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靜府寒睡起遲,秣陵人老看花時
城連曉雨枯陵樹,江帶chun潮壞殿基
傷往事,寫新辭,客愁鄉夢亂如絲
不知煙水西村舍,燕子今年宿傍誰
————孔尚任.鷓鴣天
奇怪!為什麼有人膽敢打他?而且,還不斷的打他的頭殼,哦——如果被他逮到,他不把那人打成扁的勢不罷休。
慕容暹迷糊的這麼想,一邊繼續和周公藕斷絲連的在下棋。
「啪!」突然,他的頭又捱了一記鐵沙掌。
可惡!他是老虎不發威,被當成病貓看!
慕容暹忍無可忍的倏地抬起頭,怒瞪着雙目,口出惡言,「是哪個不要命的人作弄本少俠?」
「我啦!」
一張滿是歡欣的笑臉出現在他眼前,嚇得他差點從長椅跌落到地上,「嚇!原來是你這小賊。」
唉!他幹嘛沒事把她叫得那麼難聽?
如果是在平日,她不把他整得哭爹喊孃的,她就不叫妹妹。
不過,她今天的心情好到不行,所以,她決定不跟他計較這種小條事情。
「喂——從今天起,你就歸我管,快點向我請安。」她大剌剌的對他這麼説:「快點,沒時間蘑菇了。」
她是在説什麼捎話啊?
慕容暹還沒完全清醒,所以他並沒有當場發飆,只是摸着頭,「真的是你一直在打我的頭嗎?」
沒錯,她是想將他喚醒,以便儘早出門。
她好想趕快嚐嚐奴役他的甜美滋味説。
所以,她不怕死的直點頭,還表演給他看,「你看!我這樣拍,你都醒不來,後來,我就用我平常拍我家小狗的方法,喏!就像這樣——」
她隨手在他的後腦勺上賞了一記,「這樣的效果最好,馬上就讓你精神百倍。」
果然,他的怒目瞪得嚇死人的大,露出一副想殺人滅口的兇惡模樣。
「哇——對對對!你現在的樣子就跟我家小狗一樣耶!」就只差沒追着她跑,彷佛不咬她一口勢不為狗似的。
「你……簡直是找死!」他火冒三丈,當下決定好好的教訓她一頓,讓她知道誰才是老大。
「不行喔——」她已看出他想做什麼,趕快拿出她的護身符,「你忘了老頭兒昨晚是怎麼説的嗎?」
今早她眼見慕容仙鶴正要出門,急忙搖手叫他趕快走,免得等一下慕容暹醒來看到他,説不定會演出」出十八相送的戲碼,搞不好他還會賴着不肯帶她行走江湖呢!
所以,她已不得慕仙鶴快點滾出她的視線。
可慕容仙鶴走了兩步卻又折回來,「那個茉曦啊!」
她連忙糾正他,「人家是妹妹,才不是什麼西不西的,我昨天明明都告訴你了。」
言下之意,她有點覺得慕容仙鶴患了老年痴呆症。
「好吧!妹妹,」慕容仙鶴從善如流的改口道:「我有事跟你説。」他左思右想,還是覺得他該讓她的手中握有一點權利,否則,這一路上,她絕對會被他的愛徒欺負到死的。
「啊——有話快説、有屁快放啦!」他最好別吵醒她的玩伴,不然,她立刻翻臉給他看。
「妹妹,暹兒不是好控制的,你聽我説。」他完全不計較妹妹的態度,只將他的想法告訴她。
哇——這老頭兒怎麼這麼想幫她呢?
那她怎麼能這麼不禮貌?她趕快將臉上的屎色拿掉,迅速換上一張笑臉,「呵呵!我已經洗好耳朵要聽了咩!」
慕容仙鶴真的很喜歡她的率真,她……好像他的她啊!
「如果我的徒兒……這樣……那樣……」他殷殷的交代着,「如果他還敢不從,那你就將這個拿在他面前。」
慕容仙鶴將一塊玉佩置於妹妹的手中。
「見此玉佩,如見為師。」這是他當初對慕容暹交代過的。
啊——好醜的玉佩喔!想不到它竟有如此的效力。
妹妹接過玉佩,「他一不聽話就拿出來嗎?」那她還不如將它掛在脖子上,免得拿來拿去的,多累人啊!
