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魔女乘潘子都昏迷之際,笑着問白依雲道:“怎麼樣?這滋味不錯吧?”
白依雲雖然心中高興,並且猶有不足之感,但仍對黑魔女有恐懼戒備之心,所以並不開口作答。
黑魔女是個老狐狸,當然知道她的心意。囚此又笑着説道:“好了,時間業已不早,趕快再用他一次,收下他的智珠,也就可以回去了。”
白依雲總不開口,只暗自想着:“他已如此,那能用呢?”
黑魔女卻已主使着白依雲,伸指手在潘子都的“玄陰穴”上點了一下,潘子都便立刻又振奮起來。
白依雲也就想到了,這乃是“玄牝真經”上的“振衰起疲”手法。
這一次到了那要緊關頭上,黑魔女那裏還有什麼客氣,運起“玄牝魔功”,猛然一吸,潘子都哼了一聲,便剩下了一堆渣滓似地,被甩在地上。
黑魔女又主使着白依雲仲手一捏一揪,揪下了潘子都的腦袋,託在掌中,戟指畫符,嘬唇唸咒。
説也奇怪,潘子都的腦袋,立刻越縮越小。
等白依雲把魔咒唸完,潘子都的腦袋也就縮成黃豆那樣大小——這便是黑魔女所謂的智珠了。
到這時,白依雲的百寶囊中,連潘子都的這一粒,便一起有了六粒所謂“智珠”了。
從此以後,白依雲也就裝聾作啞,白天隱於岷山之中,怒力修煉“玄牝真經”。夜裏則由着黑魔女出來尋找智珠,不再認以為怪,從此也不知道被她害死了多少人,排風士師徒,也一起在內。
只是在黑魔女要她自動去取智珠的時候,她卻仍然説什麼也不肯答應。
黑魔女卻也沒再勉強於她。
如此一過十天,白依雲忽然想起:“長住在此,會不會使他們發現,再找了來呢?”
白依雲這念頭才一起來,黑魔女便暗暗地用魔法控制住她的心靈,使她暗到:“岷江延綿千里,千峯百巒,幽僻之處,亙古無人,這還有什麼可怕的呢?”
白依雲這樣一想,便又安靜了下來。
但卻那裏知道,又落入黑魔女的算中。
自從抱一真人到得昭覺寺,悟塵神僧起初還不肯相信,及至陸瑜再回去一報,悟塵神僧便不能不信了,立刻發信,約齊圓通神尼和各路英雄,一起趕了過來。
岷山雖然廣闊。但也駕不住悟塵神僧帶來的人多,同時又有千面人魔軒轅楚和公孫夫人兩人,不斷地推算着,步步追尋,到了後來,終於把白依雲圍困在接天峯上,四面出路。一齊堵住,然後步步為營,寸寸搜查起來。
白依雲見了,直嚇得心碎膽裂,三番五次地想奪圍而出。但始終無法可想,因此急得無可奈何,只好和黑魔女商量道:“現在該當如何是好呢?”
黑魔女笑道:“天下之大,難道還沒有我們兩個人的容身之處嗎?”
白依雲道:“容身之處雖有,又怎樣才能突得了圍呢?”
黑魔女道:“這個我卻無法可想,非你自己去做不可了。”
白依雲急道:“我若有辦法時,還要來問你嗎?”
黑魔女笑道:“你有辦法而不肯用,問我何來呢?”
白依雲聽了,不由為之一愣,想了一會兒,這才説道:“你是要我仗着‘玄牝大法’突圍嗎?”
黑魔女道:“你大法尚未修成,怎能突圍?”
白依雲又想了想,説道:“那麼你是要我仗着龍劍了?”
黑魔女道:“你雖有龍劍,又豈是賊尼賊道的對手。”
白依雲道:“那你要我怎麼辦呢?”
黑魔女道:“你自己不就是一件最有效的武器嗎?你不肯用,我有什麼辦法呢?”
白依雲聽了,當然明白黑魔女的用意,心下好生遲疑難決。
黑魔女卻又加上了一句,道:“你如不肯的話,那就乾脆束手,等着去受那七日煉魂之慘好了。”
白依雲修過“玄牝真經”之後,當然明白那煉魂的慘況,心頭一懍,只好不顧一切地説道:“好吧!我就這麼做好了,不過你卻要在旁邊幫着我點兒才好。”
黑魔女奸笑道:“這是當然的。”接着便傳授了白依雲許多迷人的方法。
白依雲一一領會。
到了這天夜晚,黑魔女又推算了一下,算出神智、神尼和抱一真人分別守在東西南三面,因此避堅就虛,直走北路,下了山峯。
來到路口一看,便看到天都寺方丈醉羅漢持戒的師弟——笑面佛海月守在路口之上。
白依雲連忙隱住身形,暗問黑魔女道:“現在該怎麼辦呢?”
黑魔女道:“我不是已經教過你嗎?他只有一個人在這兒,你還怕他做什麼?”
白依雲無可奈何,只好壯着膽子,默運“玄牝魔功”,使出“迷魂之法”,遮掩着身子,走上前去,直到離開笑面佛丈許遠近,這才現出身來,略微一笑。
笑面佛聽到笑聲,連忙回頭,就在兩人的目光才一搭上,笑面佛便覺得心裏起了一陣迷糊。
白依雲則更不待慢地搶步上前,笑着拉住笑面佛的手説道:“大師,你這時候還在這兒做什麼呢?”
笑面佛年逾不惑,並且自幼出家,禪功定力,本都不弱。那知這時面對佳人,鼻透蘭香,竟被迷惑得難以自制起來,糊里糊塗地答道:“我在這兒守着,準備擒拿白姑娘。”
白依雲又是略微一笑,説道:“你為什麼要拿她?”
笑面佛道:“因為老魔頭‘借軀附魂’,和她合而為一了。”
白依雲笑道:“你看我像嗎?你看看我。”
笑面佛再和白依雲的眼光一對,心下就格外的迷糊了,説道:“你不像。”
白依雲嘬唇吻了笑面佛一下,説道:“你看我美嗎?”
