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
神,總是在高高的雲朵上。
注視着他的子民,給予他們庇佑。
有沒有被神遺忘的人?
神説,萬能至上的神的目光會照耀到世界的每一個角落。
那她呢?
……神沉默了半晌,嘆了口氣,
偉大公平的神也有疲倦睡着的時候。
去年的初秋,也是像今天一樣,一個陽光燦爛的下午。海風吹拂着人們的髮梢,也撩起了他們的熱情。
嗚——
波光粼粼的海邊,著名的白色遊輪——“瑪麗婭號”昂首挺胸,迎着風奏響起清脆的汽笛聲。
超級豪華的白色遊輪今天顯得特別熱鬧,甲板上已經聚集起一大羣嘰嘰喳喳的女生。每個人的表情都處於極度亢奮中。
“國聖女高就是厲害,居然在‘瑪麗婭號’上辦開學典禮,好氣派!”
“哇哈哈哈!我第一次登上這麼豪華的遊輪!”
“藍天白雲,碧波盪漾!哦呵呵呵!實在是太帥了!”
……
嘰嘰喳喳的女聲越來越吵鬧,聽上去就像是全世界的麻雀此刻都聚集在了這裏。連大海都被這嘈雜的聲音震得暈眩起來,有些煩躁地掀起海浪,拍打着遊輪雪白的船身。
“救命啊——”
筆直的沿海高速公路上,一陣撕心裂肺的尖叫聲正從一輛飛馳的黃色出租車裏傳來。
“混蛋!真不知道中什麼邪了,油門居然卡住,踩下去抬不起來了!”出租車裏的司機大叔滿頭冷汗地猛吸了一口氣,“別害怕小姑娘,油門壞了還有剎車!大叔我技術好着呢!坐穩啦!”
嗖——
“媽媽呀——”
左轉!右轉!再來個神龍擺尾!
嗚!司機大叔在“都市叢林”裏練就出的絕世車技果然不是蓋的,出租車在他的手裏簡直變成了f1方程式賽車!而我——慌亂中登場的故事女主角,正臉色發青、眼神渙散地坐在車的副駕駛座上!嘴巴像條死魚一樣僵硬地張着,雙手死死地抓住安全帶!而此時,我的胃裏也颳起了十二級颱風,一陣翻江倒海……
“啊!前面有車!”
“看我的!”
吱——
砰!
還沒等我回過神來,司機大叔猛打了一下方向盤!從前面一輛巨型卡車旁邊繞了過去,我捂着嚇得差點爆炸了的胸口,拼命地喘着粗氣,腦袋不受控制地撞在了旁邊的車窗上,發出一陣悶響……
“好痛……”我嗤牙咧嘴地揉了揉被撞得生疼的頭,低頭看了看系在身上的安全帶——mygod!居然斷掉了!這是怎麼回事?
嗚——
“瑪麗婭號”第二次拉響了汽笛聲。
“海上開學典禮即將開始!請每個班級的班長注意!立刻清點各班的人數!”
“報數!”
“一、二、三、四……”
“報告!一年級三班,人數清點完畢,全部到齊!”
“報告!一年級二班!人數清點完畢!全部到齊!”
“報告!一年級一班!人數清點……清點完畢……缺……缺一名!”
“玉穎,她不要緊吧?怎麼現在還沒有來?”兩個女生靠在船舷上,其中一個有些擔心地看着另一個問道。
“按照以往的經驗……”叫玉穎的女孩略為沉吟了一下,無比沉痛地説,“我看……凶多吉少……”
嗚——
“瑪麗婭號”拉響了最後一聲汽笛。
“開——船——”
嗖嗖——嗖嗖——
“哇呀呀呀呀呀——”
黃色的出租車好像閃電一樣,伴隨着我的尖叫聲繼續在公路上全速飛馳!
車窗外強勁的風把我吹得暈暈乎乎的……我死命地撐大眼睛驚恐地看着前面的車窗!突然,一抹淡雅的藍色躍入了我的眼簾—在那團飄逸的藍色中間,一朵美麗的蘭花正燦爛地盛開着……
是旗幟!國聖女高的旗幟!
