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聲未畢,一鳴已飄然出了室門,騰空而起,翻房越脊,霎時到了堡門外,問明瞭“硯山”方向,順谷往東奔去。
跑了半日,越跑越荒涼,偏偏又是日薄崦嵫的黃昏,一鳴更多了一層難耐的煩燥和寂寞。
麗娘同莉娘,就好像他心靈天秤上兩個同等重量的法碼,少了一個,都無法求得心靈上的平衡。
如今兩人都不見了,舉目盡是一片荒涼,他不但空虛至極,而且他連思維都變得遲鈍了。
他茫然地向前跑着,但是到處搜尋,實際比走還慢,一片荒野,山山相連,何處才是“硯山”?
暮色蒼茫,不知何時,又已經是滿天星斗,他一人奔騰在荒野中,虎嘯狼嗥,此起彼落,任你如何大膽,也不禁悚然不安。
倏然,遠遠傳來一陣老婦的悲鳴:“大妞!二妞!大妞!二妞……”
這聲音是那麼狐獨無助,這聲音完全是一種絕望的哀鳴!
一鳴對這聲音的驚奇,暫時忘了追蹤二美的意念。
循聲急前轉瞬十餘里,橫阻面前的是道摩天絕壁。
順着絕壁右望,一幅駭人的奇景出現。
左前方約四五里,從絕壁後面,冒起一朵銀灰閃閃,波濤滾滾的菌狀雲,高約十丈,大約二三畝,從菌狀雲處,傳來隆隆不絕的風雷之聲,氣勢萬鈞,十分驚人。
這絕壁後面,不是火山爆發,就是地層變動,何來人跡?
“大妞!二妞……”
這聲音卻偏偏從那兒傳來,一鳴驚愣了!
夜深人靜,這鳥獸絕跡之處,為何有老婦尋女,聲聲不息?
他對這情勢非常驚奇,晃身就疾往發聲之處衝去。
風雷之聲震耳欲聾,熱氣陣陣撲面,絕壁無路,不知如何通往後山?
他呆立當地,心中不斷地暗想,這可憐老婦,為何有如此充沛絕頂之內力,將聲音壓住這風雷之聲,傳出絕壁之外?
就憑一鳴的輕功,要想躍登這絕壁,雖然可能,也得小心翼翼,全力以赴。
一鳴循壁察看,藉着星光,好不容易發現絕壁半腰間,赫然有七尺見方,蒼勁有力的三個字:“毒蟹潭。”
山頂有潭?潭為什麼能噴雲?更加引起他的好奇之心。
一鳴揣測壁上地勢,順着字跡之處,藉小樹叢草,凸石凹部,三五個騰身,已到了“毒蟹潭”三字的近處。
再度打量一下地形,絕壁較下面更見削滑,明明滿天星斗,卻感到——熱霧噴面,風雷之聲越來越大,似乎連絕壁都在搖搖欲動。
最令人奇怪的是,靠近峯頂的崖壁,到處晶晶發光,好像是冰柱,現在卻是夏天,好像是液體,但並未流動。
一鳴兩個騰身,又上升了一二十丈,已經接近了發光的崖壁,目睹之下,不由大吃一驚。
原來那些發光體,是由石壁間滲出的乳狀物,年深日久凝結成的晶體,堅硬溜滑,難以落足。
偶一不慎,豈不一失足成千古恨,粉身碎骨,含恨終身!
他豈肯功虧一簣,畏縮不前?正猶豫間,“大妞!二妞!”
又是一聲極為淒涼悲愴的哀號;好像巨錘一般,敲在人的心坎上,這如何能叫一個純潔善良的一鳴,掉頭不顧而去?
他奮不顧身,單足猛點,身形早已騰空而起,遠遠看去,只見百丈懸崖上,一個黑點,緩緩上升。
其實他卻是疾如驚鳥,沖天而起,偶一不慎,因崖壁濕滑,根本無法着力,身形一偏,陡然翻滾下墜。
生死須臾間,怎不令人懸心吊膽,驚叫出聲。
幸而一鳴早有準備,落下之際,攀樹蹬足,危立崖間,雖然搖搖欲墜,總算沒有喪命。
鳴連試兩次,俱未奏功,人已大汗淋漓。
天下沒有克服不了的困難,他稍事喘息,長長地吸了口氣,身形疾晃,再次穿雲飛身而起。
剛一落足,仍感無法藉力,勢必又將失足下墜不可。
倏然,只聽“咔嚓”一聲,火星四濺,一鳴早巳把“魚腸金劍”,插入崖中,得以懸空不墜。
但是,足下仍然無法着力,試了幾次,都無法在崖石間停住,身子在空中盪來盪去,下臨百丈深淵,簡直嚇也把人嚇死!