笑面佛顫抖着聲音説道:“你很美。”
白依雲笑道:“那你為什麼還這麼傻呢?”
笑面佛痴痴地説道:“我傻嗎?”
白依雲笑着拉住笑面佛道:“隨我來,我和你耍子去。”
笑面佛心中既已迷惑,那裏還能識得厲害,隨着白依雲走進路旁林中,借草為茵,去享受他有生以來所沒享受過的樂趣去了。
白依雲志在突圍,所以毫不怠慢地便處置掉了笑面佛。不只是取下了他的智珠,並且從他的口中,打聽到佈防合圍的情形。
因此白依雲在這一夜之間,順順當當地連闖三關,以同樣的手法,又害死了虎頭神童熬勝、鐵孩兒熬鏗兄弟,和醜郡馬禹鼎,突出重圍。
等到悟塵神僧等發覺之時,白依雲早就闖過三舍驛,奔向關中,有如魚入滄海一般,還能到那兒去尋,那兒去找?
神僧、神尼等無可奈何,只好一方面傳檄天下武林,四面堵截,一方面率領羣雄,隨後尾追,務期必得而後已。
但白依雲不只是由於日夜勤練“玄牝真經”,深入魔道,把一顆心變成狠毒狡猾異常,同時又因為隨身帶有不少軒轅陽生所贈的面具,隨時更換,朝男暮女,或老或少,格外使人對她無從捉摸。
所幸她為着採取智珠,難免還要留下痕跡,神僧等也才能夠以此為據,緊緊跟蹤。
就這樣由隴而洛,由洛而冀,從燕越轉到江淮,更從江淮南下閩粵、而桂、而黔,大半年下來,便又在三湘七澤之間,流竄肆虐起來。
神僧、神尼等無可奈何,只好又徹底檢討商量了一陣,然後想出一個圍堵合擊的辦法來,由神僧、神尼和抱一真人分做三方面,各各指揮着數百計的江湖英雄,算準白依雲的來蹤去跡,分頭圍截,鉗形前進。
可是白依雲這時,業已把“玄牝真經”修成大半,本領之高,行蹤飄忽,固然不談,尤其是有那柄前古神兵——龍劍,帶在身邊,因此除了遇上神僧、神尼和抱一真人等幾個主要的人物,事先逃走,不敢對面而外,其餘人等,雖然遇上,也全都不放在心上,硬打硬衝,更不知被她殺了多少。
這一來,當然格外激起了天下武林公憤,輾轉相約,人便越來越多,並且全懷着滿腔仇意,幾嗎把兩湖佈滿。
但這等浩大聲勢,不獨沒把白依雲嚇住,卻反而增加了白依雲的警惕之心,運用出難以捉摸的陰謀詭計,指東打西,似南實北,虛虛實實,實實虛虛,引誘得羣雄疲於奔命,依舊無奈她何。
不過羣雄雖然無奈她何,但白依雲的本身,卻發生了無法解決的事情。
這是因為白依雲在勤練“玄牝真經”之後,功力日高,瞭解了“玄牝真經”上的一切陰謀於段,當然也就明白了黑魔女的狠毒用心,知道黑魔女會在三百零六粒智珠取齊,練成大法之後,便要喧賓奪主,把她的真魂,逐出體外,取而代之。
白依雲這時的功力,已和黑魔女不相上下,既然知道了這些,當然不肯束手待斃,所以也就存下了心,想把黑魔女逐出體外。
黑魔女當然也不是個好惹的,因此兩人一裏一外,便發生了矛盾,引起了糾紛,互相攻擊起來。
雖然兩人之間,始終誰也制不了誰的死命,但也各有勝負。
黑魔女仗着潛伏在白依雲的體內,白依雲無法猛加攻擊,否則自己也將不免。
但白依雲卻也仗着“玄牝魔功”,把黑魔女囚禁在“關元穴”中,不使亂動。
這也就等於白依雲收復了自己的心靈,使黑魔女無法再去控制她的意志。
因此白依雲如果有事不願意使黑魔女知道的時候,則不管是自己在想,或是和別人談話的時候,只要運起魔功,封住“關元穴”,黑魔女也就無從知道了。
黑魔女為着這事,也曾和白依雲大鬧過幾次,對白依雲恐嚇,説是要同歸於盡。
可是白依雲這時,和她已是半斤八兩,又那裏會就怕了她。
而二人這時一互鬥,反而好幾次幾乎使白依雲落入羣雄的手中,因此黑魔女和白依雲也都有了顧忌,重新言歸於好。
但這言歸於好,不過是表面上的姿態,暗地裏仍在互相防着,互相尋找機會,想致對方死地。
這本是魔道中必有的現象,也正是天心一點仁慈,為魔道留下的一件解決不了,而註定下非敗亡不可的命運,否則的話,蒼蒼眾生,又焉能還有噍類,這且不談。
單説神僧、神尼和抱一真人,三面齊上,由東而西,把白依雲逼得無法再在三湘七澤之間存身。
白依雲無可奈何,只好又竄進四川。
白依雲這一進川之後,目睹天府河山,心靈上不由的便起了一種説不出來的感覺,思鄉之念,油然而起。
她本來行蹤無定,因此也就不由自主地向峨嵋走去,沿途之上,難免還要隨時收取智珠。
這一來,消息傳到峨嵋,悟塵神僧雖然不在家中,但昭覺寺的四大護院,卻已早作準備,由金容為首,率領羣僧,在峨嵋一帶,佈下了天羅地網,一面派人飛報神僧知道。
白依雲不知就裏,一心一意,只想回家一趟,去看看父親和弟妹。
尤其是這時又屆陽春三月,萬物欣欣向榮,大地一片花團錦簇,更使得白依雲意亂神迷,心嚮往之。
因此白依雲一到峨嵋,大意之下,便陷入金容所佈的埋伏之中,猶不自覺,仍然自顧自地回到自家莊。
白守德一見她突然來到,不由的嚇得心膽俱寒,一句話也説不出來了。
也就在這同時,金容也發動了埋伏,把白家莊團團圍一住,口口聲聲直叫:“不要放走了她!”
