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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嬌娥失足千古恨

    眾人聞言,紛紛敞開,避退一旁,靜觀這一場驚天動地的大戰。

    石劍鳴雖知自己的功力,遠不如“大鐵頭”毛子水來得深厚兇猛,只是英雄好漢本色,頭可斷,血可流,豈能臨陣退卻,遂即説道:“如何交手,快請劃出道兒?”

    “大鐵頭”經過通譯的轉達,當即説道:“酋長將與石少俠,較量三場內力奇學,三戰兩勝,設石少俠能夠先勝兩場,則第三場免予舉行。

    此處酋長重申剛才諾言,如果石少俠勝了,自然為所欲為,設若敗了,則必誓言從此不得再涉足苗疆,尋事生非,不知石少俠尚有高見否?”

    石劍鳴觀“大鐵頭”雖為蠻荒土酋,倒頗講中原江湖義氣,而自己心知,此番之戰,彼雖言不以性命相搏,而自己實則盡有生的能耐,予以對戰,抱定了破釜沉舟的決心,不斬苗光宗老賊,不出苗疆,所以當下也表示十分贊成。

    雙方大戰,遂即開始。

    “大鐵頭”毛子水於石劍鳴同意之後,即行運功行氣,神色一貫,雙睛如炬,暴射着稀有的光芒。

    然後伸出兩掌,向他旁邊的一座十丈方圓的小垣,頻頻作勢,引之上升,準備“移山壓頂”,先聲奪人,取得三場之中首場的勝利。

    場外眾人,尤以石劍鳴這邊的眾俠,由此現象,即知江湖傳聞中“移山壓頂”,將變為千真萬確的事實,哪能不心膽為之震驚。

    石劍鳴見“大鐵頭”即將以腳下那座小山,來制壓他,當即想道:

    “在我所會的‘三光’奇學之中,‘死光’威力最強,且帶有極強烈的火性,能夠焚化金石,只有以此應戰了!”

    想罷,當即運起“深功罡氣”,靜待“移山壓頂”的萬鈞壓力向自己壓夾。

    正當眾人屏息靜觀“大鐵頭”運功之時,忽覺一陣強烈的地震,發自腳下,眾人心神一顫。

    跟着一聲呼地春雷,一座小近,已然徐徐脱離地面,整個的升至半空之中,足有十來丈高下,然後見“大鐵頭”巨掌一揮,竟不偏不倚,向石劍鳴頭上壓下。

    被移起的小近,底層的沙石,不住的沙沙落下,把石劍鳴罩在一片沙塵之中。

    石劍鳴不僅感到沙石迷眼,而小近雖在半空,卻已然感到壓力甚重,而且由於山近的徐徐下壓,壓力愈來愈重,連呼吸都感到困難,忖知頭頂上這小近的周圍,密佈了“大鐵頭”稀世的功力。

    石劍鳴此時已然功運全身,氣沉丹田,即忙念起“死光”的真訣,然後張口哈氣,一道強烈之極的光芒,遂把頂上小近,結實地頂住。

    小近初步受到了“死光”的抵抗,徐徐下沉的趨勢,立刻被遏。

    “移山壓頂”的初步被阻,以石劍鳴剛才三錘擊頂的功力而論,自在“大鐵頭”毛子水預料之中。

    所以此刻他一雙精光暴射的眼睛裏,毫無訝異之色,相反的他鎮定自如,嘴角間露出一絲輕薄的不屑之意説:“老鼠拉木銑,大頭在後邊。”

    於是,“大鐵頭”的雙掌功力驟增,小近又向下落了尺許。

    石劍鳴立刻感到壓力加重,自然也當即暗添功力,將“死光”的功夫,再往更高的境界的運用。

    石劍鳴在“女嫗國”所習的“三光”之學,其中尤以死光,在一般江湖武林來説,早已是眾所周知。

    光到人絕,立化飛灰的神玄之學,然在“大鐵頭”這“移山壓頂”的功力下,竟然看不出它的驚人威力,此亦足證明“大鐵頭”是如何一個了不得的人物了。

    表面上説,這是一種奇“學”的較量,骨子裏論,卻有幾分是內家真力的比賽,不過“奇學”舍功力之外,另有其秘訣罷了。

    這樣,一箇中原俊傑,一個苗疆霸王,兩種功力相遇一起,只見石劍鳴頭頂上的小近,一會兒下落,一會兒上升,足足演變了有頓飯工夫。

    石劍鳴忽然記起了“女嫗國”太上神君秘密所囑咐的暗語:“奇學三光,稱絕華疆,欲取堅城,心專神暢!”