這樣一來,更加危險,因為雙足沒法着力,如果再往上升,但又無法撥出“魚腸金劍”,沒有了劍,他就不可能在這崖間停住。
退回去,一切危險都可以解除,但如何收回金劍呢?
他有一股堅毅的傻勁,不投機不取巧,就是再冒更大的危險,也不肯半途而廢,非上絕壁不可!
只見他一式“倒掛金簾”單足勾住金劍,身形倒垂而下,雙掌猛劈,連插帶抓,碎石紛飛,霎時間劈出一個踏足之處。
一鳴心中大喜,翻身站起,單足站穩,將劍拔出,一擰身人又騰空而起。
如此一連兩三次,滿頭大汗的一鳴,已迎風站在絕頂之上,他長長地噓着氣,下望絕壁,暗暗嘆了聲:“好險!”
峯頂並不見“毒蟹潭”,遙望菌狀雲,至少還在數里之外。
一鳴踏着沒脛荒草,徑向着菌狀雲方向,疾奔前去。
他因為救人要緊,所以心不旁用,跑了一半,只見前面一塊有一二畝大小高可七八丈的大石,上豐下鋭,好像有人故意倒置此處,連風亦會吹倒似的。
一鳴目睹奇景,不由緩下身形,只見大石之上,恍似一隻寵然大蟹,伏在那裏,巨箕堪張,樣子十分可怕。
大石頂部,也就是蟹背上,豎立一根五尺方圓,三丈高下,在星光之下顯得烏油油的鐵柱子。
他一瞥之下,已經繞過這塊蟹石,但心中亦不禁感到十分驚訝!
在這荒山絕頂,怪石天成,卻想不到會有人化費這麼多的錢財和人力,在這蟹石上豎起這麼大一根鐵柱子。
他萬萬料不到這鐵柱子來頭不小,而且還會關係武林的安危。
過去蟹石,——雲霧越來越濃,温度越來越高,弄得滿臉雨水,視線不清。
一鳴從懷中掏出手巾,正準備擦拭,陡感手帕裏有塊硬硬的東西,才想起手巾中包的是在“玉峯”中的獲得的“玉膽”。
他將毛巾解開,只覺眼前一亮,“玉膽”泛起陣陣紅光,熱雨立止,雲霧頓開,在一鳴周圍丈餘方圓內,明朗清晰之極。
一鳴才驚奇於阿麗丹遺言果然不虛,如果他不是親眼目睹這奇蹟的出現,實在令人無法相信。
於是,一鳴擦去臉上雨水,左手託着“玉膽”,直往濃霧衝去。
“大妞!二妞!”叫喊之聲又起。
風雷之聲震耳,但老婦這叫聲,就恍似在耳邊,不但悲,而且極近瘋狂,聽得讓人毛骨悚然。
三五個騰身,已到了盡頭。
潭深二三十丈,乾涸見底,只有潭中心數丈方圓有水,這菌狀雲就是從潭中心一股噴水的温泉的熱霧所造成。
這股温泉,衝開潭水,噴起數十丈,所以聲音奇大,熱雨濃霧籠罩了幾乎有十里方圓。
一鳴站在這潭邊愣了!
人聲分明從這裏傳出,但此處怎能安身?
此潭既名“毒蟹潭”,潭內必然有毒物,温泉內有毒物,老婦卻到此尋找女兒,豈不是瘋婦?
一個瘋了的人能到此,她為何跑來此處找尋女兒?難道這又是武林的一大慘事?
一鳴不由聯想起自己母親被囚的“小雷峯塔”十六七年的往事,他更決心非救出這瘋婦不可!
偏偏這時久久又聽不到她的哀號聲!
一鳴雖有“玉膽”,但也能在一丈方圓以內有效,要想看清潭周圍情況,就非冒險去潭底不可!