「不不不!你千萬別沒事就拿出來現,那樣就沒效了。」慕容仙鶴急忙説清楚、講明白,因他另有目的。「除非萬不得已,你才能拿出來。」
他想了一下,「當他和人交手碰到生死關頭之際,你再拿出來,那時的效果才會是最好的。」
這樣,玉佩就能發揮最大的功效。
「可是……」她欲言又止,怎麼會碰到那種情況呢?
據説他是打遍天下無敵手,而她又是唯一勝過他的人,所以,她當然是恍他厲害,那她哪需要拿出玉佩啊?
可她並沒將心事説出口,而這也種下未來陰錯陽差的機緣。
「聽我的,這麼作對你只有好處,你別再頂嘴。」他像是在教訓自己的女兒般,「我沒時間和你多説,你千萬要記住我剛才的交代。」
説完,他便朝森林深處走去,他不想與慕容暹話別,那多傷感,他是派慕容暹去替他辦一件大事,不必拘泥於這些小節。
「哦——那……不送。」很久以後再見喔!這話她是悄悄的在心底説的,她當然不會告訴他,她要等玩夠、玩膩後才要回來。
想着想着,她的唇角不禁勾起。
慕容暹看着她古怪的神情,雖然滿心的不悦,卻又無法反駁,「我是很想不記得,但……」師命如山,他不得不從。
慕容仙鶴是他這輩子最最尊敬的人,他不會違抗師父的命令。
「那就好,我們走吧!」她不避嫌的一把拉起他的大手,「快點啦——」
人家她要去浪跡天涯,玩個夠羅!
慕容暹突地像是被雷打到一樣,「你……」他一把甩開她的手,「你不知道男女授受不親嗎?」
居然隨便拉他的手,她……要不要面子啊?
但他無法説出口的是,他昨夜想了她一整夜,現在被她一碰觸,他的心莫名的跳得好快……快得都快從口中跳出,讓他只能緊閉雙唇。
「授你的頭啦——」她才不管這麼多,「你再拖拖拉拉的,我就當你是想違背師命羅!」
慕容暹怒瞪了她一會兒,這才深吸了好幾口氣,試着撫平心底的怒火,「我既然答應了師父,自然會聽命行事,麻煩你閉嘴。」
「我……」她正想抗議,可見他已起身做準備,便識相的閉上小嘴,免得耽誤出門的時間。
反正她的手中握有王牌,她才不怕他逃得出她的小手掌心呢!
「哇——好新鮮的空氣喔!」妹妹滿懷興奮的欣賞着沿路的好山好水。
哪有什麼不同啊!根本就是她心理作祟,慕容暹很不屑的撤撇嘴,懶得理會她。
「嗯~~跟我家的都不一樣,好香喔~~」她跑來跑去的,直在慕容暹的身畔轉過來、繞過去的。
香她的大頭,這裏是官道,到處都是馬糞味,她是鼻塞,還是根本就是嗅覺失調了?
「喂~~你要不要學我,這樣躺在地上的感覺好好,比躺在牀上還舒服呢!」
她開心的直跳下馬,三不五時就躺在地上打滾。
好!既然她喜歡睡在地上,那今晚他就如她所願。
妹妹一路上像只剛從牢籠裏逃出來的小麻雀般,吱吱喳喳的説不停,可她説到口乾舌燥,卻沒有聽到他説出半個字回應。
本來她是打算不跟他計較這些小事,可當她眼見天色已黑,而他們還在奔波趕路,她終於忍不住逼他回答她的問題,「喂——我們不是要趕快找客棧歇息嗎?」
慕容暹仍然以不變應萬變,就是不理她。
妹妹真的生氣了,她用力扭轉馬頭,「我不走了,我要回頭。」
剛才明明路過一家客棧,可他卻一徑的往前走。
「再見。」他只冷冷的對她説了一句,便繼續往前行。
啊啦!怎麼會這樣?
