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庭飛着流螢。
更鼓敲着三更。
密室之內。
燈火通明。
石桌上面擺着一個白磁大碗,大夥兒圍在四周,伸着脖子墊着腳,一瞬不瞬的盯着陸小飄的右手,連大氣兒都沒人敢出。
陸小飄從盒子裏面拿出十二個骰子,信手掂了兩下兒,瞅着勝老爺子笑道:「老人家!我説我能擲出十二個六點兒的祖宗豹子來,你信不信?」
這一下兒可把勝老爺子給難住了,他不相信普天之下,有誰能挪出十二個六點兒的豹子來、他不但沒見到過,連聽他都沒聽到過。
可是——陸小飄那種安祥從容的氣度,又由不得他不信,思付良久,始緩緩説道:「我——我不信!」
別説是他不信,除了常五,在座的沒有一個人相信陸小飄有這種本領,他們都是三山五嶽的英雄好漢,天南地北的跑過,見過世面,開過眼界,可不是鄉巴佬兒,土包子,隨隨便便就讓人給唬住了。
何況——他們之間,有不少精於此道的箇中好手,他們認為這簡直是天方夜譚,不可思議,絕無可能的事兒。
於是——七嘴八舌的有人説道:「陸少俠——您是在開玩笑吧?」
「哈哈哈,如果你真能擲出十二個一八點兒的祖宗豹子來,俺就把腦袋瓜子揪下來給你當夜壺!」
「吹牛!別讓他給唬住了。」
「對!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兒!咱大江南北跑過,別説是見,連聽也沒聽説過!」勝老爺子緊緊繃着的老臉,漸漸浮現起一抹篤定的笑容,由這些人的説話裏,證明他是對的。
日月公主朱玉涵雖然對陸小飄信心十足!但在這種情況下,也顯得有些緊張起來,手心和眉目之間,業已沁出汗珠來。
驀地——一聲朗笑。
就見——陸小飄雙手高舉,連連揮動。
接着——雜亂的人聲,立刻靜止下來。
一陣沉寂。
就聽——陸小飄一聲朗笑,接着説道:「既然諸位不信,那——可敢和在下賭上一賭?」
勝老爺子哈哈笑道:「行!」
有人高聲喊道:「賭就賭!誰怕誰呀?」陸小飄淡淡一笑!掃了眾人一眼,朗聲説道:「既然是賭,總得有點兒彩頭才行,請問諸位前輩,何為賭注?」
眾人面面相覷,頓時怔住。
勝老爺子笑着説道:「金錢乃身外之物,小兄弟一定不會放在眼裏,老哥哥就以這柄短劍做為賭注如何?」
勝老爺子邊説邊從袍袖之內,取出一柄尺二短劍,樣式奇古,玲瓏可愛,一按卡簧,龍吟聲中,精光閃射,耀眼生花,寒氣逼人,果然是把好劍。
勝老爺子推劍還匣,淡淡一笑!接着説道:「此劍名青虹,吹毛斷髮,洞金穿玉,鋒利無比,乃春秋治劍名家歐治子所鑄,雖非干將莫邪?也屬前古神兵,以它作為賭注,應該不算輕吧?」
陸小飄也解下身旁佩劍,放在石桌之上,瞥了勝老爺子一眼,笑着説道:「晚輩身無長物,此劍雖是凡鐵,但卻是先父遺物,不知老人家意下如何?」
大夥兒認為陸小飄是輸了,紛紛掏出身畔珍藏之物?不約而同的排在桌面上。
陸小飄淡淡一笑,拱手説道:「諸位前輩所下賭注過於名貴,晚輩孑然一身,家無恆產,一旦失手,叫我如何賠法?諸位前輩豈不是要笑在下賴皮?」
