形勢比較上,美子要吃點虧,不過美子的體力好,經驗足,動作快,兩個人打得十分熱鬧。
兩個美女打架此兩個男人打架,精采多了,何況她們都光着身子,那又別具一種美感。
不過看了她們動手之後,那些男士們都目瞪口呆,連好都叫不出來了,這兩個美女所表現的勁與力都不是那種柔細的美,她們拳腳過處所帶起的風聲,令人有透不過氣的感覺。
美子現在要生擒對方,而胡綺卻沒有這種顧慮,所以她的拳腳毫不留情,盡找要害上招呼。
搏鬥將近有五分鐘,兩個人已經交換了有四五十招,美子也捱了幾下重揍,卻仍是無法接近胡綺。
接着,美子又被一記切掌切中了胸部,這一掌很重,美子被打得倒了下去,當胡綺進一步要上前去用腳踏她的肚子時,吉蒂忽而掏出了一支小手槍,此着胡綺道:“愛麗思,不許動。”
胡綺倒是被她逼住了,抬頭向她道:“吉蒂!你會開槍嗎?你敢開槍嗎?”
吉蒂叫道:“你不妨試試看,如果你不把文件交回來,我真會殺了你的。”
胡綺輕鬆地朝她一笑,接着就衝過來,伸手去抓她的槍,吉蒂退後了一步,接着就扣動了板機。
只聽見劈啪兩聲,這種槍是女子自衞用的,已經不大,射程也不遠,可是在這種近距離下,卻是很準。
兩顆子彈都擊中了,每個人都可以清楚地看到胡綺的胸前和肚子上冒出兩顆血珠,子彈已鑽進了她的體內。
但胡綺卻沒有倒下,她仍然衝上去,把槍搶到了手,一掌把吉蒂砍倒在一邊,然後她拿着槍,衝開人羣向前逃去,一個金剛的助手要去追她,胡綺回手就是一槍,這一槍倒是極準,那個漢子的額角上突多了一個紅點,人已倒了下去,子彈射進了大腦,看來是活不成了。
由於她殺了人,更沒人去追她了。
沒有多久,一陣震天的馬達聲響,她駕了一輛機車衝了出去,很快地就消失了。
駱希真是隨便跳上汽車要去追的,但是隻追了幾百公尺就放棄了,因為胡綺的機車折入了一條小路,那是一條林間的小道,是供騎馬的人用的,汽車開不進去,只有眼睜睜地看着他跑了。
回到別墅,那兒正亂成一團,吉蒂看見了她,就投在他的懷中哭叫道:“我殺了人,我殺了她。”
駱希真只有安慰她道:“沒有,你只是擊傷了她,她駕了一輛機車跑了。”
美子的嘴角都被擊出了血,苦笑道:“這個女郎真兇,簡直像一頭野狗,我們快通知幸華士,他帶着人守在路上,可以攔住她的。”
駱希真道:“希望恐怕不大,她騎着機車由小路衝出去了,幸華士他們守着大路口。”
用電話向幸華士連絡後,果然他沒有截到胡綺,甚至於還不知道胡綺已經逃逸。
金剛這時也能動了,顯得頗為軟弱,橫目瞪看駱希真道:“都是你搗蛋,老子已經抓住那個娘子了。”
駱希真也瞪着地道:“假如你好好地問話,我不會管你的,但你要欺侮一個女人,我就不允許。”
“媽的,這個娘子不是一般的女人,她又殺了我一個弟兄,她是兇手。”
“我知道她是兇手,我就是來追緝她的,但女人就是女人,你不能用私刑對付她。”
金剛瞪起怒目,伸拳又要打架了,駱希真也絕然不懼地看着他,吉蒂連忙道:“金剛,本來就是你不對,駱只是要你放開人,好好地問話,是你自己要找駱打架,才被愛麗思跑掉的,怎麼能怪別人。”
金剛怒吼道:“沒有人能對我下命令。”
駱希真道:“我就可以,你被我打敗過一次,在游泳池中我如果不拉你起來,你就淹死了,你不但是我手下敗將,而且還欠我一條命,所以你只有聽我的,除非你是忘恩負義的畜生。”
桀傲的金剛被他這一罵倒是傻了,過了半天才道:“不錯!我欠你一條命,媽的!金剛不能做忘恩負義的人,你算是吃定我了!”
