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大安是個跑社會新聞的,看了駱希真的打扮,以為是打劫的,倒是很落檻的笑道:“朋友,你大概是一時手上不便,沒關係,我身邊有一千多元,你都可以拿去,大家交個朋友。”
駱希真微微一笑道:
“朋友,你的腦筋如果不太壞,該記得我在大排檔就坐在你的旁桌,我從老遠跟你到這裏來,一千多元就能打發了嗎?”
張大安對這個身形略有印象了,心中有點驚惶,力保鎮定地道:
“朋友,你要什麼?”
駱希真道:“十萬元。”
“你別開玩笑了,我像個拿得出十萬元的人嗎?”
“你剛才就付了十萬元給阿飛和西門雪。”
張大安心中更慌了道:
“朋友,原來你在旁邊聽見了,那你也明白我只是個經手人。”
“我當然知道,你付出十萬元,不是要他們去對付兩個人嗎,我就是駱希真,難道不值十萬元嗎?”
他摘下眼鏡,撕掉嘴上的鬍子,張大安當然認出來了,頓時臉色如土,吶吶地道:
“駱……駱先生,你怎麼找到我的。”
“從你放手提箱炸死我的那一刻開始,我就盯上你了,張大安,你也知道我是什麼人了,放漂亮些,不要找自己的麻煩了,你在我面前玩不出什麼花樣的,也別再狡賴,我已經抓到你跟娟娟放置炸彈了。”
張大安像是被聆到了死刑,蒼白着臉,顫抖着道:“駱先生,你知道我是迫不得已,受命而行。”
“我知道,所以我不怪你,也沒帶警察來抓你,那等於是判了你的死刑,那位大小姐是不會讓你活着去招供什麼的,熊仔和他的八名手下死了,水蛇和黑鰻也死了,連熊仔的女人白媚都死了,大小姐是不放過任何人的,但我卻不想為難你,只問你幾句話。”
張大安跪了下來道:“駱先生,你行行好,放我一條生路吧!”
“你的意思是你什麼都不知道。”
“我的確是什麼都不知道。”
“好,那我什麼都不問你,只把你的名字告訴警方,由他們來問你好了。”
張大安快哭出來了:“那你等於是送我上死路。”
“你知道就好,我一心想救你,但是你自己不想自救,我也沒有辦法了,對一個要炸死我的兇手,你總不能要求我太多吧!”
他很懂得攻心戰術,絕不主動地逼他,但情勢卻逼得張大安屈服了,他哭了出來道:
“駱先生,我的確知道得不多,但是總盡我所知告訴你。”
“好,我問你,我有個朋友叫卓平,被那位大小姐綁架去了,他被關在那裏?”
“這個我不知道,也不是我經手辦的。”
“他為什麼被綁架,你總知道吧!”
“略知一點,聽説是為了一塊土地,那是在一個荒島上,有一張公司向政府申請租借了蓋研究所,島上有些漁民搭了木寮居住在那邊,不肯搬走,那家公司本來派人去疏遷,已經差不多了,可是有個漁民突然找到了祖上所遺的繳交地税的收據。”
“那又能怎麼樣呢?”
“那就能證明這塊土地是那人的祖上所遺的私產,香港政府自然無權將它租借,而那個姓卓的律師還有辦法證明這張税單的正確真實性,所以才要綁架他們。”
駱希真沒有想到會挖出這個消息,對卓平的被綁架原因總算清楚了,所以他又改變了問題問道:
“那個大小姐又是什麼人?”
“她是金氏企業機構中的幕後老闆之一。”
“金氏機構不是家庭企業嗎?怎麼還有幕後老板?”
“這個不清楚,據我所知,金氏企業在十年前已經負債累累,幾將破產,後來得到了一個財團的支持,才又起死回生,大小姐就是那個財團派駐在金氏的負責人,所以説她是幕後老闆的代表。”
“那個財團叫什麼名稱?”
“我不知道,這還是我憑着社會記者的本事,一點一滴挖出來的內幕消息,你去問金氏企業的人,他們也未必能清楚呢?”
這傢伙為了保命,倒是十分合作,把一切都傾囊相吐了,駱希真十分滿意地道:
“好,你如此合作,我也會盡量設法保護你的。”
“駱先生,我知道你是個有辦法的人,其實我也希望你能把那個大小姐揪出來,送上法庭,這個女人太狠毒了,動不動就殺人,替她做事,不知道什麼時候會送命。”
“那個大小姐叫什麼名字?”
“不知道,有回有個阿拉伯人找她,叫她達希妮。”
“達希妮,有這個姓達的嗎?”
“達希妮是她的名字,那個阿拉伯人寫的是英文,拼法是DAHINI,是我翻成達希妮的,不過另外的一個西班牙人又叫她MARISOL,瑪麗素,所以我想她有很多名字,但她真正的姓名是什麼,我也不知道,她的學問很大,似乎會世界上每一國的語言,有世界不同的人種找過地,她能以各種的語言應付。”
“她在香港用什麼名字?”