    內心念了一遍,果然全神一致,所有功力均集中一點,功力大增,回異往日。

    頭頂上的小近,被“死光”一阻,直向上衝,瞬息之間,直達霄漢,跟着聽到在高裏一聲巨響,小丘遂被死光的威力,震得七寒八落,沙石變作塵埃飛灰。

    石劍鳴收回死光,意態悠然,滿臉春風。

    “大鐵頭”毛子水見自己稱雄蓋世的“移山壓頂”奇功,竟被石劍鳴所破,霍然狂笑一聲,讓通譯轉達道:“石少俠,果然功力不凡,首場算你獲勝了,下面請繼續較量次場。”

    又説道:“第二場,酋長準備以‘呼風喚雨’為題,要你破解,望即作準備。”

    石劍鳴心想道:“我這‘三光’之學,盡屬火性,而‘呼風喚雨’所掬來的風雨,乃屬於水性,水能夠克火,‘三光’無用,只有借‘金光白拂’的威力,一掃空中的雲霧風雨了。”

    想罷,當即自囊內取出一支雪白雲拂,託在手中,運功全身,準備應戰。

    “大鐵頭”見對方已然運功準備,也當即運起他的稀世功力,並自腰間取出一把芭蕉涼扇,單手在握。

    此時,“大鐵頭”毛子水站立之地與黑龍潭不過十丈遠近。

    見他,運功全身之後,手中芭蕉涼扇,即向黑龍潭心輕輕協去,每搗一扇,即有一股陰涼之極的冷風,向潭心吹去,同時那黑黝黝的潭水,也就跟着扇子折回的趨勢,掀起一片淺淺的浪尖。

    差不多協到第十下的時候,忽然青天碧空之中,霹靂一聲雷響,跟着狂風大作,飛沙走石,掀地而起,再跟着便是爭中一片濃黑烏雲,行空欲雨,恁大的一個交手場子,便淹沒於狂風之中。

    在場千百苗人及中原各俠,見異狀發生,霍然色變,均被這極其滂然沛然的颶風,和那一片滾動的黑雲震懾,目瞪口呆,不知所措。

    石劍鳴見風雨漫天,知是所謂“呼風喚雨”的功夫出現了,哪敢怠慢,即刻將手內雲拂,震起空中,向那片滾滾烏雲,夾以無比威力橫掃而去。

    “金光白拂”的功力,何等厲害,當年在天目山的千仞峭壁之下,曾把懸崖上那尊大巨人掀落,被雲中道人的“靖魔什音”震得飛灰粉碎。

    可是,今天那金圈之中所託住的一隻雲拂,遇上烏雲,竟像功力盡失,滾滾烏雲,不為所動。

    正當全力加添真力之時,忽聞“大鐵頭”一聲桀桀怪笑,笑聲陰悽,悚人毛髮,撼人心魄。

    石劍鳴忽覺自己手內一涼,內力遂失,再睜眼瞧那“金光白拂”之時,竟然蹤影頓失,不知去向。

    四圍千百苗人見狀,忽然震天價地,爆出一片叫好喝彩的聲浪。

    石劍鳴知道這一場,自己是敗定了,當即説道:“煩轉‘大鐵頭’酋長,石劍鳴這一場認輸了!”

    大鐵頭聞聲,又是一聲吃吃得意的狂笑,空中的風雨,頓時停止,依舊青天白日,一片朗朗乾坤,四周羣山,含黛樹木葱鬱,一片濃綠。

    三場奇學相較,石劍鳴雖然先聲奪人,但由第一場,他獲勝的困難和第二場大鐵頭的容易,兩相比較,則今日勝負之局,不言可喻,石劍鳴這方面並不樂觀。

    交手較量本身的勝負,固然無關宏旨,問題乃是,如果石劍鳴這第三場一旦失敗了,便要乖乖地離開苗疆,從此不得前來尋仇。

    那麼只要“海天白鯨”苗光宗,厚着老臉在黑龍潭呆下去,雪恥報仇,便休想再提。

    石劍鳴師徒在天目山二十餘年來朝夕苦練的心血,便要付諸東流,豈不留得一生一世的憾事?

    而第三場的較量就在頃刻,痛雙血仇歟?忍辱偷生歟?就在目前,怎不合石劍鳴和中原雙方正邪兩道的人物焦急得五內如焚呢!

    這時,忽聽到那苗人通譯,在場中朗聲發話説道:

    “諸位劍俠,決定勝負的第三場較量,現在就要開始,酋長適才見石少俠功力高強,不愧武林高手,決以他平生最得意的一門奇學——摘星趕月,請石少俠破解。”

    又聽“大鐵頭”的囑咐,重申前言説道:“酋長在勝負決定頃刻之前,再把剛才的話重申一遍,就是:

    如果石少俠勝了,恁他為所欲為,報仇雪恥這檔事,酋長袖手旁觀,不聞不問,如果敗了,立刻離開苗疆,不得再越雷池半步,惹事生非,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

    石劍鳴在旁點首同意。

    只見“大鐵頭”毛子水第三次行功運氣又已開始,肚子漲得像牛皮鼓,雙睛如炬,青筋暴露,二足分立,穩若泰山。

    約有盞茶時光,霍然自褲管中掏出一物,放在唇邊,一口哈氣,頓然天昏地暗,伸手不見五指。

    黑暗中又聽那通譯説道:“毛酋長的摘星趕月,端在考驗石少俠的定力,設石少俠能在半個時辰之內,穩立不動,即證明他已得勝,設若敗了,則必頹然倒下,神智昏迷,一個時辰之後,方能甦醒過來。”

    石劍鳴聞聽土酋長“大鐵頭”以他平生最得意的法寶,來考驗自己的定力,不覺心中一喜,心忖:

