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珠跟另一個女郎帶着他們進門,日童與山童一前一後,小心翼翼地戒備着,馬成走在他旁邊,也是提足了警戒,十分慎重,只有南宮俊仍然步態從容。
馬成見了微感不安道:“少主,還是小心一點好,一進了門,就已處處危險,彆着了他們的道兒才好。”
南宮俊笑道:“在沒有見到主人之前,雙方的臉還沒抓破,我想還不至於發動得太快吧!”
馬成搖頭道:“少主。百花宮不可以常理來忖度的,因為百花宮的宮主是個女的,行事反覆無常,完全不講規矩的,此間分宮主也是個女的,作風也差不多。上次我來的時候,虞莫愁盛妝接待一位武林高手,談笑正歡之際,她忽然施展殺手,一指甲穿透了對方的喉嚨。”
南宮俊哦了一聲道:“那位仁兄也太不濟事了,咽喉怎麼會叫人用指甲刺透了的!”
馬成苦笑道:“她用的手段叫人防不勝防,雙方在置酒歡飲時,那人還很小心,酒菜都試過無毒才敢下嚥的。喝到一半時,虞莫愁提議行酒令豁拳,她很豪氣,連輸九拳,面不改色,一口氣喝了九杯酒,第十拳她終於贏了,於是她端起了酒笑吟吟地送過去説:‘這一杯勝來不易,小妹要親自為您奉罰。’在那時候誰會防備呢,何況她眼波流轉,萬種風情,又説了很多仰慕的話,那傢伙在伸長脖子就飲的時候,喉裏插進了一枚指甲。”
南宮俊道:“好陰險的女人,不過她為什麼要殺人呢?”
馬成道:“那傢伙不知由哪兒打聽到這兒百花宮的底子,慕名投帖來訪,她怕泄了密,如此而已!”
“我知道了,防備她一點就是。”
“這個女人豔如桃李,毒如蛇蠍,她能殺人於笑談之間而不露一點聲色,沒有一絲先兆,在一剎之間,她決定了要殺人,立刻就會實施!”
“那不成了個狂人了?”
“狂人還多少有點跡象,她卻是一點跡象都不現,在百花宮中,她比宮主還要危險。”
“馬先生向我説了這麼多,總有一個意思吧,何不乾脆把那個意思説出來。”
“屬下的意思無非是請少主瞭解到這個女人的可怕,多防備一點,如果能夠進一步除去她,則不僅為武林除害,連百花宮中的人也會感激的。”
南宮俊不解道:“百花宮中的人會感激我?”
“是的,她殺人全憑高興,不分敵我,有時自己人不小心得罪了她,她也照殺不誤,所以大家將金陵莫愁分宮都視為畏途,儘量避免前來,萬不得已必須前去,三言兩語交代完事就走,可是她偏又客氣得很,來了必然盛筵款待,接受了則提心吊擔,拒絕了又得罪了她。”
“百花宮主對她的態度如何呢?”
“她原是宮主最親信的侍婢,跟宮主是一個毛病,所以根本不去管她,由得她胡鬧。有兩次有人向宮主提出抗議,説她殺了自己人,宮主居然説一個大家庭,在一起吵吵鬧鬧是常事,做家長的只要大家不錯了大體,這些小事情她實在無法一一去管,誰有本事誰殺誰,哪個能把她殺了,宮主也不會怪罪的。”
南宮俊道:“這倒有意思,有沒有人試過呢?”
“我想總會有的,不過都沒得手,所以也沒傳出來,因為那些人一定不再活着。”
南宮俊道:“馬先生,你看她殺人是不是百花宮默許暗示的呢?”
“這……我想不會吧,宮主要殺人,何必借她的手!”
“因為百花宮主還要收買人心,不能做得太絕,如果以其他的理由殺人,也會使人望而卻步的,可是她把一些心不穩或是不太滿意的人,遣往金陵來辦事,暗中遞個招呼,叫虞莫愁找個藉口除去了,豈不是很好嗎?既不落痕跡,又不會失去別人的信任。虞莫愁既是惡名在外,到她那兒去的人,就該特別小心才是,結果還是得罪了她而被宰,就是自己活該了。”
馬成道:“這個情形或有可能,只是情理説不通。”
“我想每次被殺的人,都是去冒犯她的居多,她以那個理由提出來,別人才沒話説。”
馬成道:“是的,每次差不多都是這個理由。”
南宮俊笑道:“很好,我想大致已經可以瞭解這位莫愁宮主了,的確是個厲害的角色,回頭我倒是要小心應付了,否則很可能就會栽在此地。”
“那倒不至於,目下金陵城風雲際會,光是南宮世家的人,就可以把這兒連根拔起了。”
南宮俊道:“奶奶雖然帶了很多人來,我卻希望不要動用到他們,第一個是彼此武功性質不同,對他們是要吃虧;第二這件事是我自己惹下的,也可以説是東佛留下來的禍根,我也要用東佛的淵源來解決。”
馬成笑道:“隨少主如何處置好了,我跟東方倩姑娘,雖然已經老夫人聘為武士,但是一直配屬少主行動,想來老夫人也明白,我們是屬於少主這個淵源的。”
説着已經來到了廳上,陳設得很簡雅古樸,點塵不染,而且當堂供着佛像,案上燃着檀香,十足是一片孀居節婦的氣象。
馬成坐定下來就笑道:“主人太小家子氣了,我既然是以南宮世家的門客身份前來,怎麼會做那種暗中放毒的勾當,何況即使我真要施毒時,又豈是這一爐還魂香所能解得了的?”