“不知道,每一個人都叫她大小姐,沒人稱她名字。”
□□□□□□□□不過駱希真和李志強畢竟還是有辦法的,駱希真找了個在遊艇俱樂部工作的朋友,查出了美人魚號遊艇的登記人是金天妮,也根據移民署的登記和照片,知道她持有英國的護照,全名也是TINI-KING,這恐怕是她的真姓名了。
李志強運用了他的社會關係,澈查這個女人的身份,發現得更多了,也更為吃驚了。
她居然擁有多重身份,她有好幾個化名,擔任了好幾個國家的外交人員,從商務代表到文化參事不等。
有些是明的,有些是暗的,這説明了她和好幾個國家都有牽扯,享受着好幾個國家的外交特權。
這樣的一個女人,除非抓到她當場現行犯罪,否則要憑法律去對付她,幾乎是不可能的,警方不會輕易去碰她,這是一個惹不得也惹不起的人。
但是她卻綁架了卓平,而卓平又是他們的生死之交,是鐵三角中的一環,明知是老虎頭上拍蒼蠅,也只有硬着頭皮去拍了。
但目前最重要的是救出卓平而不是如何去對付金天妮,只要卓平無恙而能指證的話,就有足夠的證據去對付那個神秘的女人了。
可是要救出卓平又談何容易呢,要救人,必須要知道人被藏在那裏。
駱希真足足動了一天的腦筋,還是沒點兒頭緒,他的肚子都餓了,因為他一天都沒吃東西。
於是他靈機一動,信步又來到上次追蹤張大安的大食檔,張大安在這兒跟西門雪和阿飛碰頭的,洽談的目的是要對付自己和李志強,價錢原來説不攏,可是張大安提出了大小姐後,他們立刻接受了,可見這兩個人不止一次地受到大小姐的僱用了,對這位大小姐也有相當的瞭解。
駱希真並不指望在這兩個人身上能發現更多,但也認為不妨一試,所以,他要給他們機會。
這次他是以本來的形貌出現在大食檔,他相信那兩個人一定會很快地找了來。
果然不出所料,那兩個人來得很快,而且還帶了五六個漢子,躲在遠處,鬼鬼祟祟張望着,駱希真心中有數,卻故意裝作漠不經心。
大食檔上正在開夜市,生意十分熱鬧,人也很多,他相信他們還不敢公然下手。
等他吃喝得差不多了,他才付賬離開,故意走向了一家按摩院,這是附近最多的行業,公開掛出招牌,標明瞭什麼韓國妹,日本妹,番鬼黑妹,金絲妹等等,表示出這兒擁列了世界各色各種的女人,任君挑選。
這些地方是西門雪和阿飛的勢力範圍,平時都是他們收取保護費的,也是他們肆無忌憚的地方。
駱希真是存心要給他們一個大好的機會,他選的這一家按摩院規模較大,門口居然坐着十幾個身着泳裝的女郎,的確是世界人種展覽,白人、黑人、東方人應有齊全。
駱希真選中的這一家也是有原因的,因為這一家的小開是他父親的學生。
駱大年開着武館,近年來已很少親自授徒,自己只掛個名,大部份是由他的兒子駱希真和幾個得意弟子代師傅藝,這家按摩院的小開阿方就是駱大年的得意弟子之一,也是駱希真貨真價實的師弟。
阿方對大師哥的感激與畏敬遠甚於對師父,他的按摩院就是因為跟西門雪他們衝突了起來,靠着駱希真的幫忙而將對方打服了的,他也是有數幾家不交保護費的。
駱希真選中了這一家,第一是夠交情,不怕攪了生意,其次是這兒有足夠的人手,可以作支援,他也是擺好了一個陷阱,等對方投進來。
駱希真進了門,西門雪和阿飛卻猶豫了一陣,他們也知道這個地方不好惹,上次的教訓猶在,但是他們卻認為機會難得,決心硬幹一下,而且這次他們又有了生力軍,帶來的六名漢子有兩名是從別處請來的好手。
接下了張大安的委託後,他們也擔心憑自己的力量吃不下,情願貼力氣白乾,把十萬元的代價拿來聘請了兩個好手支援。
擺平了駱希真。他們在地盤又可以唯我獨尊了,那收穫將不止十萬元,打打算盤還是划得來的。
在駱希真進門後的二十分鐘。西門雪和阿飛帶着人,也氣勢洶洶地追到了樓上。
阿方在樓上迎着他們,禮貌地打了招呼道:“二位怎麼有興趣光臨敝館了,是有事情請教還是來消遣。”
西門雪道:“阿方,我們找駱希真。”
“大師哥?他不在這裏。”
阿飛冷笑道:“阿方!別裝蒜了,我們看見他進來的,今天我們是為有過節,只找他一個人,不想攪了你的生意,告訴我們他在那一間,我們去找他,跟你沒關係!”
阿方也沉下臉道:“這是我的生意,每一個上門的客人跟我都有關係,何況你要我的人是我的大師哥,別忘了我們有過約定,各不相擾的。”
阿飛冷冷地道:“你不過是仗着有駱希真撐腰才人五人六起來,告訴你以前約作罷了,我們今天擺平了姓駱的,以後你也得照規矩來。”
向後一揮手道:“搜!找到了姓駱的就做。”
後面的六條漢子全部都亮出了傢伙,兩個人一組分別衝向了那些關閉的房間。
有些門是自內栓着的,他們很兇悍,抬腿踢開了門就衝了進去,屋子裏立刻向起了尖叫聲,嘶喝聲以及乒乒乓乓的打鬥聲。
阿方搶先一步,堵住了樓梯口冷笑道:
“原來你們今天是存心前來鬧事的,這是你們登門欺人,可怪不得小弟不講情面了!”
一間屋子裏已經傳出了喝聲道:“姓駱的在這裏,大家快來,併肩子幹了他。”
打鬥聲在屋內繼續着,西門雪忙招呼道:
“在這邊屋子裏,別去管他人,放倒姓駱的。”
他是想找另外四名漢子幫忙,那是他們手下精挑的好手,加上外來的兩名高手,對付駱希真,他們想是足夠了。
而且他們怕阿方也插手進去,雙方擋住了阿方的去路,但阿方卻全無動手之意,只是站在樓梯口冷冷地望着他們,倒是其他的屋子裏反而靜了下來。
他們自己手下的四名好手不但沒應聲出來幫忙,反而倒靜然無聲了。
阿飛還在叫道:“你們是死人呀,怎麼還不出來。”
屋子裏沒人答應,西門雪和阿飛知道情況不對,他們執着短刀,也想衝進屋子裏去,幫着先對付了駱希真再説。
那知駱希真也從屋裏輕輕鬆鬆地出來了,手裏玩着兩柄西瓜刀,正是先進屋子那兩人的。
那是他們花錢請來的打手,看樣子也被駱希真制服了,駱希真笑笑道:
“怎麼,二位還有意思動手嗎?”