    “就是泰山崩於前,疾免發於後,也不會眨眨眼睛,必定可以支撐着半個時辰,站穩腳跟,屹然不為所動。”

    這時,在四周墨黑如漆的世界中,忽然上空出現了滿天星斗,像是在遠遠的高空上,向塵世間眨着美麗的眼睛。

    然而,這些可愛的星子,像是一個個頑皮的小猴子,向自己的眼睛挑逗着,令人憤怒,令人暴躁,令人不安,具有極大的魔力。

    石劍鳴在黑暗裏,立刻驚覺到,這些星星不是一些好惹的東西,趕快凝神提氣,不為所動。

    可是眼前的一幕幻景,跟着也即刻變了,那些星星,竟然一個接着一個向自己的頭上落下。

    隕星下墜,不僅光焰逼人,而且壓力何等廣大,石劍鳴立刻內心一驚,幾乎倒下。

    可是這位十年苦練,兼而又在“女嫗國”奇遇太上神君的少年英豪,畢竟功力不凡,趕快緊閉雙目,不瞧不見,心忖:你這幻景總沒辦法了罷。

    剛剛閉上眼睛,竟來個眼不見為淨,可是“大鐵頭”這個土酋長像是洞察自己的心腑,“摘星趕月”的功夫馬上也跟着一變,向石劍鳴緊逼而來。

    石劍鳴閉着眼睛後,立刻覺得有無數醜模怪樣的小神仙,排成一大長列,一個個向自己走來,每個小神仙走到自己的跟前猛抓一把,力大無窮,使他搖搖欲墜。

    石劍鳴也立刻覺得這是虛無的幻覺,只要自己能夠全神一致,六神合一,幻覺必將可以消失。

    就在他搖搖欲墜的當兒,經這樣心爽神爽,做了一番功夫之外,果然那一列小神仙便不見了蹤跡,石劍鳴內心為之一樂。

    可是就在這內心一樂的當兒,另一種幻覺,即刻隨之乘虛而入。

    剛才代替剛才那一排小神仙出現的是兩行壯男嬌女,男的身材魁梧結實、健美,女的則個個面似桃花,膚若凝脂,美得如天仙兒一般。

    令人煩惱的是這些壯男嬌女,混身赤裸,一絲不掛,男的在石劍鳴來説,固然無甚可看,可是那一行女的,卻立刻使他綺念叢生,心驚神跳。

    她們此時除了兩條粉紅色紗帶之外,身上是寸縷不掛,一個個烏髮披肩,華服垂頸,柳眉含春,妙目藴蕩,嬌聲噯嗲,浪笑吃吃舞於身前。

    那欺霜賽雪的肌膚,粉妝玉琢的胴體,粉彎雪股,細腰肥臀,隨着隱約的吹葉的漫歌輕拍而顫動着,像芙蛇擺腰像丹鷺戲水。

    尤其那胸前一對玉峯,凝脂堆酥,豐隆高挺,她那胴體一動,顫抖如浪,那雪股之間,玉腿縫隙,細草蔓發,青山隱隱,一現即蔽。

    石劍鳴此刻為豔舞所惑,不由的也手足亂動起來,那此嬌女們見狀,浪笑一聲,舞動加急,時而前挺,時而後退,左右衝撞,那粉紅紗帶,化成了千百道彩虹,凌空飄舞。

    俄而,她們突而仰卧地面,纖纖玉手,輕搓胸前玉峯,兩條粉腿,乍而分舉,乍而高揚,倏忽直挺,倏忽彎曲,那妙處秘口,時隱時現,開闔有致,搖盪成聲,口中更是哼哼浪語,唔唔淫香,一雙流光盪漾之明眸,射出那迷人之色,撩人慾火。

    所謂食色性也,石劍鳴不是木頭人,他是個有血有肉的人,自從在高郵湖和凌波仙子杜飛雲一番風流之後,他雖不能食髓知味,亦領略過那飄飄欲仙之情,此刻的他心搖意蕩,幾欲下場共舞。

    就在這時,一個冷竣而似曾熟悉的聲音,猛然在他身邊斷喝道:

    “石公子難道忘記了,身陷龍潭虎穴,勝敗大關,繫於一念之間,還不快着收斂心神,過這最後一程的考驗,手雙血仇,了卻人世間的恩怨!”

    石劍鳴被這冷竣的一聲斷喝,心中立刻一顫,神智略為清醒,抬頭看見一個道衫女子,恍忽飄渺,似真若幻,站在自己的身邊,乃問道:“你是何方女子,前來破壞我的美夢?”

    那女子微微冷笑一聲,説道:“石公子難道連昔日的‘凌波仙子’杜飛雲都不認得了嗎?可見你被那‘老鐵頭’邪術迷惑頗深了!”

    石劍鳴心中一顫,立覺汗顏無地,可是又不大敢相信自己所見是實,伸出手指,恨恨地捻了自己的一隻耳朵,方知不假,方頹然説道:“杜姑娘,果然是你!”