“那你就少在這兒羅嗦,趕快設法追人去,她身上中了兩槍,不會逃出很遠的,而且一定要找醫生,憑你的關係,找人應該不難。”
金剛倒是很快地帶着人又走了。
這兒已出了一條人命,好在胡綺行兇是有目共睹的,連那個被他們打了一頓的倒楣律師傑克亞倫,也只有自認晦氣了,他包庇了一個兇手,多少是有點責任的。
胡綺又在這兒行了兇,倫敦的警方也要找她了,這下子連雷蒙也不敢再掩護了,他袒承胡綺是她的朋友,卻否認知道她是殺人兇手。
英國是重法治的地方,這些人又個個是有來頭的,警方只作成了筆錄,以備在必要時傳證他們,胡綺負傷逃走了,緝捕她歸案才能使案情大白,但既牽涉到國際警探,又牽到老虎龐民和金剛,警方十分頭痛,那個探長只有下令全力追緝胡綺!
受了傷的胡綺上那兒去了呢,這確是個耐人尋味的問題,金剛出動了一大批的人在找她。
警方在找她,私家偵探幸業士也想盡方法找她,卻一點消息都沒有!
搜查的方向主要是各公私立醫院,胡綺中了兩槍,一槍在胸前,一槍在肚子上,兩槍都是致命的重傷,她不可能悄悄地躲起來不去求醫的!
可是清查了倫敦大小醫院,都沒有她的蹤跡,也沒見到任何像這樣的女子去求醫!
時間過去了,兩小時,依然毫無消息。
找人的事,駱希真他們無能為力,只有住在旅館中等候消息,但是他相信,胡綺不會再跑掉了。
這一次事故使得雷蒙招來了不少麻煩,不過他也知道了胡綺惹的麻煩有多大,他在警局唏噓地對駱希真道:“我跟胡綺是好朋友,我只想幫助她!”
“好朋友,交情有多深?”
“很深!但不是男女的那種情,雖然有時我們也做愛,但我們之間沒有愛情,而是男人與男人之間的那種交情,她為人熱情好交,愛幫助人,我們在史丹福大學時同學,我剛入學,常受到一些舊生的欺負,她挺身而出,為我打抱不平,我們就是那樣建下的交情。”
“跟一個女孩子,你們會建下這種交情?”
“是真的,她雖然是個女孩子,但她的性格表現卻充滿了男性化,有一次,她為了我,竟然跟三個黑人流氓幹了起來,她把他們打得滿地亂滾,對方不服氣,又召來了一批人,可是胡綺也有幾個朋友,男的女的都有,我們在舊金山的華人碼頭邊跟那些流氓們狠狠地打了一架,竟然打贏了,以後那批流氓見了我們就躲得遠遠的,我對她是充滿了崇拜。”
“英雄式的崇拜。”
“是的,就是那種感情,我們那夥人每一個都對她崇拜,願意為她做一切,我們都忘記了她是個女孩子。”
“不把她看成個女孩子,難道把她常作男孩子?”
“也不是,我們只把她當作一個崇拜的偶像,從不去計較她的性別了。”
“你們把她當作神了!”
“可以這樣説,她的一切都是這樣的不可思議,不單是會打架,她也充滿了智慧,她領導着我們,想出很多新奇的方法來尋求刺激,追求快樂!”
“包括這種荒唐的派對。”
“這是她最喜歡的聚會之一,我們這一代也許很幸運,沒有領受到生活與物質的睏乏,但我們的內心卻是十分寂寞的,像我,雖然有一個有錢的父親,我有數用不完的錢,但是我卻很少見到父親的面,有一次最長,我幾乎有三年沒見到他,我回到家中,只有傭人、管家,沒有一個親人,我真的十分寂寞。”
“你不會交一些朋友嗎?”
“我嘗試過,但是始終交不到一個知心的,比我窮的人,整天只是向我借錢,我不在乎給他們錢,但金錢仍然買不到真正的友誼,只有跟胡綺那一夥人在一起時,我才有快樂!剛跟她們接觸時,他們都不知道我有錢,我裝成是個窮學生,但是他們沒有卑棄我,有三個月,胡綺一直在幫着我,供應我的生活。”
“供應我的生活,那是怎麼説呢?”
“我住在她的公寓中,一個小房間裏面,附近有一家廿四小時營業的小餐館,餓了就到那兒去吃飯,記她的帳,我們各過各的生活,大家互不干擾,我有困難時,她為我解決,功課追不上時,她親自教我,考試無法派司時,她竟然有辦法,在考試前夕,為我偷來考卷,幫助我過關。”
“你們真的沒有什麼特殊關係嗎?”