白依雲這才發覺不妙,立刻一把抓住了白守德,拔出龍劍來喝道:“爹!您怎的這樣無情無義?我好心好意回來看您,您卻叫人來對付我,您這是什麼意思?”
白守德看到龍劍出鞘,竟昏了過去。
白鳳仙和白思齊、思魯兄弟,聞訊趕來,看到了白依雲的這種樣子,立刻咳得一起跪在白依雲的面前哭喊道:“姊姊,你饒了爹吧!我們求求你,你千萬不要殺爹。”
白依雲聽了,心中一動,立刻喝道:“要我不殺他可以,你們替我出去,先把圍解了,讓我走,我便不殺他。”
白鳳仙連忙帶着白思齊、白思魯,奔出莊門,要金容撤圍。
金容本來不肯答應,但架不住白鳳仙姊弟一再哭着苦求,這才動了慈悲之心,把莊門前的人,向兩邊撤退,隱藏起來,打算等白依雲放下白守德之後,然後再作打算。
可是白依云何等狡猾,才一出莊,便已看出了金容的用心,那裏還肯就此放下白守德,只夾着白守德奪路而逃。
金容也就帶着僧眾,緊緊跟隨,一絲也不肯放鬆。
白依雲心中一恨,便想到昭覺寺去大鬧一場,因此伸手點了白守德的穴道,放開腳上,向峨嵋山上闖去。
昭覺寺裏,當然也有佈置,在白依雲才到廟前,廟內僧眾,便已發出“天龍禪唱”,阻着不使白依雲上前。
白依雲一怒之下,也就用起“玄牝真經”的妖法,去和“天龍禪唱”對抗。
一連半天,雖然誰也無法奈何得了誰,但神僧、神尼和抱一真人,卻已率領着天下英雄來到。
白依雲遠遠看到,那裏還敢再留,由於下山之路已斷,便荒不擇徑地挾着白守德向山上亂跑。
神僧、神尼則帶着人,始終緊盯不捨。
白依雲跑了一陣子,在峨嵋山中左轉右轉,便到了一個山谷之中,身才進谷,搭眼便認出,正是她以前每年都要來此沐浴的桃花潭,不由大吃一驚,想道:“糟了,這裏乃是個絕地啊!”想着便轉身退出谷外。
誰知神僧、神尼,卻已帶人來到,封住了谷口出路,向裏進逼。
白依雲見了,不由的心頭大亂,連忙放下白守德,打算突圍,同時探手百寶囊,去摸“雪絲飛芒”,存心和天下羣雄,作生死一搏。
那知手才入囊,卻摸到了兩粒“天心雷”,心中一動,立刻得計,取出“天心雷”,高舉手中,一面飛步向前,一面狂笑喝道:“你們誰敢上前,難道不識得我這‘天心雷’的厲害嗎?”
悟塵神僧聽了,不覺大驚,知道只要白依雲“天心雷”出手,便不知道要有多少人受傷,因此連忙止住羣雄,退出谷外,只和圓通神尼兩個,帶着昭覺寺僧眾,趺坐在外谷口當中,發出“天龍禪唱”。
這一來,白依雲這才不敢再向前闖,只守住內谷口,兩方僵持不下,誰也無奈何誰了。
暫且放下白依雲不談,單説谷外之事。
神僧見白依雲不敢再向外闖,這才放下心來,把封鎖谷口的事,交給金容去主持,轉對圓通神尼説道:“天心雷乃是神尼故物,有沒有什麼辦法可以去破掉它呢?”
圓通神尼皺着眉頭,連連搖頭。
抱一真人道:“難道憑着你我三個人,並肩前進,還應付不了那兩粒‘天心雷’嗎?”
悟塵神僧道:“天心雷不難對付,但一來白施主仍在她的手中,不能逼她過甚,免從生出我們逼她殺父的事情來,再則她若存下同歸於盡的心,真的用‘天心雷’自殺,使老魔頭的妖魂逃走,另尋軀體附寄,我們豈不前功盡棄,還能到那兒再困得住她呢?所以這次必須生擒住她不可,一絲也大意不得。”
抱一真人聽了,一時之間,又那裏能夠想得出什麼好主意來。
便是那麼多的英雄,也全都無法可想。
在無可奈何之下,只好暫時把谷口封鎖住了。
再説白依雲,眼看谷口受封,無法突圍逃走,當然也頗着急,左思右想,實在到了智窮力竭之時,這才去和黑魔女商量,問黑寬女還有沒有辦法?
黑魔女聽了,也不由的驚惶起來,説道:“為今之計,除了馬上運用智珠,練成‘玄牝大陣’,其餘還有什麼辦法可想呢?”
白依雲一聽,倒也不錯,連忙探囊,把一年來所收取的智珠,倒了出來。
但一點計之下,只有三百零五粒,剛剛就缺少那麼一粒,無法布成“玄牝大陣”。
白依雲不由的又為難起來。
黑魔女卻不顧一切地,直催白依雲出谷去擒回一人應用。
可是谷口已被“天龍禪唱”封住,那裏還能容白依云為所欲為。
白依雲無計可施,只好退回。
黑魔女便厲聲叫了起來,説道:“你不趕快想辦法,就不怕受那七日煉魂之慘嗎?”
白依雲當然對那煉魂之慘,怕到極頂,因此不由的説道:“可是你叫我還有什麼辦法可想呢?”
黑魔女想了一想之後,便又起了不良之心,對白依雲説道:“你既怕那七日煉魂之慘,同時又無法可想,我卻倒替你想出了個好辦法來了。”
白依雲道:“有什麼好辦法,你且説來。”
黑魔女道:“你行法使真魂出竅,重去轉劫,不也就可以逃過那場煉魂之慘了嗎?”
白依雲道:“你是要我死?”
黑魔女奸笑道:“一死百清,死了還不就一了百了嗎?”
