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膽金鈎聞一凡搖手急聲道:“不行,莒侄不能去!”
彩虹女許萍道:“他應該去,得回他父親的‘三才刀法’,那是他身為人子的責任,君
子愛人以德,我希望你能替莒兒想一想,和愚嫂不拒絕你冒險前往的理由是一樣的,因為你
是你大哥好朋友,我要不領你的情,就是瞧不起你。”
鐵陽金聞一凡急得滿臉道紅,道:“不,我的意思是就事論事。”
彩虹女許萍道:“願聞高論。”
鐵膽金鈎聞一凡道:“莒兒好容易逃出龍潭虎穴,豈可再投羅網,萬一事敗落到程中和
手中,程中和為了斬草除根,它幾萬無倖免,如果是非兒,那結果就完全不同了。”
彩虹女許萍道:“程中和會好心的放過你們父子?”
鐵膽金鈎聞一凡道:“他能不放過我們父子麼?”一頓,接道:“事情順利得手,那自
是不用説了,縱使失着事敗,我們以父子也儘可以開玩笑的態度出之,以他那向來沽名釣譽
的為人。諒必拉不着臉來為難我們,而只有一笑了之,有苦説不出,恨在心頭,莫可奈
何。”
彩虹女許萍道:“此事只許成功,不許大敗,一敗之後,使他們有了警覺之心,我們今
後便再也莫想得回你大哥的‘三才刀法’了,你的設想固然有理,但是成功之望只有一
半。”
鐵膽金鈎聞一凡道:“難道莒侄代替了非兒會有什麼不同?”
彩虹女許萍笑了笑,道:“愚嫂説句不見外的話,如由莒兒前往,成功的希望將比非侄
大了一倍不止。”
鐵膽金鈎聞一凡道:“嫂夫人這話小弟不明?”
彩虹女許萍道:“莒兒從小在‘梵淨山莊’長大,對於‘梵淨山莊’周圍百里之內的地
形路徑,瞭如指掌,先佔了地利之便,同時,他過去在‘梵淨山莊’人緣尚稱不惡,事到臨
頭,或許能得到一點幫助,有此二點,聞叔叔是否以為讓莒兒前去要比非侄勝算較多。”
鐵膽金鈎聞一凡點頭道:“小弟不否認,這是莒兒前去的優點,可是反過來説,這也是
缺點所在,一般易容之術,只怕瞞不過與他相處了十四年‘梵淨山莊’中人。”
彩虹女許萍道:“一般易容之術不成,聞叔叔不會想想別的辦法麼?”
鐵膽金鈎聞一凡微微一震,吞吞吐吐道:“這…小弟……”
彩虹女許萍含笑道:“我不但希望莒兒經過易容之後別人認他不出,更希望能使他看起
來簡直就是另一位非侄,以確保你這計劃完全成功。”
鐵膽金鈎聞一凡硬着頭皮,搖首道:“這個……更難了!”
彩虹女許萍朗聲一笑,道:“聞叔叔,真難麼?請你去把幻影神龍徐叔叔請來,愚嫂只
好親自求他了!”
幻影神龍徐不留身懷易容絕學,原是南刀史烈好友之一,一生遊戲風塵,不治產業,卻
把聞莊鐵膽金鈎聞一凡的家當成了自己的家,別人找他不易,鐵膽金鈎聞一凡對他卻有隨請
隨到的面子。
鐵膽金鈎聞一凡又復一震,道:“嫂夫人,你……”
彩虹女許萍笑容一斂,戚然道:“愚嫂原不是善用心機的人,只因為了你大哥的大仇,
這十五年來,我從未放過任何一件值得留心的事……”
鐵膽金鈎聞一凡長嘆一聲,道:“小弟等無能,竟不知大哥含冤而死,認賊為友,使嫂
夫人如此操心勞力,説來真有負六尺之軀了。”
彩虹女許萍見引起了鐵膽金鈎聞一凡的感慨,忙自抑制,道:“聞叔叔你對莒兒的愛
護,愚嫂終生銘感,現在話已説明,莒兒前往‘梵淨山莊’之事,勢在必行,請你去把徐叔
叔請來吧!”