屋中陸續有人出來,足足有十幾個人之多,都是精壯的小夥子,西門雪和阿飛的手下也被抬了出來,有的被擊昏了,有的則已被緊緊綁上。
看來此地早有準備在等着他們了。
駱希真居然埋伏了十幾個在此,這些小夥子全是他的師弟,也都是武館中出了師的弟子,個個都有一身好功夫,難怪他們要全軍覆沒了。
西門雪年紀大一點,懂得情勢不容他們耍狠了,乾脆把手中的匕首一丟道:
“姓駱的,算你狠,大爺們認栽,除非你有種殺了我們,否則我們跟你沒完沒了。”
駱希真微笑道:“我不會殺你們,但也不會讓你們再在地方上耍狠了,哥兒們,動手。”
駱希真的那些師弟們個個都是打人的行家,他們都懂得如何叫人永遠失去打鬥的能力,一個個運掌劈下去,首先是那四名漢子發出了悶叫聲,因為他們的嘴都被膠布封住了,無法大聲叫喊。
但是他們的手臂和臂骨都被震斷了,今後除了安安份份,連粗重一點的活兒都幹不了,更別説是打架了。
駱希真用手一指道:“屋裏還有兩個,倒是會家子,放倒他們很不容易,教他們安份恐怕要費點事,阿方!你的手下有分寸,你去弄吧!”
阿方答應一聲,從駱希真手中接過一把西瓜刀進入了屋子,屋中又是一陣連連慘叫聲,沒多久,阿方出來道:“我挑斷了他們的腳筋,今後他們一輩子只能拄着枴杖走路了!”
駱希真點點頭道:“今後這個地盤交給你了,你可規規矩矩地做生意!”
“姓駱的,你就這樣接過我們的地盤了,那可沒這麼容易,我們還有幾十個弟兄呢!”
“沒有地盤了,我們不會要這個地盤,但也不容許別人再插足進來,今後由我們這批師兄弟來維持地方上的乾淨,我相信我們有這個能力的。”
西門雪道:“你想就這樣把我們踢出去了,那是在做夢,除非你殺了我們!”
“我不會殺你們,但有人會殺你們,那個出錢主使你們殺人的人不會放過你們的。”
兩個人的臉上都現出了怖色,西門雪道:
“你知道是什麼人嗎?”
“自然知道,是那位金大小姐,阿雪、阿飛,我給你們兩條路走,一條是你們什麼都不説,我把你們交給警方,以那位金大小姐的手段,相信你們活不出三天去!”
西門雪忙道:“還有一條路呢?”
“那就是跟我合作,告訴我所要知道的。”
“你能保障我們的安全嗎?”
駱希真搖頭道:“我不能,我既沒有那個精神,也沒有那個時間整天看着你們,不過我可以指點你們一條生路,那就是逃得遠遠的躲起來,躲得她找不到你們。”
“駱希真,你在開玩笑,我們能躲到那裏去,你知道那位大小姐勢力有多大!”
“我知道她的勢力很大,手中的錢更多,若是她決心要找你們,就是躲到天邊去也沒有用。”
“那我們不是死定了?”
“你們必須要冒這個險的,誰叫你們走錯了一步,拿了她的錢,要替她賣命呢?”
“駱希真,你不明白,我們那裏是心甘情願的,她找到我們頭上,根本不容我們推辭的。”
“那你們也只有自認倒楣了,不過你們有一點可以安慰的是,你們還沒有那麼重要,她不會盡全力來找你們,叫她碰上了,你們固然不幸,但你們若是擺脱從前的圈子,找個窮鄉僻野躲起來,老老實實地過日子,能躲過一年半載,大概就保住這條命了。”
“躲起來也要錢的。”
“你們有錢,她付了你們十萬元!”
“那筆錢我們要付給別人的,就是跟你動手的兩個!”
“我知道他們,從泰國來的殺手,不過他們並沒有完成工作,所以你們不必付錢,他們以後也不可能找到你們要錢去,這兩塊料在警方都有記錄,今後自顧都不暇了。”
西門雪和阿飛哭喪着臉,他們沒有別的選擇了,只有逃亡一途,但逃亡的代價是必須跟駱希真合作,把有關金大小姐的一切都説出來。
雖然,他們對金大小姐所知不多,甚至於連她的名字都不知道,但他們畢竟説出了一些事情,一些駱希真認為很重要的事情。
不過才二十四小時,那塊大食檔附近的地盤,果然安寧多了。
兩名泰國藉的殺手被弄成了殘廢,丟進了黑巷,一通電話,警方來接手了。
電話是駱希真打的,他知道這兩名泰國的殺手在香港和本土都是犯案累累,列入了通緝的名單中,所以通知他的一名師弟,把他們逮捕歸案,因為是自己人,當然也省下了應訊的麻煩,否則殺傷了對方,雖出之自衞,難免也要負起一點責任的。
另外四名當地的混混,則交給了西門雪和阿飛帶走,少了這四個得力手下,那兩個人在地方上再也神氣不起來了。
而且駱希真相信他們必須立即逃亡了,否則那位金大小姐是不會放過他們的。
根據西門雪的敍述,駱希真判斷了卓平和陳大虎可能被收藏在另一批黑社會人物跛龍的地方。
跛龍經營着一家汽車修理廠,廠房在鄉下,佔有了一片荒地,有十幾名工人,都是他的手下。
跛龍的主要行業不僅是修理汽車,他們還處理舊車和廢車,折卸肇事無法修復的廢車上的可用零件,以供其他的汽車使用,他們還兼營地下行業,那就是將偷來的髒車,改頭換面,利用舊車的牌照出售。
跛龍的這十幾名手下都有技術,也都是亡命之徒,他們的收入很好,不必出去爭地盤打架拼命混飯,但他們的那間修理廠也是十分嚴密,輕易不容人去窺探。
連當地的警方對這塊地方都十分頭痛,沒事懶得前去一查,實在有大案子要查時,都是大批人馬,浩浩蕩蕩地前去,而且也沒查出有什麼毛病。
西門雪之所以知道跛龍跟大小姐有關,是有一次他到一處海邊跟大小姐接洽時,看見跛龍帶了幾個手下在美人魚號船上修船。
跛龍是修汽車的,修船不是他的拿手,為什麼會要他去修船呢?顯然他們是有特別關係的。
駱希真對這個跛龍很感興趣,問得很詳細,最主要的是跛龍的那間修車廠座落在海邊,從海上過去,用遊艇載個人十分方便。
不管怎麼樣,他都要去探一探,就算找不到卓平,他也要拔掉一些金大小姐的爪牙。
他曾經一個人,開車到遙遠的山頭,用望遠鏡對那間修車廠仔細觀察過,愈看愈可疑。
廠房處經常有十來個人棲留,他們都沒有在工作,倒是不斷有人在廠房四周巡邏,尤其是在一部吊高機上,有一個人坐在上面瞭望着。
駱希真足足觀察了四小時,他發現吊高機上始終沒斷人,有時開動一下吊斗,卻只是象徵性地動一動而沒有實際作業,他們似乎在看守着什麼。
所以,到了晚上,他決心前去探一探。
這天晚上的天候也很理想,月黑風高,是個適合於行動的好日子。
駱希真為了怕驚動人,特地穿了黑衣服,約了李志強,帶了四名身手過得去的武館助教,因為跛龍的那批人都是玩兒命的,他不敢掉以輕心。
他一個人首先行動,利用夜色的掩護,步行了約有兩千公尺,慢慢地掩近了修車廠,廠房四周不但裝上了鐵絲網,而且還有滋滋的聲音,那是通了電流的,一間在荒郊的修車廠,需要如此戒備森嚴嗎?