那老頭兒不是説,從今天起他就歸她管,他該對她言聽計從的嗎?
可實際的情況怎麼全然不是她所想的那樣呢?
如果她……一個人走的話……天色已暗,她還有點小怕呢!
勉為其難的,她又趕緊跟上他,「那個你……我們現在要怎麼辦?還要走多久才能走到下一間客棧啊?」她已經又累又渴,需要好好的梳洗以及休息。
「前面沒有客棧。」他言簡意賅的説:「如果一夜不歇息的話,約莫三更天才能到達最近的客棧。」
什麼?!
「那、那你……剛剛為何不停下來?」她還以為他是想到下一間客棧休息呢!
「剛才有人説想以蒼天為被、以大地為牀!我只是如她所願罷了。」他好整以暇的説。
他他他……是想找碴嗎?
「你~~我……」她都嚇得快語無倫次了,「我怕黑、怕冷、怕餓、怕痛……你怎麼能不讓我住客棧呢?」
他是不是頭殼壞去了?
他管她怕什麼東東啊!「前面不遠處有一處石窟,如果你想,我們可以暫時在那兒歇息。」
「那你還不快走!」她忍不住提高音量。
不能怪她,一路上他不理她,她已經夠氣的了,而他居然還想讓她露宿郊外,她是真的快發火了。
「等等,」他卻停住,坐在馬背上瞪着她,「有些話我得先跟你説清楚,除非我們能取得共識,否則,我無法繼續與你同行。」
換句話説,就算有師命,他也要為自己爭取應有的權益,他又不是她的保母,為何要受她的氣!
哼!是可忍、孰不可忍,他非把他的行事原則告訴她不可。
如果她不肯依他的遊戲規則走,那他倆就一拍兩散,他才懶得照顧她呢!
他會先將她送回來時路,再自行去完成師父交付給他的任務。
看着天色愈來愈暗,聽着野獸的嗚叫聲!她不禁害怕得直髮抖,「可不可以……等到了山洞再説?」
「不能。」他一口拒絕。
他幹嘛這麼喜歡説教啊?妹妹無奈的説:「那你快説,我真的好累……」又好怕呢!
「第一,沒人能教我聽他的話,不論是男是女。」他絕不想被一個不起眼的小姑娘指揮。
哪是啊!她明明可以對他頤指氣使的,他怎麼可以賴皮?
她幾乎是立刻就想自懷裏掏出玉佩,可是,她怎麼能這麼沒用,才第一天就亮出王牌?
那未來她還混什麼?
咬咬牙,她忍耐的退讓一步説:「好、好吧!」
氣死人了,那她這一路上還怎麼玩呢?
慕容暹全然不知她的心情起伏,「第二,只有別人聽我的,我説東,你就不準往西。」他才不想當個傀儡呢!
啊——她不要啦!
「可不可以不……」她想抗議。
但説出口的話卻被他截斷,「如果你想在這裏與我分道揚鑣,就可以説不。」
他威脅她。
哪有這樣的?
妹妹氣得不得了,可她現在是騎虎難下,只能委屈的回了一聲,「好——好……吧!」
看她這麼識相.他的心情這才好了起來,「那就走吧!」
他開心的順手擲起她的馬的繮繩,帶着她一起往石窟前進。
「好黑喔——」完了!她怕黑。
才下馬,看見石窟內烏漆抹黑的,她趕緊將顫抖的嬌軀貼近他,「要不要……回頭去前面看、看到的那……間客棧啊?」
她説話時,連牙齒都在打顫。
慕容暹不着痕跡的稍微推開她,與她保持距離,「開玩笑,就算你能走,我也走不動了。」
他昨晚被她害得根本沒睡好,現在已累壞了。
「你自己待在這裏,我去找點吃的。」他正想離開,可一個軟軟的小身子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投入他的懷中。
「不——」她的身子在抖、聲音在抖,「我……我不敢一、一個……個人……」
感受到她那凹凸有致的身子在他的懷中劇烈的顫抖,他那顆冷硬的心竟莫名的產生一股柔軟的感覺——
他竟想撫慰她,教她不要怕!