鐵膽金鈎聞一凡苦笑道:“嫂夫人明察秋毫,小弟一切無所遁形,實不瞞嫂夫人説,如
今我們也不用去找徐不留了。”
彩虹女許萍雙眉一皺,道:“聞叔叔,你又想出了什麼花樣?”
鐵膽金鈎聞一凡手指自己的兒子聞非之道:“小兒非之承徐老弟看得起,傳授了他易容
之學。現在正該考驗考驗他了。”
彩虹女許萍母子二人驚喜得同時“啊!”了一聲。
真是有眼不識泰山,幾乎當面錯過了這位後起之秀。
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梵淨山
莊”之內,一片喜氣洋洋,大家似乎完全忘記了何媽母子出起之事。
北劍程中和費了十四年的苦心,終於找到了盟弟史烈的遺孀,在他個人來説,算是了了
一半心事,只待他日史威光耀武林,他便可以無愧我心,不怕無面目往九泉之下相見了。
他這分難能可貴的友義行為,贏得了江湖同道的普遍喝彩。
誰不翹起大指拇,叫一聲:“要得!”
“要交朋友,就得交北劍程中和這種朋友!”
尤其南七省的武林朋友,更對他感佩得不得了。
南刀史烈是南七省的首腦人物,他有眼光交得北劍程中和這種生死朋友,説來還不就是
大家的榮耀。
所以,當程中和為南刀未亡人彩虹女許萍做壽的請帖發出之後,被請之人,莫不有一種
被重視的榮寵,打點重禮,準備赴宴。
就是那些身份不夠,名頭不響,接不到北劍程中和請帖的人,也都四處張羅,挖空心
思,備一份出奇的禮物,前來錦上添花一番,以為後世兒孫得以奪耀人前作打算。
因此,三山五嶽,黑白兩道的各路英雄,確實來得不少。
在這時候,“梵淨山莊”的氣派和處事能力,就顯出來了。
儘管,各路英雄,來如潮湧,三教九流,五方雜處,但,都被“梵淨山莊”接待得各如
其分,絲毫不亂,皆大歡喜。
鐵膽金鈎聞一凡與史莒化裝的聞非之,來到“梵淨山莊”
時,已是九月十六,只比假彩虹女許萍的華誕正日九月十七早了一天。
南刀史烈的密友中,他們是到得最遲的。
他們剛到達“梵淨山莊”莊門前,北劍程中和與九頭太歲鍾競年便帶一干老朋友在門首
含笑相迎了。
鐵膽金鈎聞一凡快步而前,抱拳為禮,連聲説道:“不敢當!
不敢當!小弟來遲,罪甚!罪甚!“
史莒也跟在鐵膽金鈎問一凡身後,參見了各位伯伯叔叔。
他這時是聞非之的身份,這些武林大豪,都是鐵膽金鈎聞一凡的老朋友,差不多都識得
聞非之,所以無須鐵膽金鈎聞一凡一一引見。
北劍程中和熱情地緊握着鐵膽金鈎聞一凡的雙手,搖曳着笑宣:“快快進去,先見了史
弟妹,我們大家再為你們洗塵接風。”
先見壽星,這是一種祝壽常禮。至於能否親自見到壽星,那就得看來人的身份與關係而
定了。
一般都是先到壽堂行個拜壽禮。
鐵膽金鈎聞一凡與南刀史烈的關係特別,自然,他有馬上被接見的殊榮。
鐵膽金鈎聞一凡別過一干老友,在北劍程中和和九頭太歲鍾競年陪同之下,帶着史莒穿
堂入室,來到後院一花廳之內。
這時,那所花廳之內,早已相待着三位美貌婦人。
鐵膽金鈎聞一凡識得左邊那一位,乃是北劍程中和的大夫人玉美人白倩如,閃電娘娘藍
紉秋則陪站在右邊,不用説,居中那位自然是假彩虹女許萍了。
他久聞此假女與他的真烈嫂子極為相似,少不得向她仔細打量了一下。
當然,這所謂仔細打量,也只是掠目一瞥,就這一瞥,在他利目之下,已是真偽立辯,
不值一笑。
儘管此女長得和彩虹女許萍極為相似,也儘管這時她臉上裝出一副故友重逢的悲喜神
情,可是,她那雙眸子卻是對他那樣的陌生,毫無故識之感。
這種心底的感覺,使鐵膽金鈎聞一凡臉上的笑容顯得非常勉強,愣了一愣,才行禮下
去,道:“烈嫂子,你還認得小弟麼?”