白依雲在無計的當兒,雖然並不願意以死自了,但輾轉想來,也惟有死,才是唯一的一條減輕痛苦的路,因此也就不由的低頭沉思起來。
過了好一會兒,這才問黑魔女道:“我死之後,你將怎麼辦呢?”
黑魔女奸詐地笑道:“你既已死,又何必再來過問我的事呢?”
白依雲道:“不行,我要你和我一起離開這個軀殼,我不許你借用我的軀殼復生。”
黑魔女道:“你這不是多此一舉嗎?”
白依雲道:“我不管,我説不許你這樣做,就是不許你這樣做。”
黑魔女又詭笑道:“你就沒想想,我這樣做法,對你只有好處嗎?”
白依雲罵道:“鬼語連天,我不相信你的這一套。”
黑魔女道:“你別發脾氣,且聽我把話説完不好嗎?”
接着便説道:“賊僧賊尼賊道都守在外面,並用那短命的‘天龍禪唱’封住谷口,這一來,就是你的魂魄,也難逃出谷口一步,説不定仍要被他們擒住,去受那煉魂之慘,不是嗎?”
白依雲道:“這樣説來,我就是一死,也不行了?”
黑魔女道:“不然,只要你肯把軀體交給我,我便能夠保你無事。”
白依雲那肯置信。
黑魔女便又接下去説道:“你別不信,我借你的軀體復生之後,馬上去撩撥他們,然後退入谷中,他們見了,當然不會疑心到別的,那麼你便乘我後退,而他們又不注意的當兒出谷,難道還怕逃不走了嗎?”
白依雲一想,倒也有理,但卻仍怕黑魔女背信,因此又按着“玄牝真經”上的方法,要黑魔女發了惡誓,約定就是這樣做法。
黑魔女便催促道:“現在我的誓也立了,你也可以相信得過我了,趕快做法真魂離體吧!”
白依雲這樣做法,本是不得已而為之的事情,因此罵道:“你忙什麼?我還有一件事未了呢?”
黑魔女道:“你還有何事呢?”
白依雲道:“這你可管不着!”説着便向白守德走去。
黑魔女立刻急得叫了起來説道:“你待做什麼?”
白依雲道:“我要先放我父親回去,免得在我死了之後,他會為你所害。”
黑魔女怒喝道:“你不能這樣做!”
白依雲道:“這為什麼?我怎能叫你去害死我的父親。”
黑魔女着急道:“你這樣一做我還能到那兒去取那第三百零六顆智珠呢?智珠不齊,大陣難擺,那我還要你的這個倒黴的軀殼有什麼用呢?”
白依雲聽了,不由冷笑罵道:“原來你是存的這個心啊!有了那最後的一粒智珠,難道我還不能擺成大陣,仍非要你不可嗎?”
黑魔女強白依雲不過,只好軟了下來,向白依雲説道:“你既不願意我去害他,那為着你自己着想,也不應該隨便放他走啊?”
白依雲道:“留下他在此,又有什麼呢?”
黑魔女道:“這樣好了,由你去取他的智珠,也由你去主持‘玄牝大陣’,你道如何?”
白依雲怒喝道:“放你的臭屁,你要我殺死我父親嗎?”
黑魔女道:“我這完全是在為你着想啊!”
白依雲雖然人已入魔,並且在那一年之中,也曾做出無數喪天害理的事,但到底還有一點人性未曾泯滅,所以不管黑魔女用盡任何恐嚇詐騙的手段,要她加害白守德,她卻是寧死也不肯答應。
黑魔女無可奈何,只好乘着白依雲不備之際,猛然下手,向白依雲的心頭猛攻,打算還像從前那樣的控制住白依雲的心靈,那就不怕白依雲不依着她去做了。
卻沒想到白依雲對她的防範,已成習慣,在放她出來商量的時候,便已防着她會蠢動。
所以黑魔女才一發作,白依雲便已用法把她制住,仍舊囚到關元穴裏去了。
這一來,黑魔女便不由的暴怒起來,在白依雲的關元穴裏,鬧得天翻地覆。
白依雲雖然並不畏懼於他,可是身體上的痛苦,當然難免。
不過還虧得她一點良知未泯,並沒因此便向黑魔女屈服,也沒因此改變她的初衷,仲手便拍開了白守德的穴道,説道:“爹,你自己出谷去吧!請您告訴他們,切莫把我逼急了,否則的話,我便以一死了之,變做惡鬼,也是饒不了他們的。”
白守德本是個非常自私自利的人,有了這個逃生的機會,那裏還敢多説什麼,連連唯唯應是,抹轉頭,便向谷外奔去。
白依雲則一直眼看着他的背影消失,方才嘆了口氣,又墮下了兩滴淚珠,這且不提。
再説那谷口之外,三山五嶽的人物,雖然不少,但眼看着“桃花谷”,竟就是無法可想。
也就在這無玎奈何的當兒,情丐帶着他的門下弟子,翩然來臨。
有些人見了,想起白依雲白依雲的婚事,乃是由他一手促成,便認為若不是他的話,今天便不會有這種事情發生,因此不由的把怨氣都加到他的頭上。怨言怨語,説個不休,更有那口快的,乾脆指着臉上問他:“來此何干?”
情丐又豈是個好説話的,立刻反口冷笑道:“不錯,他們兩個的婚事,的確是由老化子一手促成的,可是他們之所以會發生婚變,以至弄到這樣糟糕的地步,又豈是老化子的責任呢?”
有人聽了不服,説道:“你不負責,還該誰負責?你不是説過,他們兩個都是天生情種的嗎?既是情種,又怎會一個移情別戀,一個身入魔道的呢?”
情丐笑道:“人本秉天地至情而生,其所以會變的原因,無非是人謀不臧,環境不良,處處逼迫着他們,才使他們各走極端,這也能説是我老花子看錯了人嗎?”
有人不服道:“瞧你這等説來,他們竟是完全無錯,而是別人害了他們了?”
情丐道:“也未嘗不可這樣説法。”
又有人道:“事實俱在,空言無憑,你又焉能強辭爭辯?”
情丐笑道:“你們想聽聽老花子來列舉事實嗎?”