潭內水雖不多,可是數十丈高的噴泉,勢大水急,温度又高,噴在人身上實在受不了,老婦如何能在下面久久不上來。
忽然“隆隆”之聲大作,勢如萬馬奔騰,一鳴不由駭然受驚後退。
奇蹟又出現了,聲音雖大,但噴泉卻漸漸萎縮,一霎時,雨收霧散,噴泉完全化為烏有,只有潭水還翻騰光湧,鼎沸如恆。
一鳴再次躍身潭邊,才看清潭成不規則的圓形,約有二三十丈寬,潭壁雖陡,但怪石嶙峋,以他的功力,上下當然不是難事。
俯視潭底,只見熱氣騰騰滾沸如油的潭水,漸漸平靜冷卻,不久,就變成與普通的池水一樣。
天地造物之奇,真是令人百思不得其解?倏地,一鳴感到既驚且喜!
只見潭的四周石縫崖洞之內,跳出了很多螃蟹魚蝦之類,趨向水邊,爭相下水,載浮載沉。
天下事往往難以逆料,生命的奇妙,更是令人難以捉摸,“毒蟹潭”竟有如此多適應這水的生命存在。
蟹蝦能兩棲,還不算稀奇,而這“毒蟹潭”的魚有的有足,有的雖然無足,但它亦可以利用胸鰭跳動,遇到潭水沸騰時,亦同蟹蝦一樣,奔到潭壁四周躲藏起來。
一鳴正傾神注視這些奇異的動物時,只聽“嗖”然聲響,一條魚“噗”的一聲就向一鳴足下的潭壁飛去。
魚飛起了一兩丈高,投向壁間,即不見蹤影……
魚為什麼能跳那麼高?
剛才蟹蝦魚現身時,為什麼沒有魚蝦從這麼高跳下去呢?
一鳴正感驚奇,“嗖”,又是一隻相繼跳進下面壁間。
這一次一鳴看清楚了,魚和蝦都不是跳進去的,好像有一股力量,硬生生地把它吸了進去。
“叮噹嘩啦”,下面傳來一陣鐵石相碰之聲。
一鳴暗道:“有了!”繞着潭邊就跑。
跑丁不到一半,停身往原來站立之處足下壁間一看,果不其然,又是一樁武林慘事展現眼前。
在離潭約兩丈高的壁間,有一狹小隻能容一人的巖洞,在朦朦的星光下,裏面確有個人在活動。
奇怪了!這兒能夠住人?
但這擺在面前的確是事實。
她用什麼方法取得魚蝦?她為什麼不出洞覓食呢?
此地既名“毒蟹潭”,蟹即有毒,難道魚蝦無毒?
他在思慮間,環視四周,除高聳的鐵柱外,看不出此處有居住人的跡象。
他忽然發現鐵柱閃閃發亮,回頭一看,原來天際已經晨曦薄現,曉色映在鐵柱上,把鐵柱渲染得更加莊嚴神奇。
一鳴趁着曉色,縱身下潭,慢慢向巖洞接近。
“殺——”巖洞中的人發現丁一鳴,發出嘶吼。
一鳴一愣,停在潭的半腰。
這聲瘋狂慘烈的吶喊後,巖洞中的人手足舞動,就要向一鳴撲來。
鐵鏈叮噹,原來她是被鎖在岩石洞中。
果不其然,鎖着正是一個披頭散髮的老婦,兩眼深陷,十指指甲長約尺餘。衣衫襤褸如布條似地掛在身上,骨瘦如柴,皮膚乾裂,兩隻足踝上套着根比手臂還粗的鏈鐵,足踝被鐵鏈磨得白骨森然,連皮肉都不見了。
一鳴不禁淚眼盈盈,想起自己將母親救出塔頂時的情況,這老婦不知又藴藏着一件什麼悲慘秘密?
這老婦顯然有高絕的武功,不然她無法獲得魚蝦,早該餓死。
她停止舞動,張牙舞爪的盯着自己,一副噬人慾食的樣子。
一鳴趁着她不叫又不動的時候,緩緩向前接進。
“殺——”
老婦又是一聲驚人的狂叫,右掌虛空就向一鳴猛然抓到。
一鳴感到一股巨大無比的吸力,猛然捲到,他心神一震,一個踉蹌,趕緊身形一墜,連功站穩。
老婦一抓未獲,又是一聲震撼山嶽的狂叫:“殺呀——”
雙爪箕張,陡然抓住。
一鳴立即飄身後退,循着潭壁疾退丈餘。
狂飈卷至,一陣飛沙走石,其吸力之大,駭人聽聞,一塊二三百斤的大石,憑空被老婦吸去。
大石飛至巖洞前,老婦發現又是落空,一聲悲痛欲絕的哭號,單掌輕輕一推,大石滾落潭底,驚得魚蝦紛紛亂跳。
一鳴見這老婦已經不可理喻,難以接近。
這不是説他武功不如這老婦,而且怕以武功強行接近,一旦挫手傷了她,豈不失去救人的意義!