“啊——司機大叔!就在前面!前面!我看到了!”我激動地整個人都從座位上跳了起來!
“砰”的一聲巨響,我的腦袋上立刻出現了第二個“山包”。
“好!我知道了!”司機大叔咬着牙,神情緊張地點了點頭。
“啊……司機大叔!已經到了!到了!”看見白色豪華遊輪近在咫尺,我乾脆從車窗探出頭,指着旗幟大叫。
“好……我……我知道了……”司機大叔聲音有些虛虛地回答着,可是卻絲毫沒有放慢車速的意思!眼看藍色旗幟和雪白、氣派的遊輪離我們越來越遠,我飛快地把頭縮回來拼命對着司機大叔大喊。
“啊!司機大叔!!過了!你已經開過了!!”
滴答!一滴冷汗順着司機大叔的額頭掉在了方向盤上。
“我知道已經開過了!”
“那你快踩剎車啊!”
“可是……可是剎車也壞了!車停不下來了!”
“什麼?!”
嘩啦啦啦——
聽見司機大叔的話,我的眼淚立刻像尼亞加拉大瀑布一樣狂飈,五官扭曲得就像是畢加索的名畫—《苦惱》。
不過……這似乎還不是最衰的!
當我回過頭看着前方時,我居然發現前面是一個碼頭,已經沒有路了!!
嗚哇哇哇哇!怎麼辦?!怎麼辦?!我蔡翎就要這樣英年早逝了嗎?!可是好説歹説我也是這本小説的女主角,怎麼可以還在序章就掛掉了呢?!嗚嗚嗚嗚!太過分了!
噗……噗噗……
咦?怎麼回事?就在我以為自己大限將至的時候,車居然慢慢地停下來了!
“沒……沒油了……”已經嚇傻了的司機大叔渾身哆嗦地看了看油表,猛嘆一口氣,渾身虛脱地靠在了座椅上,“今天是我這輩子最衰的一天了,真是……到底撞什麼邪了……”
撞……撞邪?聽見這兩個字,我渾身顫抖了一下……
我——蔡翎,學校里人稱萬世衰神、超級壁花!即喝水被水嗆,吃飯被米噎,走路路有坑,過橋橋就塌的“宇宙無敵衰女”……恐怕,今天這場驚心動魄的飛速飆車,也是我的無敵衰力所致吧……
唉!算了算了!為了不讓這位可憐的大叔被我影響,繼續衰下去,我還是快點離開這裏吧!
我一邊想着,一邊拖着剩下的半條命,推開車門朝遊輪跑了過去。
不好!為什麼白色的遊輪在慢慢地移動?
我驚恐地張大了眼睛,一邊氣喘吁吁地拼命跑着,一邊抬起手臂朝遊輪用力揮手!
“等等我!等等!等等我——”
近了!近了!就快到遊輪停靠的碼頭了!而此時,遊輪上兩個熟悉的身影也躍入了我的眼簾……是她們!是我從小到大的死黨加損友——尚繪和玉穎!
“尚繪!玉穎!”
“蔡翎!快點!加油!快點跑啊!”
“玉穎!快點去告訴船長停一下!最後一個人到了!”
尚繪和玉穎的聲音從遠處傳進我的耳朵,她們倆也不停地衝我揮動着手臂。
呼哧!呼哧!呼哧!
終……終於還是讓我趕上了……
我捂着火辣辣的嗓子,衝到碼頭上,驚喜地發覺,遊輪才剛剛離開碼頭不到一米!
“她就是那個遲到的女生啊!”
“好慘哦!要是快一點兒就好了!”
“快!梯子!放梯子!”在尚繪和玉穎的指揮下,一個白色的梯子慢慢地降落了下來,搭在了碼頭上。
我興奮地聳了聳肩膀,一把抓住梯子就要往上爬!
咦?怎麼回事?!我覺得自己的衣領被人提了起來!我驚訝地扭過頭一看!