鐵臂神猿申公慶哈哈一笑,豪氣干雲的説道:「小兄弟,你也太小看人了,贏了——你儘管拿走,輸了——明個兒你請大夥喝上一杯也就是了,誰還真的跟你計較不成?你就快露一手兒讓大夥兒瞧瞧吧!」
陸小飄輕一點頭,笑着説道:「既然如此,晚輩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話聲甫落。
就見——陸小飄沉氣凝神,神色極為莊重,右臂輕伸,十二顆骰子也已抖手擲出。
只聽——一陣脆響。
十二顆骰子已落入碗中,滴溜溜的疾旋狂轉起來。
一陣沉寂。
除了骰子清脆的轉聲外,再也沒有其他的聲音。
時光飛逝。
日月公主朱玉涵和勝老爺子,以及所有的人,都已經緊張得站了起來,一瞬不瞬的盯着碗裏轉動的骰子連大氣兒也沒人敢出,只有常五和陸小飄,狀至悠閒的坐在那兒,看都沒有再看那擲出去的骰子一眼。
片刻——旋轉翻滾的骰子已經漸漸緩慢下來,有的也已停住。
驀地——響起一陣如雷喝采聲。
只見——那十二顆骰子業已排成四行,行行三顆,整整齊齊,平躺在碗底,一點兒都沒錯!是十二個六點兒——祖宗豹子。
又是一陣沉寂。
一個個目瞪口呆。怔怔站在那兒一動不動,就像泥塑木雕的一樣。
良久——勝老爺子始回過神來!欽佩的望着陸小飄。哈哈一笑,緊握着他的手説道:「神乎其技!小兄弟,我——我輸了!」
陸小飄淡淡一笑,默然不語。
大夥兒也陸續回過神來,相互看了一眼,滿臉羞愧之色,欲言又止,不知如何是好。
日月公主朱玉涵欣喜若狂,含情脈脈的瞅着陸小飄,笑在臉上,樂在心裏。
陸小飄輕輕瞥了她一眼,心裏甜甜的,伸手又從盒子裏拿起十二顆象牙骰子,掂了掂份量,淡淡一笑,順着碗邊兒用力一擲。
一陣脆響。
一陣旋轉。
片刻——骰子已經停了下來。
大夥兒忙定睛一看,原來碗裏只有十顆骰子,一片通紅,五個一點兒,五個四點兒。
大夥見微微一怔,忙回頭望着陸小飄。暗暗忖道:「小子,你也有失手的時候兒?」
就在大夥兒怔怔忖思之間。
驀地——又是一陣脆響。
但見——陸小飄手中的另外兩顆骰子,已快如電光看火般的落入磁碗之內。
這兩顆骰子勁道十足,一陣疾旋狂轉,停在碗底的那十顆骰子,被它撞擊帶動,也跟着翻滾旋轉起來。
大夥兒心頭狂震,一個個目不轉睛,死勁兒盯着碗內那十二顆骰子在疾旋猛轉,連大氣兒都不敢出。
片刻——就聽陸小飄一聲朗笑,好整似暇的喝道:「六!六!六!停!」
瘸子屁股眼兒——邪(斜)門兒!
碗裏的十二顆骰子上似通靈一般,聽話得很,應聲停住,十二顆骰子排成梅花形,平躺在碗底,一樣的十二個六兒——祖宗豹子。
一陣沉寂。
良久——大夥兒始從夢幻中回過神來,接着,響起一陣震天價響的歡呼聲。
勝老爺子已最佩服得五體投地,一瞬不瞬的瞅着陸小飄,笑着説道:「天外有天,人上有人,唉!我今天總算是開了眼界,小兄弟,我算是有眼不識泰山,栽到家了……」
陸小飄淡淡一笑,接着説道:「其實,用相同質料的十二顆骰子,擲出十二個六點兒的祖宗豹子來!並不是什麼難事兒!」
大夥兒眼珠子瞪得老大,滿臉盡是驚異之色,他們誰也不懂,這舉世無雙的驚人絕技,陸小飄為什麼卻説並不是什麼難事兒?