□□□□□□□□廠房在正中間,蓋得很高,燈火通亮,還有兩三名漢子不住地由窗口處向外張望着。
駱希真看見他們的腰間鼓了起來,分明都帶着槍,而且守在門口的那兩個人,則是公然地持着長管散彈獵槍,這幾乎像是個軍事重地了。
他正在考慮着如何接近時,卻有人幫了忙,那是一輛汽車,由老遠的地方開來,在大門口處,車燈熄了又開,閃了三次,這是通行的暗號,巡邏的人忙把鋼鐵柵欄打開來,放那輛車子進來。
車子一直開到廠房前停下,一個跛腳柱着鐵枴的中年人迎了出來,那人就是跛龍。
車子上下來的也是個中年人,穿着西裝,一派正經的樣子,跛龍迎着他,客氣地道:
“雷律師,你好,這麼晚了還上這兒來,有什麼重要的事嗎?”
駱希真倒是認識這個中年人的,他叫雷聲鳴(又一個叫雷聲鳴的,大概是司馬老先生寫多了,記憶出了問題,哈哈。校對者按),也是香港頗有名氣的律師,專門為一些黑道人物出面擔任保釋或是打辯護官司的人,人頭很熟,手段圓滑,警方對他十分頭痛,大家都管他叫雷公。
雷公跟黑道掛鈎,是公開的黑道律師,稱他為香港地區的教父也不為過,可是他法律精熟,神通廣大,在上流社會里兜得轉,上至港督,下至各廳署的主管官員跟他都有交情,人人都要買他的帳。
雷公點點頭道:
“是的,大小姐要我來看看,那兩個人質如何了?”
“人質很好,只是很頑強,我們只好一直綁着,雷律師,我們看守着兩個人質,一步都不能離開,工作也都耽誤下來了,弟兄們都有點不耐煩了,能不能快點移走?”
雷公皺皺眉頭道:
“暫時恐怕還不行,卓平有兩個朋友在追查得很急,大小姐那邊有兩批人都出了問題,一批是熊仔,一批是西門雪和阿飛,都是那個姓駱的傢伙弄的,大小姐正在設法對付他們。”
“姓駱的,是開武館的駱希真,這傢伙很難纏,日本的赤鯨組都栽在他手中,大小姐怎麼會惹上這個人的。”
“不是大小姐去惹他,是他自己找上來的,他跟那個卓平是好朋友,所以他找得很落力。”
□□□□□□□□“這倒是件傷腦筋的事,雷律師,那個姓駱的如果找到這兒來就糟了,他有幾個師兄弟,個個都是好手,而且他跟警方也有交情,我這點力量是碰他不起的!”
“阿龍,你放心好了,你這個地方很隱秘,也沒人知道你跟大小姐的關係,找不到你的,再説姓駱的也沒有三頭六臂,他只是個人,你這兒有槍,只要他找了來,你就用槍去轟他,真要能殺了他,你就建下大功了。”
跛龍搖搖頭道:
“雷律師,我可沒這個本事,駱希真或許可以殺得死,可是他的那些同門卻十分團結,他們會把我撕成碎片,另外,聽説姓駱的有個未婚妻,是東京的國際警探,我可惹不起。”
雷公也只有乾笑道:“你倒是打聽得很清楚。”
“我跟本沒打聽,剛才我才聽到駱希真這個人,不過這傢伙太出名了,連一些大堂口都儘量避着他,不去惹上他,我這種小生意當然更不想去拔虎鬚。”
雷公似乎也有同感,嘆了口氣道:
“誰願意惹他呢,當初大小姐要動卓平的時候,我就再三力阻過,説卓平跟駱希真是好朋友,動了他,駱希真一定會出來的,但大小姐一意孤行,我有什麼辦法呢,馬蜂窩已經捅了!”
“雷律師,説你真正此來的目的吧!”
雷公道:“好!大小姐要我來,也是為了這個駱希真,她擔心萬一駱希真找來了此地……”
“雷律師,假如駱希真找來了,我只有把卓平和陳大虎交給他們,我實在不願意惹這個麻煩,我這點身家惹不起他,我對目前的日子過得很滿意。”
雷公的臉沉了下來:“阿龍!我們是多年的老朋友了,不得不勸告你一聲,這種話千萬別再説第二遍,我是不會傳話的,如果給第二個聽見,傳到大小姐耳中,你知道會有什麼後果的,水蛇、黑鰻和熊仔……”
“熊仔怎麼樣了!”
“你沒聽説嗎?熊仔被駱希真盯上了,他有意思泄露消息,大小姐在他開口前處決了他,一共是十個人,連熊仔和他的姘婦都算上,沒有一個活口。”
跛龍抖了一抖,熊仔的案子很大,他當然聽説了,只是又一次得到了證實而已。
雷公為他證實了,但他仍是難以相信:“十個人,大小姐是怎麼弄的?”
“我也不知道,雖然警方説是自相火拼,但我知道不是那回事,熊仔的手下都是最忠心的弟兄,絕不可能窩裏反的,這位大小姐殺人的手法太可怕了。”
“她既有那麼大的本事,為什麼不去對付駱希真呢?”
“這個問題你敢去問大小姐嗎?”