可是情丐還沒開口,悟塵神僧已搶先攔住説道:“現在不是辯論這些事的時候,還是大家趕來商量一個主意來,把眼前的事情解決一下才好。”
情丐也就一笑,改口問道:“現在你們打算怎麼辦呢?”
悟塵神僧道:“除了生擒住她,煉化老魔頭的妖魂而外,別的還有什麼辦法呢?”
情丐皺了皺眉頭説道:“那你們為什麼不動手呢?”
悟塵神僧道:“她仗着兩粒‘天心雷’,如虎負隅,老僧惟恐傷人,所以不敢進逼。”
情丐道:“那麼是否有人去勸導過她呢?”
悟塵神僧還沒回答,便有人接口冷笑説道:“她已入魔,要去除非是你去吧!”
情丐冷笑道:“你以為老花子不敢嗎?告訴你吧!人孰無情,只有互相之間,以情相處,才可無事。”
説着便轉臉對悟塵神僧説道:“所以老花子絕不贊成你們的這等做法,急則反噬,那裏還能解決得了問題呢?”
悟塵神僧道:“可是不如此,又該怎麼辦?”
情丐笑道:“這也不難,你們暫緩其困,且待老花子進谷和她面談一下,也許可以把問題迎刃而解,亦未可料。”
有些討嫌情丐的人聽了,心想:“蠢不知死的老要飯的,大概是活得不耐煩了,既然要去送死,便讓他去吧!”
想着也就不待悟塵神僧開口,便搶先笑着説道:“這不是妙極了嗎?但願你能馬到成功,我們等着為你賀喜好了。”
情丐當然聽得出他們的言外之意,因此臉色一變,説道:“幸災樂禍,無非小人行徑,老花子此去,雖然自知沒有十分的把握,但即就是因此而死,不也還可以無愧於天地,無憾於終生嗎?”説完之後,立刻起身,便想進谷。
還是悟塵神僧知道厲害,一念不忍,忙加攔阻,説道:“這事還得好好兒的商量一下才好,若是冒昧前去,結果多事無補,那又何必呢?”
情丐既已拿定了主意,又那肯説話不算。
悟塵神僧則認為去必無益。不能坐視情丐前去送命,並把白依雲挾走白守德的事情説出,説白依雲連父女之情都無,又何況別人,一定要情丐從長計議。
兩人一個非去不可,一個一定不放,正扯做一堆的時候,沒想到白守德也就在這時,從中逃了出來。
大家見了,都忙不迭地圍攏上來,搶着問谷里的情形。
白守德一面喘着氣,一面照實説了。
情丐聽來,便格外的拿定了主意,説道:“這問題不就解決了嗎?”言畢乘着眾人亂做一團之際,舉手向門下弟子一招,便領先向谷中飛奔而去。
悟塵神僧再想攔阻,業已無及,那份着急,也就甭説了。
單説情丐進入谷中,白依雲看到,立刻掏出“天心雷”,打算出手。
情丐見了,連忙放緩腳步,並約住門下弟子,説道:“老花子此來,並無惡意,姑娘不可如此。”
白依雲道:“那你來做什麼?”
情丐道:“老花子只是有幾句言語,想向姑娘説明,並且姑娘肯聽不肯聽,也全在姑娘,老花子不過是想求無憾於心而已。”
白依雲見情丐真的並無惡意,這才放下心來,但再一轉念,立刻想道:“智珠缺少一粒,布不成‘玄牝大陣’,這老化子既然來到。豈不是送上門的買賣,正好湊上數兒嗎?”
這樣一想,不覺高興萬分,馬上又想到要把情丐門下弟子,支出谷外,以便下手,因此絲毫不露聲色,只裝出非常之感激的樣子來説道:“既然如此,依雲也有幾句言語,想奉稟於老前輩之前,不知老前輩肯俯聽否?”
情丐道:“姑娘不論有何言語,但説無妨,若是老花子有能盡力之處,也當為姑娘效勞。”
白依雲便又故意看了一下眇丐師兄弟,説道:“可是依雲之言,只想説給老前輩一個人聽。”
情丐那知她的用意,立刻轉臉向眇丐等一揮手,説道:“你們都替我退出谷口去。”
眇丐師兄弟都不由的一起一愣,齊聲説道:“師父,這樣恐怕不妥吧?”
情丐喝道:“不用你們多嘴,還不趕快退出,替我守在谷口,不只是不準叫任何人進來,便是你等,除非奉到我的呼喚,也不準再進谷一步。”
情丐門中,師徒之間,雖然視如父子,但規矩卻嚴到極點,師父有命,徒弟除了遵守而外,別無他途可走。
所以眇丐等雖然心下不願,不放心情丐的安全,但也只好如命而行,再説了一聲:“師父自己當心。”便一起退出谷外。
情丐也就轉身向白依雲問道:“姑娘有話,現在請説吧!”