    “凌波仙子”杜飛雲,聽石劍鳴説“果然是你!”也不覺一顫,驚訝問道:

    “難道你預知我來苗疆?我乃御風隱身而至,你竟然發覺,證諸石公子今日功力不凡也!”

    石劍鳴遂將進入苗疆時看到的一陣平地旋風説了出來,又將阿爾泰山長生老人謂“凌波仙子”杜飛雲三年後重現江湖的話,以及大雪山所見,簡略説了一遍,杜飛雲方才恍然大悟。

    “凌波仙子”杜飛雲説道:“此處不可久話,現在你須明心靜氣,端立不動,眼前虛幻景象,自然屆時不見,且記,且記!”

    石劍鳴猶依依不捨當口,似真若幻的杜飛雲早已瞬息不見,而剛才那一幕令人心猿意馬的幻成幻景,重現於眼簾。

    那美人赤裸着,依然滿面春意,橫陳於綠草地上,等待石劍鳴共赴天台,效劉阮之樂。

    石劍鳴趕緊明心淨氣,眼觀鼻,鼻觀心,摒除一切雜念,對面前美人視若無睹。

    幻相頓時消失,半個時辰已完了,黑氣消失,依然雲淡風清,一片朗朗乾坤世界。

    石劍鳴端立原處,依然故我。

    “大鐵頭”毛子水,見如此神奇的法力,竟然未曾把一個少年石劍鳴迷倒於地,三場較量,他已勝了兩場,不禁由衷敬佩。

    前嫌盡釋,大踏步上前,握着石劍鳴的兩隻手,審視良久,方才拍着他的肩膀,笑哈哈嘰哩咕嚕説了一片苗語。

    通譯遂用漢語説道:“酋長欽敬石少俠少年英豪,功力蓋世,履踐諾言,請你雪恥報仇,為所欲為罷!”

    石劍鳴也當即略示謙遜,轉首要去手刃“海天白鯨”苗光宗的當兒。

    環視周圍的千百苗人,見酋長失敗,白殺了自己十來個苗胞,憤怒曰極,猛然一聲震天價響的暴喝,舉戈相向,齊向石劍鳴圍攏來,準備將之亂刀砍死。

    這一陣人潮沸湧,氣震山嶽,莫之可御。

    土酋長“大鐵頭”毛子水見眾苗人竟然不遵自己戰前諾言,意欲置石劍鳴於死地,霍然一聲暴喝,大掌一揮,颶風所及,一連栽倒了十來個苗人。

    方才止住了眾苗人的一頭怒火,“大鐵頭”又以苗話,聲色俱厲,向他們恨恨地訓斥了一頓,眾苗人方才快快地各返原位。

    石劍鳴既見無事,方才準備去找“海天白鯨”苗光宗算賬。

    可是“海天白鯨”苗光宗這老魔頭,早已不見了影兒,這是眾人始終所不及的。

    ※※※

    且説雲夢和尚,轉過山峯,經過苗寨,疾步下山,只有石劍鳴心中有事,不住後顧,像是在找尋什麼,可是失望得很,竟無“凌波仙子”杜飛雲的蹤影。

    眾人依來路,帶着沮喪的心情,飛奔上山,準備將尋仇的大事,重頭起步,所以各展輕功身法,心無旁騖。

    眾人正自前行,忽見前面一條黑影,也在急奔,眾人不覺一喜。

    石劍鳴像是發現什麼一般,展開全身深厚功力,緊提丹藥,腳步輕點,一縱十來丈遠近,如飛一般,向那黑影迅疾奔去。

    不消眨眼功夫,只見石劍鳴,飛燕驚遊,張開雙臂,暗藴真力,逕向那急奔黑影跑去。

    那黑影猛然一聲喊叫,便已倒在地下,眾人後面也陡即趕到,一看乃是馬臉“震海魔-”陰光度。

    他的雙腿穴道早被石劍鳴點閉,行走不得。

    雲夢和尚即厲聲斥問道:“你們的‘海天白鯨’苗光宗,乘機脱逃,可能逃往何方,快從實招來,若半個不字,將你置諸死地。”

    “震海魔-”陰光度陰沉地向眾人望了望,不答話只搖頭。

    石劍鳴也喝問道:“快從實招來,我等趕路要緊,否則將予嚴懲!”

    陰光度雖然陰沉險詐,此刻倒能不為眾人之威所屈,依然無所畏懼。

    石劍鳴見他不肯吐露,單掌疾出,“刷!”的一聲,跟着聽見一聲慘號,山徑上頓時血濺滿地。

    陰光度的一隻右臂竟被石劍鳴自臂肘之處平削而下,眾人亦不覺為之一驚。

    玄雲仙尼終系女流,心腸慈悲,不忍見此一惡賊斃在眼前,也和聲勸説道:

    “佛説:‘回頭是岸,立地成佛’,你這樣甘為賊子,算得什麼英雄好漢,依我看眾怒難犯,你還是快點説了,免得死在眼前。”

    “震海魔-”陰光度伸出左掌,單指一直,點閉右臂穴道,止住潮湧似的鮮血,用他鷹隼似的惡峻雙睛,狠狠之地向眾人環視一遍,坐在地上,依然不肯發話。

    小石菱個性爽快急躁,見他依然不肯發話,忍不住説道:

