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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半個時辰過去了。

    萬自剛與白不凡沒有將來人擒到,連去傳言的厲氏兄弟也沒見回來報信,端木賜良的臉上不禁泛起一陣驚疑,放下酒杯道:“三位前輩請在此多喝一杯,我想去看看,前面不要是另外出了什麼岔子。”

    金姥姥也一推面前酒杯道:“幫主這就見外了,老婆子雖然是客,可是到了這兒,承蒙天天盛筵招待,不讓我出點力,我自己也覺得過意不去,老婆子陪你走一趟吧!”

    長白雙屍豈肯後人,亦同時站起來道:“着哇!我們哥兒倆怎能讓老婆子一人專美,酒是大家吃的,有力一起出,咱們也跑一趟!”

    端木賜良此刻急着要出去,也懶得跟他們多客套,伸手相讓道:“既是前輩們執意相助,我當然求之不得,好在酒也涼了,藉着温酒之便,大家一起去散散心吧!”

    他雖是口口聲聲叫人家前輩,卻是始終不願過份低抑自己一幫之主的身份,從未自稱過晚輩。

    好在三個老傢伙也不斤斤計較稱呼。

    當下四個人由端木賜良領路,直向迴腸谷而去。

    端木賜良為顯示功力,去步若飛。

    姥姥一看,心説:“好哇!小子,你跟老婆子較上勁,老婆子人老腰腿還沒老,不相信能輸給你!”

    遂也加緊追上。

    長白雙屍更不肯丟這份人,大袖揮處,也是去步如飛!

    四條影子疾若狐鼠,先後趕到迴腸谷,誰也沒把誰比下去,大家心中都有個計較。

    迴腸谷不愧為迴腸,四面高峯陡立,僅中間一塊平原,山澗暴瀉,澗上只橫着一座獨木橋。

    谷中高樹參天,月影斑駁,陰氣沉沉,的確令人有蕩氣迴腸之感。

    澗畔有一塊空地,厲氏兄弟各人接住一個對手廝拼,萬自剛與白不凡卻坐在一旁將息,月光下臉色甚是蒼白,顯見得是吃了虧。

    端木賜良先前頗感奇怪,此二人論武功造詣,應在厲氏兄弟之上,怎麼他們倆敗了陣,而厲氏兄弟反而接得住。

    繼而一想,才知道原來白不凡與萬自剛不久前中了花毒,內臟受傷,僅將餘毒去掉,傷卻未曾痊癒,難怪會吃敗仗了。

    萬自剛與白不凡見幫主親臨,含愧地站起來道:“弟子自慚無能,有辱幫主之命!”

    端木賜良用手擺道:“你們的傷勢未愈,是我一時失察,倒怪不得你們,等一下再説吧!”

    語畢負手至一旁觀戰。

    厲氏兄弟一面打,內心卻忍不住驚奇異常。

    尤其是厲天吼,半年前在金陵陳家的客廳中,他曾連創二人,若非了性大師出手,這二人幾乎難保性命,半年不到,他倆不但功力精進,連招數也神奇多了。

    他那裏想得到兩個人不僅是得了個老弟歐陽子陵的許多指點,還服了一枝武林至寶大還芝。

    四個人分成兩對,掌風呼呼,砰擊有聲,上官雲彬仍是以他的那套潛蹤步,加以六合掌法,接鬥厲天吼的百禽掌,雙方勢均力敵,誰也討不了便宜。

    諸葛晦則步履從容,與厲天嘯抵掌,也是不相上下,端木賜良見他們勝負不分,自己矜持幫主身份,不屑下場動手。

    長白雙屍可管不了這麼多,生怕被金姥姥搶了先去。

    梅世風一拉梅宇風的衣服道:“老二,咱們練練功吧!”

    語畢率先槍奔上官雲彬,梅宇風立刻就找上了諸葛晦,他們弟兄倆出手向來不講規矩,喊一聲:“兩位侍者請退!”

    厲氏兄弟立刻應命退出。

    梅世風掌凝白骨功,一手拍出去,上官雲彬只感到勁力襲體,鼻中聞到一陣腐屍的臭味連還掌都來不及,當場受傷倒地。

    而另一邊,諾葛晦也是如同一轍,倒地不起!

    梅世風收掌搖頭道:“不夠勁!連一下子都受不了。”

    長白雙屍出招傷敵,端木賜良看在眼內,暗暗心驚,表面上不動聲色,只是吩咐厲氏兄弟道:“將他們兩人送到前面路上放着,算是給以後來的人一個警告!”

    厲氏兄弟應命各扛起一人而去。

    端木賜良卻向長白雙屍致謝道:“白骨功果然無敵,兩位前輩再度出山,足以震動武林,酒大概已經温好了,咱們還是回去再謀一醉吧!”

