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文學 > 武俠小説 > 《美人戟》在線閲讀 > 第七章 僧道以身卧龍穴

第七章 僧道以身卧龍穴

    “水底青蛟”聶廷虎陰沉地笑了笑説:“三位高人既然欣蒞敞莊,廷虎自亦不敢慢待各位!”

    説着隨虛偽謙讓三人進莊。

    但見一座高及丈餘的圍牆正中,是一可容數騎並轡的寬大鐵門,橫額寫着歪歪斜斜的三個大字——“碧湖莊”,下款是“聶廷虎題”,看得雲中幾個人不覺心裏好笑,心想:“這等蹩腳的書法,竟也題字?”

    大門前兩列青衣壯漢,分峙左右,手執兵刃,殺氣騰騰,倒也頗有一番威武氣象。

    兩列護衞見莊主聶廷虎導領三人進莊,一齊躬身施禮,面露敬畏之色。

    進得莊來,但見高樓巨廈,星羅布列,庭園林木,密密茂茂,只是雕欄玉砌之中,顯得俗不可耐,像是個暴發户,處處想學高人雅士,處處卻又學得不像,以致“畫虎類犬”留人笑柄。

    “水底青蛟”聶廷虎裝着一付虛偽的笑臉向三人説道:“三位廳內略進茶點,再請指教!”

    説着已把雲夢和尚、雲中道人、姚淇清三人讓進一座大廳。

    大廳廣及數丈,紅氈鋪地,四壁之上懸有不少古董字畫,只是格調型式,俱屬不一,像是四處劫掠而來。

    廳堂正中,分賓主排列着兩行黑黝黝的太師椅子,除了正中主位上那一望金玉輝煌,錦繡豪華之外,其餘俱是非木,非藤,非鐵之屬,形式亦是非常古怪,四隻椅腿俱釘牢在地板之上。

    聶廷虎笑嘻嘻地讓三個人落坐。

    雲夢和尚瞪了那些椅子,一面向雲中,和姚淇清使了個眼色,先自到了上首的一張坐下來。

    方一坐下,“咯咯吱吱!”連聲數響,椅背椅腳之上猛然伸出四隻鐵臂,迅猛之疾的環抱而來,並不住緊緊向雲夢環扣着。

    這上下四隻鐵臂,臂力萬鈞,無法破解或抵禦,平常人只要被它扣住,立刻腿骨與腰桿俱將折斷,是為“碧湖莊”千百明暗機關中專門對付明來的“迎賓椅”。

    雲夢和尚未落座之先,即已留意,早已暗運內功,以防不測,只聽他哈哈一聲長笑,跟着雙手雙足早已抵住四隻粗臂,猛運真力,四隻麪杖粗細的鐵臂,便被抵住。

    他笑着説:“好傢伙聶廷虎!你這隻椅子招待客人這麼親熱!”

    説着雙手雙足猛一用力,“咯喳喳!”一聲脆響,那四隻鐵臂已然被他拆斷。

    聶廷虎一見大驚失色,但瞬即轉為一付笑臉説道:

    “大和尚你坐錯了地方,這隻椅子是專門給我那隻會耍把戲的黑狗熊坐的,你………哈哈!”

    想不到這陰險毒辣成性的聶廷虎,竟然藉題發揮,罵起人來了!

    姚淇清聽見長輩被辱,氣憤不過,手按劍柄,就欲抽劍動武。

    雲中見狀,使了個眼色,止住了他的衝動。

    雲夢聽聶廷虎不但不為這隻出洋相的椅子道歉,反而藉題罵人,本來也甚惱怒,繼而一想,姑且饒你,等會再把你這“碧湖莊”澈底收拾。

    遂即指着聶廷虎笑罵道:“好一個混帳的椅子,竟然把你家佛爺當成了狗熊,不曉得那椅子主人是怎麼安的?”

    笑罵之間,莊內壯漢已然端上茶來。

    聶廷虎聲色俱厲的吩咐那壯漢説:“快去搬弄些‘上等’酒菜來,招待咱們的嘉賓!”

    壯漢連連應諾退去,四人也就落坐。

    這“迎賓椅”怎麼第二次坐下時,就沒有伸出那四隻鐵手臂呢?

    原來第一次聶廷虎站在大廷中間,讓四人就座時,腳下已經暗自踩動氈下機關,是以雲夢剛一落座,就伸出那嚇煞人的四條鐵臂,第二次再坐,聶廷虎見機關無效,自然再未使用了!

    大家坐定,聶廷虎細眯着一雙三角眼説道:“碧湖莊主今日何幸,得蒙三位高人大駕光臨,敢情動問三位法號,仙山何處?”

    雲夢和尚愛説話,笑説道:“依我看聶莊主所言不差,如果你這‘碧湖莊’早來過像我等這樣的手腳,恐怕它早就夷為平地了!”

    又接着説道:“道人弟弟法號雲中,和青年姚淇清俱在西天目山修行,你佛爺我寶號雲夢,大殿原本在丹陽湖中,惟咱家酷愛四海雲遊,現已居無定所。”

    聶廷虎一聽這和尚竟是傳聞中,善長“氣覺”奇學的“笑面彌勒”雲夢和尚,不禁暗自一驚,心想:“今天的確是碰到了砸手貨。”

    説話之間,壯漢已經端上了一桌酒菜。

    佳餚雜陳,雲中三人不覺齊齊交換了一個驚奇的眼色。

    只見桌心一隻大盤子裏四塊方形燒肉上,各自插着一隻明晃晃的三刃鋒利魚叉,薄薄地肉塊緊附着三面鋼刃。

    雲夢和尚點了點頭,心想:“好傢伙聶廷虎,你竟然也給咱家來這一套江湖上久已不要的玩藝兒!”

    聶廷虎已笑眯眯的斟滿了四個粗大酒觥,端起來説道:“幾樣山蔬湖味,不成敬意,廷虎先藉這一杯水酒,向三位高人略麥微忱。”説着舉杯一飲而盡。

    雲中三人見他酒肉似乎尚未放什迷藥,也各自舉杯,剛要舉杯,只聽雲夢説道:“道人老弟,姚賢侄你們今天怎麼也肯破例開齋飲聶莊主這等烈酒。”

    雲中暗叫慚愧,心想:“怎麼,人家都一口飲了,難道這酒內還有問題?”

