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剛才的旅途勞頓,在分配好房間後,大夥只想先進房間補眠。
而花子玟也不忘提醒道:「晚餐準時六點開動,麻煩大家自己到餐廳去。」
接着,她就趕緊打點十來個人的餐點,當然,這中間她還得去「插花」一下説。
而這段期間,所有人都在休息,唯獨蕭成梁一人孤枕難眠。
真是的!他暗自感到憤恨不平,那個叫「花子」的女人會不會太故意了?竟將這間最「不祥」的房間留給他……
但轉念一想,也不對,不能將罪過牽拖到花子身上,要怪就該怪那兩個始作俑者,都是他們居心不良,才害他不得不參加這趟「恐怖之旅」。
「可惡!」他小心翼翼的檢查起房內的每樣設施,甚至還趴下來檢視牀底下,在十足十確定沒有異樣後,滿身大汗的決定先沖洗一番。
拿好換洗的衣物,將自己脱得精光,他打開蓮蓬頭,讓冰涼的水柱從頭淋下,「山裏的水果然不一樣。」他邊洗邊自言自語,「這要是在夜裏,洗冷水恐怕會感冒吧!」
看來在未來的幾天裏,他得儘量在天黑前洗好澡比較妥當。正當他兀自胡思亂想時,突然隱隱聽聞房裏似乎有人聲。
「嚇!」這間房裏就只有他一個人,剛才的響聲是從哪傳出來的?!
由於太過驚恐,也太過緊張,以致他連浴巾都忘了圍,就直接衝出浴室想看個究竟。
卻發現房間裏果然空空如也……但,等等!
今天天氣很悶熱,外面根本沒半點風,可窗簾卻在微微的飄動?
而且,剛才他進房間時,曾檢查過那扇大窗,確認窗子關得死緊後,才放心的拉上窗簾。
現在怎麼會……
剎那間,他連想都來不及想,已一個箭步奔到窗邊,一把掀起窗簾。
但他也沒忘記將裸身壓低,以防萬一真不幸被他瞧見什麼不乾淨的東東,第一時間還能躲在窗邊。
而就在他掀起窗簾之際,他真的可以對天發誓──他聽到了!
是的,他聽到「異聲」!
那是一種類似抽氣的聲音,「嚇~~」
那嗓音極輕、極細,若是在平時,他一定會很冷靜的聯想到可能是「花子」;只可惜,他現下處在極度不安、恐懼的狀態下,什麼思考能力全都棄他而去。
下一秒,他已將渾身發抖的自己給裹進牀上的大棉被裏了。
「不、不……」蕭成梁誠實的告訴自己,「我不能住在這裏。」
只要再多住一時半刻,他深信自己隱藏多年的老毛病絕對會曝光;但那還不是他心心念唸的,他最最介意的是,他怕自己萬一真繼續住下去,可能會被嚇到死,那……多划不來!
雖然過去的事早已快被他遺忘,但……為了保險起見,他還是──
所以儘管心裏怕怕的,他還是趕緊再衝進浴室,將剛才塗得滿身沐浴乳的身子火速沖洗乾淨。
迅速洗完澡,他草草將幾件拿出來的衣物又塞回行李中,打算來個不告而別。
才剛打開門,卻撞見花子就在離他房間不遠處的櫃枱,看起來像是要打電話,卻不知她先前是幹了什麼好事,不但氣喘吁吁的,還不停的揉着眼睛。
他本來是想偷溜的,但既然女老闆在,他還是打個招呼好了,他可是個有禮貌的人。
「嗨!」蕭成梁儘量不讓自己的驚恐模樣表現出來,「妳好。」想在下一句話中交代自己準備走人。
卻被花子玟駭人的反應給嚇到。
「嚇!你──」花子玟轉頭一見到喚她的人是他,當下俏顏通紅,連目光都不敢對上他的,「你……你想幹、幹嘛?」
一副十分奇怪的感覺。
蕭成梁雖然因為花子玟先前將鬧鬼最兇的房間給他,而對她感到小不滿,但乍看到她現在一副「見鬼」的模樣,不禁為她一掬同情之淚──搞不好她也是個膽子滿小的怕鬼之人,卻得守在這間「鬼屋」裏為五斗米折腰。
莫名的,他對她起了一點憐憫之心。
「我──」他正想編個合理的理由告訴她,他臨時有急事非得離開不可,卻被她打斷話語。
「你、你別説……」一臉驚嚇不已的模樣,「該、該不會……不會是你看見了?!」
她之所以將話説得如此語焉不詳,實在是因為她……完全沒料到自己竟會看見那種令她有可能長針眼的畫面啦!
看、看見了?!