一鳴沉吟俄頃,大聲叫道:“前輩!在下是來救你的!”
老婦愣眉愣眼地望着他,毫無表示,不知她是不是已經接受了一鳴的好意?
停了一停,他又戒備着向前接近。
兩次縱跳,已經離巖洞不足一丈了。
天色大亮,迎着朝陽,他已看清了洞內一切。洞內除滿地魚蝦骨殼外,一無所有。
真可憐,這老婦為何被鎖在此處?鎖了多久?她如何受得了這風霜雨雪的浸襲?她如何能捱過這悲慘的歲月?
一鳴突然發現洞的兩側刻有不少的字跡,顯然是老婦所留。
他注視洞的一側,想從這些字跡中,瞭解老婦悲慘的往事。
但是,事與願違,卻一時無法看清那些字跡。
他看看洞的兩側都是一樣,原來壁上刻的字跡,很整齊美觀,但卻被老婦瘋狂以後抓得一塌糊塗,很難看清原來的字跡。
一鳴正感失望嘆息之際,忽然老婦叫出一聲“殺!”的同時,整個身子撲出洞外,疾如鷹隼地向他抓到。
指風掠過他的胸前,衣衫撕破了一大塊,驚險至極,雖然閃避得快,也不由驚出了一身冷汗。
老婦因露骨的足踝,難以忍受鐵鏈的痛楚,一抓落空,立即縮身回洞,右手執着從一鳴衣上撕下來的破布,狂笑不已!
他見這老婦實在無法接近,一時間想不出更好的辦法,他只得躍身回到潭頂,準備離去。
一鳴抬頭望着發光的鐵柱,緩緩朝着鐵柱走去,一邊走一邊不斷地想着:“這老婦比自己的母親還可憐,連有人救她也不知道,如何才能使她恢復人性,而不仇視人類呢?”
他環視這荒涼的峯頂,覺得人往往很好笑,不知何人卻在蟹狀大石豎上這烏油油的鐵柱,成了千古不朽的古蹟。
他又想:“自己把母親救出,而不能承歡膝下,確是一件憾事。我應該趕快把麗娘和莉娘找到,回小崑崙去,以盡人子之道。”
他想來想去也想不出辦法來救這瘋狂的老婦,仍不免耿耿於懷。
他剛要走到大石處,忽聽遠處有雜亂的足步聲向這兒奔來。
聽足音大約有四五人,而且都是微微點地的聲音,顯得來人輕功絕佳。
來人等追奔了一段,又聽一陣刀劍碰擊之聲,夾雜着人聲喧嚷,顯然她們又打了起來。
打了一陣,又向此地追奔而來。
聽足聲來人等已經離此不遠,山頂也沒有地方好躲,一鳴只好藉這蟹石將自己身形隱蔽。
只聽有人嚷道:“截住她,下絕活兒,送她歸西!”
“前面是禁地,説什麼也得叫她留下命來。”
一鳴一聽話音,暗叫不妙,不知雙方是什麼人,這些追的人顯然要下毒手,非將對方置於死地不可。
倏聽數種暗器破空之聲,一鳴心中大驚,這內中顯然聽出有“驚風十字鏢”破空特有的鋭嘯。
他迅捷無比地探首出望,不禁驚叫出聲。
原來被追的正是莉娘。
追趕的四人,都是着骷髏幫主的白色袍服和麪罩。
暗器從莉娘身後襲至,一鳴距離較遠,眼睜睜無法救援,不禁大叫:“莉娘!暗器。”
莉娘當然知道暗器襲至,聽到一鳴的叫聲,驚喜之下,一個急旋,磁力劍漫天舞出。
她將內力逼至劍身,她想以磁力劍特有的吸力,將所有的暗器吸落一旁。
這也是因為一鳴的出現,使得她大膽地想表演一下自己的機智與膽識,所以不躲不讓,想以磁力劍來降服這些暗器。
殊不知,這些暗器之中,惟獨“驚風十字鏢”是風磨銅所制,不受磁力的影響,而且它會在中途受阻時,轉變方向,令人難以捉摸。
當所有暗器都被磁力劍引落地上後,還剩下了三枚“驚風十字鏢”,因受了劍風的影響,稍為一頓之後,突然避開正面,從莉孃的兩側旋圍攻至。
樂極生悲,莉娘喜於一鳴的到來,絕沒有想到在磁力劍下,還有漏網之魚,三枚“驚風十字鏢”從兩側襲至,接無法接,劍無法擋,莉娘暗叫一聲:“完了!”