    可是雲夢明明是在暗示這酒飲不得,杯已近唇,甚覺尷尬,遂即順勢聞了聞杯中的酒説道:“大和尚所言不錯,聶莊主這酒是太烈了些!”

    姚淇清丈二金剛,摸不着頭腦,也隨着偷偷地放下了杯子。

    雲夢和尚平時雖愛説笑,今天卻處處謹慎,初見聶廷虎舉杯一飲而盡,不疑有他,誰知剛一舉杯近唇,即覺濃郁芬芳的酒味之中,另有一些輕微怪味。

    這怪味,一般飲酒者説,絕然嗅不出來,可是雲夢不僅是個十足酒徒,江湖經驗卻又老道,是以聞味猜知這酒內已經下了上等迷藥。

    聶廷虎所以一飲而盡想系早已吃了解藥,故敢大膽,表現豪爽,自己先飲,使三人不疑有他,這確是一個陰狠之極的手法。

    聶廷虎見三人雖舉杯而未飲,臉一沉,向那侍候酒菜的莊漢説道:“此酒過烈,還不快換上好的過來!”

    一邊又向三人忙着賠不是,説道:“三位高人既嫌這水酒太烈,我們何妨先動籌吃菜吧!”

    説道伸手桌央,拿起那魚叉上的一塊肥肉説道:“大和尚,廷虎先敬你一塊肉如何?”

    未待雲夢表示意見,他已然暗自貫盡七成勁道,逕往他口唇之處猛擲而去。

    只見雲夢巨口一張,恰好銜到那塊肥肉,伸出右手,輕輕把那精鋼魚叉拔下,摔到地上説:“你們高郵湖的漁夫可真是太懶惰成性了,怎麼捉到了魚,連魚叉都不抽掉。”

    聶廷虎見雲夢還兀自説笑,接着又拿起第二塊肥肉,向雲中道人説:“道長有請,我也敬你一塊大肉!”

    説着手貫足勁,隔着桌子擲了過去。

    雲中剛才見雲夢接着了他這一叉,自己雖然沒有來過這一手,可是也不能示弱,見魚叉已經擲來,急急張口,魚叉正好被他兩排牙齒截住,未曾傷及絲毫口唇,又見他鋼牙猛自一錯,“咯崩!”一聲,叉柄便落到桌面上。

    跟着一仰頭,“噗!”的一聲,屋樑上正插着一個明晃晃的魚叉鋼尖,聽他説道:“聶莊主這廚師實在過於粗心,竟然把骨頭都未曾剔去!”

    姚淇清見雲夢和尚和自己的師父都來了一手令人膽戰心驚的動人表演,知道馬上就要輪到自己,不禁連連害怕,可是在師父兩位高人面前也不好丟臉,是以早已暗自準備他那魚叉的到來。

    果不然見聶廷虎又拿起了一塊肉,望了望他説道:“姚仁兄也請吧!”

    話未説完,“嗖!”的一聲,魚叉已然飛至。

    姚淇清依樣葫蘆,急張虎口,舌根稍覺貼到了那隻明晃晃的魚叉尖,神色自若“噗!”的一聲也吐將出去。

    只聽那旁邊莊漢“哎喲!”一聲,那叉尖正從他頭髮楷上飛過,嚇得他面如土色。

    “水底青蛟”聶廷虎始見一僧一道都接着,他這招驚險已極的“笑裏藏刀”,倒不覺怎樣出奇,今見這青年後生姚淇清竟然也接住了,不禁微露驚異之色。

    雲夢和尚和雲中道人,見聶廷虎執叉又向姚淇清拋去時,着實為他擔心得緊,惟恐他功力經驗不足,萬一失手,不堪設想。

    後來見他不僅輕鬆接住了,反而出了一旁侍候酒菜的莊漢一個洋相,不覺同時爆笑起來,直笑得聶廷虎的臉上,一青一白,不是味道。

    雲夢和尚不時冷嘲熱諷,一頓酒菜,吃得聶廷虎如坐針氈。

    酒菜將盡,聶廷虎起立説道:“碧湖莊今天能接待三位高人蒞止,實在不勝榮幸,在下意欲酒後請三位參觀我這莊上風景,並請莊上諸位兄弟能夠領教一二。”説着隨即離席。

    出得廳門,四人信步而行,穿廊過户,來到側院一月門之前,只聽“水底青蛟”聶廷虎説道:

    “碧湖莊明暗機關,四處佈設,高郵遠近聞名,三位高人遠來他鄉,望自加小心!”説着一個飛身跨過月門。

    雲夢等見他忽然飛身跨過月門,即刻對這月門發生疑問,如果它是機關,則聶廷虎應該暗暗使用,出於不及,方克奏效,若無機關,則他何必又作此狀。

    三人神態雖見悠閒自若,心下不禁猜疑滿腹。

    雲夢很想學聶廷虎一樣,飛身跨過,則安全保險,不會出什麼岔子,繼而一想如果沒有機關,如此緊張作態,豈不被他恥笑?

    遂向雲中二人使了個眼色,暗運丹田真氣,大模大樣,跨過月門,果如雲夢所猜,這裏

    並無機關,聶廷虎只是故佈疑陣而已。

    聶廷虎見這三位不速之客竟然對自己剛才一套功夫不放在心上,也着實覺得人家厲害。

    過得月門不遠之處,是一個兩丈餘的迴廊,壁上也各懸着些字畫,兩旁並排列着三五隻石椅子,似供納涼小憩之用,只見聶廷虎説道:“三位高人先請!”