勝老爺子滿臉疑雲的怔了半天,始瞅着陸小飄不解的説道:「為什麼?你是説……」。陸小飄一聲不響,從盒子裏又拿出十二顆骰子,有象牙的,有磁僥的,有骨頭的。有鑽石的,有灌鉛的,有灌水銀的,也有漢白玉的,質料重量互異,體積大小各不相同。
陸小飄仔細的檢查手上這十二顆質料各不相同的骰子,掂了又掂,試了又試,直到認為滿意之後,才瞟了大夥兒一眼,笑着説道:「我知道,大夥兒一定很奇怪?為什麼我説用十二顆骨頭骰子和十二顆象牙骰子,擲出十二個六點兒的祖宗豹子來,並不是什難事兒?
因為——它們質料相同,重量平均,體積大小工全一樣,就連骰子的稜角兒,點子的大小和深度,也相差無幾。
控制十顆骰子,和控制一顆骰子,並沒有什麼兩樣,因此,我説它比較容易!」
大夥兒連連點頭,恍然大悟。
勝老爺子如夢初醒,喃喃説道-原——原來如此!」
陸小飄右手平伸,淡淡一笑,繼續説道:「諸位請看,我手上的這十二顆骰子,有象牙的,有磁燒的,有鑽石的,有骨頭的,有灌鉛的,有灌水銀的,也有漢白玉的……
這十二顆骰子,體積大小不一,而且質地各異,重量差別也就更大,因此,要想把這十二顆骰子上全控制,運用自如,擲出同一個點子,已是難上加難,更別説是擲出十二個六兒——祖宗豹子了。」
「啊!……」
「這?……」
「你!你能麼?」
「天啊!這怎麼可能?」
羣情譁然,激動的望着陸小飄,焦急的等待他的回答,熱烈的盼望他能一展絕技。
勝老爺子大驚失色,緊握着陸小飄的左手,頓聲輕呼道:「小兄弟,你——你真的能……]陸小飄笑而不答。
日月公主朱玉涵笑了,笑得好美,輕輕瞥了陸小飄一眼,情深意濃的説道:「陸少俠!你看,大夥兒都在等着哪!你就快讓我們開開眼界吧……」
陸小飄心裏一甜,淡淡一笑,瞅着她説道。「公主,我——我也沒有把握……」
勝老爺子態度是一百二十度大轉彎兒二全變了,緊握着陸小飄的左手,極為誠懇的説道:「行!你一定行!怎嘛?你還在生老哥哥的氣啊?」
陸小飄哈哈笑道:「老人家,您想——我是那種人嗎?我只能説試試看,可沒法子包準兒……」
鐵臂神猿申公慶心裏一急,右臂一揚,快擬閃電,大巴掌直向陸小飄左肩上拍去。
「慢着!……」
陸小飄説話聲中,身子微微一側,似緩實快,鐵臂神猿申公慶的大巴掌業已走空。
陸小飄舌頭一伸,縮脖兒一笑,齜牙裂嘴的説道:「咦!您——您怎麼又來了?拜託,把您的巨靈掌收回去好不好?晚輩心裏怕怕……」
大夥兒都被陸小飄的怪相上得哈哈大笑。
鐵臂神猿申公慶大巴掌一揚,裝瘋賣傻的瞪了他一眼,沉聲喝道:「收回去可以,那你就快擲!小子,我知道你能,別在這兒吊味口。
我説過,明兒個我請客,怎嘛?難道還得大夥兒跪下來求你不成?見好兒就收,你就快請吧!」。
陸小飄一聲輕笑,哭喪着臉兒説道:「哼!真是秀才遇着兵,有理説不清,拜託!請您閃開點兒行吧?我馬上就擲,您老在我旁兒,心裏發毛,手一軟可是全完……」
鐵臂神猿申公慶狠狠白了他一眼,大巴掌一收,接着説道:「這還差不多……」
就聽——一陣轟堂大笑,聲震耳鼓。
片刻——重歸寂靜。
只見——陸小飄凝神沉氣,臉色極為莊重!眼觀鼻,鼻觀心,片刻,右臂疾伸,快擬閃電,五指箕張,十二顆骰子業已抖手擲出。
脆響連連。
直似珠落玉盤。
十二顆骰子已在碗內滴溜溜的追逐旋轉起來。
密室內寂靜如死。
除了骰子清脆的轉動撞擊聲外,再也沒有別的聲音。
時光飛逝。
令人窒息。
勝老爺子,鐵臂神猿申公慶,眉目之間、已緊張得沁出汗珠兒來,忍不住一躍而起,目不轉睛的盯着碗裏的十二顆骰子,連大氣兒也不敢出。、剎那之間。
十二顆骰子一陣旋轉撞擊,翻滾跳躍,那最大的骰子,在最下面,那最小的骰子,在最上面,按照體積大小,依序疊在一起,整整齊齊,筆直而立!就像一座小小玲瓏寶塔似的,平平穩穩,端端正正,矗立碗底中央。
神乎其技,令人歎為觀止?