跛龍又默然了,雷公又道:“大小姐只是為了預防姓駱的會找了來,並不是説他一定會來,因此她只要你加強戒備。”
“加強戒備,媽的,我一共才十六個弟兄,分成了三班,日夜不停地戒備,還能怎麼加強法,不準喝酒,不能賭錢,也沒法出去找女人,大家都快成神經病了,我還能怎麼加強法!”
“這個……人手不足,你可以想法子再增加,只要靠得住的就行。”
“她想得倒輕鬆,增加人手,那是要錢的。”
雷公笑了一下,拍拍手中的皮包道:
“錢我帶來了,二十萬,全部是現款,你可以不必耽心了。”
他遞出了皮包,跛龍卻沒有接,只是問道:
“這是那一項名目。”
雷公道:“這是額外的津貼,給你用來招添人手的,至於你們的酬勞依然照舊,阿龍,跟大小姐做事雖然有些地方受拘束,但是待遇卻是很好的。”
跛龍道:“那倒不見得,我們若是全力幹活兒,鈔票不會少賺,現在等於全部工作都停了,我已經推辭掉了幾筆生意,弄得對方很不高興,若是斷了財路,我以後的損失還更大呢!”
“阿龍,眼光別這麼淺,要看在將來,等大小姐的事業發展開來,整個香港都是我們的,你還怕沒錢賺嗎?”
跛龍總算被説服了,接下了皮包道:“明天我就去找人,雷律師,你要不要看看人質。”
“不必了,卓平跟我是熟人,互相還是不照面的好,免得日後見了面難看。”
“怎麼,你們日後還要碰面嗎?”
“是的,大小姐對這個卓平很感興趣,希望能爭取到他加入工作,所以你對他也要客氣些,説不定將來你還會派到他手下工作呢!”
“我會派到他手下去。”
“有可能的,大小姐只打算在幕後控制操縱,卻不想正式出面,有些公開的場合,還是要幾個有點名望地位的人出來擺場面,這個卓平是很理想的人選。”
跛龍笑笑道:“除了兩個弟兄外,我們所有的人都沒有跟人質照面,我幹這一行也不是頭一回了,總不會傻得跟人照相,給自己添麻煩的。”
雷公也笑了一笑道:“大小姐也知道你是老江湖了,所以才把人質交給你看管,多費點心吧,外面已經弄得差不多了,再等個十天半個月,等把一切的手續辦清,就不怕他們出來搗蛋了。”
他又囑咐了幾句,開了車門上車,車子回頭開走了。
跛龍等他的車子走遠了,看不見燈光了,才回身走進廠房,在一間像辦公室般的小房子裏,拉開皮包,拿出一疊疊的鈔票點數,然後跟一個漢子道:
“阿三,通知弟兄們一聲,大家多辛苦一點吧,把三班改為四班,每班六個小時,增為八個人值班。”
阿三道:“老大,我們不增加人手了?”
“增加個鳥的人,我們這一行能允許外人插進來嗎?告訴大家,每個人加一萬元的加班費,卯上點幹。”
阿三想了一下道:
“要是有靠得住的人,老大是否能考慮一下,添加進來,我們廠裏的活兒本來也夠忙了,再加上大小姐這邊的工作,實在忙不過來。”
“靠得住的人,你知道誰靠得住嗎?”
“阿朱的小舅子,老毛有兩個兒子,還有小王的弟弟,他們都知道廠裏的事,實在也不算外人,有時還到廠裏打過零工,把他們叫進來吧!”
跛龍想了一下道:“這倒是可以考慮一下,明天去叫他們進來,這樣子每天可以有四個人輪班出去休假了。”
阿三想想又道:“老大,其實值班也要不了那麼多的人,每天大家如臨大敵似的,結果一點事都沒有,只是白忙了一場。”
“媽的,你懂個鳥,變故是隨時可能發生的,大家要更加小心戒備,不但要防止外人侵入,還得提防大小姐前來檢查,人家出兩萬元錢一天,就是僱用我們每一個人全天候賣命的。”
阿三連連稱是,頓了一頓又道:
“大哥,依我的意思,加班費別發了,拿這筆錢去添幾枝衝鋒槍吧,我們就是幾枝破槍,火力太單薄了一點。”
“幹什麼,去搶銀樓啊,有了槍,大家只有死得更快一點,就算我們有了十挺機槍,難道又能跟警方硬拼了嗎?你那個豬腦裏想不出好點子的,還是省省吧,到關人質的地方去看看,那才是最重要的。”
阿三答應着去了,沒有多久,他就叫了起來,跛龍也趕忙過去問道:
“什麼事?什麼事?”
阿三站在一間小星子前面,手指着裏面。
那本是一間儲藏室,放了很多折下的零件,室中有兩把椅子,已倒翻在地,椅子上有兩個人被綁着,口中還塞着東西,那卻是他們派在門口看守人質的弟兄。
兩名人質都不見了,打開儲藏室後的小窗溜了。
跛龍心頭一沉,連忙召集了人,分頭出去找尋,結果在鐵絲網邊又找到了兩名巡邏的弟兄被擊昏在地,鐵絲網下泥土上挖了一個洞,顯見得人是由這兒出去的。
解開了被綁的人,救醒了被擊昏的人。
兩名看守人質的人,只知道腦上捱了一下重擊,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兩名巡邏的人知道得比較多一點,他們是在巡邏時被人脅制住了,尖刀比在喉頭,連皮都劃破了,他們自然不敢出聲,只知道一共有六個人前來,一個人先溜了進去,救出人質,他們是被另外五個人脅制住的,等人質鑽出了鐵絲網,才將他們擊昏。
鐵絲網上雖然通了高壓電,卻毫無用處,對方由地下挖了個洞出去,根本不碰絲網。
阿三咕噥着道:“這都是雷聲鳴那王八上來的時候發生的,大家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才發生這種事,對方是跟蹤他來的,説不定就是他帶來的。”
跛龍提起了鋼拐給了他一下,破口罵道:
“媽的,你放這些馬後炮有個鳥用,人質在我們手上跑了是事實,其他都是廢話,難道我們還能去跟姓雷的研究責任問題。”
“這本來就是他的責任。”阿三仍是不服氣。
但跛龍卻只有一聲長嘆,雙手抱頭倒在椅子上,他畢竟是老大,對局勢的瞭解不會那麼幼稚,這不是講究責任的時候,而是如何去面對將要來的責難問題了。
尤其是要面對那個殺氣騰騰的大小姐,他更是憂心如焚,不知如何是好了。
足足擔心了兩個鐘頭,幾道強光又在大門外亮起,那表示有幾輛車子來了,而且很快地,有人向他報告説:“大小姐來了。”
跛龍立刻頭皮發炸,該來的總是要來的,他只有柱着鋼拐,一歪一斜地迎了出去。
大小姐還是穿着一套雍容華貴的騎裝,每次見面,她都是穿着那套衣服,載着大黑眼鏡,給人一種不可侵犯的感覺,一見面,大小姐就冷冰冰地道:
“跛龍,你是怎麼警戒的,我們到了大門口你都不知道?”