    雲夢在前,早已端祥得清楚,知這回廊兩邊壁上定有些講究,很可能只要一踏地板便會出事。

    聞聶廷虎説先請,也不客氣,身形一幌,紫燕穿簾,兩丈餘的長廊已然到了頭。

    接着雲中道人依樣葫蘆,也是一縱身躍了過去,只剩下姚淇清輕功較弱,令人擔心,不過依平日所學似也應該縱得過來。

    只見姚淇清站在廊頭上肅然運了運丹田之氣,身形一挫,雙足一蹬,往廊中穿去,將至盡頭,身形下落,足尖只得輕輕一點地面,再行縱出。

    猛聽廊頭壁上一聲風響,嗖!嗖!嗖!蝗蟲也似的喂毒短箭,一齊向姚淇清點足之處飛來,幸虧他足尖一點即去,否則豈不被籠罩在這歹毒之極的箭雨之中。

    聶廷虎站在迴廊那頭嘿嘿冷笑了兩聲,伸手往廊頭的暗扭處一拍,關了拴掣,便神態從容地從那頭踱了過來。

    雲中道人見“水底青蛟”聶廷虎出得廊頭,心想:“事不過三”,我等進得碧湖莊,一連吃了他四五次卑鄙的毒計,長此下去,以身試危,英雄固顯英雄,可是我等來此,使命重大,不可儘管這樣聽他擺佈。

    遂即説道:“聶莊主,我們明人不説暗話,今日我等到你這碧湖莊來,上岸時已經告訴你,其一:系來尋找我等友人紅臉少年邵穀人,其二:二年之前,汝在洞庭掠來人質‘洞庭鯤’邵傅,我等意欲搭救,其三:欲借問聶莊主一人,即‘海天白鯨’苗光宗的下落,若此三者我等盡得滿意結果,自然是好來好往,否則……。”他沒有説下去。

    雲夢那旁接着説:“什麼否則否則的,乾脆告訴你説吧聶廷虎!我們今天是為高郵湖周遭三百里的庶民百姓除害的,不就得啦!”

    聶廷虎起先細眯着一雙三角眼,盯着雲中説話,繼聽雲夢和尚快人快語,説要為民除害,霍地發出一聲陰險的奸笑説道:

    “好一個義正嚴詞的口號,看樣子我聶廷虎今天難逃劫數了,……也罷,此往西行,過得一石洞,即是碧湖莊的廣場,剛才我已吩咐下頭,莊上兄弟已在那兒等候三位高人的寶劍,引頸就戮呢,我們這就請吧!”

    雲夢和尚見他話都反説着,不覺一聲哈哈破空大笑説道:“人説‘有眼不識泰山’,你們碧湖莊的上上下下可真都是識得泰山的人,哈哈!”

    四人隨即邁開健步,往聶廷虎所説的那廣場走去。

    走不多遠,見一人工隧洞前面峙立,洞口可容二人並行,由於隧洞過長,裏面光線頗為幽暗。

    聶廷虎前導逕自進洞,雲夢三人雖然猜得這洞頗不平常,他既然先自進入,我等和他行個並排前後,禍福總是同當吧!遂即魚貫而入。

    剛進洞下到十來步,忽聽前後洞口,“叭嚏!”一聲,兩扇大門已然落下,洞內頓然黑暗如漆,伸手不見五指。

    跟着聽見一聲得意已極的狂笑,陰暗之中,聞之毛骨悚然,笑聲消失,聽他説道:“三位高人恕我暫且失陪,稍待即有美味酒菜送來!”

    黑暗之中,這聶廷虎不知從哪兒走了!

    雲夢和尚憂然説道:“慚愧!慚愧!………想不到我們竟然被池愚弄至此,唉!真是慚愧!”

    雲中安慰道:“這小小洞府,除非銅牆鐵壁,還能把我等困在這裏!不過剛才聶賊所説稍待即有美味酒菜送來,不知意何所指?”

    雲夢和尚難以對答,轉過話頭説道:“待我取出火熠子打個亮,看看能不能出得去。”

    説着察察打亮了火熠子,往壁上門上一照,喝!可不正是雲中所説的銅牆鐵壁是什麼!

    雲中道人略一沉思説道:“且讓我用‘靖魔什音’看看能否把那鐵門推開否?”

    雲夢黑暗中説:“道人老弟,你用吧!”

    黑暗之中,只聽一縷清悦之音徐徐奏將出來,跟着轟隆一聲巨響,霍然變為萬馬奔騰之聲。

    這聲音之中實已藴含了千鈞力量,奇猛無比,雲中在離開西天目山前曾將龐大豆石擊得粉碎。

    可是,今番不知怎麼的,盞茶時光那扇鐵門竟然毫無動靜,雲中知道無望,便即收斂功夫。

    三人困坐愁城,各自納悶間,忽又在黑暗中聽到一聲冷笑發至壁間,繼聽他説道:

    “三位高人剛才玩的是什麼把戲,吱吱哇哇的響了半天,不過我可以告訴你們,這座銅牆鐵壁的隧洞,當年鑄造時,曾經請了五百個鐵工,打造了三年,方才成功。

    這鐵壁足有四尺寬厚,外邊還有五尺厚的石牆密封住,專門對付你這些功力高強,而且死要面子的破爛窮酸英雄……嘿嘿!

    還有,只要我這邊機扭一按,毒氣放出,你們三個人豈不命在旦夕,不過,念你三人倒還光明正大,不失為三條江湖好漢,暫且讓我的餓狼餓虎侍候侍候你們!”

    又聽他一聲呼喝:“放狼哪!”

    壁上一扇暗門“忽拉!”一聲開了,跟着聽見一羣餓狼咆哮着向內衝來!

    雲夢見有門開啓,機不可失,忙一拉雲中和姚淇清的衣角,雙掌貫足內家真力,往那暗門處衝去。

    餓狼受不住雲夢千斤勁力所擊,連連狂嗥後退,瞬間不聞聲息,雲夢覺得有些不對,腳下小心摸索,原來餓狼退至一地下深洞去了!

    雲夢和尚暗中取出火照子一照,洞內有階,直斜坡着通到洞底,三人意欲一窺究竟,拾級而下,見洞下的壁上盡是餓狼的爪印蹄痕,一股騷臭之極的狼尿味,直衝肺腑。

    餓狼見三人掌力凌厲,退至洞角,這石洞足有十丈方圓,澗底盡是白慘慘的人骨頭,三人雖然涵養有素,膽氣過人,也不覺毛骨悚然,陰森可怖。

    雲夢和尚雙掌當胸唸了一聲:“阿彌陀佛!”説:“這鬼什麼‘水底青蛟’聶廷虎,妄自殺害生靈,直該千殺萬刮之後,祭祀佛祖!”

    雲中同感説:“只聞這聶廷虎在高郵附近為非作歹,扣不料此人嗜殺成性,真該殺而無赦!”