    雙屍面有得色,仰天長笑,笑聲直貫入夜空,驚起無數宿鳥,繞枝而啼。

    歐陽子陵與羣俠等在疏附沒敢多耽擱,就趕向滴水崖而來。

    途中他們三匹汗血寶駒可出足了風頭,縱轡急馳的時候,其他的那些人可只有在後面讚羨的份兒了。

    可是追追等等的,倒底也慢不了多少。

    所以在兩天工夫內,總也趕到了滴水崖附近。

    辛紅絹與沙漠龍童心末泯,一路上就在賭快;所以她們倆總是跑在前頭,歐陽子陵鑑於在呼音寺之失,不敢離她們太遠,總是在數十丈外相隨接應。

    突然前面有一片濃蔭阻路,沙漠龍控馬躊躇,辛紅絹卻不管三七二十一,策馬直衝進林子去。

    歐陽子陵一見大急,連忙喊道:“紅妹妹,謹防敵人搗鬼,逢林不可輕入!”

    可是辛紅絹像是沒聽見他的話,頭也不回的進去了,沙漠龍似乎略停一下,接着也策馬跟進。

    歐陽子陵心中焦灼,立控黑天騅,奔馳如電,剎那間趕到林邊,辛紅絹與沙漠龍的馬上卻已各馱了一個人出來。

    辛紅絹的手中還拿着一張告示般的大紙條。

    歐陽子陵不及去看紙條上寫什麼,趕快下馬去接下那個人,他的眼尖,老遠已經看出是先期而走的上官雲彬與諸葛晦。

    他們倆神色慘白,周身疲軟,淡淡的散出一種腐屍的臭味,最差的神智昏迷不醒,脈象與呼吸都很微弱,不知受傷已有多久,更不知所受的是什麼傷。

    青年俠士看了半天,才毫無所得地站了起來,眼中含着眼淚,心中十分悲憤,辛紅絹無言地將手中的紙條遞給他。

    歐陽子陵接-過來一看,只見上面寫着:“來人冒昧犯山,故薄施懲誠,以儆不自量之過,所中系白骨神功,天下無藥可救,敬致哀忱,且告西來羣豪,本月二十日,敝堡聊備水酒,既為諸君洗塵,亦為諸君餞行,祈請全體光臨,勿勞鬼卒多作跋涉拘魂也。

    端木賜良謹白。”

    天外玉龍憤急到了極點,一揚手,將那張紙條化為無數碎蝶,因風揚散。

    這時後面的人也都趕上來了,見狀紛紛下馬驚問。

    歐陽子陵各拖着上官雲彬及諾葛晦的一隻軟綿綿的手臂,垂淚不答。

    還是辛紅絹將情形對大家説了。

    羣豪中以獨醉生與崔萍醫道頗精,探脈以後亦是搖頭不語。

    大家再追問結果,獨醉生廢然道:“他們二人體內大部份器官俱已開始腐化,縱有千年靈丹,恐亦無能為力矣!”

    來人中與他們二人的交往頗厚,聞言後都有黯然神傷的感覺。

    尤其是崔萍,老淚縱橫地嘆道:“可憐的珏兒啊,未曾瑤台雙飛鳳,已是春閨夢裏人!”

    只有神尼清曇漠然無所動,沉吟片刻,方才徐徐地説道:“白骨功乃聚腐屍陰毒之氣練成,可以藉道家赤陽功驅之,已腐內臟,貧尼尚有九還丹可療,不過這也只是一個嘗試的方法,是否一定奏效,貧尼不敢擔保!”

    歐陽子陵一聽師伯的話後,立刻跳起來,抹掉臉上的淚痕,歡聲道:“成!這方法一定成,神農創草本,也不過是對症去源,固本培元的道理!”

    他心切義兄,立刻就着手驅毒,因為只有他一個人擅赤陽功,其他人只好眼睜睜地在旁邊看着,一點忙都幫不上。

    歐陽子陵先靜坐凝神,直到氣走百穴,赤陽功提到十分火候,才徐徐的伸手按到諸葛晦的胸前,將勁力不住的輸導過去。

    約莫有盞茶時分,諸葛晦的頭上,手上,身上,都開始冒出熱氣,臉色也開始轉為紅潤,無力地睜開眼睛。

    看見歐陽子陵正滿臉漲紅的在他面前,知道這位小兄弟又一次將他從鬼門關拉了回來,感激地笑了一下。

    正要開口説話,突然獨醉生戟指點在他的氣促穴上,諸葛晦兩眼一閉,又自失去知覺,眾人吃了一驚。不解其故!

    清曇神尼卻笑着道:“獨醉先生醫理精妙,貧尼佩服異常,適才若非先生當機立斷,恐又遺下無窮之患!”

    獨醉生謙遜地笑了一下,未作言語。

    幸紅絹卻弄得莫名其妙,拖住神尼的衣袖道:“師父,您説話急死人,怎麼專門打啞謎呢,快把道理説給我聽聽吧!”