密室內鴉雀無聲,靜得怕人。
大夥兒俱被陸小飄這神奇手法,驚得目瞪口呆,怔立當場。
陸小飄面帶微笑,平靜的坐在那兒,二郎腿翹得老高,狀至悠閒。
常五默默望着陸小飄!他雖然見過,知道陸小飄行,但仍對他這舉世無雙,出神入化的賭技,感到震驚。
良久——勝老爺子首先回過神來,定睛一看,最上面的那一顆骰子,果然是個六點兒,再抬眼望望陸小飄。臉上疑雲陣陣。緩緩説道:「小兄弟!這十二顆骰子,難道真的都是六點兒了…」
陸小飄哈哈大笑,瞅着他説道:「我也不知道,老人家,你何不自己看看哪?」
鐵臂神猿比誰都急,迫不及待的説道:「讓咱來看上一看……」
鐵臂神臂申公慶説話聲中,右臂一伸,快擬閃電,巨靈掌已向碗內抓去。
「慢着!」勝老爺子狠狠白了鐵臂神猿申公慶一眼!瞪着他繼續説道:「當心把它給弄倒!」
鐵臂神猿申公慶臉上一紅,忙將右手收回,深海自己不該如此孟浪。
勝老爺子緩緩撩起衣袖,右手一伸,小心翼翼的拿開最上面那顆骰子,就聽大夥兒齊聲驚呼道:「啊?果然是六點兒!」
大夥兒定睛再往下看,還是六點兒,直到最下面那一顆骰子,全都一樣——十二個六點兒祖宗豹子,果然絲毫不差。
大夥兒怔怔望着陸小飄,半天説不出話來。
勝老爺子手捧青虹短劍,哈哈笑道:「老哥哥我輸了,這柄青虹短劍,老弟就留着做個紀念吧!」
陸小飄笑着説道:「剛才只不過是句笑話,老人家又何必認真呢?」
陸小飄再三推拒,無論如何也不肯收。
勝老爺子眼睛一翻,臉色一沉,不悦的説道,「怎嗎?小兄弟難道是不屑於交我這麼個朋友?」
陸小飄一躬到地,惶恐不安的説道:「老人家,您想到那兒去了?實在是這柄短劍太過名貴,您還是自己留着吧!」-勝老爺子豪放爽朗的笑道:「寶劍贈烈士,紅粉送佳人,這柄青虹短劍,也只有小兄弟你才有資格擁有它!唉!我已經老了,再也用不到它了……」
陸小飄頗感為難,下意識的輕輕膘了日月公主朱玉涵一眼。
日月公主朱玉涵盈盈一笑,輕啓朱唇,緩緩説道:「陸少俠,俗話説:長者賜,不敢辭!否則,勝老爺子可真的要生氣了……」
「多謝公主指點。」陸小飄萬分欣喜,雙手接過短劍,躬身謝道:「多謝老人家厚賜,晚輩謝過。」
勝老爺子見陸小飄一本正經的樣子,不禁啞然失笑,瞅着他説道:「俗!」
陸小飄眼珠子一轉,抬眼瞪着勝老爺子説道:「老人家,現在——您放心讓我跟您去會何敗了吧?」
「你?」勝老爺子老臉一紅,狠狠白了他一眼,笑罵道:「好小子!原來你在這兒等着我哪?」
大夥兒忍俊不住,轟堂大笑起來。
鐵臂神猿申公慶笑着問陸小飄道:「小兄弟,你最喜歡賭什麼?那一樣兒最精?」
陸小飄抬眼一打量他,已看出他心裏在想什麼,淡淡一笑,朗聲説道:「無賭不精,是賭我都喜歡,申老前輩莫非想和晚輩賭上一賭?」
要知道,這鐵臂神猿申公慶也是賭國風雲人物,雄霸江南,被人稱為金陵賭王,對於大小牌九,尤擅專精。
他一聽陸小飄語氣之中,非但沒有拒絕,反而似乎是在向他挑戰,不禁欣喜若狂,眼珠子一轉,暗暗付道:「這小子擲骰子的手法,的確十分高明,當今之世,恐怕再也無人能與比擬,我申公慶自願甘拜下風。