白依雲把手一招,笑着説道:“老前輩請隨我來。”
説着便把情丐引到一聲大石背後,隱僻的地方,然後轉過身來,使出“玄牝真經”上的“勾魂攝魄”妖法,和情丐的目光一對,發出迷人的嫣然一笑,就和在岷山迷惑笑面佛海月時,所用的方法,完全一樣。
在白依雲想來,只要情丐為妖法所迷,那麼吸完他的真陽,再取下他的智珠之後,頂多只要費上三個時辰的工夫,便可以擺成“玄牝大陣”。
到了那時,莫道是谷外的人,再也困她不住,並且還要一起死在她的手中,連一個也休想逃得了性命。
那知情丐一生,秉至情以待人,幾十年下來,已從至情昇華到了太上忘情的境界,因此“玄牝真經”上的妖法,雖然厲害,但那裏便能夠迷惑得住他。
所以情丐和白依雲的目光一對,看到了白依雲那妖媚的一笑時,只覺得心中微微一動,並沒像笑面佛那樣的被迷住。
同時在這一剎那之間,心中又生出了一種憐憫之心,暗歎白依雲身入魔道,舉止失常,更為白依雲難過。
這憐憫之念一生,情丐的心靈便昇華到了另外的一個境界裹去,在佛家來講,便是所謂“佛菩薩”。在道家來講,便是所謂“大羅金仙”,在人類來講,則就是“聖賢超人”了。
俗語説得好:“邪不勝正。”情丐既然到了這種境界,白依雲的妖法,那裏還能夠迷惑得住他。
白依雲見了,也不由的懷疑起來,連忙加緊使用妖法,向情丐連飛媚眼。
可是情丐卻仍然無動於衷,只連聲向白依雲催問:“姑娘要説的是什麼話呢?現在這裏除了姑娘,就只有老花子一個了,所以姑娘儘可以不必顧忌,老花子也知道姑娘業已陷身魔道之中,頗難自拔,而老花子也願意盡全力來幫姑娘的忙,即使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所以姑娘不管有什麼話,但請告訴老花子好了。”
白依雲本是居心不良,那裏是有什麼話要説,所以被情丐這一催問,又看到情丐未為所感,不由的心裏反而有些亂了起來。
情丐看到,這才起了疑念,但還想不出所以然來。
可是白依雲一縱身軀,便撲進了情丐的懷中,緊偎在情丐的胸前,仰起臉來,對情丐説道:“老前輩,你説説看,難道是我的命該如此嗎?為什麼他們都對我那麼壞,都想要我的命,沒有一個肯同情我呢?”説着又故意吹了兩口如蘭似麝的氣息,撲向情丐的鼻中。
但情丐的眼睛,卻愈來愈加明亮,神瑩內注,寶相外宣,無限慈愛地説道:“好孩子,你別難過了,你一生所受的折磨,老花子完全知道,老花子非常同情你的遭遇,所以才排除萬難,來看望於你,好孩子,你就應該知道,魔道之中,不是個能夠存身的所在,那樣做法,不獨人怨,天亦怒之,那麼即就是能夠僥倖逃過人的攻擊,又怎能逃得天譴呢?劫數一到,那就後悔無及了,這是一個非常之淺顯的道理,你是個聰明人,難道還不知道嗎?”
白依雲聽了這幾句話之後,立刻恍如聽到了暮鼓晨鐘似地,心頭一震,竟忘了自己要加害情丐,去謀求脱身之計的事情,只覺得偎在情丐的懷中,非常之舒適,是從小以來所沒有過的舒適。
若要打個比方,則在記憶裏只有了劫大師摟着她時,有過這種感覺,因此心下一陣酸楚,不由的便墮下淚來,灑滿情丐襟前。
情丐見了,便又接了下去説道:“好孩子,別難過了,人孰無過?過而能改,斯無過矣!你過去雖然錯走一步,落入老魔頭的圈套之中,但往者已矣,只要你肯回頭,前途還是光明的,你不必怕,總有我老花子幫着你就是。”
白依雲這時,已為情丐的至情所感,把情丐看做她唯一的救星,因此毫無顧忌地哭着説道:“老前輩雖然肯幫我的忙,但這個忙卻恐幫不了呢?”
情丐道:“這是何説?”
白依雲道:“因為那老魔頭用了‘借軀附魂’之法,便附寄在我的身中呢?”
情丐吃驚道:“果有此事?難道你就不能擺脱於她嗎?”
白依雲哭道:“我無法擺脱於她,我自己的能力辦不到,而神僧又揚言要把我生擒回去,與老魔頭同受七日煉魂之慘,使我神形俱滅,永世不得超生,我怕死了,我怎麼得了呢?”
情丐聽了,也不由的為難起來,一時之間,怎麼樣也想不出一個主意來。
那知就在這時,黑魔女卻已藉着白依雲心神錯亂,疏於防範之際,突然蠢動起來,衝出“關元穴”,便進入白依雲的心房,佔住了白依雲的靈台。
等到白依雲發覺不妙,忙想抗拒時,可那裏還能來得及,總還算白依雲一靈未泯,知道黑魔女這一得手,便一定會對情丐猛下毒手,所以一面拼命行法,和黑魔女掙扎,一面猛然伸手一推,把情丐推了個仰面翻倒,脱出情丐的懷抱。
情丐突然被這一推,也不由的大吃一驚,以為白依雲忽然變心,要對他下毒手。因此連忙就地一滾,滾出去七八尺遠近,翻身躍起,作勢以待。
但再定睛一看,卻看到白依雲痛苦萬分地在那兒掙扎,並對自己在叫道:“你趕快出谷去吧!我不害你,若是等到我落敗在老魔頭的手中,那你就絕難活命了。”
情丐聽了,方在懷疑。
白依雲卻又聲音一變,變成冷酷不堪地説道:“白依雲,你的靈台已為我所制,你還有什麼辦法可想呢?乖乖兒地降了我,取下老花子的‘智珠’,才能有你的活路。你並不是不知道啊!”
情丐聽了,格外不解。
黑魔女卻又變成本來的聲音喝道:“你雖然僥倖得手,但你又其奈我何?”
接着聲音又是一變,説道:“只要你能忍耐得住痛苦,我便服了你,但你又能忍耐幾時,還不是在自討苦吃嗎?”
情丐聽到這兒,心中一動,這才悟出,話雖然出於白依雲一人之口,但卻是白依雲和黑魔女在那兒爭論,因此有心想上前幫白依雲的忙,卻又不知道如何幫法才好,只好站在一旁,空自着急,聽着白依雲和黑魔女繼續爭吵下去。
就這樣一直延續了一兩個時辰,白依雲到底靈台被據,吃虧太大,眼看着便要落敗在黑魔女的手中,再一回頭,更看到情丐仍然站在旁邊,不由大急,因此竭出最後的一點力量,對情丐叫道:“我已撐持不住了,你再不走,便不只是對你沒有好處,更將因你而掀起大劫了。因為你不知……”
白依雲剛説到這兒,黑魔女已不容她再説下去,厲聲喝道:“你膽敢如此!”