    其實着急的豈僅是辛紅絹一人,大多數人都把眼睛看着清曇,希望這位世外高人能解釋他們的疑團,多增一點知識。

    神尼笑着道:“這有什麼難懂的,你師兄以赤陽功已將屍毒逼集在一團,慢慢加以消滅,諸葛大俠自己本身亦有一股抗力,阻止屍毒流竄。

    這種毒素細微無比,得隙即鑽,若是一開口説話,阻御之勢稍懈,屍毒逸出,鑽入骨髓之內,就再也無法奈何他。

    方才獨醉先生點在氣促穴上,不惟阻止了諸葛大俠説話疏神,而且更斷絕了毒素一切可竄逸之途。

    比我原來所想點啞穴一法,更見高明,可見學問之道,真是無窮無涯,我今天都長了不少學識,是以對獨醉先生無限欽佩。”

    獨醉生在點完諸葛晦的穴道之後,手指並未離開,想是在以功力,幫助歐陽子陵,阻殲屍毒。

    聽見了神尼的話後,滿面通紅,很不好意思地道:“晚輩一得之愚,那裏當得起師太謬讚,令師侄一身所學,已究羅天地之奧,師太胸中邱壑,岱山北海,更非晚輩所能望的了!”

    他們在這兒客氣謙遜,歐陽子陵卻始終恍若不聞。

    李不問看着十分佩服,忍不住讚道:“歐陽大俠不愧為佛門高弟,其定力之高,遑非吾等所及,即此心無二用之修為,換在旁人怕不要敷十年面壁,方克以臻……”

    一言未畢,歐陽子陵已經收掌起立。

    沙漠龍温婉地為他拂去額上汗珠,崔萍卻趕緊彎下腰去,拂開諸葛晦的穴道,慢慢的為他推拿。

    青年俠士喘息了一下道:“這白骨功的屍毒真厲害,若非五哥本身的抗力堅定,獨醉兄又適時臂助,幾乎制它不了,師伯,您的九還丹可以給五哥服了,我卻要休息一下,才能再替二哥治療!”

    説完盤膝坐在地下,用起功來。

    清曇一面拿出藥丸,一面搖頭説:“功夫還是要專神去練才好,歐陽師侄論稟賦的確是上好之材,可是他所學太雜,雖然每種功夫都有了一些根底,倒底經不起太多的考驗,即以此一道而論,若換在寧機真人,一舉而療二人,易若反掌,那裏還需要休息緩氣呢!”

    眾人都憬然有所悟。

    只有辛紅絹不服氣,為歐陽子陵辯解道:“師父,您這話有些不近情理,要是陵哥哥只學了悟非師叔一個人的功夫,那今天的白骨屍毒,誰也無法解得了,您在山上清修,當然是擇一求精,若是要像陵哥哥一樣行道江湖,還是廣學博能的好!”

    神尼被她説得無話可答,片刻之後,才笑道:“真是的!你這小妮子在外面跑了一趟,長了不少知識,韓文正公説。師不必賢於弟子,弟子不必不如師,看來你再跟陵哥哥學一陣子,可以反過來教我了!”

    大姑娘被師父説得怪不好意思,拖着清曇的袖子鬧不依,其他人也被招得哈哈大笑,把憂急悲傷的氣氛都沖淡了。

    這一天就在療傷敍舊中過去了。

    因為離二十日會期尚有二日,大家認為端木賜良既然按江湖禮數柬約,期前倒不應該前去打擾。

    而且敵方勢力並不弱,也應有一番討議,遂在左近找了一個遊牧民族的帳幕借居,因為有沙漠龍的關係,那位酋長倒把他們看得若上賓。

    歐陽子陵由於強敵當前,抽空翻閲天殘功訣,想在其中找到一些能夠速成的功夫!大家都知道他責任重大,不去打擾他。

    獨醉生廣閲羣書,尤精策略,大家公推他擔任指揮調度之責,眼前這些人,誰不是一時知名之士,他如何肯當此大任,力辭不得,只好竭盡智慮,作了一番安排,大家不僅欽服異常,連莊佑及清曇神尼也擊節歎賞,譽之為當世奇材!

    這是一個晴朗的天氣,四月的太陽曬在人身上,充滿了一種暖意,然而這一羣老老少少,的俠士們心中,卻都相反地懷着陰森的沉重。

    因為他們正在去赴一個近乎是死亡的約會,他們所面對的敵人,正是好幾個令人聞名喪膽,極端兇殘險惡的魔頭。

    約莫走了半個時辰,就可以看見滴水崖的遠貌了,它揹着一座高插雲表的山峯,當着一條崎嶇難行的山道,是一重高大的門樓,碧瓦雕柱,氣象宏偉。

    門緊緊的閉着,黃銅的大門環是嵌在一對猙獰的鐵獸頭口中,門上橫着一方橫額,草書着七星山堡四字,筆法勁捷。

    可是在門的另一旁卻樹着一方木牌,赫然畫着一個骷髏,下面用醒目的紅漆寫着:“擅入者死”!

    百了禪師憤然地説道:“這老毒蛇約了我們來,門上卻不留一個人接待,不知是鬧的什麼鬼!”

    左棠最是性急,燥聲吼道:“管他鬧什麼鬼,既來之,則闖之,難道憑一塊爛木頭,就把我們嚇退了不成?”