我何不在牌九上和他一分高低?就算他在孃胎裏即開始練賭,也未必樣樣都精,一來可。以在大夥兒面前顯顯我申某人的本領,讓他們刮目相看上來也可以殺殺這小子的威風,讓他知道天外有天,人上有人!對!我就是這個主意。」
一念至此。
就見——鐵臂神猿申公慶欺身上前,對陸小飄説道:「小兄弟,牌九——你行嘛?」
陸小飄淡淡一笑,緩緩説道:「無所謂行不行?申老前輩如果有興趣,在下奉陪也就是了。」
這小子表面上説得挺客氣,話裏頭卻是咄咄逼人。
「好!那咱們就試它兩副。」
話聲甫落。
只見鐵臂神猿申公慶右手一伸,已從身畔摸出一個極為精緻的象牙匣子來,「啪」的一聲脆響,三十二張烏心木精雕的牌九。已平攤在石桌上。
嘿!這老小子真個是腰裏掖副牌,逮着誰就衝誰來!
勝老爺子已料到鐵臂神猿申公慶非栽筋斗不可,生怕他當眾下不了台,正欲上前阻止,沒想到已被常五伸手將他拉住。
這常工也是童心未泯,他也想見識見識陸小飄在牌九上的功力,是否也和仍骰子一樣高明。
鐵臂神猿申公慶問陸小飄道:「誰做莊?」
陸小飄淡淡一笑,緩緩説道:「當然是申老前輩做莊了。」
鐵臂神猿申公慶也就不再客氣,迫不及待的洗牌,砌牌,出方子,手法乾淨俐落,不愧為箇中好手。
密室內鴉雀無聲。
大夥兒聚精會神的觀看這一老一少,兩大賭國高手一決雌雄。
就聽——鐵臂神猿申公慶哈哈笑道。「請下注兒!」
陵小飄輕一點頭,笑着説道:「有句話,晚輩是不吐不快,説了——又怕您老人家生氣……」
鐵臂神猿申公慶神氣活現的説道:「你説,我不生氣也就是了。」.陸小飄淡淡一笑道:「申老前輩,我勸您還是不賭為妙,否則……」
鐵臂神猿申公慶把眼睛一翻,瞪着他説道:「否則日怎麼樣?」
陸小飄接着説道:「否則您老人家連內褲都會輸掉!」
此話一出,立刻引起一陣轟堂大笑。
鐵臂神猿申公慶惱羞成怒,臉色一寒,一聲冷哼,沉聲喝道:「小子!爾休逞口舌之能有種你就下注兒!」
陸小飄淡淡一笑,右手輕伸,指着一刖面的兩張牌九説道:「申老一刖輩,這兩張牌您可知道是什麼?」
鐵臂神猿申公慶冷冷説道:「我——我當然知道!」
陸小飄繼續説道:「是什麼?」
鐵臂神猿申公慶冷笑不答。
常五知道陸小飄此問必有深意,上前擋住陸小飄的視線,伸手翻開那兩張牌一看,原來是一張麼二,一張二六,猴兒對,牌中之王,誰拿到這副牌,就算贏定了。
常五很快又將那兩張牌翻過去放好,除了陸小飄,誰都看清楚了。
陸小飄一瞬不瞬的瞅着鐵臂神猿申公慶,詭異的一笑朗聲笑道:「申老前輩,您怎麼不説話啊?」
鐵臂神猿申公慶沉聲説道:「説就説——是猴兒對!」
陸小飄淡淡一笑,接着説道:「這麼説——誰拿到這副牌誰就贏定了?」
鐵臂神猿申公慶狠狠瞪了他一眼,冷冷説道:「廢話!」
陸小飄一聲不響,伸手從身上掏出一張銀票,往石桌上一拍,正容説道。「我下一千兩!既然這副牌是猴兒對,就算是您的了,我隨便拿一副牌行吧?」
一時羣情譁然。
誰也猜不透這小子葫蘆裏賣的是什麼藥?他既然已經知道那副牌是猴兒對了,為什麼還要讓給鐵臂神猿申公慶呢?那他豈不是輸定了?