    洞底既然沒有出路隨即拾級出洞,方至洞口,那洞口的鐵門霍又關下,而且是內外兩道,真不知如何方能破得出去,三人無奈,只得在那洞口石階上坐困愁城。

    按下雲夢和尚、雲夢道人和青年後生姚淇清,坐困碧湖莊不麥,且説紅臉少年邵穀人被“凌波仙子”杜飛雲湖濱豔舞,暗施“睡蓮戟”中的迷香迷倒,挾至碧湖莊的後島依荷軒,交與小紅、小綠、亦黃、亦青四位貼身丫頭。

    昏迷之中被她們聞以“綺夢香”春藥後,悠悠醒來,見方才那豔舞女即不知去向,卻有兩個豔若桃李,美似春花的小姑娘,羅襦半解,笑靨迷人,一時間心旌動搖,被二個丫頭輪番玩弄起來,倒也欲醉欲仙,頗是味道。

    後來兩個去了,又換來兩個,輪替交攻,幾番雲雨之後,疲憊已極,呼呼睡去。

    醒來時,窗外陽光刺目,天已交午,見自己赤身裸體,急忙穿衣而起,室內空空,“霸王鞭”不知去向。

    心內一急,奔至房門,見兩個天仙似的美女坐在秋陽底下吸太陽,望見自己來了,不住的擠眉弄眼,格格嬌笑。

    邵穀人藥力既散,靈性恢復,依稀記得這兩個姑娘,昨夜曾與好事,又一想此處明明是自己年邁老父陷身之處的聶廷虎巢穴,這兩個姑娘如此媚態,定非好人,遂即藴怒喝問道:

    “快告訴你家少爺,此方何處?你們是哪等人家?”

    那姑娘笑着説:“哎喲!我的俏哥哥,你這是發的哪陣子威!昨個晚上我才輪到個第三,你就沒啦勁了!”説罷格格笑個不止。

    邵穀人聽她這卑穢淫話,不由份外憤怒,暴喝一聲:“無恥淫娃,還不與你家少爺納命!”説着劈空一掌往她打去。

    剛一出手,即覺不對,勁力大失,遠遜以往,不由心下大驚,心忖:“即使昨夜做了那事,亦不應該如此失去精力。”

    那姑娘見他發掌,還兀自格格淫笑道:“你紅姑娘昨夜檢了一個銀樣臘槍頭,想不到你這無用的野男子還大發脾氣,讓我給你略施懲戒!”

    説着霍然一躍而起,身形快迅美妙,已然落至邵穀人的背後,疾仲玉指,往他“精促”要穴,輕輕點去。

    邵穀人因昨夜幾番天台逸樂,疲憊過度,元氣大喪,身法已大不若以前靈活,見她從上方落下,尚未及轉身,已覺背後腰處一涼,便已不得言語。

    邵穀人剛剛被小紅點倒,猛聽房檐上一聲嬌斥,説道:“聽你口出這種不知羞恥言語,敢情我鳴哥哥也被你們迷倒,還不給姑娘從實招來!”

    只見一個窈窕少女,着一身湖綠飄裙,已然羽毛一般的輕凌落在天井之中,急錯纖掌,向小紅攻來。

    那邊坐在椅上曬太陽,只管瞧着小紅點倒邵穀人的小綠,忽見房上飄下一人,暗叫:“光顧聽小紅逗他呢!來了人都不曉得,真是慚愧!”急忙從椅上一躍而起,乍分玉掌接住來人攻招。

    “蹬!蹬!蹬!”想不到來人掌力這樣勁強,竟然被地震退了五六步,不由心下大驚。

    小紅見小綠一出掌就吃了大虧,急忙丟下邵穀人,躍至來人左側,“白猿獻果”雙掌貫足勁力發出,誰知掌力尚未近得人家身邊,即被猛烈震退。

    小綠見小紅姐也吃了虧,不敢大意,遂與小紅使了個眼色,二人疾錯雙足,步走輕凌,團團把一個年未及釵的少女圍住。

    一紅一線兩團人影,快似走馬燈,圈圈攏來,連連左右同時發招。

    來人不慌不忙,真氣運身,未看見使出什麼特別招術,“哎喲!”兩聲,兩團人影已然被點倒地下。

    少女剛剛收勢,舉目四望之時,忽見後樓那邊來了一個穿青衣的少女,面露驚疑之色,喝問道:

    “你是哪兒來的野丫頭,竟然把我小紅、小綠姐點倒?快點老實招來,你青姑娘饒你一條活命——!”

    那少女冷然笑了一聲,説道:“哼!你們也配説饒人活命,我且問你,我家石哥哥可曾被你們迷在這淫窩之中?”

    小青聽她口口聲聲説這兒是“淫窩”,不由氣得麪皮鐵氣,喝問道:“誰曉得你什麼石哥哥,也沒個名兒!”

    來人一聽,也自覺好笑,光顧得使氣問人家,連他的名字都忘記説了,遂緩和説道:“石劍鳴哪!是不是在你們這裏?”

    小青一聽,心下一驚,想道:“這小妮子竟是來找俺雲姑娘那塊鮮肉的,天喲!聽你這親暱暱的口氣,且待我問問你是他的什麼人?”

    遂説道:“石劍鳴是你的什麼人哪!是不是你的心………”

    “心上人”三字沒有説下去。

    來人一聽青衣姑娘發問,不覺臉泛桃花,心想:“我是他的什麼人呢?………有了!”

    遂緩和説道:“我是他的師妹,怎麼樣?他就在你們這裏吧?”

    亦青瞟了瞟她,説道:“你先給我兩位姐姐解開穴道,我才願意告訴你哪!”

    少女一聽,似乎有點眉目,點了點頭,伸出一雙玉掌,往小紅、小綠身上“拍!拍!”拍了兩下,穴道便已解開。

    亦青見她已經替兩位姐姐解開了穴道,遂説道:“姑娘且請稍待,我去就來!”説着一溜煙似的往後樓去了!

