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奇崛聞聽身後有人,竟是一動不動。他只是望着三尊大佛,自己也似變成了一尊佛像。
來人見他這等古怪,“咦”了一聲,口裏又道:
“腐懦怪俠,你又要什麼花樣?你再不動,我就殺你了。”
文奇崛一聽“殺”字,發聲一笑。其笑苦到極處,竟比嚎哭還要難聽百倍。
來人更是大覺驚駭,猛一聲道:
“腐儒怪俠,你當我不敢殺你?”
文奇崛收住笑聲,懶做道:
“閣卜要殺就殺,不必費話。”
來人呼吸急促,硬硬道:
“腐儒怪俠,你也不問問我為伺殺你?”
文奇崛道:
‘才生己無活念,正苦自亡了斷,卻是辜負了小生父母,閣下若能代勞,小生感激不盡,自不須問了。”
來人聽過他言,久立無聲。文奇崛似是等之不及,健道:
‘調下還等什麼?”
他説出此言,雙目一閉,靜待一死。
文奇崛如此之為,雖是怪異,卻不是絲毫假作。他自度都是生身父親獨孤雄一人作惡,方是禍及於他,令他犯下百條命案,無以挽回。經此之變,他才知自己痛恨的爹爹,原也是無辜受害之人。若説外公該是禍首,可聽他一番言表,他亦是被逼無奈,無心作惡。他們俱不算真正的惡人,那個蒙面人和辛不羈就一定是嗎?…我的爹爹生而又死,殷情繞視死若生,我獨存世上,受此悽苦,又有何益?
文奇崛死志果決,來人搖頭一嘆。他走到文奇崛身前,沉聲道:
“文奇崛,你睜眼看看,我是哪個!”
文奇崛微睜雙目,一籲之人,競是一下站起。他識得此人,來人竟是在比武大會之上,掠走“魔王天書”的雲飄鶴!
文奇崛死念忽消,心下道:
“’雲飄鶴已是眾矢之的,此等時候,他竟敢來到此處,可是為何?”
雲飄鶴見他目光閃爍,神情異樣,忙道:
“文老弟,怎麼,連我也不識得了嗎?”文奇崛直道:
“飄鶴兄,你來這作甚?”
雲飄鶴仰頭一笑,嘴道;”文老弟先前救命之情,為兄已然在比武大會之上還了,只是你當時神志昏迷,並不知曉c時下你讓我殺你,我沒有動手,自可算救你一命。奇崛老弟,這份情債,你可要記下了。”
文奇崛見他神態自若,巳又説此無聊之語,更為疑惑。
他苦笑一聲,再道;
“飄鶴兄,‘魔王天書’在你手村小弟看來,卻是非福是禍。飄鶴兄可否聽小弟一言,將那天書毀去,既可避禍、又可斷了眾人之念,了卻紛爭。’”
雲飄鶴微微一笑,口道:
“文老弟,你雖聰明過人,武功了得,卻是天真之極,闖世太淺。你要知道:‘魔王天書’在我之手,非但是福,又是了卻紛爭,剷除奸惡的法寶利器。我若按你所説,那才是最大的禍患!”
文奇崛聽此一愣:雲飄鶴振振有詞,言及仗此剷除奸惡,卻不知他所説的奸惡,又是何人。他念及段無法所懷疑的仇嘯傲,禁不住試探道:
“飄鶴兄,梨花源局的仇總課師為人暗算,飄鶴兄可否也要為他找出真兇,替梨花鎮局鏟奸除惡?”