大夥兒在想,這小子看起來一臉聰明相兒,沒想到卻是個大白痴!
常五也被陸小飄弄得丈二和尚摸不着頭,心裏一急,街口説道:「小兄弟,你……」
鐵臂神猿申公慶可也不笨,豈能讓煮熟了的鴨子給飛掉,不等常五把話説完,忙搶着説道:「小兄弟,咱也不想佔你便宜!我來擲骰子,單數兒我拿那副牌,雙數兒你拿那副牌,咱們聽天由命,各憑運氣怎麼樣?」
陸小飄準知道,鐵臂神猿申公慶一定會擲單數兒,也不説破,大大方方的一笑,緩緩説道:「我已經説過,隨便……」
鐵臂神猿申公慶心裏直樂,大聲喊道:「離手!」
骰子擲出去了,果然不出陸小飄所料,是個五兒——單數兒。
就聽鐵臂神猿申公慶哈哈大笑,接着説道。「單數兒!財神爺照顧我,小兄弟,你輸定了!」
陸小飄含笑不語。
説話聲中,兩人同時伸手去拿牌。
只見——陸小飄面帶微笑,將兩張牌擺在一起,放在面前,看都沒看它一眼,狀極悠閒,好像不是他在賭,輸贏跟他毫無相干似的。
大夥兒一瞬不瞬的瞪着陸小飄,心裏可直在納悶兒。
勝老爺子可火兒大了,真恨不得上去給陸小飄一大嘴巴子,暗暗罵道:「蠢才!」
鐵臂神猿申公慶抬眼膘了大夥兒一眼,得意的大笑起來,差點兒沒把下巴笑掉。
驀地——笑聲「嘎」然而止。
但見——鐵臂神猿申公慶身子猛的一顫,就像被針紮了屁股似的,手上的牌差點兒掉了下來!鼻尖兒,眉心,業已沁出汗珠子來,一聲長嘆,垂首不語。
大夥兒看看鐵臂神猿申公慶,再瞧瞧陸小飄,只見他們倆一悲一喜,誰也弄不清楚他們在搞什麼鬼?
就聽——陸小飄哈哈笑道:「申老前輩,銀票在這兒,您就吃了去吧!」
鐵臂神猿申公慶也笑了,可是笑得比哭還要難看,良久,始有氣無力的説道:「我輸了!」
陸小飄故作吃驚狀,大聲説道:「怎麼會呢?您拿的是猴兒對呀!申老前輩,您——您沒弄錯吧?」
這小子真個是頭頂上生瘡,腳底下流膿,壞到底兒了,明明是他把人家的牌給換了,還在這兒貓哭耗子假慈悲,故意拿人開心。
鐵臂神猿申公慶臉色蒼白,臉上肌肉不停的在抽搐,一聲冷笑,沉聲喝道:「光棍兒只打九九,不打加一,小兄弟,你——你不覺得過份?」
陸小飄心神一凜,這才知道自己玩笑開得太過份了,忙躬身一禮,歉然説道:「在下只是想跟申老前輩開個玩笑,絕對沒有任何不敬的意思,尚請您老人家多多原諒……」
鐵臂神猿申公慶神色稍緩,還沒來得及説話,就聽勝老爺子哈哈大笑道……「申老兒你也不害躁?非逼人家賭不可,現在——輸了是吧?