“我實在不明白你説的特殊關係是什麼,我們那一羣人,男男女女都有,而且女的比男的多,我隨時都可以有女人,有時也跟她作愛,那完全是為了互相的需要,絕不是為了愛情,我們之間,誰都沒有愛過誰?”
“你沒有想到要愛她嗎?”
“沒有!我們那個團體有一個不明文的協定,也是一種認定,就是大家都互相守着一個界線,不互相隸屬,大家都維持着充分的自由,每當有兩個人互相戀愛時,他們自動就退出了。”
駱希真搖搖頭:“我實在想不透你們是一羣怎麼樣的人,抱着一種怎麼樣的觀念。”
“沒有一個人明白,連我們自己也説不上夾,但是我們生活得很愉快,那時,像我一樣受胡綺供養的人有三個,她並沒有什麼錢,供養我們很辛苦,有時,我知道她是出去賣槍來取得金錢,我實在忍不住,給了她一張支票,面額是五千元,她笑着把支票撕了説,她喜歡那樣生活,她不需要我的幫助,也許有一天,她有需要時,她會開口的,她就是這樣的一個人!”
“所以後來她找到你時,你就毫無條件地幫助她了!”
“是的,換了任何人也會這樣做的!”
駱希真只有嘆口氣;他的確無法再呵責雷蒙什麼了,照雷蒙所説的,胡綺與他的交情確是很深切,他給她的幫助也不能説錯,這迷失的一代,也許他們的生活錯了,但是這些錯誤的形成,也不能單單去責怪他們的。
他只能説:“胡綺殺了人,她是個罪犯。”
雷蒙堅定地道:“我知道,但那是警察的事,我總不能去抓她。”
“至少你不該去幫助她。”
“這可沒有辦法,我欠她的情。”
“你會擔上包庇殺人犯的罪名的。”
“我也認了,如果她再找我求助,我仍然會盡一切去幫助她的,這是道義和友情。”
“可是你觸犯了法律。”
“駱先生,我學的就是法律,不必你提醒我法律上的責任,我自己知道我在做什麼!”
駱希真知道無法去説服他了,他也不想説服他,雖然他並不贊同雷蒙的做法,但私心之中,對他這份執着仍是有着相當的尊敬,駱希真自己是個練武的人,他對道義兩個字的評價,有時是超越法律的。
找尋胡綺的行動沒有停止,至少有三批人馬不停蹄的忙着,還是金剛那一批人較有成績,他們找到了胡綺逃走時所騎的機車,被扔在倫敦橋下,但人卻不見影子。
有一個穿着風衣的女郎敍述,她被一個騎着機車的女郎搶劫,那女郎是赤裸的,身上還流着血,只搶去了她的風衣和一個小皮包,包裏有着十五磅鈔票和幾個先令,不是大損失,所以那個女郎也沒有報警!金剛打聽到這件事,也找到那個被劫的女郎問過了,確定搶劫者就是胡綺,但沒有什麼幫助,已經三天了,胡綺一定又找到了一個庇護者,否則她是無法在外面支持這麼久的,尤其是她身上還有兩顆子彈。
倫敦市中大小的醫院都受到了通知,如果他們發現有一箇中槍的女郎去求醫,必須立刻通知警方,但始終沒有接到任何的通知!