跛龍結結巴巴的道:“大小姐,實在對不起,兩個小時前,這裏出了事,弟兄們不知不覺間撤消了警戒。”
“出了事?是不是人質被人救走了?”
“是……是的,對方一其來了六個人,悄悄地摸進來,擊昏了守衞,把人質救走了。”
“好快的動作,我逮到了西門雪和阿飛,他們曾經供出了你,我就怕你這兒出問題,連忙帶了人趕了來,那知已慢了一步。”大小姐哼了一聲。
“是西門雪把我供出來的?那怎麼可能,他們並不知道人質收藏在這兒。”
“他們不知道,駱希真也不知道,但是西門雪看見過你為我修遊艇,順着這點線索,居然找到了你這兒,我不得不佩服他的本事大,行動快。”
“大小姐,本來他沒有這麼容易得手的,可是剛好雷律師來,吸引了我們的注意,才被他趁虛而入。”
“但你們的警覺心太差也是原因,人質救走了,你們都不知道,實在太差勁了!”
跛龍低下了頭,可憐兮兮地道:
“大小姐,我這些弟兄只懂得拼命打架和修車子,守衞警戒可是要受過專門訓練的,有時不能要求太多,反正他們已盡了力。”
大小姐這次居然出奇地好講話,點點頭道:
“人質已經被救走了,怪你們也沒有用,不過現在我要你們將功折罪,幹掉他們。”
“那三個人?”
“卓平、李志強、駱希真,不計手段,不管代價,我要這三個人的性命。”
跛龍明知道這是個難題,但是他不敢推辭,只有一口答應了下來:
“好!我們盡力去做,不過大小姐,你也知道這三個都不是簡單人物,他們都有一身好功夫,尤其是那個姓駱的,他是國際徒手技擊的冠軍。”
“我知道,我不是要你們以血肉之軀去硬拼,你們可以用槍,我帶來一批槍械來,你這兒地方很偏僻,可以好好練習一下,然後再去對付他們,在一個星期內交差。”
大小姐的話是不容打折扣的,她立刻吩咐人,從車上搬了兩口箱子下來,打開後,跛龍倒吸了一口冷氣,裏面居然是半打最新式的自動步槍,可以連發,射出開花子彈,殺傷力極為強大,另外一箱則全部是彈夾和子彈,以市價而言,這足足值十萬港幣,錢不驚人,但是極難取得。看來大小姐的確是神通廣大的。
大小姐的聲音很冷酷:“我要留下一名教官教你們如何使用這種武器,給你們一天的時間去練習,然後你們就出動去找那三個人,跛龍,我又給你一次機會了,這次你可要好好地把握,我對你已經十分寬大了,你要知道,在我手下辦事的人是永遠不允許發生第二次錯誤的!”
她又上車走了,跟她一起來的車子也走了,卻留下了一個人,一個黑人,看來是美國人,年紀不輕了,他以美國腔道:
“我的名字是約克軍曹,是越戰的退役軍人,我來教你們使用這種槍械,它非常簡單,白痴也會使用的。”聲音遙遠而空洞彷彿來自太空。
□□□□□□□□西門雪和阿飛的屍體在一條冷巷中被發現,兩個人都是被刀殺死的,兩個人的手中也都有刀,看來他們是用刀子互相砍殺的。
身上也都刀痕累累,那表示他們是經過了一場狠烈的決鬥而雙雙畢命。
照情況的判斷,好像是阿飛先死,因為西門雪還用手指沾了他的血,在地上寫了五個字叛徒的下場。
西門雪和阿飛是同在中環一帶混世面的,兩個人的感情極佳,在圈子裏也沒分什麼大小,何況那片地盤原本是阿飛創下來的,西門雪是後來才加進去,阿飛是原來的老大,叛徒兩個字。怎麼也用不到他的身上。
這五個字雖然令警方困惑了一陣,但駱希真、李志強和卓平卻是十分清楚的。
所謂叛徒,是指對大小姐那一方面而言,他們背叛了大小姐,因而受到了懲罰。
卓平和陳大虎總算被救了出來,他們的被綁是熊仔和水蛇、黑鰻那批人乾的。
黑鰻和水蛇預先躲在卓平的車子裏,摸準了他們的行蹤,突然出來,用槍比住了他們,使得他們措手不及之下被制住了。
被綁架的原因果然是為了前清時的那一紙地租的收據,那個荒島以前還是屬番禺縣管,不知道那位縣太爺心血來潮,派了名差役到島上要收地税,每年三兩銀子,一共收了五年,就是十五兩銀子,税單上還説明了他們所在地的範圍,從海岸的葫蘆灣起算,左右百丈以及縱深百丈,都是陳來甲所有。
陳來甲就是陳大虎的遠祖,地税的單契還是道光年間的,但是因為上面用了番禺縣的大印,可以算是一份正式的官方文件,也等於承認了陳氏在那座島上的所有權。
官方就收了那一次租,以後也沒有再去收了,所以之後在官方沒有記錄,不過這份證明是絕對有效的,香港政府把這塊土地租給了金氏企業,卻無法把港灣前兩百丈見方的那一部份租出去,因為那屬於陳氏所有。
陳大虎被金氏企業趕迫遷離時,想起有這麼一張紙,找了出來,請卓平為交涉,才引起了綁票的事件。
金氏企業預定設立研究所的地方,陳大虎所有的地界剛好佔了最重要的一部份,無怪乎他們要緊張了。
卓平被綁架後,就被轉送到跛龍這邊,也有人出頭向他談判,願意出錢買下那一紙契約,卓平既沒有拒絕,也沒有答應,只説要先恢復自由後才可以考慮。
卓平是代表陳大虎的,契約已交給他,卓平將它們鎖進了銀行保險箱,除了他本人之外,誰都不知道文件何在。