假彩虹女許萍擠了一擠眼睛,總算孩她擠出了兩顆眼淚,掛花眼簾邊人,做作了一番,
悲聲道:“啊!啊!聞叔叔!……”
聲音一啞,把那兩顆淚水擠出了眼眶,藉着回禮的動作,打住了話聲。
此女果真精明得很,她早查清鐵膽金鈎聞一凡的關係出身,原來是南刀史烈最親近的
人,熟知南刀史烈的家中情形,是以她不敢過了炫弄,唯恐露出馬腳,引起鐵膽金鈎聞一凡
的疑竇。
加之,化裝易容的真彩虹女許萍現已落在他家中,他們是否已然相認?殊為可慮。
為此,她對他更不能不有所顧慮。
當然,她這種含蓄的態度,也是暗含相試之意。
鐵膽金鈎聞一凡要非已與真彩虹女許萍相認在先,對這位假夫人早有所見,處處都留上
了心,也萬難發現她這種內心的不安,和有意的掩飾。
鐵膽金鈎聞一凡暗笑了一聲,忖道:“任你狡諸如狐,我只抱定委屈求全的心理,看你
能使何伎倆。
他乃是鐵錚錚的漢子,假彩虹女許萍既然有意逃避他,他倒想不出虛情假意的話去敷衍
她了,同時,為了要消除她的不安,禮畢朗朗一笑,道:“大嫂,你如今是否極泰來,過去
的事不要去多想了……這裏小弟給你帶來了一件祝壽禮物,請你先行過目,略舒鬱懷吧!”
説出,回頭招呼史莒道:“非兒,快快叩見史伯母,把我們那份禮物呈現給史伯母看
看。”
史莒劍眉微軒,一咬鋼牙,暗恨道:“拜就拜吧!”大步跨到假彩虹女許萍面前,撲地
拜下,道:“小侄非之,見三位伯母!”
順水人情,一禮當作二用。
假彩虹女許萍和玉美人白情如都實受了他一禮。
閃電娘娘藍紉秋卻笑着扶起他道:“非侄,四五年不見,你已是大人了,兔禮!免
禮!”
史莒禮到即止,藉着她一扶之勢,少拜了兩拜,道謝聲中,伸手解下背上斜插的“銀鱗
奪魄刀”,褪去外面一層布套,雙手橫託着又向前跨了一大步,忍着悲憤道:“不靚之禮,
恭請史伯母笑納。”
此刀刀鞘已非原物,由外表唯一能辯認它的,只有一個刀柄。
鐵膽金鈎聞一凡偷眼向假彩虹女許萍望去,只見她眼中掠過一抹猶豫之色,不敢作冒然
的表演。
怕的是,萬一鐵膽金鈎聞一凡使壞,故意弄來一件是似而非的東西來試探她,而她分別
不出,豈非太不成話,同時,也有被拆穿秘密的可能。
她是南刀史烈未亡人的身份,能説識不得這把“銀鱗奪魄刀”麼?
事實上,她真沒有鑑別的能力。
所以,她作難了。
鐵膽金鈎聞一凡看在眼內,內心之中興起一種泄憤後的自得。
玉美人白清如與閃電娘娘藍紉秋也同是一怔,不敢冒充內行。
北劍程中和見了那刀柄,雙目精光陡射地一直,輕喝一聲,道:“且慢!聞兄,這可是
史賢弟的‘銀鱗奪魄刀’?”他這一發問,立即解除了假彩虹女的窘境。
鐵膽金鈎聞一凡含笑道:“程大哥,小弟這份禮物,算不算得出奇制勝?”話中承識了
所問不算,還不着痕跡地表露了心中的自得之情。
北劍程中和大喜道:“聞兄,你這份禮不僅蓋壓羣雄而且意義重大,可見你對友熱情,
不知費了多少心力,小弟真是佩服你了。”
、九頭太歲鍾競年一掌拍在鐵膽金鈎聞一凡肩頭上,大聲道:“聞老二,真有你一手,
你得到了史大哥這柄‘銀鱗奪魄刀’;竟能聲色不動地留到今天拿出來大出風頭,哈!哈!