他們開派對的那批人都被登記了下來,其中有一批是法國人,乘坐朗民的遊輪來的,這些人已經被遣送回去了,胡綺也不可能再逃回巴黎,所以大家都已放棄了在法國的搜索,何況老虎龐民已回到了巴黎,在他的坐鎮下,巴黎若有動靜,一定會知道的。
美子動用她的刑警頭腦,作了一個判斷,她清查了一下參加派對的名單,發現其中有三名醫學院的學生,都是在倫敦就學的,她認為該注意這三個人。
兩個男的住在學生宿舍中,經過二十四小時的追蹤後,發現他們沒有嫌疑了。這兩個人正常到校上課,到醫院實習,回宿舍休息,沒有任何特別的行動。
另外一個女的叫瑪麗,是醫學院六年級的學生,主修外科。住在一家家庭寄宿。
醫科六年級是以實習為主了,瑪麗在一家大醫院中實習,追隨着任課教授作助手,休息時間回住處睡覺。
她是個天才型的學生,任何課程都是過目不忘,很得教授的喜愛,教給她特別多,有時一些小的手術,也就交給她獨自處理了,自己只站在一邊看着。
瑪麗對手術房的一切都很熟習了,跟護士也相處得很好,這天她忽然向管理外科器械的護士借了一套簡單的開刀用具。
醫院的器材本來是不外借的,但她跟管理護士的私交很好,居然得到了私下的通融,而且還帶走了一部份的消毒藥品,這表示看她將作一次私人的手術。
醫學院的學生經常私下作一些小手術以充實經驗,雖為法律所不許,但是大家都心照不宣而加以默許了,所以瑪麗的舉動並沒有引起別人的猜疑,只是瑪麗不知道她已受到了監視。
她提着手術包離開了醫院,已經在私家偵探的跟蹤下,也立刻通知了駱希真和美子,所以他們很快就跟到了。
瑪麗來到一棟廢棄的大樓中,這是一棟二十層高的大樓,原來是一家旅館,但是一場大火,燒掉了大部份的建築,整棟大樓就廢棄不用了,業主打算拆除後新建,在還沒有施工前,就這樣廢置着,有一些無家可歸的流浪者住了進去,而且偷偷地接上了電。
這當然也是不允許的,可是警察卻裝着看不見,連電力公司也眼開眼閉,讓他們偷電使用,反正時間不會太久,讓他們有個棲身之處,總比露宿街頭好一點。
瑪麗就佳進了這樣一棟危樓。
駱希真來到此地後嘆道:“原來胡綺躲到這兒來了,難怪我們找不到。”
美子道:“還沒見到她,別太早下判斷。”
“我相信差不到那兒去了,除了躲在這個老鼠洞中,否則不會找不到她。”
他們進入到樓中,裏面住的人很複雜,大部份都是乞丐,當然也有一些低級而年老色衰的流鶯,而且幾乎每個人都有毒癮,用着奇異的眼光看着他們。
美子道:“剛才有位女醫生進來,是替一位受傷的女孩治病的,她們在那兒。”
大家都沉默着,而且顯出了敵意。
駱希真很有經驗,掏出了一張鈔票道:“十英磅可以使誰開口嗎?”
好幾個人目中都露出了貪婪之色,終於有一個四十多歲的婦人道:“在後面,第四間屋子裏。”
駱希真把鈔票遞給她,她抓在手中緊緊地握住,惟恐被人搶了去。
這時卻有四五個人阻住了去路,有老有少,有男有女,露出一付拼命的樣子,美子道:“那個女孩子受了槍傷,不動手術取出子彈會送命的,我們是要去幫助她。”
一箇中年婦人的回答卻是:“到地獄去!你們不會有好心的,誰要敢闖過去,我就殺了你們。”
一共不過五個人,憑駱希真與美子的身手是不難將他們制服打進去的,美子也準備動手了。
可是駱希真卻掏了幾張鈔票道:“同樣的代價能使你們讓開嗎?每人十磅,如果有誰拒絕,我們就要硬闖了。”
鈔票的誘惑力量竟是大的,有四個人立刻放棄了立場,搶過一張鈔票讓開了,只有一個人還站在原地不動,那是個六十多歲的男人,瘦得像根電線杆。
駱希真道:“你是不打算讓路了。”
那老頭兒道:“這個地方是我最先住進來的,我要加倍的錢。”
駱希真笑笑,多給了他一張鈔票,他拿了也走開了,美子笑道:“還是你行,我已經準備打架了,不過這些錢付得很冤枉,他們攔不了的。”
駱希真道:“打倒這些人可算不了英雄,就算是救濟一下窮人吧!”
“你怎麼知道十英磅就可以打發他們了?”
“因為他們都有毒癮。我在香港看見過太多的道友,也太瞭解他們,知道他們沒什麼道義,一點小錢就可以叫他們出賣任何人,何況是個陌不相識的同居者。”
走道是陰暗的,來到那間屋子前,門是關着的,美子轉動一下門鈕,居然一推就開了。
果然是胡綺,躺在幾塊木板架成的牀上,瑪麗正準備給她施行手術。
看見他們進來,瑪麗顯得很驚慌,駱希真朝她擺擺手,然後指指牀上的胡綺問道:“病人的狀況怎麼樣?”
“很糟,熱度很高,囈語不停,神智已陷入昏迷,我一連三天都給她注射消炎針劑,還好她的底子硬,現在已經有輕微的發炎現象,假如不立刻取出子彈,後果將不堪想像。”
“你打算給她取出子彈嗎?”
“站在醫生的立場,我認為這是第一要務。”
“在這種簡單的環境下,適合動手術嗎?”