“司機大叔?!你要幹嗎!”我有些不耐煩地瞪大眼睛問。
“小姑娘,你還沒有付我車費……”司機大叔皺着眉頭,就好像是逮住了一個吃霸王餐的小偷一樣,一臉不快地看着我。
我愣了愣,慌忙伸手從口袋裏掏出錢包:
“啊!抱歉!我這就給你!”
“蔡翎!趕緊來啊!趕緊上啊!”
啪噠!嘭!
尚繪她們的話音還沒落,我的手居然不小心一抖,錢包隨着一道優美的弧線,撲通一下掉進了海里!連水花都沒有濺起一朵,就悄然無聲了……
“這……”我呆呆地看着海面,眼睛瞪得比銅鈴還大,腦子裏一片空白……
嗚——
遊輪的汽笛再次拉響,震得我的腦子嗡嗡直響。
尚繪和玉穎環着手臂站在遊輪上,對我無奈地嘆着氣,搖了搖頭:
“萬世衰神……果然不是蓋的……”
在接下來的一年時間裏……
“哦!這就是那個‘被神遺忘的人’啊?實在找不到比她更倒黴的了……”
不論是誰,來到國聖女高,只要打聽一下“蔡翎”這個名字,所有的人都會哈哈哈大笑一陣,然後上氣不接下氣地説出一個“全年級統一標準答案”——
被神遺忘的人
對!
蔡翎就是我!我就是蔡翎!
那個開學典禮遲到,錢包又掉入大海,最後不得不再次坐上司機大叔的車回家,向媽媽要了兩倍車費付賬的倒黴蛋……
當然,這些都只是我十七年苦海生涯中的一朵小小浪花。
幼稚園時的我——
等待……
我託着下巴目不轉睛地盯着走廊,隔壁大班的那個可愛男生終於走向去洗手間的必經之地。他紅撲撲的臉蛋好像剛剛阿姨發的大蘋果,大大的眼睛好像鹹蛋超人一樣帥氣。
哇呀……他在看我了,在看我了……
咻——
嗚……天上怎麼會有東西掉在我頭上?!
哇呀呀……
為什麼偏偏讓他看我,在我被鳥糞導彈射中的時刻!
我稚嫩幼小的心靈……
小學時的我——
“喂!”同桌調皮的男生又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轉過頭很嚴肅地對那個不停想找我聊天的傢伙一句嚴重的警告。
我是好學生,要嚴厲制止一切壞學生的不良行為,可是,我剛才的聲音似乎有一點嘹亮……
“蔡翎、夏冰你們倆在幹什麼?上課時間聊天,把你們剛才説的罰抄一百遍,放學前交給我!”
剛才説的話?他只有一個“喂”,可我説了九個字——
我無辜脆弱的心靈……
初中時的我——
忍耐……忍耐……
抄完最後的英語單詞,我就可以偷看好不容易找尚繪借來的《幽遊白書》了。
終於完成所有作業,我正想仰天長笑,卻突然漆黑一片……
全市停電!
我好不容易找出手電筒。《幽遊白書》啊,等我向你飛奔而來啦!
咦?電筒沒電!
我想盡辦法找出半截蠟燭。《幽遊白書》,這次我真的來了!
可是,風吹蠟倒,後院起火,書被燒掉,牀被燒壞……
我慘遭老媽一晚蹂躪後,第二天還用一個月的零花錢買了一本新書還給尚繪。
我飽經風霜的心靈……
……
連從小一起長大的死黨尚繪和玉穎,也不得不對我遺憾地搖搖頭:
“沒想到你進了高中,還是一樣的衰……終究你還是……被神遺忘的人啊!”
被神遺忘的人?!
我不服氣地在心裏劃了一把大大的叉!如果這是我的宿命,我也要快樂地走下去!如果這是命運,我更要和她抗爭!
啪—
我面對着窗户,把雙手高高舉過頭頂,再用力地在胸前合十:
“蔡家列祖列宗在上,請保佑小女子蔡翎安然無恙地度過高二開學的第一天!”
“謝謝了!祖先們!”
“還有你,衰神先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