    少女見她未作肯定答覆就走了,帶着一絲惶惑待在那裏。

    你説這湖綠少女是誰?原來是秦宛真。

    秦宛真在高郵鎮的旅邸中,次早醒來,跑到石劍鳴的房裏,忽然看見人去樓空,還以為他往街上遛達去了。

    遂即踱到街上,四處張望,找了半天,也等了半天便與師父分道尋找,便一個人劃得一隻瓜皮小舟,跑到依荷軒來。

    她足不點地,縱上依荷軒的前樓時,正是邵穀人氣沖沖向小紅出掌之時。

    且説亦青匆忙忙跨進後樓底下的若仙秘室,見雲姑娘和石劍鳴都穿好了衣裳,坐在椅上用膳,遂即向杜飛雲附耳説道:

    “姑娘,前樓來了一個髫皓少女,説是來找石公子的,武功高強,起先還點倒了紅綠二姐,姑娘看看如何發落?”

    杜飛雲霍然一驚,心想:“她恐怕就是剛才鳴弟弟所説的那位秦宛真了……我且讓他們相見,看看他們之間有沒有那個……”

    遂即向石劍鳴莞爾一笑説道:“鳴弟弟,你想秦宛真姑娘嗎?”

    石劍鳴起先還以為責問亦青説些什麼呢,一聽杜飛雲這般問自己,不覺機伶伶戰驚了一下,遂莊容正色説道:“雲姐,這是哪裏話來?”

    杜飛雲睨了睨他,見他有一絲驚惶之色,知道中間頗有疑問之處,越發堅定讓他們一見的念頭,説道:“你如果想她……她現正在前樓等着你呢!”

    説罷眼睛瞧定着他一張逗人喜愛的英俊臉膛。

    石劍鳴忽聽她説,秦宛真在前樓等着自己,不覺面上一紅,心想:

    “我在依荷軒和杜飛雲已有這段孽情,倒是怎樣去見那個見面之後一往情深,而又心無半點暇疵的小姑娘?………可是人家來了,終得一見呀!”

    於是説道:“昨夜來此,她與玄雲仙尼俱皆不知,想是伯我發生意外,故爾尋來。”

    杜飛雲説道:“那我們去迎接客人罷!”

    二人遂即出得若仙秘室,來到前樓。

    秦宛真見石劍鳴被一個面似桃花,身材豐滿,水也似的美人陪着出來,又見她緊緊隨靠着他,頗為親熱的樣子,心下大為不樂,只瞪瞪地看着他們向自己這方走來。

    石劍鳴見她不樂,知自己所料不差,果然她是不高興,遂即陪笑説道:“秦妹妹,你也來啦!”

    秦宛真一聽,大為不樂,心怨道:“怎麼,才只一夜半天功夫,就不喊我‘真妹妹’了……再説這是什麼詞兒,我也來啦!哼!”

    遂噘着小嘴説道:“是你忘記回去了嘛!我們不來找你,恐怕你住在這兒不回去了呢!”

    杜飛雲一聽,酸味十足,笑嘻嘻説道:“這位妹妹快別生氣,屋裏坐下説話罷!”

    三人遂即進得前樓客廳,不拘形式分別坐下。石劍鳴遂即與二人介紹相見,小紅、小綠也已端上茶來。

    秦宛真一張似瞠而又多情的大眼,不住的白着她的鳴哥哥,又瞟瞟那嫵媚動人,絕頂豔麗的美人兒。

    想起剛才他倆並肩而來的形狀,以及昨天夜裏,本來應該是一場兵刃相見的暴風雨,此刻卻化暴戾為祥和,這是什麼力量能使他如此呢?那只有一個“情”字才可以做得到,想到這裏,心裏説不出是一種什麼味道。

    “凌波仙子”杜飛雲見她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脈脈含情,無限幽怨的瞧着石劍鳴,又帶着懷疑不定的神色瞟着自己。

    再看看那令人愛煞的石劍鳴,神色之內羞羞怯怯,答話之間躲躲藏藏,分明人家中間已經有着濃郁的情愫。

    再説這小姑娘鉛華未施,一張嫩臉,白裏透紅,大眼睛,柳葉眉,鵝蛋臉,櫻桃口,秀美之中,顯露着高雅,純真,真乃天仙下凡,西施再世,和石弟弟恰是天成一對,地設一雙。

    想起自己以往種種淫邪亂行,一個敗柳殘花的污髒身子,昨夜的美事,真是沾辱了這個天真的少年。

    想至此處,不覺萬念俱灰,一縷莫名傷感襲上心頭,只沉默默地聽着他們二人談話,不過心裏卻已暗自打定了一個主意。

    三人各懷心事正自談話問,忽見一個花甲高齡的尼姑帶着一個紅臉少年走上廳來。

    邵穀人和秦宛真一見來人,慌忙離座迎將上去,秦宛真躬身施禮,叫了一聲:“師父!”邵穀人也忙着打躬作揖,面露惶悚歉然之色。

    那尼姑卻笑了笑説:“劍鳴,你這個傻孩子,害得我到處找你,以後再不可以這樣!”

    石劍鳴理屈,一雙大眼連眨了幾眨,歉然説道:“姥姥,鳴兒以後再不會如此了!”

    跟着介紹“凌波仙子”説:“姥姥,她是這兒依荷軒的主人,杜飛雲姑娘,人稱‘凌波仙子’。”

    杜飛雲也忙着拜見她説:“不知仙尼駕到,未曾遠迎,望能恕罪。”

    玄雲仙尼看了看她,眉宇之間雖尚有些妖邪之氣,只是向善之心,已然表露於她一雙美麗的丹鳳眼神中,連連點頭握着她的一隻手笑説道:“姑娘,你很好,謝謝你招待了劍鳴!”

    杜飛雲一聽話中有意,頓然面現桃花,垂下頭來,言語不得。

    玄雲仙尼臉露慈和欣然之色,牽過紅臉少年説道:“這位公子是邵穀人,系從武康偕同胖和尚和雲中道人同來高郵。”

    邵穀人面顯沮喪之色,向大家行了一個禮,轉向玄雲説道:“姥姥且請落坐,我昨晚來此大和尚他們尚且不知,我得回稟一聲才是!”

    玄雲仙尼知他剛才被人點倒,面無光彩,遂即點頭説道:“回去給你二位前輩説,玄雲一會兒就去看他們。”

    邵穀人又行了個禮,轉身一溜煙似的走了!