莉娘正想閉目等死,倏然只見三枚“驚風十字鏢”都同時轉了向,反而向四個骷髏幫主飛去。
莉娘一看,原來是一鳴撲至救了她。
也是莉娘命不該絕,雖然磁力劍沒有吸落“驚風十字鏢”,卻使它頓了一頓,才使他及時趕到,出手救援。
這是他“以氣御劍”的特有工夫救了她,這“以氣御劍”的武功,是武林飛劍時代的絕功,數百年來,早巳絕跡,四骷髏幫主一看神龍七絕令主出現,一出現便露了這一手,早已嚇得屁滾尿流地溜走了!
莉娘驚嚇之餘,見心上人撲到,驚喜交加之下,她一下就撲在一鳴的懷裏,嚶嚶啜泣了起來。
一鳴讓她哭了一陣,輕輕托起她的頭,吻着她的淚痕,柔聲道:“妹妹!麗娘呢?”
莉娘噘着嘴,猶有餘怒道:“追散了,他們不知胡姊姊是誰,只是拼命地截殺我。”
二人攜手向蟹石,一鳴道:“怎麼會跑出四個骷髏幫主來呢?”
莉娘道:“我一路追,一路打,逼着問他們骷髏幫主是誰,他們俱不作答,追到後來,竟跑出四個骷髏幫主,一個個武功高強,絕非我們以前遇到的骷髏幫眾。”
走到蟹石旁,在石蔭下兩人坐定依偎在一起。
一鳴道:“我想他們穿白衫的並非是幫主!”
莉娘在一鳴胸前輕輕摸着,問道:“哥哥,你的衣衫為何撕破了?”
於是,一鳴將在“毒蟹潭”中救瘋婦的經過,講給莉娘,聽,莉娘聽後,亦不禁唏噓嘆息,無以為計。
倏然,遠遠傳來雜亂的人聲。
莉娘回到一鳴的身邊,他似乎靈感增加了很多,心想:“他們剛才還説這兒是禁地,如今必然是率眾前來,恐怕我們發現他們的秘密,這秘密一定與這老婦有關。”
一鳴霍然抱着莉娘躍身站起,急道:“快去救那老婦!”
一鳴拉着莉娘,就向“毒蟹潭”飛奔而去。
二人距離巖洞還有三四丈遠,一鳴拉着莉娘,躊躇不敢前進。
但是時機緊迫,他只好走在前頭?緩緩向涯洞逼進。
老婦早就虎視眈眈看着一鳴,待他快要接近時又是一聲長嗥:“殺——”
雙爪猛地就向一鳴抓來,一股強大的吸力,如狂風巨浪卷至,一鳴惟恐莉娘有失,趕快回身將莉娘抱定。
老婦一抓落空,兇焰頓熄,兩眼緊瞅着莉娘。
此時一鳴才發現老婦似乎視力不佳,她看着莉娘很久,在她那張焦黃緊張的怪臉上,漸漸從鬆弛中露出-副眥牙的獰笑。
一鳴覺得奇怪,她見到莉孃的驚奇,是見到他時所沒有的。
他移身讓開,讓老婦有更看清楚莉娘相貌的機會。
老婦猛然張口巨喘,一鳴以為她又要長號猛撲,但他已經有經驗,知道這時距離還遠,老婦無法傷害莉娘。
殊不知,老婦張口巨喘幾次以後,忽然“哇”地一聲,號啕大哭起來,兩手作環抱狀,叫道:“大妞!二妞!大妞!二妞……”
一鳴頓然徹悟,原來這老婦見男人仇視,見少女以為是她所懷念的大妞二妞,所以顯得感情脆弱起來。
雜亂的人聲越來越近。
一鳴迅即閃身站在莉娘身後,叫道:“莉娘!趕快接近她。”
莉娘向前走了兩步,叫道:“哥哥!她好怕人啊!”