卓平堅決不肯泄漏,因為他知道,如果文件到了對方手中,他跟陳大虎的性命就難以保全了。
歷盡了艱險,也吃了不少苦頭,總算是脱因了,卓平的第一件事,就是向警方申報被綁的事實。
警方也帶人到那間修車場去,但已遲了一步,跛龍帶着人都溜掉了。
不過也並非完全無收穫,他們在修車廠中發現了不少M16的彈殼,也找到了幾具人形的木靶,證明了這批人不僅擁有了這種威力極大的武器,而且正在練習使用,那是十分嚴重的事。
警方立刻查封了那間修車廠。
不過這對金氏企業卻只增加了一點困擾,沒有多大的用處。
卓平與陳大虎的失蹤沒有報案,不能證明他們曾被綁票。
跛龍等人沒有到案,整件案子只是在受理中,缺乏證據證明案子與金氏企業有關。
金氏企業中也沒有金天妮這個人,而金天妮所登記的各項資料中,也沒有一項是跟金氏企業有關的。
找到了金天妮所登記的地址,卻只是一家外國商業機構的招待所,金天妮在這兒住過兩週,以後就搬走了,不知去向。
遊艇俱樂部登記的美人魚號的船主是金天妮,那也沒什麼用,美人魚號就泊在碼頭上,它的一切都是合法的。
卓平是律師,他懂得法律,知道循法律的途徑上,是暫時無法奈何這位大小姐的。
他只有在另一個方向上努力,首先將那份文件呈交官方登記在案,使陳大虎取得了土地的所有權,也逼得香港政府撤消了這一部份土地的租約,這一着倒是相當厲害的,對方也派個律師出頭了。
還是那位外號雷公的雷聲鳴,他是在一家很大的咖啡館中約談卓平的。
一見面,雷公就很直接地談到正題:“卓先生,兄弟是代表金氏企業來跟你談那塊土地的。”
卓平道:“關於這件事,兄弟早就表示過,原是可以商量的,可是對方太卑鄙了,居然使出了綁架的手段,這就沒有什麼好談的了。”
雷公偽笑道:“綁架的事兄弟不知道,可是金氏企業的確很有誠意,他們在島上設置研究所,發展尖端的科學技術,的確是有利於全人類的生活文明的改進。”
卓平冷冷地道:“那位金天妮小姐的行事手段我已經領略過了,這樣的一個人,要説她能造福全人類,別説我不信,雷先生自己也難以相信吧!”
“金天妮又是誰?”
“雷先生不是明知故問嗎,金天妮就是金氏企業的幕後主持人,也是那位心狠手辣的大小姐。”
雷公的臉色變了一變道:
“兄弟不明白卓先生在説什麼,兄弟是代表金氏企業而來,談判那塊土地而來,金氏企業已經做好了科研計劃,而且在香港,也沒有第二塊土地適合計劃了,所以他們希望業主能夠成全。”
卓平想了一下道:
“好!業主也不想故意搗鬼,他們認為可以出售,每尺一千元!”
雷公叫了起來道:“什麼,每尺一千元,在鬧區的土地也不過才這個價錢!”
卓平冷冷地道:“人家是祖上遺留下來,賴以生存了幾百年了,還存有一份傳統的感情,那可是無價的。”
“你們簡直比強盜還要辣手。”
“雷先生,請你注意一下措辭,而且你也是替人家談判,錢並不要你出,業主本來並不想要這麼多,是你們的手段引起了人家的戒心,如果他還留在香港,很可能有一天還會遭到毒手,所以他要一筆錢,可以到別的地方去安身立命。”
“算起來有幾百萬港幣了,那是一百多萬美金。”
“陳家老小七口人,要這麼多的錢才能生活下來。”
雷公擦擦臉上的汗水道:“這個價格不是我能作主的,我要去問問當事人。”
“可以,我給你一個小時。”
“一個小時怎麼夠?”
“應該夠了,這隻要金天妮的一句話,又不需要開會才能決定的,接受或者作罷,必須立刻決定,一小時後,就沒有談判的餘地了。”
雷公起身,卻是到自己的車上去打電話,他的座車上無線電話,因此無法知道他的電話打到那裏,這也是出乎卓平意料之外的。
因為駱希真已經安排好了,找了兩個懂電路的人,在電話線上接駁了分機,就是想藉此找到金天妮的下落的,這次的行動連警方也同意了,因為一連串的謀殺案使警方意識到事態的不尋常。
雖然,被殺的都是黑社會中的人,也都是人羣中的渣滓。
而且警方也都以火拼落了案,沒有引起輿論的指責,可是警方也感到事情的嚴重性。
他們對駱希真的敍述毫無懷疑,幾位高級的警方人員也都要求駱希真多加協助,找出那個主使者。
這些調查都需要在暗中進行,而且希望駱希真私下裏進行,沒有任何證據,警方是難以公開介入的。
雷公利用無線電話連絡,使得調查斷了線,卓平也沒有辦法。
雷公回來後臉色很不自然,很明顯地,他在電話中受了斥責,不過他還是很不情願地掏出了支票薄道:
“當事人勉強同意了你們的價格,我們立刻簽約,我先預付一百萬美金作為訂金,明天正式簽約,付清價款生效。”
“明天,為什麼要這麼快。”
“金氏企業希望越快越妙,他們在島上已經完成了一切的準備,許多建築用的重機械都已經運去了,草約,合約我都準備好了。”
他打開了手提箱,果然一切的合約都已擬妥,卓平看見那張支票是雷聲鳴自己的,忍不住問道:
“雷先生,怎麼是你私人的帳户呢?”