    杜飛雲禮貌笑説道:“天已過午,姥姥及秦姑娘尋找石公子,半日奔波,想定未用膳,

    小女想請就在這裏用些粗茶淡飯,聊以充飢,未卜意下如何?”

    玄雲點了點頭也不客氣説道:“多虧雲姑娘設想周到,老尼確也有些飢了!”

    杜飛雲隨即讓丫頭通知灶上準備酒-,四人分別落座,閒話高郵湖種種。

    不多一時,亦青、亦黃、小紅、小線便即端上一桌酒菜,四人即行吃喝起來。

    玄雲仙尼趁機將去惡存善,修養正果的話,向杜飛雲暗示了一些,杜飛雲也連連點頭,口口稱是。

    正自談話間,忽聞廳前一串奸笑,跟着聽他喊道:

    “飛雲,飛雲呀!快出來,我用‘卧龍穴’捉到了江湖上鼎鼎有名的‘笑面彌勒’雲夢和尚,還有……。”

    話還沒有落地已經跨進大廳,猛見有外人在座,下面的話也就嚥住了。

    玄雲仙尼、石劍鳴、秦宛真一聽來人説捉住了雲夢和尚,直似晴天霹靂,幾乎同時注目來人,面露驚疑之色,見來人三角眼,塌鼻樑,一臉陰詐之相。

    杜飛雲一見石劍鳴三人面色不對,猜知可能與玄雲三人有關,急忙起立説道:“聶兄,我這兒有客,可否待會再來細話。”

    聶廷虎先見有外人在座,又見杜飛雲下令逐客,不悦之極的向眾人瞪了兩眼,快快的去了。

    玄雲仙尼見來人走後,即向杜飛雲間道:“雲姑娘,來人莫非就是‘水底青蛟’聶廷虎?”

    杜飛雲點頭答道:“是他!無惡不作……”想到自己以往也是劣跡昭彰,遂停住不再往下説了。

    又轉過話題説道:“聶廷虎所説‘笑面彌勒’雲夢和尚,莫非與姥姥等相識?”

    玄雲憂然答道:“正如雲姑娘所説,不過……不過依雲夢和尚功力之高,江湖經驗之廣,能被聶廷虎所捉,實在令人不敢置信。”

    杜飛雲委婉解釋道:“這聶廷虎為人險詐陰沉,鬼計多端,同時碧湖莊明暗機關四布,躲不勝躲,防不勝防,想必雲夢大和尚便系陷於那銅牆鐵壁打造的‘卧龍穴’機關之中。”

    玄雲仙尼略一沉思説道:“雲夢和尚與我等誼屬生死至交,今番被困碧湖莊,雲姑娘的意思如何?”

    杜飛雲一聽玄雲探詢自己對雲夢和尚被困的態度,未曾思索回覆道:“大和尚既系姥姥舊誼,至當即刻救之出險才是!”

    略一沉吟又説道:“聶廷虎罪惡滿盈,不知悔改,自屬不可原諒……惟小女子昔日也曾受過他的一些恩惠,是以斗膽請求姥姥,我只能協助你破解前莊各處明暗機關,至於拚鬥,還請姥姥自己動手,未卜姥姥以為然否?”

    玄雲仙尼見這姑娘雖陷污泥,仍通天理,不禁欣然慈和嘉許説道:

    “雲姑娘雖當日遇人不淑,交結此等敗類,惟難能可貴,知所反悔,誠如所説:‘浪子回頭金不換。’姑娘此項請求自屬順乎天理,應乎人情,老尼感謝之尚且不盡,哪兒還有錯怪你的道理!”

    又説道:“救人如救火,雲姑娘這就撤去酒菜,我們分頭往前莊行事,事後再來依荷軒相見罷!”

    説着隨即與秦宛真、石劍鳴收檢停當,借得一隻小舟往碧湖莊蕩去,“凌波仙子”杜飛雲也帶領着四位丫頭隨後跟至。

    依荷軒距前島碧湖莊一水之隔,舟行如梭,霎間抵岸,秦宛真繫上舟兒,“凌波仙子”杜飛雲也飛身上岸,按動機關,打開後門,指示清楚路徑,便分頭進入莊內。

    玄雲仙尼帶領着石劍鳴、秦宛真三人,依照杜飛雲指示路徑,急往聶廷虎所住之處找來。

    三人東拐西彎,尚未走至杜飛雲所示目標,屋角上忽然衝出一條漢子,截住去路,喝道:“何方大膽賊人,竟敢於白晝之中入我碧湖莊內,敢情你是活得有些不耐煩了!”

    玄雲仙尼尚未及答話,石劍鳴已然手執“孽龍錘”縱身後蹼出,只見金光射處,一團錘影,“毒龍出岫”逕往來人分心刺去。

    來人見尚未答話兵刃已然近身,神色驚惶之中,一柄銀光燦燦的虎背鬼頭刀,貫足勁力,大膽迎將上去,只聽“噹啷!”一聲,那人一聲驚呼,已經退至七尺開外,虎口鮮血,涓涓滴下。

    那漢子鋼牙緊挫,暴喝一聲,怒罵道:“野雜種出手狠毒,這兒也看你大爺的刀到了!”

    他那大刀在憤怒之下,直似暴風急雨,雷霆萬鈞,拚掉老命一般的攻至。

    石劍鳴看得對方虎背鬼頭刀攻得切近,霍然猛一縱身飛起兩丈來高,半空裏身軀一轉,垂直落在那漢子背後,手起錘落,見他尚未轉得身來,已然腦漿進裂,一命歸陰。

    “孽龍錘”尚未撤招,只聽玄雲仙尼喊道:“鳴兒背後小心!”