這……他是不是病了?不然怎麼會有這麼荒唐的想法?
再次推開她,他皺緊眉宇!「你只要乖乖坐着等我就行。」他得去找點水和吃的。
「不要——」她幾乎要哭了,「我真的不餓也不渴啦!」
天哪!可他又餓又渴,他不能再忍了耶!
「求求你……」她第一次擺出低姿態,還用顫抖的小手圈緊他的粗腰,「別讓我一個人……」
她在説什麼?怎麼聽在他的耳裏,竟讓他莫名的胡思亂想起來?
不行,他一定得離她遠一點,她讓他的人和心都變得怪怪的。
可他心裏這麼想,嘴裏卻説出連他自己都訝異不已的話語,「你別怕,沒什麼好怕的。」
媽啊!他……這是在安慰人嗎?
可他這輩子從未安慰過任何人呢!
怎麼了?他到底是中了邪!還是被人下了蠱,怎麼會説出這種噁心巴啦的話啊?
「我是真的好怕黑……」她喃喃的低語,小手將他抓得好緊,「所以,我會一躺上牀就馬上睡着,那樣我就不怕了。」
而通常,當她要安眠時,房內放在桌上的燭火她從不會吹熄的。
可這裏教他去哪找牀啊?
「你——忍着點。」早知如此,他就不會故意錯過先前的客棧了,唉!這算不算是自作孽、不可活啊?
弄得他自己現下又飢又渴,懷中還有軟玉温香在抱,讓他的身體也產生一種奇異的不舒服感覺。
「我、我……」她靠着他許久,終於囁嚅的問:「我可不可以……靠着你睡?」
她真的好睏,眼睛都快睜不開,但沒得到他的承諾,她又不放心。
「你現在不就是靠着我嗎?」他有點無奈的説。
「那……你要答應我,就算我睡着……你也不能偷偷離開……」不然,她一想到自己一個人待在黑漆漆的石窟內,就會不得安眠的。
那他不就得捱餓一整晚!
這怎麼可以!他都聽見自己的肚子在大聲抗議了,但他的聲音卻像是有自主意識般説道:「呃——沒問題,你放心,我絕不離開。」
閉嘴、閉嘴,那不是他的本意啊!
可那嗓音真的是他的,他真的説出連他自己都不敢置信的話語。
他……真的是病入膏肓了。
「啊——那我就放心了。」她吐氣如蘭的説:「我要睡了。」
看到她居然真的睡着了,嗅聞到她那處子的芳香氣息,他的心一時全亂了,他曾經被師父帶去開過葷,知道與女人在一起的滋味是什麼,只是,那次的經驗他並不留戀。
記得師父還曾經以為他的身心有毛病呢!
可現在,他只不過聞到她的女性氣息,他的心竟像是脱繮的野馬、狂奔的小鹿,似乎想從他的胸腔中一躍而出似的。
他的身體也莫名的起了變化,彷佛想……試着做他那唯一一次的經驗……
不——他討厭女人啊!
他藉着微微的月光,仔細審視她的小臉,發現她長得還真是很可愛,細細的秀眉下是一雙閃亮有神的眼睛,只是,現在她緊閉着,讓他看不見她眼中的神采,小小的鼻頭微翹,好像有點驕傲似的;她那紅灩灩的櫻唇菱角分明,讓人忍不住想一親芳澤。
但她的稚氣卻全都寫在她的小臉上,她那猶帶嬰兒肥的小胖臉上淨是孩子氣,讓她看起來比實際年齡小了許多。
對啦!
他突然釋懷了。
雖然她有女人的身軀,卻是還沒長大的黃毛丫頭,所以,他才會變得怪怪的。
因為,她根本不是女人,而是個孩子嘛!
所以,他才會好心的留下來陪她,還讓自己餓肚子,這……因為她還不是女人,所以他沒那麼討厭她,一定是這樣。
可他沒想到另一個矛盾點他的身體會對一個孩子起反應嗎?
但他決定什麼都不想,只是將緊靠着他的她摟得更緊,陪着她度過這漫漫長夜。
唉——今夜他又不得好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