哈哈!小弟以南七省兄弟的身份,也感到光榮無比哩。”
假彩虹女許萍總算吁了一口氣,心底踏實了,這時向鐵膽金鈎聞一凡盈盈一福,道:
“聞叔叔,你史大哥何幸交得你們這多血性朋友!”
伸手去接史莒託在手中的銀鱗奪魄刀。
閃電娘娘藍紉秋哈哈一笑,道:“萍妹,先讓我説句好話可好?”
假彩虹女許萍縮手一笑,道:“秋姊姊錦心繡口,小妹正想討你一句古利話兒。”
她們姊姊相稱,如此熱絡,想必彼此之間的情誼,又有了新的發展。
閃電娘娘藍紉秋螓首輕搖道:“我的吉慶話兒,留到明天再説吧,今天我想先提一個大
家可得光彩的意見,不知妹妹可願聽聽?”
北劍程中和笑着插嘴道:“秋妹,你大約又心血來潮,想起了什麼新花樣了,我警告你
一句,你可不要無事生非。”
閃電娘娘藍紉秋笑道:“大哥,你好像非常不相信我似的,我今天提的這個意見,卻非
叫你大大地讚佩一番不可。”
北劍程中和道:“你還是先發表你的高見,再吹牛吧!”
閃電娘娘藍紉秋斑黛眉一挑道:“你聽着……這把‘銀鱗奪魄刀’的失而復得,正象徵
着威兒將來鵬程遠大,為史叔叔重振雄風,光耀武林有日,似乎不宜如此草草收授,有屈聞
伯伯一片心,依小妹之見,最好仍請聞伯伯暫且再保管一晚,待明門壽宴上鄭重為威兒授
刀,如此豈不更具激勵之深意,也叫威兒今後仗刀行道之時,知所奮勉。”
此話正投中了鐵膽金鈎聞一凡的心意,省了他不少心機,只樂得敞聲大笑道:“高見!
高見!秋嫂子,真虧你想得出來!”
忽然話聲一頓,似是有所感觸地一皺長眉,輕輕嘆了一口氣,道:“唉!只可惜史大哥
那原有的刀鞘不見了,未免美中不足。
北劍程中和哈哈大笑,道:“聞兄,你是健忘?還是真的不如道?史賢弟那支刀鞘不是
在小弟這兒保管着麼?”
鐵膽金鈎聞一凡拍着自己的頭道:“該死!該死!小弟忘記了”“北劍程中和微微一笑
道:”小弟就去把刀鞘取來,一併有勞聞兄,授威侄如何?“
鐵膽金鈎聞一凡微微一怔,真想不到得來全不費功夫,暗中吁了一氣,深為感嘆地忖
道:“程中和在這些小地方,確有一套籠絡人心的高明手法,我要不是有識在光,能不對他
竭誠相向麼?”
念動間,聞一凡禮貌地謙遜道:“君子不掠人之美,這叫小弟如何敢當!”
北劍程中和哈哈一笑,道:“我們大家為的都是威兒,何分彼此,聞兄,你不用客氣
了。”
二話不説,閃身出了小花廳。
鐵膽金鈎聞一凡這時再向假彩虹女許萍望去,只見她舒眉含笑,再無一點不安之情。
原來,假彩虹女許萍一聽這把“銀鱗奪魄刀”竟是真的,不由放心地對鐵膽金鈎聞一凡
暫時放鬆了戒意。
因為,憑這一點,至少可以證明他與彩虹女許萍之間,還沒有連成一氣,雖然一時想不
出彩虹女許萍不向他表露身份的理由,但這不是重要的問題,重要的問題是他對自己有沒有
起了疑心,而如果他對自己起了疑心,就不會把這柄影響江湖視聽的“銀鱗奪魄刀”獻出來
了。
疑慮一去,假彩虹女許萍然心安神定了。
片刻間,北劍程中和已是笑哈哈取來了“銀鱗奪魄刀”原有刀鞘。
鐵膽金鈎聞一凡與史莒竟是歡喜得不成自制,全身微微有點抖顫。
正在此時,外面忽然傳來一陣哈哈大笑,道:“聞老弟,你比老夫早到了一步。”
西令羅驥在七公子程叔陪同之下走了進來。
鐵膽金鈎聞一凡與史莒不由眉頭一皺,憂心忡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