南宮俊一聽,才知道那爐中的檀香居然還另有作用的,可是他往深處一想,就覺得不對了。
聽馬成的口氣,這還魂香雖具解毒的作用,卻並沒有太顯著的效驗。對方深知馬成用毒之能,又何必畫蛇添足地安置上一爐還魂香呢?除非是另有什麼特別的用意。
他剛想把自己的用意告訴馬成,但馬成已經笑了一笑,像是已完全瞭解他的意思,揚手叫日童進來吩咐道:“主人既然有意要考考我,我倒是不能不有以報之,你把這瓶子裏的粉末加一點到香爐裏去。”
日童躬身接瓶而去。
南宮俊説道:“馬先生,主人還沒見面,我們究竟是客,不要太叫主人難堪了。”
馬成道:“不會,不過她以還魂香來防我施展迷香藥粉,我就表演一手給她看看,就加在她的還魂香上,看看她是否能抗得過。”
“馬先生,假如抗受不過又如何呢?”
“也不會怎麼,最多有點頭暈而已,用冷水一敷就好了,我這種驚神香的藥性很淡,不會給人太多的傷害,只能使人小小的困擾一下,但是卻異常有效,任何藥都解不了。”
南宮俊道:“先生,我們自己也在廳中,是否有影響?”
馬成笑道:“當然一樣有,不過少主內力精純,根本不會在乎,略有不適,用內勁一逼,就會把那點輕微的毒素由毛孔中逼出去,就連屬下也能勉強捱上一會。”
一面説着話,一面廳中已經異香滿室,首先是兩個領路的少女咚咚一聲摔倒在地,接着只聽到咚咚連向,起自隔屋的地下,山童推開窗子一看,隔屋的地下已倒下十幾個人。
南宮俊知道這是馬成所弄的手腳,也知道他如此做必有所本,如果這些人全都是被馬成的迷香所迷倒,則自己與日、山二童也已聞到了,卻全無不適之感。
雲板輕響,一隊青衣小婢,引着一個淡裝的美人進來,年紀不過三十出頭,雪肌花貌,風情萬千。
她的臉上此刻帶着的是一種薄薄的愠怒,沉聲道:“毒蜂子,你恃着一點毒技,居然欺到我的門上來了。”
馬成微微笑道:“夫人明鑑,在下可沒鬧鬼,只是針對着還魂香略加一點小玩意而已,這種藥粉沒有別的用處,除了使還魂香失效外,還能叫人打兩個噴嚏,如果還有人在還魂香中搗鬼,另外摻了別的東西,那可糟了。”
虞莫愁道:“會怎麼樣?”
馬成笑道:“也不會怎麼樣,我加上的這種藥散,不僅能使還魂香失效,也可以使他們預服的解藥無效,於是他們使用了什麼,就會有什麼樣的結果!”
虞莫愁一怔道:“你沒有用毒?”
馬成道:“夫人想必知道,在下已蒙南宮世家徵聘為武士,可不能再用什麼毒的手段來對付人了,所以身上只帶了那一種藥散,那是敝人新研究成功,還沒有正式命名,勉強要取個名字就叫果報散好了!”
虞莫愁道:“果報散!是什麼?”
“顧名思義也不會有什麼特別的意思,只不過是因果相報之意,誰要是用毒藥來害人,我以其道還之,叫他自己嚐嚐被害的滋味,如此而已。”
虞莫愁氣得滿臉雪白。
馬成又道:“連他們施的什麼,我都懶得去查問了,夫人想必是知道的,如果只是使人昏迷一陣,且不妨到陰涼處放着,如果就此長眠不醒的,就趁早替他們辦後事吧,因為我那果報散很妙,它不僅使得原有的毒性失效,還把解藥變成了毒藥,以毒攻毒,連挽救的方法都沒有。”
莫愁冷笑道:“好!毒蜂子,高明!高明!”
馬成笑道:“夫人過獎,這叫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在下用一輩子毒,現在雖然洗手了,但也不想被人家用毒來整倒,弱了我一世名頭!”