雲飄鶴臉上一緊,目光陰冷。他四下環視一眼,低聲道:
“文老弟,實不相瞞,為兄早已藏身此外,你們一番言語,為兄已聽得明明白白,為兄以為殷無法所疑甚是O”
他這般認定,文奇崛駭然心驚。雲飄鶴見他默然不語,又道:
‘當初,辛不羈讓梨花源局押解端硯,那硯卻是假的C那會我倒懷疑是仇嘯傲暗中掉換。後來,他那一死,我也去了疑慮,再不去想他了。
“我人在辛不羈身邊,多次參加相商剿滅‘萬神幫’之事。可每次行動,都是無功而返,損兵折將。我對此有疑之下,一次相商之後,我把議事之人,除了辛不羈,俱都招到一窯窯之中,囚禁起來。萬不想如此安排,此次行動,還是一如從前。由此我才懷疑起辛不羈來。我把此事對所囚禁之人講明,我們暗結同盟,推我為首,伺機將他除掉。
“一次,我潛人辛不羈的房中,欲要行刺。捱到三更,也不見他上牀歇息,我正自焦急叫苦,忽聽房門一響,走進一個蒙面人來。辛不羈一見那人,甚是恭敬,餘自端茶到水,滿臉陪笑。那蒙面人對此不以為然,張口便是訓斥他辦事不利。我聽那人聲音,有些耳熟,象是仇嘯傲,可一想他已然死了,自又打消此念。今日回想起來,是他無疑廠文奇崛倒吸涼氣,臉一白,那人既是仇嘯傲,此中謎團更難分難解。他心門一問,問道:
“‘飄鶴兄,他們所議何事?
雲飄鶴道:“仇嘯傲只是小坐片刻,便是走了。為兄也是不知。”
文奇崛“唔”了一聲,愁苦道:
“既是如此,飄鶴兄當深研天書的武功,以備他日,你此時現身,和小弟着此,又有何剛”
雲飄鶴道:
“為兄愚鈍,怎及老弟一?那天書分明是一本尋常詩書,全無什麼功法。為兄苦思多日,無從破解,自要求教老弟。”
他説着掏出那本“魔王天書”,遞到文奇崛的手上文奇崛心驚看視,一翻之下,所見俱是古人文章詩句,如此詩文,又是人人熟讀的名家工作,可謂通俗已極,一尋常書生,都會倒背如流。
文奇崛蹩眉搖頭,草草看過,道:
“飄鶴兄,你沒有弄錯?”
雲飄鶴道:
“為兄也有此想,怎奈它碎劍在先,確是不凡。”
文奇崛翻開又看,後道:
“小生看不出它有何異處。若説此書載有‘魔王天功’,那它真是一本天書了。”
他把“魔王天書”扔給雲飄鶴,雲飄鶴接書在手,滿面灰暗,心下氣餒已極:
“我只道擁有此書,練就書天功,就可無敵天下,放手鏟奸除惡。不想此書除了堅硬之外,再無他用。這樣一
來,萬事休矣!”
他氣惱之下,將書擲向一衝他做笑的羅漢塑像。書像相接,那羅漢的腦袋登時碎裂,發出一聲問響。
雲飄鶴怒哼一聲,掉頭便走。文奇崛略一猶豫,追出殿外。他叫住雲飄鶴,口道:
“飄鶴兄欲要何處?”
雲飄鶴道:
“辛不羈竊居盟主之位,天下武林兇險至極。為兄雖是功力不濟,排上一死,也要殺他!”
文奇崛黯然一嘆:
“飄鶴兄,小生殺人逾百.路人皆知,你殺我再走,也是不遲。”
雲飄鶴見他如此之説,肅然道:
“文奇崛,你若真心悔過,就該和我一道去殺了他們。
你一味求死,何勞在下動手了’
文奇崛搖頭道;
“殺了他們,天下人就能饒恕我嗎?我自知罪孽深重,惟有一死,與其跟你前去白白送命,卻不如在這讓你殺了,也好令你獲此頭功,名揚天下!”
文奇崛正話反説,雲飄鶴聽來,似有所悟:自己功力泛泛,只怕拚上萬死,也殺辛不羈不得。若是邀上文奇崛同往,卻讓人誤為自己和腐儒怪快本是同黨,辛不羈以此惑人,更對他們有利。
雲飄鶴思及此處,憂心道:
“文老弟,依你之見呢?”文奇崛思之片刻,重重道:
“我們既有‘魔王天書’在手,自要利用此書,探明仇嘯傲、辛不羈的真意所在,而後聯絡羣雄,阻止他們。眼下如何.我們尚需計議一番,方好行事。”
雲飄鶴點頭稱是。他隨文奇崛回到千佛殿中,徑直來到那無頭的羅漢像後,只想找回丟棄的“魔王天書”。待他舉目搜尋,忍不住一聲驚叫。文奇崛聞聲過來,一看之下,亦是目瞪口呆,此處空空如也,“魔王大書”竟是不翼而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