    語畢袍袖一揮,一股掌勁就朝那方木牌擊去。

    獨醉生心計最細,慌忙攔道:“左前輩不可……”

    已經來不及了,只好伸手將左棠推向旁邊十數尺之外去,而自己也藉一推之勢,退出老遠。

    果然在木牌受擊之後,晃了幾晃,並未倒下,卻在骷髏的口眼鼻等空白之處,噴出幾道黑色的汁液,並帶着一股刺鼻的腥臭之味。

    左棠因為被獨醉生推開,才沒有為黑水噴上,落在地下,立刻冒起一陣黑煙,片時才散盡。

    而地下原來所鋪的青石塊,已經被黑色的毒水蝕出無數龜紋的裂痕。

    左棠看得驚心,不由得咋舌道:“老毒物好狠毒的心計,若非獨醉先生出手得快,老夫險些不明不白地做了冤鬼,只是這木牌上的骷髏,分明是用筆畫上去的,怎麼其中仍藏有這等機關?”

    獨醉生對木牌審視了一下,搖着頭道:“小侄對於機關削器,略有涉獵,然與此造木牌的人相較,則又遜色多矣,小小的一方木板之中,竟暗含彈射的巧器,且不露形跡,若非那骷髏畫得怪異,小侄又生性多疑,老實説,我也沒看出其中一定有毛病!”

    大家又驚歎了一陣,由於前車之鑑,對於那兩扇深閉的大門都暗存戒心,誰也不敢冒昧去推動了。

    默然地佇候了有盞茶時分,門裏面有人用挪揄的口吻譏諷道:“諸位俠客不遠千里而來,怎麼望門止步呢!家師在廳中筵席已備,專候諸君一敍,還望諸君不要客氣!”

    歐陽子陵聽出正是鐵筆書生索良的聲音,豪氣上衝,毅然地踏前一步道:“閉門餉客,似非迎賓之道,歐陽子陵不才,只好登門求進了!”

    説完雙手推在門環上,用力朝前一送,兩扇大門,豁然應手而開,眼前一條山道,俱用白石鋪成階梯。

    索良神色倨傲地站在山道入口,看見歐陽子陵正在審視手掌,笑吟吟地説道:“七毒門雖然以毒著稱,不過在大門上的確未施手腳,大俠儘管放心!”

    這幾句話不但使歐陽子陵臉上一紅,連在他身後諸人,也有點訕訕的不是味兒,深深地感覺到七毒天王端木賜良的心計,確有過人之處。

    索良對大家施了一禮,才慢慢地説道:“家師因為先有遠客光臨,正在接待,未遑分身,特命在下代致歉意,再者也為諸位領路。”

    眾人見他不惟説話時神情激傲,而且一雙白多黑少的眸子閃爍不定,知道他是一個奸詐之徒,都不去理睬他。

    只有歐陽子陵冷冷地一拱手道:“如此有煩索兄了。”

    索良對眾人冷淡之態,完全不放在心上,只是聳了一下肩膀,陰惻惻地説道:“客氣!

    客氣!在下就告罪先走一步,請諸位隨着來吧!”

    語畢轉身隨級而行,大家就在清曇神尼的率領下,魚貫地向上走去,只是行列中少了上官雲彤,諸葛晦與百了的弟子窮和尚,以及李不問四人,那是獨醉生的計劃,他們另有所事,遠在抵達山門之際,早就隱過一旁。

    山道的石級是彎曲蜿蜒的,因此使上山的人,根本無法知道前面將遇見什麼,即此一端,亦可見端木賜良宅心之多計。

    果然索良走不多遠,即回身對大家説道:“家師為練功夫,曾豢養了許多蟲獸之屬,無不身藴其毒,僅家師一人可控制,在下雖在門中,對它們也沒有辦法,現在家師正在陪客,這些毒蟲蛇獸無人管御,難保不出來驚動諸位,因此在下把話説在前面,免得諸位不小心受了傷害,反而怪我這個領路的不盡責任!”

    他一面説,一面亂翻眼睛,神情可惡到了極點,大家在心中暗暗提防,表面上都還是很鎮靜。

    只有四絕神君莊佑憤怒地説道:“端木賜良是什麼東西,盡弄這些鬼鬼祟祟的玩意,老夫當年闖蕩江湖之際,他還不過是個黃口乳臭的小兒,今天居然敢對江湖前輩如此藐視!”

    索良在前面咋咋怪笑道:“莊老先生,江湖無輩,只論淵源,家師論年紀雖然比您輕,可是一個天南,一個地北,根本就是風馬牛不相千,好像他老人家沒理由把您當前輩吧!”

    莊佑聽得心頭火起,怒喝一聲:“小子,你欺我太甚!”

    突地一長身,就是勁力無儔的一掌,他四絕神君的名號並非虛得,這一掌挾着一股狂強的風勢,直朝索良擊去。

    鐵筆書生早料及此,所以説完話後,立刻朝前一躍丈餘,才避過那一掌,口中還輕飄飄地説道:“莊老先生,您的火氣還真大,不過我奉告您一句,在這山道上可不能亂髮睥氣,若有個風吹草動,可不能怪我!”

    話剛説完,歐陽子陵已驚呼一聲:“爹爹,快退,留神右邊!”