一千兩銀子心疼是吧?沒關係,咱們大夥兒替你湊份子總行了吧?倒是趕快把你手上的那兩張牌亮出來讓我們瞧瞧,倒底是怎麼回事兒?你-你沒瞧見大夥兒在這兒大眼瞪小眼的幹著急嘛?」
大夥兒被勝老爺子這幾句話上得忍俊不住,一齊笑了起來。
鐵臂神猿申公慶也忍不住跟着笑了起來,右手一伸,「啪」的一聲脆響,把手上的兩張牌給拍在石桌上。
眾人忙湊上去一看,不禁失聲驚叫起來,七嘴八舌的喃喃説道:「咦?明明是猴兒對,怎麼會變成癟十了?怪……」
原來。陸小飄那一雙利如鋒的眼睛,一直緊緊盯着鐵臂神猿申公慶的雙手,就在他將牌匣掏出來倒在桌上,翻牌,洗牌,砌牌,出方子的那一剎那,已將三十二張牌認得清楚,熟記在心他不但將每一張牌都認清楚了,同時也瞭解了鐵臂神猿申公慶玩兒的什麼手法,而且,更斷定他用的那兩顆骰子裏灌了水銀。
因此——鐵臂神猿申公慶一出方子,陸小飄眼睛輕輕一膘,已經看出第一副牌是皇上對兒(俗稱猴兒對,最大。),第二副牌是麼娥兒配麼五兒——癟十,第三副牌是天牌配虎頭——三點兒,第四副牌是地牌配雜八——地槓。
如果鐵臂神猿申公慶骰子擲的是五點兒或是九點兒,當然鐵定是拿猴兒對,未門的陸小飄則拿癟十,出門拿三點兒,天門拿地槓,統吃。
陸小飄早已看出他打的如意算盤,淡淡一笑,故意裝做不知,只是輕描淡寫的點了他兩句,可惜他裝聾作啞,全不理會。
陸小飄嫌他狠,因此,在伸手拿牌的時候,右手小指快擬閃電。輕輕一勾,將鐵臂神猿申公慶的那一張小猴兒,給勾了過來,同時,中指一彈,把自己的一張麼娥兒,換給了鐵臂神猿申公慶。
如此一來。
鐵臂神猿申公慶手上的牌,就變成了老猴兒配麼娥兒,剛好癟十,而陸小飄的牌,卻變成了麼五兒配小猴兒——無名九。
難怪——鐵臂神猿申公慶臉色蒼白,臉上肌肉猛在那兒抽搐,可憐他在眾目睽睽之下,被人家孩子調換了一張牌,自己竟然一無所知,他這份兒難過,就可想而知了!