“好!馬成,你這筆賬我會記住的,總有跟你算的時候,現在我不跟你多噦嗦!”
她的臉轉向南宮俊,簡直使人驚奇了,誰也無法想象一個人的表情在剎那間有這麼多的變化。
她在跟馬成説話的時候,還是滿臉秋霜,忽然轉向南宮俊,已經換成了滿面春風,笑吟吟地道:“少主大駕賜蒞,乃使蓬蓽增輝,未曾遠迎,實在失禮之至!”
南宮俊淡淡的一拱手道:“夫人客氣了,在下來得冒昧。”
虞莫愁笑了笑,風情萬千,眯着眼睛,卻又已籠上了一股淡淡的哀愁,道:“莫愁不幸早喪所天,孤獨無依,想過一下清靜的日子也不可得,時常要受到一些傖夫們的騷擾,少主不僅是人中豪傑,南宮世家更是以俠義為傳統,少主這次前來,萬望替莫愁做主。”
她説到後來,泫然欲泣,楚楚可憐。
連站在南宮俊身後的日、山二童都現出一副憤然不平之狀,好像是準備要見義勇為一番來幫助這個可憐的女人。
馬成是知道她那一套的,笑嘻嘻地道:“多日不見,夫人的惑心術又精進不少,馬某差一點想摑自己兩個耳光,罵自己混賬,來懲戒自己先前對夫人的冒犯了。”
虞莫愁看了他一眼,又看看南宮俊後才道:“毒蜂子!我們無冤無仇,你為什麼要上門欺侮我一個寡婦?”
馬成笑道:“虞夫人,你的那一套別對我施,記住!我也是百花宮出來的,而且你這個寡婦並不可憐,百花宮最大的一處分宮主持人,你還有什麼不稱心的?”
虞莫愁還在繼續加強她的惑心術,目中盈盈含淚,可是她卻看見南宮俊不動聲色,連日、山二童都是一臉的冷峻之色,連先前那點受惑的現象都沒有了,不禁愕然道:“毒蜂子,我把你這吃裏扒外的畜生真該碎屍萬段才是,先前我聽説你進南宮世家,還以為你只是做個姿態,或是打進去卧個底,所以沒有對你作進一步地追擊,原來你竟是真的背叛了總宮,而且把我們的底子全抖了出來。”
馬成笑道:“如果你惑心術失了效,那可別怪我,我最多隻能自保,沒有辦法破解的,因為我根本不知破解之法,相信在百花宮中,也沒人懂得破解之法。”
虞莫愁道:“那他們怎麼能夠不受影響?”
馬成嘆道:“你真是差勁。南宮少主是受東佛之託,肅清魔教餘孽。百花宮的武學整個脱胎於魔教,又怎能強得過東佛去,自然也強不過南宮少主了。”
虞莫愁道:“那倒不見得,百花宮脱離魔教,自成一家,各種功夫都也另有一格,跟從前那些不同,連東佛那老禿子自己也未必破得了,更別説他的傳人。”
馬成道:“你還是沒弄清一件事,別把少主當作東佛的傳人,少主只是受東佛之託清理門户,可不是他的傳人,南宮世家武學淵源,怎麼會稀罕東佛那些半正半邪的武功!”
虞莫愁冷冷地道:“笑話!南宮世家的武功我們又不是沒見識過,比起百花宮來還差一截呢!”
馬成道:“這個我不跟你抬槓,你沒吃到苦頭,你也不會相信的,我現在是南宮門中武士,追隨少主前來辦事,我只有聽命的分,沒有説話的資格,你要知道什麼,為什麼不跟少主直接了當地談呢?”
虞莫愁道:“一副奴才胚子的模樣,自甘下賤!”
馬成笑道:“我是有些奴才氣,那都是在百花宮中養成的,南宮門中的武士絕不是奴才,也沒有半點奴才味兒,我現在正努力想改掉,多謝你告訴我。”
虞莫愁沒好氣地轉向南宮俊道:“少主,你我也不必説客套話了,你究竟是為什麼而來,雖説你是受東佛之託,但是你也是南宮世家的少主,南宮世家以仁義為本,向受世重,可不作興上門欺人的,百花宮沒有惹你!”
南宮俊笑道:“惹我沒關係,南宮世家不報私仇,今天我來的目的有兩點,第一是為了那筆賑災的銀子!”
“那是橫江一窩蜂所劫的,與我無關。”
“宇文雷是百花宮中的人,夫人想必不能否認吧?”
“不否認,但是跟我沒關係,他受總宮的轄制,我既管不了他,也沒有幫他劫取鏢銀。”
“但此地卻是他繳解贓銀之所。”
“少主!這贓銀兩字可不能胡亂加的。”
“不算亂加,宇文雷把鏢銀分配的情形都説清楚了,他們自留四成,其餘六成繳幾處分宮,在下已從馬先生處收回一成,這兒有兩成,望夫人擲交!”