    莊佑聞聲退後一步,忽的一響,從右面飛落一隻大蠍子,拖着長尾,周身遍泛藍光,足有茶盤大小。

    莊佑是識貨的,脱口呼出一聲:“天蠍!”

    索良在遠處帶笑不笑的哼了一聲,然後才説:“莊老先生應該知道的,您用來淬練天蠍金刃的,正是這玩意兒,只不過大了一點,您不常見到吧!”

    這種藍色的蠍子是天山的特產,莊佑遠隱窮荒之時,千方百計,化了很多精力,才捉到了拳頭那麼大的一隻,淬鏈成四柄毒刃。

    本來是為了找寧機真人報一劍之仇,後來收了歐陽子陵為螟蛉義子,舊仇自然一筆勾消了。

    可是他對這種蠍子,倒是知之甚稔,這東西不但動作如風,而且還能噴出毒霧,中人必死,所以立刻傳言大家遠避,一面凝神注視着那隻蠍子,預防它猝起發難。

    那隻蠍子一撲未中,立即蜷縮在路中央,鼓着龍眼大的巨目,口中還絲絲地直響,突然長尾在地下一弓,藍光飛起,直向莊佑再度飛起。

    歐陽子陵耽心義父受傷,早巳拔劍戒備,見狀龍泉一揮,也飛起身來,向那道藍光直劈過去,迎個正着。

    天蠍毛殼堅硬,普通刀劍根本奈何它不了,龍泉前古名劍,只聽得“篤”的一聲,生生的將它的大螯劈下了一隻。

    這東西一吃痛,厲叫了一聲,落下地上,揚頭就是一蓬藍霧,對着歐陽子陵噴過去。

    莊佑驚喊道:“陵兒!快躲開,那霧沾不得!”可是他喊遲了。

    歐陽子陵不懂得蠍性,見一劍只砍下它的前螯,本着除惡務盡的心,想上去再補上兩劍,剛好被藍霧噴個正着,而他的劍也對蠍子又砍下去,雙方的動作,都在同一時間發生。

    劍落在蠍身上,應手裂為兩段,流出一灘藍水,而那團藍霧只在他身前轉了一下,頃刻化為無數細煙,一閃而滅,年青俠士依然無恙地屹立在路中央,為莊佑的呼喝聲,驚得怔在那裏。

    莊佑滿臉憂急地跑過來對他道:“陵兒,你呼吸一下試試看,這種毒霧中在人體上立刻發作的!”

    歐陽子陵依言猛吸了幾口氣,又舉起寶劍來揮了五六下,才搖頭道:“我很好啊,一點感覺都沒有,這東西的殼還真結實,我砍的時候,手還振了一下。”

    莊佑細察了他的面容神色,發現他的確是毫無所傷,不禁奇怪地道:“這我倒不懂了,我相信沒有看錯,這玩意的確是天蠍。

    當年為捉一隻小的,我全身都披上牛皮,好不容易才到手,還吃它的毒霧將牛皮蝕爛了一層,這隻大得多了,難道毒性反而會減輕了不成!而且那毒霧很重,連風都吹不散,怎麼會一下子都-消失了呢!”

    大家聽他説得厲害,都關心地跑到歐陽子陵身畔,聞言也是不解。

    片刻之後,辛紅絹突然拍手大笑道:“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清曇神尼瞧她得意的樣子,不禁也笑了,温和地譴責説道:“痴兒!你瘋成什麼樣子了,當着這麼多人,也不怕大家笑話,你明白什麼了!”

    辛紅絹被師父説得臉上飛紅,看了大家一眼,才笑着道:“陵哥哥在庫魯克達格山上的洞穴裏,得了天殘老前輩的許多藏珍,其中不是有一顆雄精寶珠嗎,那珠子能祛百毒,所以陵哥哥才沒有受傷,而且毒霧也一定是被寶珠驅散了!”

    大家一聽才恍然大悟。

    歐陽子陵當是就將珠囊取出,拈起雄精珠一看,黯黃的珠子吸進了毒霧之後,稍微現得光亮一點。

    他又拿珠子靠近地下的死蠍,珠光更盛,而蠍身上的藍色卻慢慢消失,最後只剩下一片灰白。

    清曇神尼微嘆了一口氣道:“天地造物,確是玄機無窮,物物相剋,周而不失,師侄有此一珠在手,任憑他端木賜良在山道上佈置了多少毒蛇蟲蠱,也可以履之如夷了!”

    大家也跟着歎賞了一陣,才繼續趕路。

    索良已經走得無影無蹤了,大概他是看到那天蠍無功,怕莊佑要打他,嚇得趕緊溜之大吉了。

    歐陽子陵因為身懷異珍,所以由他在前面開路,雖是無人帶領,好在山道只有一條,別無岔路,順途而行,倒不怕走錯了。

    一路上只聽見兩旁的密林裏悉索直響,諒來是那些毒蟲,懾於雄精寶珠之威,於是紛紛遠避。

    又走了一陣,只見前面的山道上橫着一條獨角巨蟒的屍體,旁邊躺着一個黃衣的老僧,雙手烏黑腫脹,已然氣絕多時,可是他的手指卻緊插在巨蟒的七寸裏。

    歐陽子陵一見,不禁訝然驚呼道:“這不是呼音寺中的智月大師嗎!”

