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膽金鈎聞一凡離開彩虹女許萍母子所住的別院後,立即吩咐莊中理事之人,移去青衫
劍客張文波屍體,另設靈堂,準備依禮辦理善後喪事。這才會前廳會“梵淨山莊”傳書之
人。
當他再臨彩虹女許萍母子所居別院時,不僅手中多了一張泥金大紅請帖,而且,把他的
夫人幹手飛星蘇玉鳳和獨子聞非之帶來與彩虹女許萍母子相見。
一時,別院小廳之內歡聲盈耳:“烈嫂!”
“鳳姊姊!”
“之兄。”
“宮弟!”
洋溢着一片融洽友愛之情。
鐵膽金鈎聞一凡靜靜地瞧着內眷們寒喧問候,回想起生死之交的南刀史烈大哥的昔日雄
風,心胸之間,不由起了一種不堪回首的悲慼之感,深沉地嘆了一口氣。
彩虹女許萍“哦!”了一聲,道:“鳳姊,聞叔叔有話要説了,大家請坐!請坐!”
頓時,小花廳之內空氣為之一變,愉快的笑容,霎時在他們臉上消失不見,代之而起
的,是沉重的肅穆。
鐵膽金鈎聞一凡跨步將手中大紅泥金請帖,送到彩虹女許萍手中道:“烈嫂,你看程中
和敢情是瞎了眼了!”。
彩虹女許萍接過那大紅泥金請帖,展目望去,只見請帖上這樣寫着:“九月十七日為義
弟史大俠史夫人許萍女俠四十華誕謹定是日在‘梵淨山莊’設筵宴客誌慶恭請光臨弟程中和
胡大招王明謹訂”
李仲元鍾競年,萬松青具名的人,都是南刀史烈生前的知交好友。
彩虹女許萍看罷啞然失笑道:“這一來可好了,以假當真,鐵案如山,我們母子永無翻
身之日了!”接着又慘然笑了兩聲,陡的柳眉一揚,雙目稜稜地恨聲道:“程中和你好毒辣
的手段,可是你也太把我母子看輕了!”
彩虹女許萍一陣惱怒過後,又漸漸平息下來,長聲一嘆,問道:“聞叔叔,來人是否走
了?”
鐵膽金鈎聞一凡道:“來人快馬加鞭,趕到別處下帖去了,嫂夫人可是有話要問他?小
弟可以傳出信號,截他回來。”
彩虹女許萍搖頭道:“不用了,來人另外説了什麼別的話沒有?”
鐵膽金鈎問一凡道:“來人説:程中和這次大宴天下的主要目的,是為……”話到邊,
眉頭一皺,覺得照事直説下去,稱呼上有諸多不要,於是猶豫了一下,略為改變了一下語
句,才繼續遭:“是為那名叫史威的孩子引見各路江湖好漢,以為他將來行道之時鋪路,凡
是程史兩家的至交好友,務必到場,而盡扶掖之義。”
彩虹女許萍道:“聞叔叔你答應了什麼?”
鐵膽金鈎聞一凡道:“小弟原想與烈嫂商酌後再決定的。
被西令羅驥那老鬼擅自作主答應了。“
彩虹女許萍道:“依你現在的主張呢?”
鐵膽金鈎聞一凡道:“小弟豈會怕那程中和,正好藉此機會去鬧他一個臉上無光,不歡
而散,也讓嫂子先吐一口怒氣。”
彩虹女許萍蹩眉一嘆,道:“鬧,不能解決問題!”話題轉,道:“西令羅驥想必也走
了?”
鐵膽金鈎聞一凡道:“他不走,好意思再留在我這聞莊麼?
彩虹女許萍道:“他有沒有再説什麼?”
鐵膽金鈎聞一凡道:“此人變得陰陽怪氣,臨走之時,還特別囑咐小弟見了程中和之
後,不可表明已與嫂嫂相認之事,只説已好好款待嫂嫂在聞莊就夠了。”
話畢,一臉迷惑之色。
彩虹女許萍掠目回顧,收回目光,落到鐵膽金鈎聞一凡臉上,精光閃閃地道:“聞叔
叔,你不懷疑愚嫂對程中和的態度?”
