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莒道:“第一件是有關‘悔過書’之事,據本席的看法,我們不必再重視這件事
了。”
接着,説出了他認為“紫府神君”早就毀去了“悔過書”的看法。
百齡老人朱如松的目光,向六位執事臉上一掃,點頭笑道:“我們也有這種看法,會主
既然這樣説,諒不致有錯,大家拋開此事就是。”
史莒接着提出第二件事,道:“‘紫府神君’夫人請求本會保全‘紫府神宮’的完整,
她願不作抗拒,無條件降服,此事她提出時,本席乃是第三者身份,原有意從中調解此事,
如今情移勢轉,本席承各位拾愛,委以重任,由中間人,一變而成了當事人,現在我以會主
身份,擬請執事會,接受‘紫府神君’夫人的請求。”
百齡老人朱如松長眉雙剔道:“既是無條件投降,便不該有任何請求,本會雖無趕盡殺
絕之意,但以德報怨主動在我,似不容由‘紫府神君’夫人提出要求。”
史莒取出“紫府神君”夫人送給他的那本小冊子,交給百齡老人朱如松道:“神君夫人
自動提出這本小冊子,作為‘紫府神宮’完整的交換,請執事長過目!”
百齡老人朱如松翻開那冊子,看了一眼,神色大變,道:“有這等事!莫不是她危言聳
聽?”
同時,將那小冊子交給七巧手趙敏道:“各位執事,大家看看這本冊子。”
史莒沉靜地看着那冊子從這位執事手中,傳到那位執事手中,所引起的那種掠愕的表
情,當大家傳觀一遍後,他接着道:“本席對於這本冊子上的記載,曾作過初步調查,覺得
神君夫人的記載,不由任何人否定。但為慎重起見,我們不妨作一次試驗,以釋大家心中之
疑。”
百齡老人朱如松道:“會主難備如何試驗?”
史言道:“這倒簡單得很,不知在座執事之中,可有哪一位曾有此遭遇?”
皓首童子徐東屏顫聲道:“據冊中所列,本席四十年前所生之子,便是目前‘紫府神
宮’已任‘紅衣’級高手的鄭雄……”
一語未了,史莒一笑道:“各位請稍候,本席先去把鄭雄叫來再説。
説着站了起身來,便待離去。
素雲姑娘一笑,攔住他道:“兄弟,你現在是‘兄弟會’的會主了,有些地方不能不為
‘兄弟會’的面子着想,以會主之尊去找一位紅衣高手,我覺得不太適宜,還是我替你去把
他叫來吧!”
史莒倒無心擺架子,但當此敵我對峙之際,他如果不加檢點,豈不叫人看輕了“兄弟
會”,素雲提起了他的注意,他便不好意思再親自出去,只好點頭笑道:“姐姐顧慮周詳,
多謝了。”
素雲閃身出了精舍,來到前面大廳,直趨和氣老張人壽麪前,道:“史少俠有請鄭雄大
叔前去談話。”
和氣老張人壽道:“有什麼事?”
素雲道:“這個我不知道。”
和氣老張人壽道:“他們在哪裏?”
素雲道:“就在‘碧宮’前明軒之內。”
和氣老張人壽道:“有些什麼人和史少俠在一起?”
素雲秀眉微微一皺道:“主事問這些話做什麼?”
和氣老張人壽麪色一正道:“素雲,你沒忘記你是‘紫府神宮’的人吧?”
素雲一時之間無從體會和氣老張人壽的話意,證了一怔道:“主事可是怪我不該替史少
俠傳話?”
和氣老張人壽道:“你既派給了史莒,按規矩你自是應該忠於史莒,可是目前本宮已到
生死存亡關頭,老夫希望你不要忘了本,能為本宮出力圖存。”
素雲道:“婢子沒有忘記自己的出身,我正是奉了神君夫人之命,請史少俠不要傷了神
宮一草一木,此來請鄭雄大叔,便與此事有關。”
和氣老張人壽冷笑道:“神君夫人主內不主外,宮規明文有載,神宮與外敵周旋之事,
她哪有作主之權。”
素雲柳眉輕揚道:“話雖是這樣説,但主事們全體被制,已是無能為力,神君夫人豈能
抱殘守缺,拘泥於宮規,坐視不理,何況,神君夫人此舉,為的乃是大家。”
和氣老張人壽道:“誰説我們無能為力?哪裏需要神君夫人來亂出主張?你快快説出史
莒和一些什麼人在一起,本席自有反敗為勝之計。”
素雲一看情形不對,暗生戒意,一面暗中凝聚功力,一面抗聲道:“神君夫人立意至
善,希望主事不要輕率辦事。”
和氣老張人壽喝聲道:“婦人之見,懂得什麼,你還是乾脆回答了老夫的問話好。”
素雲也是一位外圓內方,好強成性的姑娘,自是不理他的那一套,身形一晃,便向廳外
退了出來,同時發話直:“婢子的話傳過了,鄭大叔去不去,任由自便,我得回去覆命了。
‘’和氣老張人壽冷喝一聲道:”你不把話説明白,走得了麼,還不替本席把這丫頭截下!
