸位不放棄對咱們兄妹懷疑之心,也是理所當然的事,不過,這時刻,隨時可能和對方衝突起來,如是一旦動上手,我們兄妹的攻敵準備,引起了兩位多疑,突然出手,我們兄妹,豈不是死得太冤了。”
田怕烈笑一笑,道:“薛兄放心,我和譚兄,都還不是很莽撞的人。”
薛寒低聲道:“那就好,咱們要不要進入林中接應他們一下?”
田伯烈道:“我看不用了,楚兄弟,已經打過招呼了。”
薛寒低聲道:“我擔心的就是他了,簡大俠武功高強,縱然遇上了伏擊,也可應付餘裕,但那位楚少兄,只怕就很難倖免了。”
田怕烈低聲道:“這個薛兄不用擔心,楚兄弟的武功,不會在簡大俠之下。”
薛寒道:“哦!有這等事?”
這時,林中突然傳出來楚小楓的聲音,道:“胡老,田兄,諸位可以進來了。”
胡逢春應了一聲,當先奔入林中。田伯烈、薛寒等緊迫身後而入。
只見簡飛星長刀指在一個黑衣蒙面人的咽喉之上。
楚小楓站在一側。草地上,還躺着四個黑衣人長衫人。
簡飛星道,“薛兄,認識他麼?”
薛寒仔細打量黑衣人一眼,道:“不認識。”
楚小楓突然揚劍一揮,挑去了那蒙面人的黑紗。夜色中,只見那是很奇怪的臉。
明白點説,他臉上長着很長的黑毛,簡直不是一張人的臉。但他明明是人。
只聽他嘆息一聲,道:“我説過,不要挑下我蒙面的黑紗,但你卻不肯相信,現在明白了吧!”
楚小楓道:“閣下還戴着另一個面具麼?”
毛臉人道:“不是面具,而是一張真真正正的臉。”
胡逢春道:“老夫走過了多年的江湖,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怪臉。”
毛臉人道:“人,自然是不會生成這樣的怪臉,但精湛的醫術,可以改造。”
胡逢春道:“改造?”
毛臉人道:“對!我這張臉,就是很好的標幟,所以,我不能再口到江湖中去。”
胡逢春望望倒在四周的長衫人,道:“他們呢?”
毛臉人道:“他們很正常,但只是隨從執役的人。”
楚小楓道:“唉!你也算是受害人了……”
毛臉人嘆息一聲,道:“自從這張臉變成了毛臉之後,我只有兩條路可以選擇,一條是自絕一死,一條是留在這裏聽他們役使。”
楚小楓道:“好惡毒的手段。”
毛臉人道:“我這樣一副德行,不但無法在人間立足,就算是我的妻兒,也是不便相見。”
胡逢春道:“説的也是,妻兒相外,長相左右,總不能每日戴上一幅面紗。”
毛臉人道:“我不能回去,本來應該一死,但又不忍心使他們捱餓,所以只好拖下去了。”
胡逢春道:“你拖下去,奏兒就可以不捱餓了麼?”
毛臉人道:“對!他們有一件很守信用的事,那就是隻要我們忠於工作,不生叛離之心,我的妻兒,每個月都會收到一筆可供生活銀錢,那是很富的生活費用,每個月,總都在五十兩銀子左右。”
胡逢春道:“嗯!這就是恩威並用,只不過,他們用人的手段太毒辣了一些。”
薛寒一直在忍耐着、實在是忍不住了,接口説道:“閣下,家父究竟現在何處?”
毛臉人苦笑一下,道:“令尊早死了。”
薛寒心頭激動,登時泛上了一臉殺機,薛依娘更是忍不住熱淚奪眶而出。
毛臉人嘆息一聲道:“他那樣大年紀了,又是一身病痛,再加性子急,如何能受得如許折磨。”
薛寒道:“我早該想到的……”,一頓,接道:“剛才你不是告訴我,他老人家,還活在世上?”