一鳴道:“妹妹!不要怕,你趕快叫:媽!我來救你來了!”
莉娘如言喊叫,老婦果然滿臉喜悦之色,顯得柔和多了。
莉娘也笑臉迎人,施施然而進。
一鳴又在身後催促道:“突然接近她,點她的穴道。”
莉娘倏地一晃身,好似乳燕穿簾,快捷無比,一下衝入洞內,玉指輕拂,就向老婦“璇機”“華蓋”兩穴點去。
“咚”的一聲,莉娘手指就好像點在牛皮鼓上一樣,頓感有異,迅即翻身退回洞外。
老婦似乎微感驚訝,但幸而並未動怒,仍滿臉期待之色地盯着莉娘。
莉娘叫道:“哥哥!她穴移位,點不着。”
人聲足聲,雜沓而至,來人已經近在咫尺了!
一鳴道:“妹妹!來不及了!你在此保護她,我去退敵。”
話還沒有説完,人早已飛起,掠身到了潭頂,拔腿就向來人衝去。
莉娘仗劍立在老婦洞前,聽聲音知道一鳴已經交上了手,暗地替一鳴擔心,惟恐眾寡難敵,但又不敢離開老婦。
潭頂傳來陣陣打鬥之聲,使莉娘緊張的心絃感到陣陣顫抖,莉娘懸心吊膽,侷促不安。
雙拳難敵人多,骷髏幫除了剛才的四個白衫首領外,又來了灰衫幫眾五六十人,一鳴武功再高,也無法抵擋這麼多人。
一鳴的苦鬥,莉娘自然看不到。
一鳴施展全力,阻住四個白衫首領,再想對付灰衫幫眾,就心有餘而力不足了。
一鳴在力不從心之下,一個白衫首領率領了十餘個灰衫幫眾,紛紛跑到潭邊,他只有乾着急的份兒。
天空中金虹飛舞,莉娘知道是一鳴祭起了魚腸金劍,雖然殺了三四個幫眾,其餘的人均紛紛跳下潭來,距離一遠,金劍就無法施為了!
下潭諸人,由白衫首領為首,立即就向莉娘撲進。
幸而因為這巖洞在潭壁上,限於地形,雖然下來有十二三人,但只能五六人同時進攻,以莉娘之力,應付這幾人倒還有餘,但在這十二三人輪流久戰之下,勝敗就很難逆料了!惟一的辦法,就是先下手殺死幾個人。
莉娘一出手,就絕招迭出,痛下殺手,抱定殺掉一個少一個的決心,舉手投足之間,決不放鬆分毫。
這些骷髏幫眾,那裏想得到莉娘武功大有進展,這年輕的孃兒,如今一柄磁力劍在手,出手狠辣,雖然他們所使的骷髏鞭,只有環節是用銅環扣成,感受的吸力不大,但這些幫眾已經感到不能得心應手了!
但是,莉娘因受人多的牽制,三招過後,仍然未能傷敵,她急性子大發,將一柄劍舞得龍翔風舞,磁力陡增。
雖然沒有殺傷,但除白衫首領以外,幾個交手的幫眾手裏的骷髏鞭,全被吸飛半空,不翼而飛。
骷髏幫眾一個個驚得愣在當地。
“殺——”一聲長號,一個幫眾被老婦抓吸進洞,撕成血淋淋的兩半。
莉娘趁機長劍揮舞,三個幫眾腦袋搬家,屍體滾落潭底。
這一連串的動作幾乎是同時發生,用任何文字來敍述,都無法描寫這快得無法形容的一瞬間的變化。
但是,這勝利並不能挽回頹勢,不但站在旁邊的幫眾立即揮鞭擁上,而且從潭頂又跳下來四五十人。
顯然是骷髏幫又有大隊馳援,情勢立刻有所轉變。
幸而這四五十人中,只有一個白衫首領。
兩個白衫首領,和四五十個幫眾的圍攻,莉娘立即就顯得威勢不如先前,雖未落敗,但要獲勝也就更困難了!