    石劍鳴知道背後來襲,撤招不及,忙趁勢向前一衝,丈五似外!只見秦宛真已然掄開手中紫靈劍,躍在來人跟前。

    石劍鳴轉身看去,見是一個高大壯漢,滿臉橫肉,膚黑似漆,使得一支戮角鋼叉,碗口粗細,他使將起來卻靈活之極。

    秦宛真趁他突然向石劍鳴襲來的一招落空之際,紫靈劍一擺,一條紫色光影,迅似流星霍然欺至。

    壯漢見一個小妞兒竟然也敢持着一支短劍,向自己攻來,哈哈一聲粗獷之極的笑聲爆裂開來,直震得屋頂沙泥紛紛下落,跟着看見他“蛟翻東海”,一條笨重鋼叉自秦宛真的紫靈劍下翻將上來。

    秦宛真見壯漢鋼叉沉重,吃不得他這一撥,忙將手中紫靈劍改刺為挑,身形也跟着騰躍而起。

    壯漢見小妞子的短劍,霍然變刺為挑,自己撥招無用,迫得“蹬!蹬!蹬!”直往後退。

    秦宛真見他退去,忙將騰躍而起的身子斜刺欺近,落至那黑大壯漢之前,嬌叱一聲,紫靈劍變作千條光影,逼得他連連倒退。

    這時只見一羣黑衣莊漢,約有三四十人,各執長短兵器,四面八方向玄雲仙尼三人圍攏而來。

    玄雲仙尼心存慈悲,心想如果動起兵刃來,這羣人豈不非死即傷,尤其這初出山的小猛虎兒石劍鳴,“孽龍錘”下不念上天好生之德,一陣東劈西砍,那血流成渠的後果還堪設想,遂即朗聲莊嚴説道:

    “各位莊漢聽道,我等三人來碧湖莊,除找你們的聶莊主索取被困朋友,翦除地方大害之外,與爾等千系毫無,望能通報你們聶莊主一聲,免得我等舞弄千戈是幸。”

    眾莊漢護衞碧湖莊有責,哪裏能被這尼姑隻言片語止住兵刃,只聽眾人怒喝一聲,兵刃齊舉,圍將上來,四面八方往玄雲仙尼三人刺去。

    玄雲見勸説無效,正待抽劍卻敵之際,只見秦宛真自腰間掏出一銅錢大小的稜鏡,照着刺目秋陽,極然往眾人耳目之處照去,頓然七彩斑爛,萬道霞光,條條綵帶閃射而出。

    説也奇怪,眾人被這光帶一照,立印頭昏眼花,一個栽倒地下。

    三人正待舉步向前之時,只聽耳畔“嘿嘿!”一陣陰沉冷笑,説道:

    “想不到你們自詡為正派劍俠的男女,竟然也使出這等妖邪門道,來對付一羣無能無知的無名小卒,你們這還算得什麼俠客嘛!”

    聲音發至高處,三人舉目一望,見就是剛才在依荷軒透露雲夢和尚被困的那人,知道便是他們所要尋找的聶廷虎,見他蹲在十丈遠近的高樓頂上。

    石劍鳴三人同時一驚,他距此這般遠,剛才的説話與笑聲,俱皆清晰可聞,敢情他會“傳音入密”的功夫,那其功力之深厚,定然十分驚人。

    只聽秦宛真悄悄向玄雲説:“師父,我且也以這‘彩虹稜鏡’,照照怪物瞧瞧。”

    説罷,還未待玄雲答應,便已藉着陽光,以十成威力,對準聶廷虎照去。

    只聽聶廷虎“嘻嘻!”一串笑,蹲在樓頂上的身軀已然如只大鳥一般向三人立足之處飄下,嘴裏還罵道:“你這有眼無珠的臭妮子,不睜眼瞧瞧你聶大爺是什麼人物,也搬弄這些鬼東西。”

    話未説完,已然飄落在三人跟前,隨着“鈴鈴叮叮!”一串鈴響,掣出一件怪異兵器,原來這東西有七分像個魚叉。

    聽他説道:“老尼姑,咱們來上幾招如何!”

    一雙三角眼,細眯着瞅定玄雲仙尼。

    玄雲仙尼聽他出口不遜,怒聲斥道:“聶廷虎,高郵湖三百里內,你的威風使盡,可是今天碰上我這‘老尼姑’,卻是你惡貫滿盈,死謝萬千黎明百姓的日子到了!下面請接你尼姑奶奶的劍吧!”

    玄雲仙尼説罷,手中青光長劍已然劍花一閃,夾以風雷忽忽之聲,凌厲之極的攻出。

    “水底青蛟”聶廷虎不慌不忙口裏卻戲譫道:“老尼姑,憑你那份牀上能耐,看你能陪大爺‘擰’上幾合!”

    説罷手中怪兵器貫足勁力,擋將上去,這一擋力敵千斤,厲害無比。

    玄雲仙尼聽他口中不乾不淨,兼之心中掛念雲夢和尚身陷機關之中,意不與他久戰,青光長劍自己是勁力十足,招術紮實得緊。

    兩件兵器上既然都貫足了勁力,接觸之間,自然是“噹啷!”一聲,地動山搖,二人站身不穩,玄雲仙尼蹬蹬被震退了五六步,可是“水底青蛟”聶廷虎功力稍強,卻只微微退了兩步。

    這樣一來,高下立見分明,一旁的石劍鳴和秦宛真初經一震,暗自敬佩二人功力了得,既見玄雲功遜一籌,不覺為她們的“姥姥”擔着一份心事。

    只聽聶廷虎“嘻嘻!”一聲奸笑道:“怎麼樣,老尼姑?説你不行,你還不認輸,老實告訴你罷,如果不看在你是一個女人的份上,這一下子就送你到地獄裏去了!”

    玄雲仙尼在自己兩個晚輩跟前,即使再有涵養,也如何能受得了他滿口穢言穢語,當下移步欺身,青光長劍疾然而出,上虛下實,硬扎扎往聶廷虎中下盤點刺而去,威猛迅捷,毫無半做作。

    聶廷虎見對方長劍這般出手,猛然側邊一跨步,跟着向前欺進,手中怪兵器也跟着舞起一團黑光,像是一變十,十變百,滿天盡是黑影。

    玄雲知他功力深厚,不敢再次硬接,也急忙步轉輕凌,劍舞生花。

    霎時之間,碧湖莊的高樓巨廈之下,盡是劍光黑影,環繞繚撥,衝騰週轉,看得一旁的石劍鳴與秦宛真,不由得暗暗稱好。

    雙方約戰至四五十合,玄雲仙尼的手中長劍漸漸趨於滯慢,聶廷虎手中的怪兵刃,卻是絕招迭出,連連進逼,直把玄雲逼得不住的後退轉折,松不得一口氣。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玄雲仙尼,只要稍一差池,便將不堪設想,石劍鳴替“姥姥”擔心之下,手握孽龍錘躍躍欲試,只緣自己功力淺薄,不敢冒然接上,是以心懸巨石,躊躇不決,焦急得舌根發軟,連咽吐。

    忽聽“哈!哈!哈!”一聲破空大笑,震得人耳根發麻,石劍鳴循聲仰頭望去,見是雲夢和尚,自己的師父還跟着師兄姚淇清都駐足在樓頂上,心裏忽然像是千斤巨石落地,直想雀躍三尺,手舞足蹈。

    秦宛真見僧道二人來了,自然也是高興得心花怒放,掩不住興奮的喊道:“大和尚快下來接師父呀!”