鐵膽金鈎聞一凡瞪目直視,敞聲道:“史大哥在世之時,私下裏對嫂嫂讚譽倍至,小弟
相信嫂嫂不會無緣無故地和程中和過不去。”話聲一頓,雙目佈滿了怒火,道:“不談別
的,就以程中和委屈嫂嫂替他當了十四年僕役之事,這種粗心疏忽之罪,小弟便放不過
他。”
言來怒氣衝衝,恨不得馬上把程中和抓來,向彩虹女許萍O頭謝罪,方泄心頭之惱恨。
彩虹女許萍感動得滾下一串晶瑩珠淚,顫聲道:“聞叔叔,你這份為友義氣,你史大哥
如果泉下有知,他不知要多麼的感激”
鐵膽金鈎聞一凡聲音一啞,悲聲説道:“小弟未能早日照顧嫂嫂,教導莒侄,愧對良
深,哪有面目與史大哥泉下相見。”
彩虹女許萍秀目合威道:“將來無面目與你史大哥相見的,只有程中和一人。”
鐵膽金鈎問一凡道:“是,程中和他不該胡亂把霓露仙子當作嫂嫂接到‘梵淨山莊’
去,使史大哥泉下蒙羞。”
彩虹女許萍道:“聞叔叔,程中和為人的陰狠,豈僅止此。”
鐵膽金鈎聞一凡一震道:“程中和還做了一些什麼更對不起史大哥的事?”
彩虹女許萍黯然流淚道:“愚嫂猜想你史大哥是死在程中和手中。”
鐵膽金鈎聞一凡全身猛顫,雙目一呆,倏然之間,熱淚滾滾而下,半天半天,一跺腳,
吼聲道:“好賊子,老夫非和你拚了,替史大哥報仇不可。”
虎的起身,形同瘋狂,向屋外撲去。
聞夫人與聞公子齊聲驚呼道:“一凡,你又沉不住氣了!”
“爸!你去不得呵!”
呼聲中,同時向鐵膽金鈎聞一凡截去。
可是,他們身形剛動,鐵膽金鈎聞一凡高大的身子,已忽然從門口倒退了回來,正好退
到他們母子二人之間。
他們母子二人,一人抓住鐵膽金鈎聞一凡一條手臂,舉目向門口瞧去。
但見史莒當門而立,敢情是他把鐵膽金鈎聞一凡擋回來的。
聞氏母子兩人,微微一怔,暗忖道:“好快的身法和功力,真是烈大伯有後了。”念動
失神之際,只聽彩虹女許萍的話聲,又在耳邊響起:“鳳姊,把扶聞叔叔坐下,他急得失去
心智了。”
聞氏母子慌忙把鐵膽金鈎聞一凡扶到椅子上靠好,彩虹女許萍又吩咐史莒道:“莒兒,
快用內力助你聞叔叔調氣。”
史莒一晃身,手掌已貼在鐵膽金鈎聞一凡“丹田穴”上。
彩虹女許萍的臨事鎮靜,史莒的反應快速,在聞氏母子眼中,更有了改觀的看法,不僅
是走投無路的投靠之人了。
史莒一股內力透入鐵膽金鈎聞一凡體內,導氣歸源,引經入脈,片刻之間,鐵膽金鈎問
一凡臉色使漸歸平靜,閉上了雙目。
史莒也就收回了手掌。
又過了片刻,鐵膽金鈎聞一凡緩緩睜開眼來,訕訕一笑道:“多謝嫂夫人與莒侄。”
彩虹女許萍微微一笑道:“聞叔叔,你的脾氣和當年差不了多少,這使愚嫂不敢暢所欲
言。”
鐵膽金鈎聞一凡沉默了半天,眼中還流動着熱淚,道:“小弟懂得抑制的重要了,嫂嫂
有話儘可直言相告,我不再魯莽就是。”
彩虹女許萍點頭歉然道:“聞叔叔,難為你了。”
於是,話説從頭,把她最初的懷疑,與幫傭“梵淨山莊”十四年來的所見所聞,以及最
近連續發生的事情,甚至暗中傳授史莒武功,得回“銀鱗奪魄刀”和準備找回原刀鞘之事,
都原原本本地説了出來。
“人親一層,理強三分”,以鐵膽金鈎聞一凡與史烈的交情莫説彩虹女許萍的推想説得
入情入理,就是她滿口胡説八直,鐵膽金鈎聞一凡也會相信於她,現在,自然是毫無保留地
深信南刀史烈乃是死於北劍程中和手中了。
甚至,有些彩虹女許萍自己都認為不能確定的猜想,鐵膽金鈎聞一凡還替她想出許多理
由,強調其可靠性。
鐵眼金鈎聞一凡走南闖北,威震一方,他的江湖閲歷,自然又勝過彩虹女許萍多多,彼
此這一互相參詳,更認定北劍程中和不是好東西了。
同時也更認為北劍程中和替霓霞仙子黃妙妙做壽的事,不過是一連串陰謀之中,欲圖造
成既成事實,一手掩盡天下人耳目的卑鄙手法。
事情的看法一致了,該研究當前對策了。
霎時之間,這小花廳之內,又被落針可聞的沉寂籠罩了。
大家都在各運智慧,凝思起來。
忽然,鐵膽金鈎聞一凡虎目一閃,一掌拍在自己大腿上,道:“是了,我想起來了。”
彩虹女許萍抬頭注目道:“聞叔叔,你想起什麼?”