這話聲才完,白依雲臉上一苦,便慘嗥起來,咬牙切齒,滿地亂滾。
白依雲的聲音便冷笑説道:“你怎麼樣?還敢和我抗拒,難道已經忘了凡是背叛於我的人,都難逃過我的毒手,記不起伍翠鳳和尚翠娥的下場了嗎?”
白依雲這時,真的是無力再和黑魔女相抗,剛想放棄抵抗,軟口服輸。
那知情丐聽到黑魔女提起伍翠鳳和尚翠娥,心中一動,便出聲叫道:“雲姑娘,你千萬別向她服輸,死在她的手中的了劫,你知道是誰嗎?了劫便是你親生的娘啊!”
白依雲這話才一入耳,立刻心頭大震,驚問一聲:“你説什麼!了劫是我的什麼人?”
情丐便又復説了一句:“她是你的娘啊!”
情丐的這兩聲:“是你的娘啊!”立刻變成一股奇大無比的力量,打入白依雲的心中,激得白依雲熱血沸騰,像火也似地燒了起來。
這一燒之下,立刻炙得黑魔女退讓不迭。
黑魔女這一退讓,白依雲好不機警,當時猛運功力,便把黑魔女逐出心房之外。重行推送到“關元穴”裏,囚禁起來。
這一下,這才擺脱了黑魔女的侵害,緩過一口氣來。但卻痛苦加倍地對情丐問道:“老前輩,你説了劫是我的母親,此話當真嗎?”
情丐道:“老花子何必欺騙姑娘?”
白依雲道:“我的母親,不是早就死了嗎?”
情丐道:“那死去的並不是你的母親,説起來卻是你母親的情敵呢?”
白依雲道:“此話怎講?老前輩能告訴我嗎?”
情丐道:“這事老花子完全知道,不過姑娘聽了,可千萬不要傷心才好。”
接下去便説道:“你母親,她本姓伍,名叫伍翠鳳,原是好人家的女兒,只因生來酷愛練武,總想做個‘人上之人’,誰知卻投錯了門路,被黑魔女收歸門下,等到發覺不對,卻已無法擺脱了。
不過她卻是個聰明絕頂的人,眼看到同門姊妹如尚翠娥等人,不只是要服賤役,為黑魔女搜取智珠,並且還被黑魔女用妖法控制住,不服賤役,便會被毀去花容,變成面目全非。因此竭盡智慧,想盡方法,要脱離黑魔女門下。
所以黑魔女傳授她的魔法,她也不練,只説是練不會,黑魔女要她服藥,她也假作服下,卻在暗地裏棄去,所以她雖然身在黑魔女的門下,卻一直沒被黑魔女所制。
當然這些方法,都是尚翠娥教導於她的,所以她和尚翠娥成為莫逆,卻沒想到尚翠娥到了後來,竟會意志不堅,反而做出那種事來,這就太可惜了!”
白依去連忙插口道:“這事情的真相,不是那樣的,老阿姨乃是被老魔頭殺死的,並且她也沒有要重投老魔頭門下的事。”
情丐道:“這怎麼説法?”
白依雲痛苦不堪地説道:“老前輩,你且莫問這個,但説後來怎麼樣?”
情丐便接了下去説道:“後來你母親找了個機會,逃了出來,在外面遇上了你父親,那時候你父親還是個翩翩少年,兩人一見鍾情,不獨論及嫁娶,並且你母親也就懷上了你。
但你父親在那時,本就另外還有一個姑娘在追求着他,他看你母親生得比那個姑娘美貌,這才愛上了你母親。
及至等他發覺你母親乃是黑魔女的門下,便又嚇得立刻丟下了你的母親,投入那個姑娘的懷中。
你母親雖然一再向他解釋,但你父親那裏肯聽。
你母親一怒,便打算重投黑魔女的門下,學成魔法,尋找你父親和那個姑娘報仇。”
白依雲聽到這兒,想到自己的命運,竟和母親如出一轍,便不由的大慟起來。
情丐連忙安慰於她,直待她止淚受聲,這才又接了下去説道:“所幸就在這時,你母親被神僧遇到,攔阻住她,沒叫她重返黑魔女的門下,並把一切利害關係,分析給你母親聽。
你母親這才恍然大悟。
神僧也就由你母親供給消息,率領天下英雄,花了一年工夫,尋到黑魔女的巢穴之中。把黑魔女的門下,除了尚翠娥而外,一齊殲滅罄盡,並擒住了黑魔女。
當時依着圓通神尼,本想把黑魔女一殺了事。
可是神僧卻記着癯雲道長的話,知道‘玄牝真經’不毀,大劫絕難消彌,所以只逼着黑魔女,要她交出‘玄牝真經’。
黑魔女卻也知道,不交出‘玄牝真經’,猶可僥倖於一時,若是交出了‘玄牝真經’,便必然難逃一死,所以寧死也不肯交出。
神僧無奈,這才把黑魔女囚禁在龍井旁邊。等候龍劍出井。
也就在這時,那位姑娘,卻也懷了你妹妹鳳仙。
你母親見了,這才忍痛割斷世情,情願出家,要拜神僧為師。
神僧當即答應,收你母親為寄名弟子,為她剃度,賜名了劫,並在龍井旁邊築了一座苦修庵,由你母親去看守黑魔女。卻沒想到你母親仍然難逃毒手,這就太叫人難過了。”
情丐話説完,白依雲早就哭倒在地,直説:“既有此事,你們為什麼不早告訴我呢?”
情丐道:“這也是你母親的主張,她一心出家,怕你知道了,反為兒女私情所累,使她不克全始全終,往升西方極樂。所以在鳳仙母親生下思魯,因難產而死之後,你父親還曾經想和你母親重圓舊好,連悟塵神僧也都同意,但卻為你母親所拒呢!”
白依雲哭道:“可憐的母親啊!你為什麼要這樣做呢?你這不是害得我做下禽獸不如的事情了嗎?”
情丐忙問何故?