毛臉人道:“是我告訴你的,你要明白,沒有掀這塊蒙面黑紗之前,我對他們要絕對忠誠,但我取下了這塊黑紗,情形就有些不同了。”
薛寒道:“怎麼説呢?”
毛臉人道:“我這張不能見人的臉,既然見了人,那就算恢復了自我,也恢復了人性,我告訴你們這麼多事,你們難道還不明白麼?我已經存下了必死之心,你們殺不殺我,我都要自絕而死。”
忽然嗯了一聲,口中噴出鮮血,倒了下去。
薛寒一伸手,抓住了毛臉人,道:“你怎麼能這樣死掉呢?”
毛臉人已經答不出活,雙目已閉,氣息已絕。
胡逢春道:“這人死去之後,咱們有了一個最大的困難。”
楚小楓道:“是不是沒有辦法找到他們的人?”
胡逢春道:“是!”
簡飛星道:“胡兄,這個請放心,咱們是無法找他們,但他們決不會不找咱們。”
胡逢春道:“哦!”
只聽一個冷冷的聲音,道:“不錯,我們會來找你們。”
胡逢春道:“你來的很好,你們這幾個同伴都死了,咱們還要找一個帶路的人。”
那人沉吟了一陣,道:“人十八死了。”
胡逢春心中暗道:原來他叫人十八。
簡飛星道:“是!他對咱們出言無狀,咱們只好殺了他們,閣下怎麼稱呼?”
那人道:“在下人十九。”
胡逢春道:“你們都姓人?”
人十九道:“這個,你不用知道,一個人的姓名,只不過是個代號罷了。”
楚小楓道:“其實,這也不是如何神秘的事,你們不過是採用天、地、人三字編號罷了。”
人十九道:“佩服,佩服。”
胡逢春道:“不用客氣,咱們要見的人,你能不能帶我們去?”
人十九道:“能!我來此的用心,就是要帶你們去。”
胡逢春道:“好!那就請帶路吧!”
人十九道:“我現在有些明白了,敝上已經知曉了人十八的死亡,所以,才要我來為諸位帶路。”
這個人説話相當的和氣,和人十八完全不同。
簡飛星道:“閣下可以現出身來,讓咱們瞧瞧吧!”
人十九道:“我看不必了,但我會為諸位帶咱,你們跟在後面就是。”
胡逢春道:“咱們的時間有限,閣下可以帶路了。”
人十九道:“慢着,我還有幾句話説。”
胡逢春答道:“請説。”
人十九道:“薛寒、薛依娘,要留在此地,不能同行。”
胡逢春道:“這個,辦不到,人十九,你要明白,咱們來此談判,並非投降,任何條件,我們都不能接受。”
人十九道:“既然如此,諸位要稍候片刻,我還得請示一下。”
一個似由很遠處飄來的聲音,道:“帶他們來吧。”
人十九道:“是!”緩緩由暗影中行了出來。他穿着一身黑衣,臉上蒙着面紗。
這早已在胡逢春等意料之中,所以,並沒有人感覺驚愕。
人十九和人十八有些不同的地方,這人十九很和氣,拱拱手,道:“在下帶路。”
登上了峯頂,峯頂上,竟有一座茅舍。人十九到了茅舍外面恭恭敬敬的説道:“他們來了五個人。”
室中響起了一個威重的聲音,道:“叫他們進來,掌燈。”
人十九一躬身,道:“諸位請吧!”
火光一閃,室內點起了燈火。
楚小楓搶在前面,進了茅舍。他冒險犯難,遇上了什麼危險的事,總是走在最前面。
室中坐着一個穿着寬大黑袍的老人,可惜,他臉上竟然也蒙着一層面紗。
黑紗下,露出了一截白髯。這證明了黑衣人的年齡不小。
在黑衣老人的左右,站着兩上青衣童子。
兩個童子都長得很清秀,左面的捧着一柄帶鞘的長劍,右面的重子卻端着一個檀木盤子,上面放着三枚金環。
黑衣人的對面,一排擺着五張竹椅。
黑衣人道:“薛寒、薛依娘,你們算是叛徒沒有座位。”
薛寒道:“咱們進入了茅舍,坐不坐都是一樣。”
黑衣人冷哼一聲,道:“你們兄妹,都會遭受到最悲慘的命運。”
不容薛寒回答,目光卻一掠胡逢春,道:你們坐吧!”