“不適合,但是沒有辦法了,我送她到醫院去,她死也不肯答應,在目前的狀況下,她的意思才是主要的生存力量,如果把她送進醫院,她會立刻死去。”
駱希真想了一下道:“好!那麼我們幫助你,立刻給她施行手術,取出子彈。”
美子立刻道:“駱!你負的責任太大,萬一有了什麼意外,你負不起責任的。”
駱希真道:“負不起也要負,我相信醫生的判斷,也瞭解胡綺的心裏的狀況,她是一個翱翔天空的鷲鷹,一旦入了牢籠是非死不可的,我們只能盡人事了!”
美子想了一下道:“好吧!不能談法律責任了,我們只有求到無愧於心,而且整個案子都是在法律的程序之外,真要打起官司來,三年也理不出一個頭緒來。”
駱希真道:“瑪麗小姐,你還需要些什麼支援的。”
“沒有了,該用的工具我都帶來了,運輸血的血漿我都帶來了,消炎針、消毒劑、麻醉藥,我也相信我的技術可以勝任,只差沒有X光儀器!”
“現在去搬來行嗎?”
“來不及了,她的狀況連一小時都不能拖,因為她發燒得太厲害。”
“需不需要強心針呢?”
“需要的,我忘記了帶這個來。”
“我們去準備,麻煩你立刻動手術吧!”
幸業士在門口等着,駱希真找到了他,吩咐他立刻去找需要的東西。
幸業士倒是很通情的人,他跟瑪麗作了最簡短的談話後,也瞭解到情況的特殊,毫無考慮他加入了支援的行列和乾電池測量脈搏儀器,那就是為了在無法接通電流的地方作緊急手術用的。
瑪麗的準備也頗為充份,她在三天內,已經繼續地帶來了不少用具。
一項簡單的而又準備充份的外術手術立即展開了,駱希真和美子充任助手,他們不是專業人員,也沒有專業知識,但瑪麗指示得很得法,他們也領悟得很快。
切開了傷口,找到了子彈,胸前的一發還好,那柄手槍的射程不強,只擊中在肋骨上,但小腹上的那一槍卻較為深入,子彈陷入了腸子裏-
出了子彈,還剪掉了兩截穿孔的小腸,情形並不很樂觀,主要的原因是耽誤太久,鉛掉留在體內太久,有鉛性中毒的現象。
瑪麗縫合了傷口,憂慮地道:“我已經盡了最大的努力了,就是送到醫院裏,我相信也不會做得更好,現在只有祈禱上帝保佑她了。”
每個人都在胸前劃了個十字,除了祈禱之外,誰都沒有更好的法子了。
胡綺的熱度一直不退,口中也一直在説着些毫無頭緒的話,大部份是在懺悔,懺悔着她的過去。
在斷斷續續的自白中,她也説出了她的過去,以及她這種奇特性格的形成因素。
那要起原於她十三歲那年,她在三藩市讀中學,她智慧很高:成績奇佳,已經跳班讀十年級了,班上的學生都比她大,但她仍然是個高材生。
那所中學卻不是很好,學生很壞,尤其是一些年長的黑人學生,常常欺負女生,所謂欺負,是那種性的欺負,胡綺就在那年,被四名黑人學生,架到一所廢棄的碼頭倉房中輪暴,那是她的第一次性經驗,充滿了痛苦,恐懼。
事後她們還警告她不得聲張,而且還要脅殺害她,這些學生多半是碼頭工人的子弟,的確很壞,成羣結夥地幹壞事,也曾經有過殺死被害人的記錄。
一個女學生被兩名不良少年強暴了,她揭發了出來,告到警方,將那兩名不良少年抓了起來,判入感化院感化,可是沒有多久,那個女孩子被人割斷了喉管,棄屍在海邊,曾經侵犯她的兩個人正在感化中,不可能涉嫌,其他的人也都有不在現場證明,因此大家明知道是他們那一夥人乾的,卻是一點辦法沒有。
胡綺受了這種欺侮後,心中很不甘願,但是她卻不敢聲張,因為她明白,法律保護不了她。
她要反擊,只有另闢途徑。
她利用她的美麗,她的姿色,跟另外一批不良少年幫派搭上了線,唆使他們跟自己學校的那一幫學生械鬥,把曾經強暴她的四個人都處以宮刑,兩個人死了,兩個人雖然留下了性命,卻終身殘廢了。
胡綺慢慢地長大了,她一直懂得利用自己女性的魅力去建立她的勢力,她成為一個黑社會頭子的情婦,也成了個女強人,成了學校中女性的保護者,而且學習搏擊之道,組織了女同學,使得那些男生們都怕死了她。
正因為她在跟男人的交往中,所得到性經驗都是痛苦的,所以她討厭男人,趨向於同性戀。