“
“是!”
二條人影,從人羣之中疾射而出,一左一右,齊向素雲撲來。
素雲有備在先,挫腰墊步,嬌軀一扭,人已到了門口。
哪知,門口早站有一人,“嘿!嘿!”冷笑,道:“你也未免太自不量力了,還不與我
乖乖站住!”
話落革起,一股凌厲無匹的掌風,已是迎面捲來。
素雲毫不答話,轉身又向一道窗口射去。
她轉念得快,但“紅衣”級高手的功力,卻比她高得太多,一縷指風,穿過空間,只聽
她喉中發出一聲悶哼,勢子一竭,凌空墜落地上。
那髮指點她的原來正是鄭雄。
鄭雄俯身抓起素雲,摔到和氣老張人壽腳前,道:“主事,下一步怎樣辦?”
和氣老張人壽道:“先問清她,和史莒一起的是些什麼人,值不值得我們下手。”
鄭雄伸手一掌,拍開素雲穴道,道:“你是本宮之人,那逼供的手法,你是知道的,我
想你不致不識相到那種地步吧!”
素雲出身“紫府神宮”,有關宮中之事,哪有不知之理,當下全身皆顫地道:“我説
了,和史少俠在一起的有百齡老人朱如松,七巧手趙敏,青衣叟許地山,皓首童子徐東屏,
指鎮三湘葉堯峯,兀南居士芮橫山,摘月飛星夏侯楚等七人。”
和氣老張人壽道:“他們叫鄭雄去有什麼事?”
素雲沒有親眼看見那冊子內容,無需説謊,也説不出所以然來。
而她那片斷的敍述,卻把他們斷得莫明其妙,無所適從。
他們倒是沒有再為難她,只又點了她的穴道,把她藏到一邊。
和氣老張人壽取出一隻黑色盒子,交給鄭雄道:“這是本宮比‘百柔散’更厲害的‘狂
素’,人中之後,形同瘋狂,專殺與自己關係密切之人,你見了他們之後,只要暗中打開盒
蓋,‘狂素’便會滲入空氣之中,侵入他們體內,不用我們動手,就有得他們受的了。”
鄭雄接過盒子,眉峯微皺道:“屬下萬一也中了‘狂素’,個人發狂生死之事小,因此
殺害起本宮自己人來,豈不糟了。”
和氣老張人壽道:“你放心,老夫另外還有解藥,你先把解藥服下,便可萬無一失。”
又取出一隻白色盒子,挑了一些白粉,給鄭雄服了。
鄭雄抱着一肚子高興。到了史莒等人所在的“明軒”之外。
因為他沒有素雲陪同,乃是獨自而來,明軒外面護法的‘煉谷’高手,當然不會放他徑
自入內,少不得先報與史莒知道。
史莒一聽素雲未曾一同回來,不免心中起疑,不過他未現之於形色,只吩咐帶鄭雄進
來。
鄭雄大步昂首而入,眉宇間自然流露出一種有恃無恐的傲色。
他功力雖高,那修養上的火候,畢竟還是不夠,懷中的“狂素”,使他忍不住臉上的得
意神情。
這些種種,無不一齊落入了史莒和那些年老成精的老前輩眼中。
那些老前輩們眉頭一皺,但都忍住了沒有説話。
史莒甚至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笑哈哈地請鄭雄在一張椅子上落了座。
他也沒有問那鄭雄,素云何以未曾一同回來的原因,只用那雙精光炯炯的星目,向鄭雄
臉上射去。
看得鄭雄通身不自在,大感不安。
鄭雄原來想好了一肚子搪塞素雲未能一同回來的話,史莒不問他,他頓時被陷於説也不
好,不説也不好的困境。
史莒仍是不開口,使得他更是心裏發慌,顯得手足無措,背脊上滲出了陣陣冷汗。他真
有點受不住了,正想如何打開“狂素”盒蓋之際,忽聽史它叫了一聲:“鄭大俠!”