    左棠趕前兩步,審視了一下,發現果然是曾經與他一度交手的高僧智月,立時惻然悲嘆無語!

    沙漠龍一直沒説話,因為當着這麼多前輩,也沒有她置喙的餘地。

    此刻她忽然而現驚容地道:“怪不得索良説他師父在陪遠客,看來朗月禪師已經先我們入山了,他們論武功固然高絕,可是若與端木賜良的惡毒相較,仍是不能抵敵,我們還是快走吧,免得他們吃虧!”

    歐陽子陵點頭贊成,其他人也深以為然,遂展開身形朝前直闖,下了一道山波,便是諸葛晦與上官雲彬受傷的迴腸谷。

    渡過斷澗,路也寬多了,隱隱地可以看見許多房屋,想來已快到達堡中的正屋了。

    歐陽子陵看見四周靜蕩蕩的,一個人影都不見,不知端木賜良倒底在搗什麼鬼,忍不住聚氣長嘯道:“歐陽子陵應約拜山!”

    聲若龍吟,四谷響應,語聲落後,山前嫋嫋地轉出四個絕色青年女子來,為頭的一個大約有二十幾歲,姿容雖麗,卻掩不住妖冶之態,與沙漠龍的絕世姿容,端莊儀態,相去何啻千里。

    她帶着三個女孩子走到跟前,福了一福,嬌聲説道:“索師兄已將諸位蒞臨的消息,告知家師,怎奈家師正在陪幾位大師談天,無暇分身,特遣小女子等四姐妹前來恭迎俠駕!”

    她滿臉含笑地望着歐陽子陵。

    然後將眼光逐廣往後看去,及至停在辛紅絹及沙漠龍臉上,立刻現出一種驚歎之色,俏麗的目光中也湧上一陣殺意!

    歐陽子陵因為有了沙漠龍與辛紅絹那麼美麗的妹妹,對這幾個女子連正眼都不願多瞧,冷冷地拱手道:“敬請姑娘們告知令師,説我們已經到了,一路上雖小有耽擱,幸而沒有人受傷,令師準備將我們作何處置,乞速明示!”

    那為頭的女子聞言後,臉上稍微紅了一下,立刻接口道:“家師也知道區區蟲蟻,不足以當諸位俠義神-,不過本門以毒成技,總該小有表示而己,廳上筵席已備,小女子這就帶路。”

    説完一轉身,颳起一陣香風,婷婷地向山上走去,這四人雖是女流,身法倒不慢,大家在後面跟着,就只有陳金城感到有些吃力。

    再走上山坡,眼前又是另有一番氣象,瑤花琪草,璀燦耀目,而且都為罕見的品類,花木之後,就是一大座廳房。

    正廳門口,肅立着兩排錦衣的弟子,男的目清眉秀,女的花容月貌,每排都是十二人,更難得的是每一個人都彷佛具有頗高身手。

    赤龍子崔萍見狀,不禁嘆道:“七毒天王能僻處南疆,他的這一番經營倒可算是芸芸大觀,比起我的摩雲山莊來,似乎高明多了!”

    獨醉生則細視那些花草後,也是失聲驚歎道:“這是穿腸紅,這是毒藿,這是追魂蘭,七毒天王名不虛傳,這些天下至毒的花草,我尋求多年,想找一本都難遇,他居然能蒐羅得滿園滿圃!”

    辛紅絹聽了奇怪道:“獨醉先生,你又不要害人,尋求這些毒草做什麼?”

    獨醉生笑着解釋道:“天生萬物,各有其正用,這些花草可以毒人,也可以救人,但看用者心術如何而定,就以這穿腸紅來説吧!”

    説着彎腰採了一朵血紅的大花,拈在手中接着説下去道:“這花瓣曬乾後,研成粉末,服之可以穿腸裂腑,立刻致命,但是若與其他草藥合製成外敷藥膏,可治風濕癱瘓,其驗如神!”

    正説間,那四個女子已經走進正廳。

    不一會出來了一個隼目鷹鼻的老者,正是七毒天王端木賜良,依然還是那一身千奇百怪的打扮,錦袍上繡着七樣毒蟲,栩栩如生,手握精鋼蛇杖,杖頭上還盤着一條通體純白的活蛇。

    他先哈哈的乾笑一陣,聲如狼嗥,然後才朗然地道:“恭賀諸君,能渡過毒龍香之厄,重晤故人,不勝欣慰!”

    莊佑冷冷地道:“老毒物,別假惺惺了,你看見我們沒死,不定多失望呢,還高興得起來嗎?”

    端木賜良將眼睛一翻,毫無愠色,仍是笑道:“四絕老兒,你這話可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老實説,放毒的人就是不怕救,你救了這一項,我才有興趣去研究更高明的一項,否則還有什麼趣味呢!

    你們得了紫貝,固屬可喜可賀,可是也逼使我創了幾項新毒,那都是紫貝解不了的,所以説起來,我對諸位可是感激都來不及呢!”