“有證據嗎?有道是拿賊要贓,你既無人證,又無物證,不能光憑一句話呀!”
她是存心在耍賴,南宮俊笑笑道:“夫人,南宮世家不是官府,我們也不必像官府那樣辦事,必須要什麼證據,江湖人行事講的是你知我知,那就是最好的證據。”
“你知我卻不知,少主要我的回話,我只能説這兒沒有收到銀子,少主看着辦好了。”
“這就是夫人的回話嗎?”
“不錯,少主如果覺得我這女流弱質好欺侮,我也只有認了,少主吩咐下來好了。”
這個女人的確夠狠的,一口推得乾淨,而且還擺出一副耍賴的姿態,南宮俊倒是沒辦法了。
馬成笑笑道:“少主,對付這種女人可不能講太多的江湖禮數,她們可以放下臉來撒潑使賴……”
南宮俊道:“馬先生,虞夫人是主人,她這樣説了,我們自該相信,索取鏢銀的事暫時不提了。”
馬成道:“那怎麼成,我們此來不是……”
南宮俊笑道:“我此來還有另一個任務,那就是應東佛之託,為他料理一些魔教的事!”
虞莫愁道:“魔教早已煙消雲散,百花宮人出身魔教不錯,但已與魔教無關,再説東佛也不是魔教中人,沒資格談什麼清理門户,要清理上少林去,那才是他的門户,少主找上我們更沒有道理。”
南宮俊道:“夫人真能言善道,似乎是佔全了道理。”
虞莫愁道:“道理只有一個,並不是誰想佔就能夠佔的,誰有理,誰無理,自有公論,也不是我説就算的。”
“夫人這麼説,我就有一點道理請夫人斟酌了,東佛託我的事是制止魔教的武學為害中土。”
“這是正理,但也不見得單指魔教而言,任何一種武學,免害武林,都應該加以制止的。”
“説得好!難得夫人如此深明大義,我底下就好説話了,東佛託我的是,如果發現有人用魔教的武功害人,就加以制裁,這一點夫人認為合理嗎?”
“合理,但是我並沒有什麼為惡的證據被少主抓住吧!”
“不錯,以前是沒有,因為我對夫人並不清楚,可是適才已經見到夫人曾以精神功,想迷惑我們……”
“那算是為惡嗎?”
“如果我們受惑,就要束手聽任夫人宰割了,彼此無冤無仇,夫人驟以此等邪功相向,那是件很不好的事情,夫人能用來對我們,也就可能用來對別人!”
“那只是一試少主的定力如何而已。”
南宮俊神色忽然一莊道:“夫人出身魔宮,應知魔教本身對這種功夫的使用也有極嚴限制,如果不是必要,絕對禁止向人輕施,違背者將受重懲,可見這是一種很惡毒邪門的功夫,現在夫人已經違誓輕施邪功,該受懲處。”
虞莫愁一怔,沒想到南宮俊搬出了這一條,那倒是確實的,所以她被這句話困住了,只有道:“那是妾身的不是,少主認為該受哪一種懲戒呢?”
“重則處死。我們沒有受惑,則夫人自然也不必受此重懲,但是最輕的懲罰是必須的。”
“最輕的懲罰又當是如何呢?”
“廢掉夫人這一門的功夫。”
“這個懲處倒的確很輕,以後妾身不施就是。”
“這可不能由得夫人,夫人説不施,誰也無法保證這件事,因此必須封閉夫人行使武功的能力。”
“少主想必也明白,這是一種內家心法,施為由心,根本無由封閉的。”
“我知道,所以我只有封閉夫人的功力,才能保證夫人以後絕對無法施展它。”
“什麼!封閉我的功夫,那不是把我所有的武功都廢除掉了嗎?少主,你這個懲處太嚴苛了吧!”
南宮俊道:“我只是封閉,可沒有説廢除,因此我只在夫人的心脈上點閉三處經脈,夫人今後可以面壁虔修,自閉十年,把那三處經絡重新練通,這不但能使夫人功力增倍,而且也對夫人的心性行為有所裨益。”
“南宮俊,你不覺得要求過分嗎?”
“不!我覺得這對夫人,已經很寬大了,夫人在施展此功時,應該考慮到那後果的。”
虞莫愁咯咯一陣嬌笑道:“南宮俊,你果然不錯,終於找到了一項向我動手的理由了,不過我也要聲明的是,我已非魔教中的人,那些規定對我已沒有約束能力,所以我也不準備接受那種懲戒,你又待如何呢?”
南宮俊道:“日童!山童!”