“金氏企業把研究所的建設計劃全部委託我執行,特地為我設了一個專户,在銀行裏存進了兩千萬美金呢,卓先生可以打電話去查詢的,保證可以兑現。”
卓平倒是不敢懈怠,當時就撥了個電話過去,銀行裏也證實了這個帳户的可靠性。
卓平簽了單約,收下了定金,他立刻就到銀行裏去,把那筆錢轉入了自己的户頭,銀行大概得了通知,連查都沒查,立刻為他辦妥了轉户的手續。
這下了卓平也沒轍兒了,陳大虎方面是沒有問題的,他們只要十分之一的價格就同意出售了,卓平故意開價那麼高,只是存心留難而已,沒想到對方會同意的。
其實十分之一的價格,也貴得離了譜,香港的地價雖是以昂貴而出名的,可是在一些已開發的住宅區,也不過才幾十元一尺,這塊荒地的售價,足夠在鬧區買一幢大樓了,金天妮居然同意了,實在令人難以想象。
陳大虎那一家是最後搬離那座離島的,為了他們的安全,陳大虎一直沒出面,由卓平、駱希真和李志強陪同,還邀請了幾位警官陪同到島上去接他們出來。
錢全部付清了,那是一筆很大的鉅款。
陳大虎十分感激,提出了兩成作為對卓平的酬勞,餘款也委請卓平代為經手負責投資,卓平更為他們辦妥了南美一個國家的移民,遠離香港,以避免一些可能遭遇的災害。
那一天,他們也同時看了一下島上的設施。
島上原來是沒電的,金氏企業已經運了幾台強大馬力的火力發電機,也運了很多的重機械過來,看樣子是決心準備大興土木了。
駱希真還特別邀了一個學工程的朋友前來,據那個朋友的評估,他們所用的機械,不僅可以造一所規模宏大的工廠,甚至於可以成立一家礦業公司,因為有些機械是鑽鑿所用的。
雷公也陪着去的,卓平開玩笑地道:“金氏企業莫非是準備在這兒築一所核子幅射的防護避難所,否則那需要動用這些重機械呢。”
雷公沉着臉道:“卓先生,土地已經賣掉了,如何使用是人家的事,你卻管不到吧!”
“怎麼管不到,假如他們從事的是公共安全有礙的研究,我們每個人都有權過問的。”
“那也是建設機構的職權,他們會派人監督的。”
卓平道:“我會提醒他們的,而且我還會透過市議會,要求組成一個委員會,專任調查監督你們工作的進行,只要你們有危及公共安全的可能時,我會隨時要求制止你們施工的,雷先生,你是懂法律的,應該明白活在現在的社會上,並不是有錢就能隨心所欲的。”
雷公鐵青着臉道:“卓先生,你也明白,我的當事人已經對你作最大的讓步了,如果你再要搗亂,有什麼後果你自己去考慮清楚。”
卓平也悖然地道:“我不在乎,更不怕你們的威脅,雷先生,我也警告你一聲,警方對一連串的命案已經十分注意了,雖然他們沒證據,不便採取行動,但他們也會盯緊你們的一舉一動的。”
雷公張嘴要説什麼,但最後卻忍住了,他是個律師,自然知道言多必失的道理,所以他最後只道:
“你們儘管看住好了,我們一切的行動都將合法進行。”
“那是最好了,不過你也注意,這裏的工程措施隨時都在受監督中,你們每一個細節都必須要有令人滿意的解釋,而且你們也最好別再使用暴力,在這個世界上,畢竟還有許多人是不畏暴力的。”
雷公是拉長了臉送他們離開的。
卓平為了安排陳大虎一家的移民,暫時抽不出空來。
李志強由於本身的偵探社業務所羈,也抽不出空來管金氏企業的事。
駱希真最空,但他也最忙,他的武館已經發展到九家分館了。
雖然都是由他的師弟妹們擔任助教,但他這個總教頭三兩天總要抽空到各處去指點一下,甚至於示範一些新的招式。
他對徒手搏術的造詣已經到了爐火純青的境界,他才發現許多成套的拳招都是死的,往往也有許多缺失,他儘量在行動中去找出彌補這些缺失的方式。
閒下來,他沒有放棄找尋金天妮的行動,他憑着記憶,找了幾個圖形專家,畫下了金天妮的畫相,幾經修改,他相信已經十分傳神了,才複印了很多份,交給他的師弟們出去尋訪。
他十分慎重,一再吩咐他們,不可以拿出去問人,只要自己留心就好。
因為對方手下有一批殺手,追查太切,引起對方的注意,一定不惜以殺手來對付的,查的人就危險了。
另一方面,他也託警方追查跛龍那一幫人的下落,這是很危險的一幫人,個個都是亡命之徒,而且手中又持有了犀利的火器,那是很危險的。
兩方面都在很着力地進行着,半個月過去,卻沒有什麼消息,倒是島上卻傳來了一些消息。
那座荒島已經整個由金氏企業使用了,他們的工程進行得很熟切,一開始就建立了不少的工寮與廠房。
那都是預鑄的材料,釘釘湊湊,就可以住人了,工人足足僱用了一百多名。
一部份僱自香港本地,大部份卻是僱自外地,有韓國人,也有菲律賓人。
他們僱的工人並不要熟手,出的待遇卻很高,只要年輕力壯,單身未成家的就行,合約一簽就是一年,而且嚴格規定,合同未滿期前,絕對禁止離開,否則就放棄獎金,獎金很高,差不多是工資的十倍,所以雖然他們的工資低於市價兩倍,但是仍然擁有了足額的人員,十倍的獎金是很誘惑人的。
在島上苦一年,就可以成個小財主了,每個人大概可以領到八九萬港幣。
他們所需的工人中,還有一個條件,就是智識水準,最少要高中畢業,專科或大學畢業的待遇更高。
錄取的標準很嚴,除了審核學歷證件之外,還需經過他們指定的考試和體能測驗,不過由於高薪的誘惑,應徵者很多,被錄取還頗不容易。
駱希真派了兩名師弟去應徵,結果都錄取了,他也運用了各種門路,塞了兩個人進伙房,一個人擔任採買,所以他能採取到一點消息。
工人們目前的地基是建地基和造水庫,看不出什麼特別來,只知道生活管理很嚴,禁煙、禁酒、禁賭、禁慾。
幾乎是清教徒一樣的生活,難怪他們要較高知識水準的工人,因為他們才能接受這種生活,也比較容易接受工程師的指導,做好份內的工作。
可是另一方面,駱希真卻大有收穫,終於有人找到了金天妮的下落了,而且也找到了跛龍那一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