    言畢又是一陣哈哈長笑,眾人聽他的話意,確實是出乎內衷,對這個一身是毒的魔頭,固然添了一陣警誡,可也存了一絲敬意,至少,他還不失為一派宗主的風度!

    端木賜良在人羣中逐一審視,面上又流出一番笑意:“哈哈!舊識不少,新知亦多,請進,請進,三杯水酒之後新知都成了舊雨了,哈哈……”

    就在他的放縱笑聲中,請大家郡進了大廳。

    這所廳堂論規模倒不算大,可是其中設備精妙,佈置奇特,則又另見一番匠心,尤其是靠牆壁的那一面,普通都是懸掛-山水字畫,他卻用兩丈見方的大立軸,草書了一個大大的“毒”字。

    旁邊懸着一幅對聯,卻是用隸書魏碑的筆法寫着:“以牙還牙,惟大英雄能狠心,用毒攻毒,是真豪傑必辣手。”

    字體蒼勁古樸,只是含意令人驚心。

    廳中設着三張席面,一邊坐着呼音寺中的第二高手朗月禪師與三位老僧,寒青着臉,朝他們打過招呼之後,便又默然坐下,尤其是對清曇神尼多望了一眼。

    清曇淡然一笑處之。

    主位上坐着長白雙屍與苗疆蠱婆金姥姥,也是略一點頭,卻特別注意歐陽子陵。

    天外玉龍神色自若,不以為意。

    端木賜良等大家坐定後,回到主位上,朗然發話道:“今日之會,俱為一時俊傑,頗為不易,乃本門創立以來最大的盛舉,是以在下有個不情之請。

    武林人士,向例宴無好宴,會無好會,諸位來意,在下都明白了,因此也不必多費口舌,只是端木賜良為籌備今日之會,頗費了一番苦心,所準備的菜餚,敢誇舉世難求,因此請諸位安心吃過之後,再談其他。”

    説完後,對適才那四個女子一示眼色,依然由為頭的那個女弟子走到廳後側門,高喊了一聲:“上菜!”

    立刻由廳後側面內,走出三對白衣髫婢,每一對抬着一隻大銀盆,上面覆似銀蓋,熱氣騰騰,各自安放到桌子上,垂手恭身退出。

    端木賜良又怡然站起來道:“端木賜良以毒為技,我雖不下毒,諸君未必能釋然無懷,為示心跡,故菜皿均以銀盆承製,是否含毒,一看便知!”

    獨醉生在位子上冷冷地接口道:“穿腸紅,五更菊,蝮蛇血,都是過銀不黑的毒藥,台端之言,似乎太過於籠統一點!”

    端木賜良用眼睛瞥了他一下,欣然色喜道:“座中還有內行朋友,在下倒失敬了!不錯,那三樣東西的確是遇銀不黑,然而卻逃不過無垢木一試,朋友假若看一下筷子的質料,便可以相信端木賜良的誠意不虛。”

    獨醉生一看筷子,果然是一種潔白無垢的硬木刻成,微帶一絲沉香的味道,確為天竺奇樹無垢木,內心很佩服端木賜良收藏之豐,表面上微微一笑,表示默認。

    端木賜良見獨醉生已無異議,朝另三個女弟子吩咐道:“到席上去,準備侍候開宴。”

    那三個女子各自認定一桌,掀起蓋子-

    大家一看盤中所盛的菜時,不由倒抽一口涼氣。

    清曇神尼口唸佛號,沙漠龍與辛紅絹嚶然驚呼,花顏失色,朗月禪師那一桌則閉起眼睛,不敢再看。

    原來盤中所承的,卻是面目姣好的兩顆女孩的頭,齊頸切斷,蒸得透熟,妙的是腥氣全無,異香撲鼻。

    莊佑拍桌起立,怒聲道:“端木賜良,你還算人不算,這是什麼菜!當着天下豪傑,你此舉用心何在!”

    端木賜良面色不動,平靜地道:“四絕老兒,你別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我為這道佳餚,四出張羅,不知道費了多少苦心,滿心讓你們一嘗異味,聊盡東主之誼,怎麼倒打一耙,講出這等話來!”

    莊佑道:“區區兩顆人頭,難為你費然苦心,門下女弟子多得很,隨便宰上兩個就算了,何必四出張羅呢!”

    端木賜良仰天長笑道:“哈哈,四絕老兒,我算準你見少識陋,會有此一説,端木賜良殺人不吃人,給你個證據看吧!”

    説完一拍手道:“拿進來!”

    側門依然是兩個髫婢,提着一個金絲籠子,裏面養着兩條七八尺長的巨蛇,蛇身並無怪異,那蛇頭卻宛然是女人的頭,眉眼鼻發俱全,而且相當姣麗。

    獨醉生失聲叫道:“美人蟒!”

    端木賜良看了他一眼,微笑地説:“朋友還算識貨的,美人蟒肉鮮美無比,老饕寧可以命相換一杯羹,尤其是它的頭,可謂全部佳味的精華,我請你吃這等上品,難道又錯了不成!”