    “我等與‘海天白鯨’苗光宗有殺父之仇,削耳之辱,生死不能並存,賊我不能兩立,不管天南地北,此生定然志復血仇,你若能據實相告,或可免爾一死,否則……”

    這個不要命的強賊,惡性難改,還是默聲不響。

    石劍鳴可真的急了,又是伸出右掌,疾然向陰光度劈下,眾人不忍見向一個無法還手的弱者劇下毒手,急忙喝阻,已是不及,陰光度一聲慘號右臂又被平削而下。

    玄雲仙尼為免他流血過多,致於死地,單掌一伸為他點閉右臂穴道。

    眾人見他既然硬到底不肯道出“海天白鯨”苗光宗的巢穴,便快快然,重新上道,急步下山。

    石劍鳴剛才雖然快懲強徒,削掉“震海魔-”陰光度的雙臂,使其武功盡廢,苟延殘生,再也無法作惡,可是心中很是大有下忍。

    兼之他想起與“大鐵頭”對陣之時,明明“凌波仙子”杜飛雲現身與自己説道,方才免為“大鐵頭”的“摘星趕月”的所迷,因而獲得第三場的勝利。

    苗山破了,老魔跑了,苗酋“大鐵頭”毛子水也甚表憤怒,因為他有縱敵之嫌,這豈是火爆性子的毛子水所能忍受,立刻向苗人發下了命令,遍搜苗疆,找尋苗光宗。

    此刻雲夢和尚等人雖見眾苗人分頭搜尋,知道無望,便告別了“大鐵頭”毛子水,下山而去。

    須知,苗光宗早在二十五年之前,初上五雷山時,即可以凌空虛度,輕功非一般人可望項背,那些苗人漫步式的入山找尋,豈不是白費心機,徒勞往返。

    原來,苗光宗見大鐵頭與石劍鳴,第三場較量已畢,石劍鳴依然屹立,就知道自己是完了。

    以他的性情,那肯俯首就戮,就趁着眾人一陣吶喊與眾人無暇注意的當口,一個大縱身,展開平生功力,一路疾馳逃去。

    苗酋“大鐵頭”在送眾人下山時,指天而誓,苗光宗若重來苗疆,必將其碎屍萬段,以謝眾人。

    且説雲夢和尚等人離開了苗山,當晚他就住在欽州,老少俠義聚在一起,互相猜測“海天白鯨”苗光宗的去處。

    以雲夢和尚的説法,是:“苗光宗此際已無處可去,除了遠赴海外,他已無路可走了。……”

    他話音未落,突聽一人接着道:“大和尚,你猜錯了。”

    雲夢和尚聞言一怔,循聲看去,只見一個道裝女子,恍忽飄渺,站在自己的身邊,又道:“大和尚,你猜錯了。”

    雲夢和尚道:“我什麼地方猜錯了?”

    那道裝女子道:“苗光宗沒有出海。”

    雲夢和尚道:“他去了什麼地方?”

    那道裝女子冷聲道:“可能是去十萬大山吧!”

    話音方落,進來了石劍鳴,一見那道裝女子,先就招呼道:“杜姑娘,你先來這裏了,

    我説一路上沒有看見你人呢。”

    那道裝女子正是“凌波仙子”杜飛雲,她聞言道:“我追苗光宗去了。”

    雲中道人插口道:“追着沒有?……”

    説話之間,秦宛真姑娘連忙招呼杜飛雲坐好,併為她倒了一杯茶,杜飛雲謝了,説出了一番經過。

    原來“凌波仙子”杜飛雲見大鐵頭與石劍鳴三場此賽已過,明顯的是大鐵頭輸了,她卻始終注意着苗光宗,一發現苗光宗落荒而去,她就追了下去。

    苗光宗凌空虛度的輕功雖然高明,但是“凌波仙子”杜飛雲的輕功也不含糊,只是苦於地形不熟而已。

    追了一陣,轉過了兩個山彎,突然不見了,卻見前面數里之外,似有人影幌過,於是就提起精神,疾追過去。

    當她轉過一個山坳時,見前面正有三騎快馬疾馳,不過那是三名緊身衣着的彪形大漢,而不是苗光宗。

    她一發現不是苗光宗,就張目四顧,尋找跡象,突覺頭頂冷風颯然,寒勁凌厲,當頭閃落。

    好個凌波仙子,倉猝遇險而臨危不亂,雙腳一錯,人影投縱七尺,右掌倏翻,順乎便是一招“分花拂柳”,縷縷勁風,帶起一股炙人肌膚的罡氣,朝上撞了過去。

    來人似乎未料到杜飛雲怪異的步法,是以微噫一聲,雙臂一沉,全身猛墜,一面避過杜飛雲那招“分花拂柳”,一面則施展出一招“鵲巢鳩佔”,正蹲在杜飛雲原先的步位上,跟着又變招“雲盡明月”,五股險風,暴熱卷至!

    杜飛雲這回看清了來人,並不是苗光宗,而是個青面壯漢,正待喝問,猛見他一掌當胸疾抓而至,認定他是有意輕薄,不禁芳心大怒,嬌叱一聲:“惡狗找死!”