楚小楓很仔細的看過了那幾張竹椅,發覺沒有毛病,才當先坐下。
他選的是最後一個,靠在最右面的一個。
胡逢春很自然的被擁在中間,左首是簡飛星,右首是田伯烈。
薛寒兄妹,卻緊緊在楚小楓身側站着。
胡逢春搶先説:“先請教,閣下可否見告姓名,如是姓名不能説,總該總個道號出來,咱們也好便於請教。”
黑衣人沉吟一陣,道:“你們叫我六先生吧。”
胡逢春道:“六先生?”
黑衣人道:“咱們不是交朋友,用不着説的太清楚,是麼?”
胡逢春道:“既是如此,在下就不再多問此事了!”
語聲一頓,接道:“是不是閣下請我們來的?”
黑衣人道:“不錯,是我請你們來的。”
胡逢春道:“六先生能夠做主麼?”
黑衣人道:“那要看你們的條件了,一般説來,我都可以做得點主。”
胡逢春道:“好!六先生請我們來此的用心,可以説了。”
黑衣人道:“薛寒沒有告訴你們麼?”
胡逢春道:“他説了,我們都中了一種無形之毒,不知是真是假?”
黑衣人道:“千真萬確,而且,明天就要發作。”
胡逢春道:“胡某人奇怪的是,我們明天就要死了,你們又為什麼把我們請來,難道,你們連等一天的時間也沒有麼?”
黑衣人道:“那倒不是,就算等上個十大半月,我們也可以等待,不過,咱們不願眼看着這多人忽然死去。”
胡逢春道:“這麼説來,你們很仁慈了。”
黑衣人道:“人總有好生之德,上百號的人,一日間全數死亡,總不是一件很愉快的事情。”
楚小楓道:“不可能,你們沿途之上,設下了無數的埋伏,也不過是希望把我們全數殺死罷了,怎會在明知道我們中毒之後,你們又會動惻隱之心呢?”
黑衣人道:“我找你們來,不過是告訴你們這件事情罷了,如若你們不太相信,咱們就談不下去的。”
胡逢春道:“如是彼此談得很好呢?”
黑衣人道:“如是談得很好,咱們可以送上解藥,談得不歡而散,諸位就曉得了這件事情,也好有心理上的準備。”
胡逢春道:“六先生,再無別的原因了?”
黑衣人道:“沒有了。”
胡逢春道:“可惜,老夫不相信。”
黑衣人道:“你如何才能相信呢?”
胡逢春道:“六先生説出真的原因。”
黑衣人道:“沒有真正原因,咱們之間,只有條件,如是條件談得好,我就給你們解藥,條件談不好,你們就回去準備後事了。”
胡逢春道:“六先生請把條件説出來,咱們斟酌一下,也好給你一個答覆。”
黑衣人道:“好!你們放下兵刃,交出我們要的人,然後,回頭離去,這就是全部條件,老實説,應該是優厚萬分了。”
胡逢春道:“不算過分,不過,對我們卻是全無保障。”
黑衣人道:“什麼意思?”
胡逢春道:“我們交出兵刃,和你們要的人之後,你們不交解藥呢?”
黑衣人道:“胡説,那怎麼會呢?”
胡逢春道:“六先生就算不會,但咱們卻無法相信,所以,在下也想了一個辦法。”
黑衣人道:“好!你請説吧?”