    莊佑不禁語塞,只好坐下,主座上四人已經吃喝起來,讚羨之聲不絕,朗月禪師那一桌始終不動着。

    這邊獨醉生,歐陽恩與陳金城以及莊佑左棠,都拿起筷子來一嘗,果然其妙無比,歐陽子陵不忍吃,兩個女孩子不敢吃,只有百了大師與清曇神尼二人,閉目直唸佛號,其聲喃喃,然清晰可聞。

    端木賜良的心計是厲害的,當第二道菜上來的時候,確實又令大家色變了一下,因為銀盆中所盛的,竟又是一個粉裝玉琢的熟煮嬰兒。

    不過因為第一次出乖露醜,所以大家都皺眉頭沒開口,可把眼睛直瞧着獨醉生,希望他能夠識出端倪。

    獨醉生審視片刻,欣然色動,舉筷子朝嬰兒腹中插過去,略一撥劃,更為放心了,喜孜孜的挾起一塊肉來,放在口中咀嚼,還不住地稱讚道:“主人真個惠我良多,這一蛇兩吃之法倒不稀奇,離得的巧匠妙手,將嬰兒做得如此酷似,倒不能不浮一大白!”

    説着對主座上遙敬了一觴酒,端木賜良也端起杯子回敬道:“先生不愧知我!”語下大有惺惺相惜之意。

    大家一聽,知道這是以美人蟒的肉,裝做而成,吃蛇肉已經夠噁心的了,何況再做成這種怪摸樣,苦了那幾位禪門弟子,對着一桌盛筵,徒念阿彌陀佛!

    好在端木賜良的玩笑開得並不過份,以後的幾道菜都是規規矩矩的,而且也有一二味素餚,這樣大家總算都有了一快朵頤的機會。

    不過此人生性偏激高傲,行事總要一背常理,所以他將燻魚與熊掌放在一盤,非要打破二者不可得兼之説。

    大約經過一個時辰,酒菜也上得差不多了,大家心中惦念着正事,都無心去飽填口腹之慾。

    朗月禪師第一個忍不住,推起杯來道:“酒足飯飽,盛意拜領,老衲動問一句,敝師弟是否確在貴堡!”

    赤龍子崔萍也接着道:“老朽舐犢情深,請準賜與小女一見,且小婿的過節,也希望有一個明確了斷!”

    雙屍中的老二梅宇風冷冷地接口道:“你那寶貝女婿不堪一擊,配我徒弟實在不夠格,過些時間我幫你另找個好一點的!”

    苗疆蠱婆金姥姥反唇相譏道:“活死人,你別臭美了,徒弟誰屬還沒決定呢!你就恬着臉叫起來了!”

    梅世風大怒叫道:“老妖婆,憑你那付德性,也配做那兩個孩子的師父,不信咱倆就先較量一下!”

    金姥姥擄袖子就要動手,他們方才在一桌上還吃喝得十分起勁,翻臉不認人,邪魔外道,那裏還顧得什麼風度!

    端木賜良皺眉頭,看他們要打起來,才解勸道:“你們三位怎麼説話不算話啦!那天在樓上你們跟陳姑娘怎麼約好的,放着正主兒在那裏不找,一味作此無謂意氣之爭,則又是何苦來哉!”

    三個魔頭果然不響了,其他人則聽得莫明其妙。

    端木賜良站起來解釋道:“崔陳二位姑娘,資質不凡,稟賦尤佳,所以金前輩及二位梅前輩都有意收作衣缽傳人,三位前輩功力超世,技業又各有所長,無論拜在那一方門下,都是二位姑娘的造化!”

    崔萍怒聲道:“胡説,吾虎女豈會投妖魔門下!”

    金姥姥與長白雙屍聞言都憤然的站起來。

    卻為端木賜良伸手攔住,陰惻惻地道:“崔老先生,您也太客氣了,您要真是潔身自好,令嬡又何至於冠上一個妙手玉魔的雅號!”

    崔萍聞言臉上一紅,自悔當初,無話可答。端木賜良得意地又接下去道:“何況投師學藝,只要令嬡自己答應了,您也是無法可想!”

    崔萍動容驚問:“那麼珏兒自己答應了!”

    端木賜良道:“當然答應了!”

    此言一出,四座皆驚。

    崔萍連罵糊塗。

    七毒天王見大家悚然色動的樣子,非常得意,哈哈大笑了幾聲,才説下去道:“答應是答應了,只是投在那一邊門下尚未決定,不過等一下就可以知道了!”

    他又賣關子止口不説了。

    梅宇風急性子,見他盡是紆迴拖延,大是不耐,搶着説:“那是姓陳的女娃兒提的主意,説是有個小夥子歐陽子陵自命了不起,讓我們哥兒倆跟老婆子各接他一場,那一邊勝了,她們倆就投哪一邊,小夥子飛快出來吧,老頭子等得不耐煩了!”

    他一步就跨到廳中央,似乎等不及就想動手,大家又把眼光注向歐陽子陵身上。

    天外玉龍感到十分為難,此舉責任實在太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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