鐵膽金鈎聞一凡道:“小弟以為當前急務,確如嫂夫人之見,非找到大哥的刀鞘,取得
‘三才刀法’秘籍,成就莒兒不可,否則將來莒兒萬難與‘黃山四皓’琢育出來的史威一爭
長短。”
彩虹女許萍玉容一黯,道:“海闊天空,這渺小之物,如非機緣巧遇,我們又到哪裏去
找。”
鐵膽金鈎聞一凡雙目精光灼灼地道:“梵淨山莊!”
彩虹女許萍一震,道:“在梵淨山莊?”
鐵膽金鈎聞一凡點頭道:“小弟想起大哥遭難之際,那刀鞘便為程中和所得,自然應該
仍在‘梵淨山莊’!”
彩虹女許萍雙蛾一攢,道:“愚嫂以有心之人,隱伏‘梵淨山莊’,暗察了十四年,何
以沒有發現你大哥絲毫遺物?”
史莒接口道:“媽,你怎的一下子就忘了那間密室了。”
彩虹女許萍訕訕一笑,道:“真的,我心急有失,把那密室都給忘記了,我們離開‘梵
淨山莊’之時,不就曾試闖過一次麼!”微頓,幽幽長嘆,道:“要是程中和把那刀鞘藏在
密室之內,要取回它,那就比登天還難了。”
鐵膽金鈎聞一凡道:“事在人為,未必無法可想。”
彩虹女許萍星眸一亮道:“聞叔叔可是已經心有成算?”,鐵膽金鈎聞一凡道:“小弟
想是想了一個辦法,不知否妥當?”
彩虹女許萍道:“聞叔叔,不要客氣了,請快快説出來吧。”
鐵膽金鈎聞一凡道:“嫂夫人不是説已得了大哥的‘銀鱗奪魄刀’麼?”
彩虹女許萍道:“那是上天可憐官兒,被我一位故人巧中得了回來。”
鐵膽金鈎聞一凡道:“小弟意欲乘這次為妖女祝壽之便,把大哥的‘銀鱗奪魄刀’帶去
送給那假子史威……”
一話未了,聞夫人已是插嘴輕叱道:“凡哥,你怎會想出這種笨法子來,敢情是瘋了,
萬一把大哥的‘銀鱗奪魄刀’也弄丟了,你對得起人麼!”
彩虹女許萍柳眉一挑,笑道:“鳳姊,聞叔叔想的這法子不錯,值得一試。”
聞夫人一愣道:“嫂子,你也贊成他這法子?”
彩虹女許萍道:“程賊一向沽名釣譽,偽善欺人,久有找回‘銀鱗奪魄刀’之心,如果
聞叔叔把此刀送去,程賊少不得馬上就會轉交那假子史威用以裝點門面,自然,也會把藏在
密室之內‘的刀鞘取出來。”
聞夫人道:“萬一那刀鞘不在程中和手中,豈不成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
鐵膽金鈎聞一凡道:“夫人,你未免太多心了,據我的記憶,那刀鞘一定在‘梵淨山
莊’。”
聞夫人道:“就算在‘梵淨山莊’,你又有什麼法子把它弄回來?”
鐵膽金鈎聞一凡道:“我準備把非兒也帶去,由他與那假子史威打交道,從那假子史威
身上打主意。”
聞夫人道:“萬一事敗了呢?”
鐵膽金鈎聞一凡哈哈大笑道:“要沒有史大哥的提攜,哪會有今天的我們。飲水思源,
其它的事何需多慮!”隱隱若若的話意,大有以死相報的決心。
聞夫人一聲浩嘆,低頭不語,這是男子漢大丈夫立身行事應有的義烈表現,她還能説什
麼呢?
彩虹女許萍秀目轉功,顰眉沉思了片刻,緩緩道:“聞叔叔,愚嫂很感激你這分心意,
可是你這樣一來,卻把我們母子置身何地?我們豈不成了依人成事的自私之徒了?”
鐵膽金鈎聞一凡惶驚地道:“小弟不敢!”
彩虹女許萍道:“聞叔叔,你這計劃很好,愚嫂對它寄望至切,但,我希望聞叔叔不要
忘了,這是我母子的事,我母子可以承朋友之情幫助,卻絕不能置身事外,以致將來宮兒在
人前站不起來。”
鐵膽金鈎聞一凡道:“嫂夫人之意是……”
彩虹女許萍道:“依我之見,我不反對你高義以身涉險,但再拉上一位非侄,卻值得從
長計議。”話聲一頓,又道:“除非讓它幾代替非侄前往,否則此議免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