這平凡的叫聲,竟把他嚇了一跳,一震道:“史少俠有何見教?”
史莒笑道:“你身上鼓鼓的,帶的是什麼東西?”
鄭雄不由地一低頭,向腰中“狂素”盒子望去,一望之下他倒抽了一口冷氣,暗暗自責
道:“糟糕!我這不是自露了行跡麼?”
敢情,他在心神被壓制之下,不知不覺間,已移手放在那盒子上面了。
鄭雄出生也晚,沒有趕上進入中原歷練的大場面,一生就在瓊州島上勤練功夫,在“紫
府神宮”服勤做事,那經驗閲歷之難與他一身成就極高的武功相配合,乃是必然的結果。
是以,在這些地方就顯出了他的不夠。
話雖是這樣説,以他四十歲左右年紀,便能擠身“紅衣”級高手之列,也可見他的天賦
極為過人。
因此,事到如今,卻激起了他那與生俱來的聰明才智,反而定下了心神,發揮出應變的
機敏,隨口答道:“我們張主事有一樣東西送請少俠過目。”
説罷,泰然探手取出了那隻盒子,雙手遞給史莒。
木盒出手,他只覺胸中那顆心,一陣狂跳,竟似要從口中跳了出來,暗中不住地叫道:
“打開來呀!打開來呀!快打開來看呀!”
哪知,史莒接過那盒子後,只神秘地一笑,就把它放在桌上,根本沒有馬上打開察看的
意思。
鄭雄暗罵了一聲:“小混蛋!你不開來看,難道我不會想別的法子麼?”
正當他動腦筋的時候,史莒卻將一本小冊子,送到他手中,道:鄭大俠,這是你們神君
夫人要素雲姊送給我的那本冊子,當時你也在場見到了,現在請你看一看內容,我們好作進
一步的深談。“
鄭雄不在乎地翻開那冊子,隨便看了兩頁,起初是一臉冷莫的表情,漸漸的凝重了起
來,最後,他愣住了。
史莒一笑道:“鄭大俠,這事情太意外了,你不相信,是不是?”
話聲一頓,一揚,又接道:“我們也很懷疑這本冊子記載的真實性,所以想請你來作一
次滴血認親的試驗,你願不願意與我們合作,但聽你一言。”
鄭雄臉色數變,久久沒有作聲。
史莒有力的聲音像石頭一樣,落在他心坎上,道:“羊有跪乳之義,鴉有反哺之恩,生
我者父母,豈能不如禽獸?”
鄭雄一陣猛震,低聲道:“在下願意一試。”
説過這話之後,另一種內愧之心,又油然而生,使他不得不加上一句道:“如果證明全
屬子虛呢?”
史莒道:“本席很講理,該負的責任,絕不規避,不過談到這個問題,你認為這個責任
該由我們負麼?”劍眉一軒,接着道:“我覺得只有證明你們神君夫人的記載確屬實在,才
是你們‘紫府神宮’今天唯一能自全之路。”
輕輕一嘆,又接道:“否則,眾怨難息,我也愛莫能助。”
鄭雄暗中強嘴道:“到時候你們等着瞧吧!”
這話只在他喉底轉一轉,並未真的説出來,真的説出口的,即是:“好吧,少俠説如何
試驗法?”
史莒一指桌上的水晶淺盂道:“請鄭大俠刺指出血,滴入盂中少許即可。”
鄭雄這才注意桌上放着一隻淺淺的水晶盂,盂中盛了半盆清水,除了淺盂是水晶做的,
故一眼可以看透,那淺盂旁邊,還了一枚鋼針。
鄭雄應了一聲:“遵命!”
伸手拿起桌上鋼針,刺在左手食指上,向孟中滴了五滴鮮血。
在滴血的時候,他略運機心,把五滴鮮血分佈四散,成為叫梅花形。
一滴一滴的鮮血,就像是萬顆鮮紅的寶石,慢慢向盂底沉去。
四周雖然有了淡淡的紅暈,但一時之間卻不致散開了。
史莒同頭向皓首童子徐東屏微笑道:“徐執事,清您也滴幾滴鮮血在盂中。”
鄭雄順着史莒視線望去,只見一個滿頭白髮,但面如童子的老夫,巍顫顫地移向桌前走
來,一種莫明其妙的反應突然他心中升起。
他但覺鼻頭一酸,雙目也濛濛地充滿了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