她怕寂寞,怕孤獨,所以她最喜歡那種通宵達旦的狂歡派對,她自尊極為強烈,所以她最痛恨跟她有親密關係的女孩子對她不忠!特別是跟她在要好的時候,又去交別的男人。
她自己也是個不定性的人,很少跟一個女孩處得久的,最多一兩年,她就開始厭倦,所以她這種不正常的佔有慾並不會造成對方太多的影響。
但就是餘金花的事件上,使她失去了理智,她認為餘金花絕情寡義。
第一、餘金花欠她的情,餘金花自己認識了一個小拆白,被拍下了一些不堪入目的照片,那個男的拿了照片要找她勒索,是她為餘金花擺平了。
第二、胡綺追求女孩子,多半是主動的,只有餘金花,是屬於被動的,餘金花並不是她喜歡的類型,但餘金花跟她緊纏不休,硬把她邀到家中去居住,等到餘金花跟李志強認識開始約會時,卻又嫌她礙事,不但要跟她斷絕來往,而且還要驅逐她離開香港,説胡綺留在香港,被人翻出她們的不正常關係,會影向到她的名譽,所以她要胡綺走路,不但如此,她還威脅胡綺,説胡綺如果不走,她就要揭開黑色鬱金香組織的秘密,讓警察來對付胡綺。因而引發了胡綺的殺機。
這些斷斷績績的囈語説得很凌亂,但幸好美子都加以錄音,而且很快地整理好了,作成了一份筆錄。
她是個有經驗的刑警,知道以胡綺的健康狀況,不知道是否能再清醒過來,必須把她的生平以及親口供認的事情記錄下來,才能作為李志強脱罪的證據,也好使全案有個完全的交代。
雷蒙也被找來了,他倒是胡綺最忠心的朋友,看到胡綺的狀況後,他自己找來了一位很好的外科醫生,醫生檢查了胡綺的傷勢,也承認瑪麗的處理很得當,在這所危樓中,除了衞生的條件較差,不過胡綺所能享受到的醫療待遇,並不比在醫院中差。
胡綺的傷勢嚴重,是她自己耽誤了,她中槍之後,逃到這兒,一直到四十八小時後,才通知了瑪麗,那時彈頭的鉛毒已強深入到血液中,而且失血過多,也影向到她本身的抗炎能力。
瑪麗只是一名實習醫生,還不夠資格為人治療,那位醫生倒很通情,他願意接手醫治,負起責任,總算免除了瑪麗的法律困擾,否則追究起責任來,她可能會被取銷實習醫生的資格。六年的醫學院就白白地浪費了,那位醫生也是看了她的手術表現後,對她十分讚賞,因而才毅然地代為負起責任。
胡綺在持續昏迷了七十二小時後,終於清醒過來了,雷蒙守在她的牀邊,眼睛紅紅的,她伸出了一隻手,撫着雷蒙的頭髮,笑笑道:“雷蒙,抱歉,我帶給你太多的麻煩,這次又使你深陷難拔了吧?”
雷蒙哽咽地道:“愛麗思,別這麼説,朋友就是要在困難時互相幫忙的。”
胡綺又軟弱地一笑:“雷蒙,人家都説男人與女人之間除了愛情之外,不可能有第二種愛情,我想我們可以推翻這種説法了,我們之間是一種純情的友誼。”
“是的,我們一直是好朋友,知己的好朋友。”
胡綺道:“做為一個女人,我是失敗了,因為我沒做好任何一件女人該做的事,但是我並不遺憾,因為我畢竟交到了幾個很好的朋友,你是最好的一個。”
雷蒙的眼淚流了下來,胡綺軟弱地道:“傻孩子,別哭,記得我對你説過的,當我有一天要死去時,我希望有一大堆朋友含笑為我送別,這一天來到了,你可別哭哭啼啼的為我失望,擦乾眼淚!露出笑容來,我還有不少的事要向你交代的。”
“不!愛麗思,你不會死的。”
胡綺悽然一笑:“我也不想死,可是我無法活下去,活着,我必須到監獄中去過我的一生,那樣子活着,我不如死了的好。”
“愛麗思,別灰心,我可以為你請最好的律師……”
“沒有用的,沒有一個律師能使我不入獄,因為我的確是犯了罪,特別是我殺了陳小姐,那雖是我的不得已,卻是我最內咎的事,因為她是黑色鬱金香中最忠實的成員,(此處缺一段,校對者按)
都沒有隱私,你可以代我作成一份報告,證明是我認罪的供詞,交給香港警方……”
美子忙把那份口供拿了出來道:“胡綺,你的供詞我都打好了,那是根據你在昏迷中的自言自語記錄的,相信它的準備確性不會有問題,我念一遍給你聽……”
胡綺一笑道:“不必了,我簽字好了,然後可以請雷蒙為你補充或作更正,我的時間不多了,因為我感到生命在漸漸地離去!我要作一些更重要的事情交代!”