    素掌揮處,烈焰似的罡風,倏自掌心透出,其勢洶洶,如翻江怒濤,疾向來人心坎處拍去。

    兩股掌風,在兩人之間相撞,爆起一聲悶響,杜飛雲身形未動,對方卻當場被潛力撞退出去兩丈多遠,跌在地上。

    這一來,雙方均估出了對方實力,杜飛雲探出了那壯漢內力遠不如自己,膽量一壯,又連連拍出兩掌,施展出長生老人所傳“無形罡氣”九成以上的功力,緊打密擂,將那壯漢逼得團團亂轉,眼看不出十招,定傷於杜飛雲手下。

    驀地,山彎之後,突然傳來兩聲宏亮的大笑,和高喝之聲道:“姑娘掌下留情!”

    杜飛雲聞聲猛吃一驚,心神乍怔,那青面壯漢乘此機會,縱退兩三丈外,氣喘吁吁,然扣垂手鵠立,狀甚恭敬,對於杜飛雲仍然視若無睹。

    而杜飛雲轉望着那人,心中甚是驚疑,冷冷的道:“你是什麼人?”

    正當她問出一句話之後,山彎後面又傳來了一連串狂笑之聲,笑聲顫顫,撼山動嶽,震耳欲聾,心跳驟動,分明那人的內功造詣,並非尋常可此。

    杜飛雲被這一陣笑浪,震得全身熱血沸騰,神氣浮躁,耳膜欲裂,不禁大驚,忙運玄功,摒除物外,將體內浮動之氣,復歸平和,睜開一雙慧眼,分辨一下來者是什麼人物。

    但見微風颯然,衣袂為飄,山彎裏陸續縱出來七名大漢,大漢之後,出來了苗光宗這魔頭。

    那七名大漢,原是他的舊部,他們在此截住自己,不知打的什麼主意,尤其苗光宗那魔頭,一直瞪視着自己,他又有什麼打算。

    苗光宗哈哈一笑道:“姑娘,你老追着我幹什麼呀?”

    杜飛雲冷冷的道:“你走你的路,我走我的路,誰跟着誰了,貧道乃是出家之人,不願和你料纏,再見了。”

    説着,轉身向另一條路走去,苗光宗閃身攔住了她,笑道:“小道姑姑娘,我一看你就中意,今日卻是天賜奇緣,哈哈哈哈………”

    杜飛雲聽了對方之言,話帶輕薄,不禁大怒,柳眉倒豎,而眼光甫一接觸對方的眼光,隱隱有一種無可抗拒的魅力,立即警覺不對。

    就在這時,驀覺一股冷風,划向胸前而至。

    杜飛雲何等驚覺,杏眼一睜,左臂猛掃,招出“紅塵隔斷”,右掌如電,疾速拍出一招“開陽爭春”,眼前風砂陡浪,朵朵寒英,狂掃而起。

    然而杜飛雲出招固速,苗光宗的身手更詭,在密不透雨的氣幕中,陰森冷氣,猶如泥中之鰍,截然突破,疾臨胸際。

    杜飛雲此時又氣又急,若受其當胸一抹,那不啻是千年之辱,然掌風疾招,封不住來勢時,只好迴環自顧,搖肩頓足,“吧!吧!吧!吧!”連躍三四步,總算她輕功高絕,又適在敵人未料之先,倖免的躲過了這一拂之恥。

    但是話雖如此説,而杜飛雲已是迫得滿身冷汗迸流,掌背袖角,均為他所觸!

    再看那老魔,站在當地頻喚手指,如若燃花香滿握之概,醜態百出,更添十二分怒火,探手懷中掏出了一支玉笛,橫唇輕吹,一條幽幽的笛聲,沖天而起,倏化龍吟,如老僧宣佛捧喝,若長鐘響徹黎明,使人覺得昨非而今是,幻夢滅而神志清,浪子回頭,迷途知返,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笛音忽轉,如珠落玉盤,聲旋奇律,似劍鳴錚鏘,步步激昂,節節高揚,淒涼時山林凜變,莊嚴時萬物籟靜,美妙處百鳥鳴起,清澈悠遠,聲貫日月,入耳清神。

    她笛音方起,對方八人先是垂頭喪氣,漸漸的,已失去自主之力,呆立當地,昂頭冥想,不覺為之心往神馳。

    就在眾人凝神淨氣,自己的思想完全溶解在笛音裏時,笛聲卻戛然而止。

    杜飛雲突然飛縱起身來,速點了八人的重穴,嘻嘻笑道:“老魔頭,你災星未去,危星又起,看來是報應到了。”

    説着,折返身形,奔向欽州而來。

    眾人聽“凌波仙子”杜飛雲一説,雲中道人忙道:“杜姑娘,你已追着了,謝謝你了,人在什麼地方?”