她現在是在説什麼?莫非她的意思是……
「妳、妳真的……」跟他一樣也看到「異相」了嗎?!
「原來你──」她真被他抓包了嗎?
可……看他的模樣又有點不太對勁,現在是怎樣?
蕭成梁深吸一口氣,試圖冷靜下來,還很有君子風度的安慰人家,「妳別怕,慢慢説。」
她……怎麼可能不怕?如果她真的被他抓包的話!
「我……」她張嘴想説話,一時卻不知該如何自圓其説。
「難道……」他往他自以為是的方向思考,「妳不會也是……不,是妳的膽子很小,而剛才卻不小心看到跟我所看到一樣的東西吧?!」
呃~~花子玟立刻安下心,知道自己剛才並未被抓包了。
看到花子玟臉上不安的神情,蕭成梁趕緊拿出自己向來愛保護弱小女子的大丈夫氣度,「妳別怕,」甚至伸手按住她纖瘦的肩頭,試圖安撫她慌亂的情緒。「我會守在妳身邊的。」
開玩笑!他若真守在她身邊,那她還有什麼戲可唱啊?
「不、不用……」她趕緊謝絕他的好意。
但蕭成梁卻當她是客氣了,同時也有點心機的思忖是否能因此找個「盟友」來增添自己的勇氣?
「沒問題,我會保護妳的。」他大聲這麼説,像是在替自己加油打氣似的,再謹慎的問:「妳剛才……是不是看到我房間裏有……有人?!」
「鬼」那個字讓他很難説出口,故他只能停頓一下,再婉轉的問。
花子玟立刻搖頭,「沒有。」
「那……」蕭成梁心頭一涼,她話中的意思豈不代表:她剛才確實是看到鬼,而且,還是跟他所看到的同一只鬼!
「妳、妳別怕,」他再次安撫她,其實也是安撫他自己啦!「我、我相信這世上……應、應該是沒有……」
「沒有鬼嗎?」
突如其來的女性嗓音在他們背後響起,嚇得蕭成梁與花子玟雙雙彈跳回身,異口同聲的叫道:「是妳!」
「就是我啊!」陳婉儀不解的指着自己的鼻子問:「不然是誰?是怎樣?你們剛才看到鬼了嗎?不然,怎麼你們兩個的臉色都那麼蒼白?」
「我沒見鬼!」花子玟趕緊撇清。
她不想自己的計畫還沒真正進行,就惹出一堆不必要的麻煩。
「我也沒!」蕭成梁也趕緊否認,但他卻是心懷另一種想法:他絕不能讓大膽的陳婉儀知曉這間「鬼屋」真有鬼,否則,她絕對會逼着他跟她一起去抓鬼,他敢才怪。
而更奇怪的是,乍看到花子玟被嚇到慘白的俏顏,他竟莫名的興起一股保護欲──即使他可能沒能力保護她,但他卻有種想將她納入自己羽翼下呵護的奇怪念頭。
嗯~~可能是因她的「怕鬼之心」是他自己也深切體會到的,是以,他將她視為同路人吧?
所以,即使自己「脱逃」的計畫目前看來是暫時無法成功了,但他卻一點也不懊惱,「我們只是閒聊一下罷了。」
「對,」花子玟直到此時已百分百確定,她剛才做壞事沒被發現,所以也隨口説:「我們正在閒聊。」
「真沒意思。」陳婉儀頗覺無趣的轉身離開,「還以為在哪有鬼説,好想捉幾隻來玩玩。」
呿~~蕭成梁聽到她的自言自言,忍不住更加警惕自己,千萬別跟陳婉儀走太近,絕對會惹禍上身的。
花子玟直到三更半夜,才終於聯絡上花子武,「喂,你到底是上哪去了?我找了你一整天,急死人了!」
「還不是去查房。」花子武疲累的問:「妳有進行嗎?」
「當然有,」頓了一下,還是老實的招供,「只不過……出了點小問題。」
「我就知道!」花子武才聽到這裏就開始發飆,「就知道妳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氣得花子玟立刻打斷他,「喂,你説的是你自己好嗎?我可是一直都很穩,從沒砸過自家招牌。」
「是妳剛才自己招認的。」花子武趕緊為自己叫屈。
「那是、是……」花子玟一時有點語塞,「唉~~你不知道啦!」
花子武不明所以的問:「就是因為我不知道,所以妳現在才要説啊!」怎麼突然來這樣撒嬌的口氣?他姊姊從來都不是這樣的人啊!「有話快説、有屁快放。」
他很累,明天還有一籮筐的事等着他去做,他得趕快去補眠啦!
「就……就──」花子玟卻突然支吾其詞,「呃~~也沒什麼啦!」不明白對着向來無話不説的弟弟,她為何突然有了隱藏秘密的心思?