白依雲也就不顧一切地,把從自己如何第一次誤入苦修庵以後的遭遇,一直到二次再進苦修庵,為黑魔女所愚,殺死了自己母親的事,一一説給情丐聽了。
情丐也不由的聽得冷汗浹背而下。
白依雲哭了一陣之後,便又咬牙切齒地跳了起來説道:“我這兩代冤仇,全都是為老魔頭所害,我非報復不可,我要她受那煉魂之慘,才能稱心。”
白依雲當日和黑魔女立約之時,曾發過誓,絕和黑魔女合作到底,否則的話,所學的“玄牝真經”,便會不靈。
所以白依雲這話才一出口,用來困制黑魔女的妖法,立刻失效。
黑魔女又衝出了“關元穴”,獰笑説道:“臭丫頭,這是你自己背了誓,喪失了法力,你還有什麼辦法,能夠再和我對抗呢?”説着便又向白依雲的心房攻去,打算重新控制白依雲的靈台。
誰知白依雲妖法雖失,但悔恨之情,早已化成一股浩然正氣,充滿在心靈之中。
在邪不勝正的情形之下,浩然正氣便像銅牆鐵壁也似地護住了白依雲的心房,那能容黑魔女攻得進去。
所以白依雲雖然無法再去和黑魔女對抗,但心靈卻一點也不會紊亂。
黑魔女無可奈何,只好一面極盡威脅之能事,一面不斷地使白依雲痛苦。
白依雲恨到極點,立刻存下了一個和黑魔女同歸於盡的心,忍着痛對情丐説道:“老前輩,請你趕快帶我出去見神僧吧!我實在忍受不住了。”
黑魔女聽了,立刻又慌了起來,忙向白依雲喝道:“丫頭,你要這樣做法,難道就不怕受那七日練魂之慘嗎?”
白依雲咬牙恨聲地説道:“不受那七日之慘,又怎能使你神形俱滅,而消我心頭之恨呢?”説着便催情丐帶她快走。
黑魔女嚇得連忙釋手,軟了下來,向白依雲哀求道:“好姑娘,你千萬不可這樣做,我情願離開你,但願你能答應放我,我馬上就走如何?”
白依雲雖然妖法盡失,卻還知道只要自己不答應,黑魔女絕難脱身而去,所以仍然咬着牙齒,説什麼也不肯答應。
黑魔女軟求不行,便又硬幹起來,在白依雲體內到處搗亂,直痛苦得白依雲慘號連天,遍地亂滾。
情丐在一旁看了不忍,並知道白依雲必然無救,因此想使白依雲早早解脱,落個痛快,於是説道:“姑娘別怕,老花子為你解除痛苦好了。”言畢發出掌風,向白依雲擊去。
白依雲見了大吃一驚,忙想阻止,但那裏還來得及,不由的大叫一聲:“老前輩,這你又做錯了事了。”
情丐聽了,也就想到這樣打死了白依雲,便無異於放跑了黑魔女,也不由的後悔不迭,可是掌風業已發出,那裏還收得回來。
那知正在無計可施的當兒,掌風才近白依雲的身,便立刻化為烏有。
這當然還是因為白依雲有分風銅釣鈎帶在身上的原故。
白依雲咬着牙,忍着痛苦,硬撐着坐了起來,説道:“老前輩,你老人家還是趕快帶我走吧!否則的話,我只要一死,那老魔頭便要離體逃走了。”
情丐知道她所説不假,這才不再怠慢,上前一把,抱起白依雲,向谷外飛奔而去。
眇丐師兄弟七個,見情丐半天不出來,本來已急得熱鍋上的螞蟻一般,團團亂轉。
尤其是黑孩兒,幾次要想不顧一切闖進谷去,看個明白。
現在這一見情丐抱着白依雲來到,那陣高興那還得了,立刻一湧上前,齊都淚流滿面地,問長問短。
情丐道:“此刻無暇細説,且先去看看老和尚,看他還有什麼辦法解決沒有?”
悟塵神僧等則也早已得訊,迎了上來。
那些武林羣雄看到了白依雲,全都怒上心頭,七嘴八舌地亂嚷起來,要把白依雲立刻處死。有那性急的,更搶了上來,想從情丐手中接過白依雲。
情丐眼睛一瞪,大聲喝道:“誰敢動手,莫怪老化子不顧情面。”
情丐是江湖有數的高手,又是出名的怪物,所以他這一喝之下,那些人立刻駭得紛紛後退。
情丐接着便又冷笑説道:“老花子好不容易才把人救出,你們便又想來逞威風胡來,這便是英雄行徑嗎?”
接着又斷喝了一聲説道:“難道你們就知道殺人,以殺為榮,以殺為快嗎?”
羣雄被情丐這一頓臭罵,不由的全都羞得面紅耳赤,羞愧無地,做聲不得。
還是悟塵神僧怕因此引起誤會,連忙上前,問情丐如何才能擒住白依雲。
情丐冷冷説着:“怎的這麼個年高得劭的有道高僧,也這麼殺氣騰騰,開口便説什麼擒住不擒住的話呢?我告訴你吧!白姑娘乃是自己發心改邪歸正,自願跟我老花子回來的!”接着便把進谷以後的事,詳細地説了一遍。
並道:“人是我老花子救出來的,你若有辦法保住她的性命,只去煉那魔頭的妖魂,老花子便把人交給你,否則的話,我老花子便要把人帶走,另外去想辦法,絕不使白姑娘和老魔頭同受那煉魂之慘。”
悟塵神僧聽了,連忙笑道:“這話從何説起呢?所謂煉魂之法,乃是佛家正法,只能除魔,並不會傷好人,白姑娘既然洗面歸心,誰還能傷她得了呢?”
情丐聽了,這才無言。
悟塵神僧和圓通神尼立刻帶着昭覺寺僧眾,圍着白依雲四面坐定,唱起“天龍禪唱”,花了七天工夫,果然把黑魔女的妖魔,逼出白依雲的體外化去。
白依雲則絲毫無傷,看破紅塵,仍由圓通神尼依照前言,收歸門下,帶往五蓬峯度厄庵出家,享受人間清福。
老魔頭既死,大劫亦清,從此天下太平。
這正是:
萬惡淫為首,百善孝為先。
若想消魔劫,還須仗性天——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