    杜飛雲道:“百里之外靈山境內。”

    雲中道人道:“我們快些趕去,免得又出了差錯。”

    於是,眾人草草起身,急忙趕去,人尚未到,就聽杜飛雲已在那裏朗聲發話道:“各位快來,‘海天白鯨’苗光宗正在此處候駕呢。”

    眾人循聲奔了過去,果真見苗光宗和他那手下八個人,站立當地,木然相待。

    雲夢和尚哈哈笑道:“果然是他們,杜姑娘三年不見,在長生老人門下竟修成了正果,現在重現江湖,造福世人,貧僧佩服得緊啊!”

    説着立即合十行了一禮。

    “凌波仙子”杜飛雲,她早已明白雲夢和尚的話,忙道:

    “大師如此的大禮謬讚,飛雲實在不敢,惟三年之中,得蒙恩師教益,惠啓愚昧,略諳世道天理而已,故特來此,略盡人道,以罪孽之人贖此生之罪,以謝諸位三年前高郵湖厚遇之恩。”

    當年,雲夢、雲中,和姚淇清三人都只見留書,未曾當面把晤伊人。

    所以只有玄雲仙尼、秦宛真、石劍鳴三人,知道今日的“凌波仙子”與往日已然大不相同了!

    她這麼回答雲夢和尚的話,自然意思已甚明顯,所以眾人即刻向前相見。

    “海天白鯨”苗光宗卻不知怎的,木立不動,雙睛光芒盡失,對眾人視若無睹。

    石劍鳴驚訝問道:“杜姑娘的笛音難道已使這老魔頭,全屍而死了嗎?”

    “凌波仙子”杜飛雲搖搖頭,婉然説道:“我與苗光宗無仇無怨,何敢將貴師徒血海深

    仇,任意斬殺,他不過受我‘玄武笛’的笛音暫時昏迷罷了,再有眨眼功夫,便將醒來,石公子即可在此痛刃血仇,了卻恩怨了!”

    又向眾人説道:“飛雲之來此,系阿爾泰山長生老人指引,並知有今日眾位高人苗疆之會,故與各位自剝隘入滇,同來苗疆。

    石公子與‘大鐵頭’毛子水,三番功力較量,均曾目睹,唯見苗人鬨鬧之時,‘海天白鯨’乘機下山,匆忙未能告知各位,前行追來。”

    眾人聞説“凌波仙子”杜飛雲竟自雲南邊鎮剝隘同道前來苗疆,眾人竟未曾發覺一點音影,不禁有些驚疑不信的神色。

    “凌波仙子”杜飛雲也不將御風隱形的絕世秘功説穿,已見“海天白鯨”苗光宗,如黃梁一夢,悠悠醒來,雙睛漸有光神,及見眾人環視而立,知道劫數難逃,回首前塵,有些不勝悽傷的把頭垂下。

    雲中道人與石劍鳴兄妹,敵人當前,及見他此刻的頹喪之情,如焚的怒火,卻不知怎麼無由無緣的消失了大半。

    可是,雲中道人自二十五年前在洞庭湖北岸,武聖宮前,因路見不平,暗助漁人幫掌門邵傅一掌之力,不料與此魔相遇,“海天白鯨”苗光宗竟然妄自徒逞自己的快意,削掉雲中道人一隻耳朵,使其無顏雲遊,留下終生遺憾。

    石劍鳴兄妹的血仇,則更足令他們發髭盡裂了。

    石家,本來是一個快樂的家庭,父親“四海神龍”石揚義,揚帆海上,為“玉蟾號”之主,往來四海,擔保水鏢,行俠仗義,鄉里稱道,家中復薄有田產,不慮衣食,石父雖不能常回家團聚,然而在精神上卻能緊密相聯,母子等均有依靠。

    不料十三年前,海南幫在湛江海面劫鏢未遂,苗老魔頭竟然以邪術在欽州南門外,殺死“四海神龍”石揚義,石氏母女頓成孤寡,豈不殘忍?

    同時在海南幫橫行中原之時,又有多少無辜的善良百姓,遭逢到這樣的慘事呢?

    此固非“海天白鯨”苗光宗一人所為,然而眾賊,為虎作倀,倚強凌弱,則亦難辭其疚吧?

    苗光宗自忖必死,不等眾人開口便搶先説道:“今日在苗疆遇到各位,自知斷無生理,唯於引頸就戮之前,謹向各位敬進一言。

    我本出身富豪之家,以不善知人,交友不慎,因而誤入歧途,吃喝嫖賭,雞鳴狗盜、調戲良家婦女,少年時盡稱妙手,以致鄉黨鄰里不齒,雙親見餘無可救藥,驅逐出門,斷絕父子情義。

    遂涉身江湖,得遇‘五雷真人’授以武功,然章老不察餘之本性酷惡,武功之後,鹹少訓誨為人處世之道理,故高強之武功,遂為餘作惡之張本。

    須知,人性如流水,導之江則江,導之淮則淮,為人父母者,少小導之成材,最為緊要。

    當餘遠涉海南時,本一度存心向善,然此時海南幫的宵小將我包圍,阿諛、獻媚、歌功頌德使我目空一切,雄心萬丈,以致有中原問鼎之企圖……”

    他灰喪的輕吁了一口氣,今天,我再沒有什麼好説的了!