美子把供詞的最後一頁放在她的手頭,也交給她一支筆,她居然能很安詳地會上了自己的名字,看看那一疊厚厚的記錄,她不禁笑了道:“想不到我的一生竟是如此的多姿多-,居然有這麼多的記錄。假如這是出自我昏迷時的囈語,那一定會十分真實!”
簽完名後,交給了雷蒙道:“你看一遍,如果有什麼可以補充的,你就加上去,雷蒙,我對這份自白的要求是真實,不需要為我隱瞞什麼,我也不在乎別人對我的看法,更不需要作任何的辯解,完了就簽上你的名字作個見證。”
最後,她的眼光轉向了駱希真,目光開始變得熾熱,興奮地道:“駱希真,你能握住我的手嗎?”
駱希真上前握住了她的手,胡綺把他的手背靠住了自己的臉頰,然後道:“我是個快死的人了,希望你的未婚妻美子小姐不會吃醋。”
美子在旁道:“我不是他的未婚妻,我們只是朋友,很好的朋友而已。”
胡綺道:“朋友?你們只是朋友?”
“是的,也許我們此你和雷蒙之間多一點愛的成分,我愛他,他也有點愛我,但我們只是朋友而不是愛人。”
“既然你們互相愛着,為什麼不是夫妻呢?”
“因為我們都不能把對方放在第一位,我更愛我的工作,他也愛他的武館,所以我們只有各愛各的。”
“就這樣一生下去。”
“也許有一天,我們其中一個想通了,覺得可以接受對方的生活了,我們就會找了去!”
“你們都不會另外找婚姻的對象嗎?”
“我自己是肯定不會的,他卻很難説,因為他是個獨子,上有老父,中國人對綿延後代是很重視的,也許他會娶另外一個女人,但我們仍然會是好朋友。”
胡綺嘆了一口氣道:“多麼美麗的友誼,這一向是我追求的愛情方式,只可惜我遇不到一個如此灑脱的人。”
她又緊握了一下駱希真的手,滿足地道:“這才是一隻有力的手,我最崇拜強者,駱希真,也許你不知道,我一直是你的崇拜者,遠在我殺人之前,我就崇拜你,我看過你每一場參加的技擊比賽,也從報上看到你追擊赤鯨組歹徒的事蹟,我好羨慕你,好希望跟你一起比肩戰鬥。”
駱希真苦笑道:“你若真參加了,就會發現那是很無聊的事情,充滿了危險,隨時都有死亡的威脅。”
“我才不怕呢,我一生中都在追求這種刺激。”
“一個美麗的女孩子,是不該有這種古怪的興趣的。”
美子道:“而且,你也走錯了路,你該去參加國際警探的,以你的條件,你可以成為一個很優秀的成員,然後你可以名正言順地利用你的所長去打擊罪惡了。”
“我考慮過,在舊金山,國際警探組織也邀請過我,最後我拒絕了,我雖然喜歡刺激,但是我也無法接受約束,我喜歡眼法律挑戰……”
她嘆了口氣,別人也嘆了口氣,這是個無法繼續的話題,胡綺頓了一頓又道:“現在説什麼都遲了,我們換個題目吧,駱希真,正因為我崇拜你,所以我不願意與你作對,在香港,我知道有你介入後,就逃了出來,為的就是躲開你,那知你還是追來了!”