兩人應聲向前,恭聲道:“小的聽候吩咐。”
南宮俊用手一指道:“此女犯戒濫施惑心功,應予封閉功力十年,立即執行,割破三焦心經氣脈。”
這兩個少年的動作十分迅速,一聲遵命後,立即動作,身形後翻,兩人的軟劍也已經出鞘,點向了虞莫愁的氣脈所在。
虞莫愁原是準備南宮俊親自出手的,沒想到他會叫兩個小孩子動手,只以為是南宮俊故意折辱自己一番,根本沒放在心上,及至二童出手,動作雖快,也沒太放在心上,手掌輕搖,反扣二人的脈門,就把攻勢化開了,而且為了要給南宮俊一個難堪,她想要把這兩個小鬼放倒下來,作為自己平白折損了十幾個人的補償。
所以她用一招逼退了二童之後,手腳齊出,一連串的急攻,既狠且毒,直把他們逼得連連後退,到了第十招上,二童已無退路。
虞莫愁一聲輕喝:“躺下!”
雙手由空門中拍入,直襲二人的背後,正是百花宮的絕學“雙飛蝶影”。
二童應手而倒。
虞莫愁哈哈笑道:“這點本事,也敢到我面前來賣弄!”
一句話才説完,她臉上的笑容已經凍住了,因為那兩個小鬼居然從地上一躍而起,以極快的身手,由她的兩側掠了過去,在她的氣脈上,留下了三點血印。
虞莫愁只覺得全身都微微一涼,無力地坐下,似乎一下子老了十幾年似的,眼睛瞪着南宮俊,連話都説不出了。
日童翻身到達南宮俊面前道:“公子,小的覆命!”
南宮俊點點頭道:“你們做事的速度可嘉,只是用的招式方法太過惡毒陰險,這是很不好的事。”
日童笑道:“公子,這個女的武功很高,出手太猛烈,小的們如果不用奇謀,很難制住她。”
南宮俊道:“好了!我只希望你們養成一些名家的氣度而已,像你們那種出手,永遠都只能屈居人下,無法出人頭地的,氣度是一個人氣質的表現。”
日童道:“小的們願終身追隨公子,不要出人頭地。”
南宮俊嘆了口氣,他知道日、月、山、海四童的命運早定,的確是無法獨當一面,出人頭地的。
因為他們一開始就註定了型態,永遠都不會長大了,一輩子都停留在十五六歲這個外型上,一輩子都是少年,永遠保持青春的外表是每個人都夢想的希望,但是一輩子都停留在長不大的少年時候,則是一種悲哀了。
月、海二女還有辦法,她們只要破了身就行了,這兩個孩子卻很可悲,他們的人及心性,已被造就得趨於邪惡,他們的身體卻被限制在無邪的階段,不知道有什麼方法才能引導他們更前一步。
人在想着,眼睛卻看着馬成,似乎在詢問他,有沒有方法能夠破除他們的殘酷限制。
馬成居然能明白他的意思,點點頭道:“容屬下慢慢地想辦法,日童、山童,你們兩個還犯了一個大錯!”
二童不禁連忙問道:“敬請先生指示!”
馬成道:“你們只是在對方的氣穴上刺了一劍,並沒有確定已經完成任務就糊里糊塗的來覆命了。”
山童道:“小的們已經挑破了她的氣海穴脈。”
馬成道:“少主的指示是要你們封閉她的功力,你們至少該檢視一下是否完成再覆命也不遲。”
日童道:“那應該是沒有問題了。”
馬成道:“很好,這次你比較謙虛了,沒有説絕對沒有問題,因此你們就該去檢視一下,等確定沒有問題再回報。”
兩個少年答應了一聲,回頭朝虞莫愁走去,虞莫愁仍是坐在地上,低着頭。
日童道:“抬起頭來。”
説着把劍伸出,托起她的下巴,虞莫愁只好抬起了頭,臉上盡是淚痕,目中充滿了仇恨。
這是傷心與憤怒的交合使然,只有在功力被廢,才會使得她如此,於是山童也過來了,他們的行動仍是很小心,兩個人一邊一個,同時行動,抓住了虞莫愁的一條胳臂,把她架起來,試試她的脈門,果已軟弱無力。
山童道:“她的功力確已被廢了……”
一句話還沒説完,虞莫愁忽然掙脱了他們的手,雙臂一挾,把兩個少年的頭夾住了,縱身飛躍而去。
南宮俊大為吃驚,飛身就要追趕,虞莫愁身後的那些女孩子都鏗然出劍,頃刻間就布成了一道防線。
南宮俊衝到防線之前,兩支長劍封住了他的去路,守勢很嚴,南宮俊很快地看了一下,知道除非殺掉其中兩個人,否則很難通過這一道聯防的陣線。
虞莫愁挾着兩個少年,則已走得不見了,而那幾個女孩子在擋住了南宮俊後,也慢慢地向後退,然後退出了大廳,也隱人暗中不見,廳中只留下他們兩個人。
南宮俊很沮喪地道:“那個妖婦真狡猾,不過武功也真邪門,明明氣海穴已被點破,居然還能一無關礙!”