難道是她……對那個男人……不會吧!
「那不是廢話?」花子武到底是男人,思緒沒那樣細膩,一時也沒多想,「還不快再去進行一次,然後趕緊去睡覺?」
「哦~~」花子玟輕聲應道,勉強將思緒拉回來,過了好一會兒才又問:「阿武,你什麼時候才能跟我一起進行?」
「可能得再等個一、兩天,等我把那些事情搞定,」他頓了一下,「怎樣?妳一個人真的不行嗎?」
「不,我行的。」花子玟誇下海口後就掛斷電話。
唉~~看來還是隻能靠自己去搞定,那她……就速去速回吧!
「什麼?」陳婉儀知曉今日的活動就只是待在「鬼屋」裏休息,明早才會有活動,於是跟其它同事在大廳裏閒聊到半夜十二點多,才各自回房間睡覺。
頓時,大廳裏只剩下蕭成梁與花子玟。
蕭成梁之所以肯跟大夥待在一起,當然……是有他的考量──他能不回那間「鬧鬼」的房間就不回。
可現下,就剩兩個人,蕭成梁想繼續下午未完的對話,「花小姐──」
「叫我花子。」花子玟沒特別意思的説,因為她向來是這樣對待每個來「鬼屋」住宿的客人,「別小姐長、小姐短的,很生疏。」
她邊整理大廳,邊隨口跟蕭成梁閒聊着。
「蕭先生怎麼不趕緊回房睡覺?明天一大早,你們可是要去好幾個觀光景點玩呢!」言下之意在催促他快點回房。
畢竟,他一直守着她,教她要怎麼去做該做的事啊?
真麻煩。
而且,她也不知為何,跟他獨處時,她的心竟莫名跳得好快,明明先前並不會這樣説……一定是因為她偷看到他的──
唉~~她該怎麼辦?
可蕭成梁卻沒聽出人家是在趕他的意思,「我不叫妳花子,我叫妳子玟。」這點他很堅持,他才不肯叫她一個鬼的名字,那多討人厭啊!「而妳也別叫我蕭先生,妳可以叫我成梁或是阿梁。」
因為覺得他該保護同是「怕鬼」的她,所以,蕭成梁很不介意的想跟花子玟拉近距離。
叫他成梁多怪啊!雖然她是看到不該看的……但她又不是他的誰,她還是像叫弟弟一樣阿來阿去的叫他比較沒負擔。
「哦~~阿梁,」她從善如流的説:「我還有一堆雜事,不能陪你了,你快回房吧!」她想跟弟弟討論一下今天的狀況。
蕭成梁沒想到她竟然不能陪他通宵達旦的聊天打發時間,「呃~~不需要我陪妳做事嗎?」
他擔心她會怕──更重要的是,他也怕獨自一個人……萬一又見鬼的話……會滿令他傷腦筋的。
可花子玟立刻打破他的幻想,「不用了,我還有好多亂七八糟的事得做,你不必陪我了。」
説完就往自己的房間走去,獨留蕭成梁一個大男人待在偌大的、漆黑的大廳裏,他當然只能往自己的房間裏逃。
一回房,他先將門落好鎖,並再三檢視,直到自己放心為止。
接着他將窗子緊閂住,再三確認的將窗簾拉妥,這才不太安心的鑽進牀上的大棉被裏,連頭都不肯露出來。
趕快睡、趕快睡……
他不停替自己催眠着,卻是久久難以入眠。
「看來,明天還是找個藉口溜回去吧!」雖然莫名的興起保護花子玟的念頭,但……這裏畢竟是她的家,就算沒他的保護,她還是能過得很好,他別再自作多情了。
這麼對自己做好心理建設,蕭成梁隱隱覺得一股睡意襲來,終於沉沉的陷入夢境中……
跑跑跑……追追追……
蕭成梁覺得好累,眼看後面白色影子直追上來,他只能不斷的往前奔,直到筋疲力竭。
「籲~~」呼出兩口長氣,他再也跑不動了,兩腳一軟的癱在地上。
卻在下一秒鐘驚覺,自己被一堆白色的影子給包圍住。
「嚇!」他大叫一聲,倏地自牀上一躍而起,這才發現原來是噩夢一場,「嚇死我了~~」
走下牀,他第一件事就是檢查門扉是否仍牢牢的關緊?
一拉,嗯~~果然鎖得好好的,他這才放下心;接着來到窗邊,手都已經扯着窗簾的繩索了,卻一時還拿不定主意該不該拉開。
拉開,萬一看到不該看的東西,那該怎麼辦?!
不拉,可他不是曾自信滿滿的想來此試膽量嗎?如果拉開窗簾發現窗外根本空無一人,那他豈不是會更增添一些膽量,或許還能就此改善怕鬼的弱點呢!