    人之將死,其言也善,眾人聽這個縱橫一時的老魔頭,不禁有許多感慨,但不料苗光宗,竟然倏忽抽出一支三寸短雙,猛的往自己喉頭刺去,整個短刃,盡沒喉中,眼珠一翻,人倒地下。

    把眾人都看呆了!

    削耳、血仇……所有的怒火,在他們的心裏消失……消失……。

    石劍鳴抽出的紫電長劍,慢慢地又入了鞘,無言地轉過身……。

    半響,方才聽雲夢和尚説道:“我們趁着未暗的天色,快下山吧!”

    眾人向那個屍體留下最後的一瞥,沉默的向苗山走去。

    轉過一道山峯,在沉默中,忽聽“凌波仙子”説道:“眾位高人,飛雲要向各位道別了!祝福、珍重!……。”

    她兩隻明麗的大眼睛,向眾人看了一遍後,停滯在石劍鳴的身上,那裏面,卻仍含藴着當年的一絲情意,而此刻,她將置身寂寞的前塵,與不可預知的未來歲月裏……。

    那是悲傷、多情,抑還是祝福,與幽怨,令人解釋不清楚,令人捉摸不到。

    玄雲仙尼忽然被這雙眼睛感動了,上前握她的手,輕喚了一聲:“杜姑娘!”

    她如夢初醒——

    一個千年悠長而美麗的好夢,悽然苦笑説道:“道長喚飛雲有何教益呢?”

    玄雲仙尼心裏十分難過——替這個早年墮落,而本性善良,勇於回頭向善的女孩子難過,她温婉地説道:

    “何去何從,想杜姑娘定然茫無頭緒,於其隻身飄零,浪跡天涯,何不與老尼前往東海星仔島,消閒人生,或者……石公子……。”

    秦宛真不知怎麼,只覺得這個杜姑娘,此時可憐、可憫、可愛、可親,而且美若仙子,心裏實在願和她共侍良人,過一輩子剪燭西窗,枕畔私語。

    加上一個石劍鳴,漫步於夕陽、黃昏、小橋、幽徑之上,忘卻天地間的憂愁,終老林泉,奉侍翁姑,豈不又給人間留下一段佳話……

    所以,她也急步上前,扯着杜飛雲的一隻柔荑,親切的叫了一聲:“姊姊!”

    然後望着石劍鳴一張英爽俊美的臉,像一個小妹妹,安慰大姊姊説道:

    “姊姊,答應給師父和妹妹一道去東海星仔吧!那裏還有你的小紅、小綠、亦黃、亦青四個心腹使女,況且那兒林泉幽美,山林佳勝,妹妹願意服侍你一輩子,做你一輩子聽話的好妹妹,姊姊,你答應了吧!”

    此時,雲夢、雲中,和姚淇清早已躲得遠遠地,瞧着這一幕生離死別的分手,也各自不禁有一縷淡淡的傷感,輕輕劃過心底。

    “凌波仙子”還只是苦笑着未曾答話。

    小石菱雖然和杜飛雲初次見面,但她與石劍鳴的一段風流韻事,卻在秦宛真口裏,略有所聞。

    此刻見到木立的哥哥與杜姑娘的蒼涼悽苦而又神傷的情形,竟一反她平日活潑的天性,幾乎要流下淚來,也上前抱住她近平哀求似的説道:

    “好姊姊,你就答應了罷……還有真姊姊,你們都到我家裏去,共享我們母女團圓的樂趣,過我們習劍耕讀的太平日子……而且,哥哥那個人決不會虧待你們的……。”

    秦、杜兩人因石菱説起“母女團圓”的話,不覺頓感身世飄零,孤苦無依,都渭-地流下了淚珠,以致三人抱頭痛哭。

    鐵石心腸,見了這一幕情景,也忍不住為之一掬同情之淚!

    良久,她們抹去晶瑩的淚珠,秦、石二女眼巴巴望着杜飛雲雨打梨花似的臉,想獲得她的答應。

    可是卻見她的表情,慢慢地變化,漸漸地嚴肅,像是內心裏經過了良久的掙扎,但是最後又直挺挺地站了起來。

    終至臉上毫無表情,冷然的説道:“二位好妹妹和玄雲道長的殷意厚情,飛雲沒齒難忘,在此心領……只是常言説的好:‘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頭已百年身。’各位如此寬諒我的昔日罪惡,又得長生老人厚遇,此生足也!現在,我心如古井,點波不揚,何去何從早有打算,清燈古佛,伴我餘生……。如果,它日有暇,定上東海星仔島參拜道長,並登石府看望二位妹妹,飛雲,這兒就要與各位別了!”

    她終究是人,人有人的感情,所以説至最後,不覺淚已撲簌,語不成聲了。

    説罷話,轉過頭,雙袖一擺,掙脱石秦二女的牽扯,嬌軀凌空上騰,山蔭道上,平地起了一陣無形旋風,芳跡已失,人兒已渺。

    卻仍舊在半空裏,聽見一個悽楚的聲音説道:“再見!珍重!”

    旋風頓時不知去向,山蔭道上的石劍鳴,忽然掩面而泣,失神落魄,形同痴人。

    石、秦二女見狀,不覺大驚,趕緊上前扶住他,漫步下山。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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