馬成道:“此女身具異稟,雖然是百花宮中二代弟子,但是武學造詣,卻不下於兩位宮主,尤其是練就了移經易穴之術,看去點中了她的穴道,其實只造成她一點皮肉的輕傷而已,根本沒算回事,除非是一劍砍下她的腦袋,否則絕不能認為她是不能動了。”
南宮俊道:“馬先生知道她的底細?”
“不太清楚,只是聽説而已,所以她坐倒在地上,我就叫他們兩人上前查查看。”
“先生既然提醒了他們……”他止而不言。
“少主,我雖然沒想到她的突擊會這樣快,但是已經作了準備了。”
“先生如果告訴我一聲,至少我會截住她,不讓她把人帶走了,現在可好了……”
“少主,那兩個小鬼不會有性命之險的,最多吃點小虧而已,但是對他們只有好處,否則何須勞動少主,屬下也一樣可以截她。”
南宮俊聽得一怔。
馬成又道:“這次屬下先帶他們走了三天,詳細探查之下,才知道他們不是出身南宮世家。”
“他們真的對先生把底子都揭露開來了?”
“沒有,是他們跟另外一些人悄悄地聯繫,被屬下發現了,偷聽而知的。”
“他們是金陵百寶齋的人,而百寶齋主人卻是魔教正統傳人,因為不容於西方,故來東土求發展。”
“這個屬下也知道了。據他們説,他們有意延攬少主也加盟,而且聘為總護法。”
“他們是有這個説法,只是我還沒有正式答應,只説日後正式見了面再談。因為我深知他們勢力之深遠巨大,如要一個應付不好,麻煩就大了。”
“這倒是,而且老夫人盡率府中精華,來到金陵,想必也與百寶齋有關連。”
“是的,只是一個虞莫愁分宮,實在用不着如此大張旗鼓的,奶奶主要是為了百寶齋而來,日、月、山、海四童是百寶齋配屬給我使用的從人,我就想從他們身上去化解百寶齋,所以一直將他們帶在身邊。”
“屬下了解到少主的心意,所以剛才才聽任虞莫愁把他們捉去,這是我們把他們吸收過來的最好機會,因為我看得出他們都不是小孩子了,而是被一種藥物控制了生長,他們每個人至少都該加十歲!”
南宮俊道:“先生眼光如電,判斷得不錯,我雖然不知他們的正確年歲,但是由其他的跡象看來,也是如此!”
“那是魔教中一種很殘忍的制人手法,美其名是説永葆青春,其實是限制了人的正常發育,久而久之,會把人的心理也跟着導致入歧途,變為毫無人性。”
“我知道,我正在設法讓他們多接觸一點正常的人,慢慢地改變他們的心理。”
“少主的方法費時而不見得有效,有一種現成的方法,可以抵制那種魔功。”
“我也知道是什麼方法,對兩個女孩子還較易執行,傷腦筋的就是這兩個男的。”
“所以我才讓他們被虞莫愁捉去,這個女妖怪有一個毛病,就是最喜歡初發身的少年,她最擅採補挹注之功。”
“可是那兩個人不同,他們……”
“少主放心,我知道他們所習的功夫可以抑制他們的天欲,見色不動心而保真元,那是指一般的女色而言,虞莫愁是何等角色,她的道行比這兩個小鬼高得多了,所以讓他們落在虞莫愁的手中去熬煉一下,煉掉他們身上的魔性,才能使他們恢復正常。”
南宮俊道:“馬先生,這可行嗎?”
馬成笑道:“少主,你的祛魔之法是由東佛所傳,那是以正制邪之法,我的方法卻是以魔制魔之法,在某些地方,往往能具奇效,這一點在下可以寫下包票,只不過以後究竟是正是邪,還有賴少主的匡導與督促。”
“先生既然這麼説,我就放心了,我已經把他們交給先生了,還請先生多費心。”
説着肅容一拱,馬成以連忙還禮道:“這太不敢當了,屬下自然也會盡力的,只不過屬下恐怕是力有未逮,所謂己身正才能正人,屬下自己出身就不是正途。”
“先生一念向善,道心堅定,尤其於尋常,我相信先生的修為,已不會再為邪魔所惑,定力更深。”
“多謝少主謬讚,屬下汗顏無地,以後屬下盡力而為就是,如有不逮之處,還望少主多子賜助。”
“先生,你我都不必客氣,我雖然出身於正統世家,但是所習的武功路子同樣的也佔着邪意,我們互相砥礪共勉,互相規勸匡正就是了。”
馬成為南宮俊對他的恭敬而非常感動,默然拱手為禮,雖然沒説話,卻比任何言語都好。
默然片刻後,南宮俊道:“我們總不能在這兒枯坐等候,虞莫愁跑了,其他的人也不見,先生看該如何是好?”