既然如此,就拉吧~~
蕭成梁幾經思量,終於咬牙、心一橫的拉開窗簾。
外頭好寂靜,像是連大地也熟睡了般,顯得很靜謐、很悽幽,夜色似乎隱隱帶着一絲詭譎氛圍。
蕭成梁再次告訴自己:拿出勇氣,再多看一下夜景,他就要去好好睡到天明。
可眼一瞟,他整個人像是被人下符咒般的緊釘住,動也不動的。
有個白色的人影……呃~~鬼影!
「它」也像是沒料到會被人瞄到似的,瞬間也怔愣住,就這樣與蕭成梁四目相對。
他看「它」時,目光中充滿了恐懼,這讓他立時想起小時候不好的回憶。
「它」看他時,則像是不敢置信竟會被抓包──沒想讓他看到,卻不小心又被他瞧見。
下一秒鐘,蕭成梁放聲大喊,「有、有鬼~~」
那嗓音之大、聲音之淒厲,當下將所有住在「鬼屋」裏的人吵醒,還餘音繞樑,許久不散呢!
頓時,他房門外就聽聞「砰砰砰」的敲門聲。
蕭成梁趕緊拉開門,就見到一張張睡眼惺忪的臉上,帶着想抓鬼的好奇心,哇~~這些人是真的膽大還是窮極無聊啊?
但他還沒來得及弄清楚,帶頭的大膽女陳婉儀已開口問:「怎樣?你看到什麼?在哪裏?長怎樣?『它』做了什麼?」連珠炮似的問了一大堆。
蕭成梁只簡單説:「窗外有個女鬼瞪着我看……」卻沒做出任何動作──只因他怕顫抖的手會泄漏出他的害怕。
為何他會説是個女鬼?!嗯~~他也不確定,但直覺那張看不太清楚的面容應該是個女人。
「哇~~」登時,他的窗邊已擠滿好奇的人。
就在此時,花子玟也身穿花睡衣,「登登登」的急奔而來,「怎麼了?」
由於她關愛的眼神落在蕭成梁的身上,讓他下意識又產生想保護她的念頭,「我沒事,妳呢?」
她有事好嗎?
被他這樣三不五時亂嚇一通的,遲早會換作是她被人嚇死好嗎?
但……她不能説出這些話,只能搖搖頭,「我沒事,只是突然聽到一陣恐怖的叫聲,就被嚇醒了。」
呃~~他的叫聲有這麼可怕嗎?
圍在窗邊的員工們全都回過頭,拚命的點頭,還異口同聲的説:「對,那鬼叫聲真的很恐怖!」
蕭成梁沒説話,抵死也要守住剛才是他發出慘叫聲的這個秘密。
但眾人哪會知道他的心思?不停的追問他這見鬼的目擊者,「剛才是那個鬼在叫嗎?」
此時,蕭成梁與花子玟兩人各自在心中吶喊着──
花子玟想的是,那哪是鬼叫的!根本就是眼前這位膽小鬼先生髮出來的好嗎?
蕭成梁卻為了顧及自己的形象,不惜誣陷那隻倒黴鬼,「沒錯,我就是被那個鬼的慘叫聲給嚇到,才會忘了該立刻去抓鬼。」
沒忘自己可是有個浪得虛名的名號──蕭大膽。
「我陪你一起去抓鬼。」陳婉儀立刻興奮得放棄睡眠,「我們現在就去,搞不好那隻鬼還沒走遠!」
「我們也要去……」眾無聊人士也跟陳婉儀一樣,一鬨而散的追了出去。
瞬間將他窗外那片空曠地給擠爆了,每個人手中都拿着一支手電筒。
「看來,那鬼該是無所遁形了。」蕭成梁無意間看到花子玟受驚的模樣,連想都沒想,直接將她納入懷中輕拍她的背,「妳別怕。」
啊~~摟住她,感受着屬於人的温暖,他這才不再驚慌。
而她則是──
誰怕啊?她根本就是那隻鬼好嗎?她要怎麼怕啊!
但不知為何,她突然莫名感覺到,這樣被人緊摟着的感覺好好……奇怪?她是怎麼了?她可是個有任務在身的人,豈能因兒女情長事而耽誤正事?
一這麼想,她趕緊輕輕推開他,「我們也跟去吧!」
蕭成梁在她離開後,突然領悟到一件事──她絕對是在逞能,所以他立刻追上她,再次將她納入懷中,「好,我陪妳一起去。」
明知他怕鬼,卻讓他以保護者之姿守着她,莫名的,花子玟的心底是有點小感動的。
但……就只是一點點,她沒動心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