胡逢春道:“你們先交出解藥,然後,我們交人。”
黑衣人冷笑一聲,道:“這不可能。”
胡逢春道:“不可能,就談不下去了,我們根本還不太相信都中了毒。”
楚小楓道:“別忘了,我們還有一個更高明的辦法。”
黑衣人道:“你們只不過有一天壽命,還能耍出什麼花樣。”
楚小楓道:“第一,我們可以先殺了你,第二,我們可以請她説出內情,昭告江湖。”
黑衣人呆了一呆,道:“你……”
楚小楓笑一笑,接道:“我們不是快要死了麼?一個要死的人,還會怕什麼呢?”
黑衣人道:“你們真敢如此,不顧上百人的生死麼?”
楚小楓道:“我們救不了他們,包括我們自己在內,但我們決不屈服,中毒的人,包括你們要的人在內,她不肯説出隱秘,那只是説明了她心中還有一點顧慮,我不知她的顧慮是什麼?但我知道,一旦她減少了那點顧慮之後,她會把什麼都説出來。”
黑衣人道:“就算她能説出來,但你們都將死去,也不會把消息泄漏出去。”
楚小楓道:“那倒未必,這是春秋筆出現的時間,來這裏的人,也不知道多少,我們分頭奔走,總會有人把消息傳出去,你們的厲害就是隱於暗處,身份神秘,一旦揭穿了這一點,不論你們的實力如何強大,也無法和天下的武林同道作對。”
黑衣人道:“你是在威脅老夫麼?”
楚小楓道:“不只是威脅,還要反擊。”
黑衣人道:“反擊?”
楚小楓道:“對!反擊,你們的算盤打得太如意了,用毒也減少了份量,不希望一下子把他們毒死,是麼?”
簡飛星道:“兄弟,這倒不是他們仁慈,因為,烈性的毒藥,都會有強烈的味道,咱們人還未中毒,就嗅出了毒性,他們不敢用,只有用這麼輕的毒藥,才會使咱們中毒。”
楚小楓點點頭,道:“大哥説的是。”
簡飛星道:“胡老,在下説幾句話如何?”
胡逢春道:“請説,請説。”
簡飛星道:“在下簡飛星……”
黑衣人接道:“久仰大名。”
簡飛星道:“我在江湖上走了數十年,知我的人,倒也不少,這也不用謙虛了……”
拂髯一笑,豪壯的接道:“我也被他們利用過,但老夫能及時回頭,六先生的身份,我雖然不知道,但看樣子,也是受他們利用的人。”
六先生冷笑一聲道:“簡飛星,你可是想從中挑拔?”
簡飛星道:“挑拔倒不敢當,不過,在下以前車之鑑,向你提一個忠告罷了。”
黑衣人冷冷説道:“簡飛星,這些話老夫明白,用不着再聽你來説了。”
楚小楓霍然站起身子道:“大哥,不用對牛彈琴了,他們只認識刀劍、拳頭……”
一指黑衣人接道:“六先生,我想,咱們還是武功上分個上下。”
六先生道:“你實在狂得可以。”
楚小楓道:“你們不是用刀劍暗襲,就是用言語詐騙,對你們,在下已有了相當的認識。”
六先生道:“你準備動劍呢,還是比試一下拳掌?”
楚小楓道:“悉憑尊便。”
黑衣人緩緩站起身子,道:“好!老夫領教一下你的拳掌功夫。”
楚小楓解下佩劍,放在竹椅上,道:“在下奉陪,”
一上來,一拳直搗過去。楚小楓心知如若客套起來,又是一番口舌之辯,乾脆出手就打。
六先生一閃避過,右手一翻,扣向楚小楓的脈門。
楚小楓也不讓避,左手一拳,打了過去,擊向六先生的右手。
他連環出拳,不網不避,六先生有個什麼反應,他就一拳擊了過去。
這打法很特殊,以胡逢春和簡飛星,見識之博,也看不出他是什麼拳法。
六先生連接了十餘拳之後,也不禁為之震動,臉上的黑紗飄動,似乎是內心中十分緊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