馬成道:“以屬下之意,還是靜坐等候的好,因為敵情難測,只有這所大廳是較為安全的,這兒是公用議事的場所,不會有什麼機關,在這別莊的四周,到處都是陷阱埋伏,步步驚險,不過以少主的身份地位而言,卻不能呆坐着等他們前來,因此還是主動去找他們晦氣吧!”
南宮俊道:“我並不重視身份地位,只是我想到倩妹她們是由暗中潛入的,現在也該進來了,我們該去看看,或是會合一下。”
馬成笑道:“少主不必擔心她們中了機關埋伏,月、海兩個小丫頭似乎對此道是大行家,屬下曾經個別的甄試了她們一下,發現她們在這方面的才能,遠較屬下高明,魔教中造就的人才還真不弱。”
“這四個人是他們派出來作為代表及協助我的副手,自然都是頂尖的角色,據説另外還有四個留在他們教主的身邊,造詣跟他們差不多,這八個人是全才,精通魔教百藝,但是據我來看,他們雖能、雖博而不專,比起專攻一藝的人還是遜色很多。”
“這倒也是,百寶齋之名,流傳也有幾十年了,他們神秘的自衞組織以及護鏢制度,成為武林中一個難解的謎,他們經常有價值千萬的奇珍異寶,公然招搖上路,沒有託鏢局保護,也不跟江湖人打交道,可是那些紅貨,從沒有損失過,這件事使得大家都很好奇。”
南宮俊道:“有沒有人想法染指的呢?”
“自是有的,但是都沒有成功,有的人還沒有接觸到他們的先鋒,就被人莫名其妙地阻了回來,有些人雖然能漏過了前行的開路者,但接觸到後面的押運大隊,卻更是倒黴,不但丟了命,連屍骨都找不到了。”
南宮俊笑道:“這該使大家的好奇心稍稍止住了一點吧!”
“是的,前些年,大家的確很好奇,但近來已經沒有人再去動他們了,大家似乎都有了個認識,知道百寶齋不但消息靈通,對江湖動態透熟,而且還養了一批絕頂好手,輕易不敢去逆其攖了。”
南宮俊道:“馬先生,橫江一窩蜂動過百寶齋沒有?”
“動過,橫江一窩蜂出道以來,無往而不勝,就是那一次碰了釘子,他們向來行事不留活口,只有那一次,自己反叫人宰了個精光,好在橫江一窩蜂的人員很多,隨時還有補充的副手,宇文雷也是在那一次上遞升起為領班的。”
“他對百寶齋就此算了?沒有再作報復的打算?”
“少主,橫江一窩蜂只是一窩劫盜,沒什麼義氣的,再説他們還受百花宮的節制。事後百花宮的宮主曾接到一封信,是直接叫出了她的名字,説她如果再要找百寶齋麻煩,就是要跟自己過不去了。”
南宮俊笑道:“百寶齋的主人是魔教教主的傳人,百花宮則是出身魔宮的傳人,他們應該是互相認識的。”
馬成道:“不!百寶齋主人的身份很神秘,從他的行事與實力而言,或許沒有誇張,但魔宮中卻不知道還有這一批人,否則百花宮早就要對付他們了,一山難容二虎,卧榻之旁,豈容他人鼾睡!正因為不知道,所以被對方拆穿底細後,百花宮主倒是吃了一驚,後來看看百寶齋只是做生意賺錢,無意爭雄江湖,倒是死心塌地,着令所屬,不準再去招惹百寶齋,而求平安無事了。”
南自俊道:“平安不了的,我這次有意要挑金陵分宮開始,就是要把他們兩方面的力量抄出來拼一下的,所以我才叫奶奶他們不要動,只是我們幾個來硬闖,如果不行時,我就往百寶齋去調人。”
馬成道:“辦法雖然不錯,只不過百寶齋主人深思熟慮,不是個容易上當的人,他會答應派人嗎?”
南宮俊道:“我並不指望他真的派人,當時是因為一時好奇,我接受了那四個人,倒是弄得很尷尬,雖然我沒有一口答應擔任他們的總護法,但是多少總要給他們一個合理的交代,所以他們若是不派人,我就有理由了!”
馬成道:“如果他派了人呢,少主以後又將如何?”
南宮俊嘆道:“那只有看情形了,斟酌情勢,再作一個適當的處置吧,百寶齋的厲害處在於他們沒有做過一件為人所周知的壞事,不像百花宮,公開蓄養了橫江一窩蜂,劫取賑災的銀子,引起了武林的公憤,我可以放開手來對付他們,百寶齋目前只是規規矩矩地做生意,我只有深入內部後,才能找到反對他們的證據!”
馬成道:“少主有把握一定可以找到嗎?”