駱希真沒有説話,胡綺道:“你也許不相信,認為我在説謊,因為我曾經買動了職業殺手來對付你,那是不得已,我必須保護自己,一個女人有些地方是很自私的,是你逼得我太緊了,我實在很抱歉。”
駱希真道:“不必抱歉了,他們沒有殺死我,反倒是他們自己受了重傷……”
“我知道,那時我也想證實一下,你是否真像報上記載的那樣英勇過人,所以你通過了考驗,逃過了追殺,我心中反而有説不出的高興。”
駱希真道:“胡綺!你實在是個怪人。”
“我好高興聽你如此稱呼我,後來我劫走了老虎龐民的車子和文件,在公海上擊毀你們的遊艇,只是想把禍闖得大一點,使我的生命結束得轟動一點,我已經厭倦了逃亡,想起快結束這件事情了。”
“那些文件你還是還給吉蒂吧!她父親對這件事十分認真,你也許不在乎了,但他會動怒朗民和雷蒙,他們沒有你這麼大的本事,受不起後果。”
“可以,文件在雷蒙別墅中的壁畫後面,就在那幅高更名作的後面,請他拿出來還給吉蒂,文件的內容沒有泄漏過,叫他們不要為難雷蒙了。”
“這一點我可以保證的。”
胡綺又長長的嘆了一口氣:“我對我的一生感到很滿足,只有一個希望,黑色鬱金香是個很有意義的組織,那是我們女人為了保護自己,抵抗罪惡的手段,駱希真,我希望你能夠繼續支持她們。”
駱希真道:“對這個組織,我十分尊敬,但是對某些手段,我卻不贊同。”
“我知道,你反對殺人,但是沒辦法,有些壞蛋太壞了,殺不容赦,而且很多案子是不適合交給警方的,事情公開出來,對當事人仍然會造成大傷害,那是不適合交給警方處理的案子。”
駱希真無法不同意這句話,黑色鬱金香除了保護一個女人不受勒索外,還要保護她的名譽,對於後者,警方顯然是無能為力的!
要靠法律將歹徒繩之以法,就必須將內情公開來以確定其罪名,歹徒固然伏法了,那些女子的名譽也完了。
胡綺的聲音轉為微弱。她的回光反照時間快過去了。
“駱希真,我最希望的死亡就是能在你身旁,握着你的手而死去,感謝上帝,他沒有叫我失望……”
這是她在人間最後的一句話,她那美麗的眼睛漸漸失去了光采,慢慢地垂下眼簾。停止了呼吸……醫生聽了一下她的心臟,試試她的脈搏後,替她合上了眼瞼,拉起了白布,蓋上了她的臉!
駱希真輕輕地抽回了自己的手,胡綺的身體尚有微温,但生命已離開了她的軀體。
駱希真走出了危樓,面對着倫敦灰暗的天空,長長地吐了口氣,卻拂不開心頭的沉重。
胡綺愛麗思死了,她所做的一切雖無法抹殺,但她所負的法律責任,都因一死而消失了。
這個結果是不是駱希真所希望的呢,他卻很難説出來,殺死胡綺的是兩顆子彈,開槍的人是吉蒂,這似乎都與駱希真沒關係,何況他還從金剛的手中把她給救下來,但駱希真自己卻有一種劊子手的感覺,是他把胡綺逼上了絕路的。
胡綺殺了人,但緝兇應該是警方的事,他是為了什麼而對這個女郎緊迫不捨呢。
胡綺的某些行為是邪惡的,但是跟許多惡人比起來,她又差得太遠了,為什麼要對一個女孩子窮追不捨呢!駱希真自己也説不上來。
胡綺的遺體就葬在倫敦,由於美子、雷蒙,和老虎龐民等各方面的關係,對她的死亡未經渲染,甚至於沒有一個新聞記者知道。
葬禮參加的人很多,連老虎龐民自己也來了,他是要來收回自己的文件的。
每個人的臉色都很沉重,他們對這個死去的女郎,都有着一份尊敬,連打過她的金剛也都虔誠地獻上了一束鮮花,最傷心的是雷蒙和吉蒂,哭得像兩個孩子。
雷蒙為的是失去了一個最值得記念的朋友。
吉蒂則因為是她使胡綺喪失了生命!
每個人送的鮮花都是一束黑色的鬱金香,棺木在最後埋入坑中時,花朵幾乎填滿了坑洞。
吉蒂是個很重感情的女郎,她戀戀不捨地送駱希真和美子到機場,為他們套上了一個花圈。
那倒是兩個鮮紅的玫瑰花圈。
她吻着駱希真,吻得很熱情,然後才以十分遺憾的聲音道:“多麼可惜,我們仍然沒有做愛!”
美子在一旁笑道:“有機會的,你可以到香港去渡假,我要回到崗位去工作,他的時間就全屬於你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