其實——鐵臂神猿申公慶大可不必羞愧難過,當今賭國兩大頂尖兒高手常五和勝老爺子,不也和他一樣兒,被陸小飄弄得暈頭轉向,直到現在還沒弄清楚是怎麼回事兒。
勝老爺子臉上疑雲一片,默默望着陸小飄,良久,始不解的説道:「小兄弟,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兒?你……」
陸小飄淡淡一笑,伸手將搭在一起的兩張牌輕輕翻轉過來。
大夥望着被他換走的那張小猴兒,面面相覷,久久説不出話來。
常五一拍陸小飄的一肩膀,笑着説道:「我就知道是你動了手腳,可是——你什麼時候兒換的?用什麼方法換的?我的眼睛連眨都沒眨一下兒,一直盯着你右手,可就是沒看出來……
不是老爺爺吹牛,相信普天之下,還沒有幾個人能有老爺爺這麼好的眼力,小兄弟,這中間一定有什麼竅門兒,你能不能説給大夥兒聽聽……」
陸小飄淡淡一笑,緩緩説道:「只能意會,不能言傳,其實,也沒有什麼竅門兒,熟能生巧而已……」
陸小飄把話一頓,順手拿起兩張牌-輕輕放在常五面前,繼續説道:「老爺爺,您看這兩張牌是什麼……」
常五揹着陸小飄把兩張牌看了看,仍然放回原處,笑着説道:「天牌配二六——天槓………」
陸小飄連連搖頭,大聲説道:「我説——不是……」
常五微微一怔,又把兩張牌拿起來看了看,接着,又給大夥兒看了看,笑着問大夥兒道:「是不是……」
大夥兒異口同聲的説道:「是……」
陸小飄淡淡一笑,接着説道:「我説板-兒配二六——兩點兒!」
日月公主朱玉涵輕輕瞥了陸小飄一眼,嬌媚的笑着説道:「陸少俠,你錯了……」
陸小飄笑着説道:「我沒錯!不信大家請看……」
話聲甫落。
陸小飄右手一伸,已將那兩張牌翻開。
就聽——一陣驚呼。
接着——重歸寂靜。
一個個目瞪口呆,滿臉疑雲,怔怔望着那兩張牌,陸小飄説得沒錯兒,是板凳兒配二六——兩點兒!日月公主朱玉涵笑了,她知道,明晚與何敗對壘,勝家一定是陸小飄。
華燈初上。
月已東昇。
如意賭坊門前,車水馬龍。
如意賭坊好像今天特別熱鬧,人潮洶湧,裏裏外外,擠得水泄不通,可是下場子的賭客卻沒有幾個。
怪事兒?
既然不下場子賭,那——這些人來幹什麼哪?
他們是來看賭的,哈!賭徒不賭,卻來看別人賭,這倒是新鮮事兒!
其實——這些人並不是什麼賭客,而是張垣四十九家賭坊裏的人,因為他們接到如意賭坊的通知,知道那一老一少要來,特別趕來站腳兒助威。
同時——他們都知道上場賭與眾大不相同,是一場百年難得一見的龍爭虎門,以賭為職業的人,當然誰也不肯錯過這場盛會。
他的精彩之處,並不在於賭注的大小,而是互較絕世賭技,各顯神通。
張垣古城,藏龍卧虎,不乏賭國高手,今夜在如意賭坊公開較量賭技的究竟是何方神聖?能夠如此轟動,萬眾矚目。
找上門來的,就是那一日之間,連踩張垣七七四十九家賭坊盤子的一老一少。
另一位是個名不經傳的大孩子,不過大夥兒都相信,如意賭坊搬來的人,絕對不會差到那兒去。
更何況這一場豪賭,不但關係着如意賭坊的前途,也關係着張垣四十九家賭坊的生死存亡,勝老爺子當然不會隨便兒找一個人來湊數兒。
在賭場裏,輸的人永遠佔絕大多數,當然也不能説是沒有贏家。
只不過——這一老一少卻透着邪門兒,與眾大不相同。
他們什麼都賭,賭什麼?贏什麼?
任何賭具,只要一到了那老小子手上,就好像有了生命似的,要什麼點子,就有什麼點子,要什麼牌,就有什麼牌,百般聽話,就好像是他家裏養的一樣。
有人懷疑這老小子耍老千。
不過——
真正的大老千多半隻專精一樣兒,像這樣兒骰子,牌九,壓寶……十八般武藝,精通的人,倒還並不多見。
再説——大老千也絕不會像這老小子如此的招搖,像他這樣引人注目。
一個真正高明的大老千,總是輸的次數多,贏的次數少,輸小的,贏大的?這樣才不會引人注意,雖然只嬴一兩次,但卻獲得了實質上的勝利。
可是——這一老一少,卻是大小通吃,只贏不輸,一日之間,橫掃張垣七七四十九家賭坊。
這是要老千的人最大的忌諱。
因此——各賭坊想盡辦法來對付這一老一少,可是人家照贏不誤?也許是人家有偏財運,財神爺特別照顧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