    只見雲夢三人雙足一點房頂,衣袂飄飄,落在平川。

    雲夢手執雲拂,又是狂笑一聲,奔至聶廷虎的後心,擺開雲拂“星斗漫天”逕往他後腦勺上拂下。

    聶廷虎今個上午已聽得這笑聲好多次了,自然耳熟得很,雖然只能顧得與玄雲拚鬥,一聽這笑聲,也就不覺機伶倫地打了一個寒戰,暗自驚道:“這三個傢伙倒是怎麼出得那個銅牆鐵壁‘卧龍穴’的呢?”

    正自納悶之間,三個人下落衣袂帶風之聲,又已入耳,跟着雲夢和尚已經躍在背後,雲拂掃來之風亦已欺近,急忙肩頭一挫,斜身飛出丈外。

    雲夢和尚一看他滿臉驚疑恐懼的樣子,又是哈哈一聲長笑説道:

    “聶廷虎怎麼見到了我就不見‘虎’,而變成‘兔崽子’了……哈哈!你跑?這碧湖莊是你的老窩,看你準備跑到哪兒去!”

    説着寬袖一拂,人起丈高,雲拂直似萬枝千葉,漫天流星一般,自空中遮蓋而至。

    他這支雲拂,乃一奇絕兵刃,平時柔軟如發,可用來趕蠅子,可是一旦貫通內功,根根細毛直似堅硬的鋼絲,不管再好鋼鐵白玉只要經它一掃便立刻碎破如灰,是以為江湖高手熟知的一件絕門兵器。

    聶廷虎本身功力雖也不弱,只是與江湖盛各的“笑面彌勒”雲夢和尚,卻還差得很遠,兼之今日僧道尼俗五六個人一齊都找上了門來,內心早已不勝惶懼。

    又見這雲夢和尚的雲拂,漫天蓋下,面積寬大,躲來不易,接上去又恐怕吃了大虧,急切裏“燕子剪水”向雲夢來處盡力還撲了出去。

    這一撲,恐怕連聶廷虎吃奶的力氣都使出了,是以定足撲出一丈五六以外,超出雲夢的雲拂蓋落之處甚遠。

    看他這付窘相,只逗得僧道尼俗六個人,同時矢口而笑,笑得使這場驚心動饋的打鬥,變成了村野小兒的迷藏遊戲。

    聶廷虎耳聽六人這一笑,立刻感覺剛才那一着的確有些驚惶過份了些,趕快腹肌一挺,正正直直地站立起來,羞愧之餘,掄動手中兵刃,暴喝一聲貫足九成功力,揮舞黑影千條,往雲夢和尚上中下盤,掃撥而去。

    雲夢和尚收斂笑容也將手內雲拂,幻為萬點雪光雲影,招招勁猛,式式力沉,一片忽忽風雷之聲,響澈耳際,饒你聶廷虎心存奸猾,也難以抵禦江湖上這位和尚沉猛的勁力,怪異迅捷的招術。

    不上十合,強弱立見分曉,只見聶廷虎處處招架,招招閃躲,步步後退,雲夢和尚連連進逼,讓他無半點還手的空隙。

    一旁圍觀的五人不覺暗暗為雲夢的一支神拂,連連點頭道好。

    聶廷虎心知必敗,戰至二十合上下之時,霍然猛一縱身,跳出雲夢雲拂的威力以外,抽腿就跑。

    雲夢今天不僅存心必勝,而且還存心要捉住他,是以也跟着猛一縱身追將上去。

    跑不多遠,見聶廷虎丹氣一提,飛身飄落樓上,雲夢窮追不捨,自也跟着飛身騰上。

    聶廷虎見機不可失,趁他尚未飄身落下之際,單掌貫足功力,逕向雲夢劈空打去,企圖把他趕落樓下。

    雲夢半空裏急一轉身,迂迴過掌風,靈巧之極的落到了樓頂的邊緣上,身形尚未站穩,卻早已空掌推出。

    聶廷虎雖見自己一掌被他偏身迂迴躲過,倒也並不灰心,既見雲夢劈空來掌,急忙遊身繚走至樓頂另一角上,心想:

    “只要你這窮和尚再一跨步追來,我這樓頂四圍彈將出的‘天網’,必然立刻將你粉身碎骨,方消我心頭之恨!”

    雲夢見他繞走,遂即跨步向前追來,跟着單掌貫足勁力逕往他胸前打去。

    聶廷虎見雲夢已然跨至樓頂中央,雖見他發掌攻來,也不去閃躲,腳下忙踩“天網”機關,希望在他掌風尚未來到自己身邊之前,已經把他罩住。

    一踩,機關不動,急忙再踩,還是無效,暗叫:“不好,怎麼機關被人破了!”而此時雲夢的掌風已然貼近身邊,閃躲,運功,抵禦俱屬不及,只聽“哎喲!”一聲,惡貫滿盈的高郵湖大水賊已然流血,重傷倒下。

    雲夢起先見他不躲不御自己掌力,以為他又使什麼鬼陰謀,後見仍是不動,自己發出掌力只要他能稍一抵擋,亦不過落個輕傷而已,卻不料他竟然這樣乖乖地死去了,不由得一聲嘆息,雙掌當胸,唸了一聲:“阿彌陀佛!”

    聶賊自十多年前結寨“碧湖莊”,為惡作歹,陰殘成性,早為周遭百姓恨之入骨,此次他死在雲夢和尚的掌風之下,正是一件大快人心的事,這也中了佛家所説的:“善善惡惡終有報,只等來早與來遲。”
此页面为HK繁体版,其他版本: 中文简体 | TW 繁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