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禹奇坐於東廂房內,護院鄭福疾行而入,悄聲說:“捕頭來了。”
話剛說完,聽得說:“張某來得冒昧。”
白禹奇頭也沒抬,冷笑道:“你已在白家莊橫衝直闖,還有什麼冒昧不冒昧。”
張俊明神情一窘,說:“鐵龍帶走約兩車金銀珠寶,我已派人置於原位,白兄不妨檢視一下。”
白禹奇慘然而笑:“此時此刻,金銀珠寶何用?”
“白兄別忘了尚有小薇。”
白禹奇臉色一黯,說:“我唯一放心不下,就是小薇。”
張俊明靜靜凝望他,見他雖眼目受損,神色慘然,依舊難掩其雍容氣度和儒雅外貌。似此公子哥兒,怎會走那偏端小徑?心中納悶,不覺脫口問道:“張某不懂,白兄家境人品都好,為何淪為採花大盜?”
白禹奇略略一愕,頹然道:“事已至此,有何話說?”
“白兄……”
白禹奇慕然一昂頭,苦笑道:“張兄敢不敢與由其來一場比鬥,我若勝你,你便縱了我?”
張俊明訝然一望他,說:“張某並未拘住白兄,既未拘住,又何須縱你?”
白禹奇唇畔含笑道:“你暫且縱我,總要將我繩之以法。”微笑轉為苦澀:“我看你與那燕姑娘出雙入對,心中著實羨慕。”突揚聲哈哈而笑,笑罷臉色一凝,說:“張兄何德何能贏得美人垂青?”
張俊明頓時神情一凝,尷尬道:“白兄你要取笑!”
白禹奇神色一冷,冷聲道:“誰與你取笑?趁此時消息尚未走漏,你我比試一番,我若勝你,你便縱我,你若勝我,白某聽你虛置!”
張俊明不解他何以如此,頤時愕住,吶吶道:“白兄……”
白禹奇輕蔑道:“張兄是不是怕了?不敢跟一個眼目受損的比試?”
張俊明滿面凝重,說:“白兄既如此說,張某奉陪!”
微曦下,兩人置身白家莊前院,雙腳張開,平行而立,各自屏息靜氣,張俊明凝目看他,白禹奇昂然而立,隨時準備迎戰,張俊明緩緩問:“要兵器嗎?”
“不必。”
張俊明點頭道:“白兄出招吧。”
白禹奇微笑:“張兄不必客氣,你若搏不過我,白某便要脫身而走。”
張俊明聽他如此說,便也不再推辭,揚聲道:“白兄誠讓了!”
隨即飛竄上前,一招“黑虎偷心”,襲向胸口,白禹奇迅即一閃,左手託,右手一堆,眼看要抓他手腕,張俊明將肩前靠,頂他胸口,白禹奇一轉腰閃了開去,立即雙掌撲他雙肩,張俊明連連後退幾步,待站穩腳,便奔前反撲,倆人你來我往,時而飛腿相向,又時而揮拳出掌,打得霍霍生風,啪啪作響。
張俊明在灰暗晨光中暗驚,這白禹奇功力原來如此之深,自己若不全力以赴,只怕要被他擊倒,屆時他若執意脫身,自己如何向地方父老交待?霎時憂心忡忡,心情越發沉滯,再也不敢懈怠,不敢掉以輕心,想他如今眼目受損,都有如此大能耐,若不受損,只怕要更強。
就在這刻,白禹奇急躍而起,朝張俊明撲了來,若勁道甚猛,張俊明腹部險些挨他一掌,不免心中一驚,白禹奇趁他末站穩,快速幾個掃膛腿,張俊明沒想到他動作如此靈決,急忙躍起閃避,不料一個重心不穩,往後一跤,踉蹌後仰。白禹奇哈哈笑起,挺立向他,張俊明澀澀道:“想不到白兄功力如此了得。”
白禹奇又是一長串哈哈,張俊明聽出那笑聲毫無歡喜,卻充滿帳然,越往後,笑聲越加悲慘,聽來不寒而抖。張俊明等他笑完了,問:“白兄笑什麼?”
白禹奇不答反問:“張兄知道我為何與你比武?”
張俊明茫然搖頭。
“張兄武藝高超,白某想知道,不用暗招,是否可勝張兄!”張俊明黯然道:“恭喜白兄,你不用暗招,已勝過我了,張某慚愧。只是……”
“白某死後,請張兄將家產和半數金銀珠寶變賣,交與童男、童女、少女等家屬,至於那小薇,半數金銀珠寶給她,先讓她覓地而居,日後有機緣,請張兄費心,替她找個可靠的人嫁了。”
張俊明聽至此,覺十分怪異,白禹奇分明交待後事,只是轉而一想,他犯下如此滔天大罪,難免一死,交待後事自屬常理。這瞬間,忽有人衝將過來,張俊明一看,是燕燕飛,張俊明不覺驚,想自己剛才落敗,燕燕飛必也瞧得一清二楚,一時雙頰熱辣,彷彿剛捱過巴掌似。心中一來羞愧,二來納悶,暗忖燕燕飛不是不恥於白禹奇,如今衝將出來,卻是為何?雙目困惑一望,看燕燕飛似前嫌盡棄,滿臉焦灼,疑惑間,復聽得她叫:“白少爺!”
白禹奇循聲一望,黯然笑笑,嘆口氣道:“白某對燕姑娘仰慕,只是白某不配!”唇畔含笑說:“白某罪孽深重,饒是散盡家財,也難贖罪過。由其一身罪惡,卻得琴兒深情摯愛,白某死而何憾!”說罷,仰天再笑,那班護院家丁已擁了過來,白禹奇突一抬雙手,朝自己天靈蓋猛烈一拍,眾人聽得一聲脆響,齊聲驚叫,白禹奇整個人便在驚叫聲中躺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