南宮俊道:“是的,魔教在西方無以立足,遷到中原,雖易其名,未易其旨,必將為禮法和世欲所不容,再者看到日、月、山、海四童的武功路子,心中也多少有個數,他們的武功太以陰狠邪惡了,這種功夫絕難培養出一個正人俠士,因此我相信總會找到一個反對他們的理由的!”
馬成道:“屬下也這樣想,百寶齋雖然掩飾得好,只要他們是魔教化身,就不可能正正經經,規規矩矩地開宗立派的,否則他們就不會受到西方異邦的不容,而遠遷中土了,一個邪惡的組織,是到處無法立足的,不過我們可以從百花宮上來着手是最好不過!”
説着兩個人已經走出了大廳,走向一重院落,馬成首先一揚手腕射出了一支袖箭,擊碎了門上的一顆凸出的鳳目後笑道:“運氣不錯,一下子就直接命中了樞紐。”
這重院落是用牆隔開的,似乎要成為一個獨立的院子,門上有塊匾,題着來鳳園三個字,門面上雕着浮花,是兩頭彩色飛鳳,有一人高大,鳳目不知是用什麼東西製成的,自動能發出紅色的光,馬成射碎一目後,眶中冒出了一縷青煙,那扇門就自動打開了。
南宮俊問道:“馬先生怎麼知那鳳目處是樞紐?”
馬成道:“我上次來過,虞莫愁告訴我的,説兩枚鳳目,一枚是機關的樞紐,另一枚則是一項絕兇的暗器,人若是誤觸其上,必將難逃一死,但她沒説左右,我也不敢去輕試,所以在老遠的地方,先用袖箭試試!”
南宮俊道:“各項開動樞紐都要弄破嗎?”
“那自然不是,只要按一下就行了,我是怕按錯了,才用袖箭去破壞它。”
“馬先生,那麼另外一邊必然是所謂的暗器埋伏了,不知是什麼,我們也試試如何?”
“沒有用的,樞紐已經破壞,這園中的一切機關都失去了效用,已經看不出什麼了。”
“這也是虞莫愁告訴先生的?”
“那婆娘把這些機關當作了不起的寶貝,怎麼肯告訴人呢?這是以我對機關削器的認識而判斷的,大凡設立機關的地方,必然有一個特徵!”
他一面説,一面舉步前行,正想到門前作進一步的説明,卻見南宮俊用手擋住了他前進,伸掌虛空按出,暗勁擊中另一扇門上的鳳目,只聽嘭地一聲,那枚鳳目也碎了,同樣的冒出了一縷輕煙。
馬成愕然道:“怎麼兩邊一樣的?”
南宮俊道:“馬先生可曾看出那鳳目是什麼質的?”
馬成道:“好像是蠟殼塗上了油漆,做得像顆珠子!”
南宮俊道:“不錯,此處若是樞紐,為什麼要用蠟殼呢,按動樞紐,封閉機關多少都要點力氣,可是這目珠輕輕一按就碎了,這不是很不合理嗎?”
“是啊!控制全部樞紐,應該是較為堅固的東西,因為那是經常要用的,這蠟殼卻是輕脆易碎之物,難道還會用一次換一次不成?”
南宮俊道:“就算是用一次換一次,殼中那一縷青煙又是什麼用呢?總不會是為了好看不成。”
“還是少主觀察細微,除非直接吸入,否則很難起什麼作用的,屬下實在想不透有什麼作用。”
南宮俊仔細觀察那兩扇門,説道:“那鳳目洞中有一個活栓,如果鳳目是較為堅硬的東西,按下去後動活栓,倒真可能有控制的作用,而嵌入一對蠟制的眼珠,那又表示什麼意思呢?”
馬成想了一下道:“上次我來的時候,虞莫愁叫人開門,由一個小丫頭上前按了一按,門就開了,我距離尚遠,那小丫頭的衣服擋住了我的視線,看不出她按的是哪一邊,但的確是以此作為開門的樞紐的。”
南宮俊道:“那麼這很好解釋,這一對蠟殼的眼珠是臨時換上去的,其目的就是要我們去按一下。”
馬成道:“不管如何,屬下先去試一下,那縷煙霧此刻大概已經散了,屬下對用毒較有心得,不容易中毒的。”
他走了近去,十分仔細,只慢慢地吸人了一絲空氣,隨即閉住了呼吸,以本身的體受捉摸了良久,才吐出一口氣道:“這只是一種香氣,雖然不知這是用什麼香料所燻,但是相信它絕不含毒,也沒有什麼迷性。”
他又拾起幾片碎的蠟殼,仔細地檢查後道:“我的判斷絕不會錯,這只是一種不知名的香料而已!”
南宮俊道:“他們不會是要我們燻上點香氣吧!”
馬成略加沉思,口中喃喃地念着:“香氣,香氣,一般香氣的目的,乃是在招蜂引蝶……哎呀,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