隨着老婦的一聲慘號,又是一個幫眾被吸入洞中,分屍慘死。
能耐得住老婦抓吸之力的,只有兩個白衫首領,加入戰團的幾個灰衣幫眾,又要顧慮莉娘手中的磁力劍,又要顧慮老婦的突襲,一心二用,在這種捨死忘生的激戰中,立刻又起了幾聲慘叫。
這慘叫由於潭壁的震盪,更加令人毛骨悚然。
隨着幾聲慘叫,又是四個幫眾,喪命劍下,墜屍潭底。
其他灰衣幫眾礙於地形和老婦的顧慮,也就不敢再上了。
兩個白衫首領乾脆將數名劍下餘生的幫眾喝退,雙雙激戰莉娘。
雖然少了幾個幫眾,但情勢並未好轉,兩個白衫首領少了阻礙,反而越戰越勇,莉娘戰來仍感吃力。
幸而老婦把撕裂的屍體,時而空然擲出,莉娘獲此助力,磁力劍立刻發揮了令人難以置信的威力。
她不但能吸引兩條鞭,使其招式變亂,而且使對方几乎足下站立不穩,差點把兩條鞭吸得纏在一起,而自相殘殺。
麗娘得意之餘,一柄劍更加得心應手,運用更加奇妙,加以老婦不斷偷襲,兩個白衫首領看來也凶多吉少。
倏聞有人高叫:“施放‘屍毒魔煙’撤退!”
所有在潭邊潭底觀戰的骷髏幫眾,立即紛紛躍登潭頂,莉娘一想:“糟了!我雖能逃走,但老婦一死,這件悲慘的秘密,就將冤沉海底,無法昭雪了!”
莉娘惟一的辦法,就是掄劍如風,緊逼對方,使得二人一時無法脱身,拖一時算一時。
二人漸漸後退,越退離巖洞越遠,莉娘不能不追,老婦又無法出手援助,眼看莉娘越來越難約束二人了。
如果二人一逃,“屍毒魔煙”必然施放……
倏然,殺聲四起,潭頂的大戰,似乎變得千軍萬馬在對壘廝殺。
莉娘不禁憂心忡忡,一鳴一人不知在如何應付這場苦戰?
“嗖嗖嗖嗖……”潭頂衣袂飄風聲連響,紛紛躍下十幾人,立刻向莉娘戰鬥之處擁來。
莉娘暗叫“完了!”偷眼一瞥,來人原是薔薇幫蒙了面的姊妹們。
莉娘大喜過望,知道是胡姊姊回去,已率幫眾接應,於是劍舞如龍,精神抖擻顯得輕鬆無比。
薔薇幫眾人剛加入戰團,莉娘乘機跳出,她惟恐老婦有失,立即躍身洞前,負起保護之職。
此時,老婦無法殺敵,瘋性大起,亂喊亂叫,亂撲亂打,莉娘站在洞前,也得小心翼翼,不時回首注意着她。
兩位白衫首領,究竟身手不凡,力戰之下,竟被其逃去。
骷髏幫紛紛逃走後,一鳴同麗娘便雙雙下到潭下。
莉娘見一鳴顯然毫無疲乏之相,心中暗喜,一鳴看老婦如此瘋狂,知是薔薇幫這種寬袍蒙面的裝束驚擾了她。
於是,囑眾人回到潭上,叫麗娘把面罩也揭下,老婦兩眼猛睜,陡然一怔,眼睜睜地望着站在面前的是兩個美人兒。
她停止了狂態,痴痴地望着麗娘和莉娘,再不喊叫了,顯得異乎尋常,極柔和地道:“大妞!二妞!”
這聲音非常慈祥,與她猙獰的面貌很不相稱。
看她的表情,她真以為麗娘和莉娘,就是她終日思念的大妞和二妞。
麗娘不覺得她醜,莉娘亦不覺得她難看,她靜下來的態度,使她們二人油然生出一種憐惜和親切之感。
還是麗娘較膽大,一面前進,一面叫道:“前輩!我們來救你來了!”
老婦聽了以後,毫無瘋狂之相,只是老淚縱橫,哭得傷心至極。
麗娘膽更大了,繼續前進,莉娘在後跟着,以防不測。
麗娘道:“前輩應該高興,我們救了你,你就冤枉得伸,大仇得報了!”
老婦嘴角牽強地動了幾下,好像要笑,但終於沒有笑出來,更加哭得大聲了!
麗娘看時機業已成熟,從懷裏將金剛軟劍抽出,晃身就進了巖洞,“嗆嗆”兩劍,把鎖着老婦足踝的兩把鐵鎖砍去。
鐵鎖毀去,扣着老婦的鐵套,自動脱落,但露骨的足踝,使老婦已經無法行走,只坐在地上茫然地望着麗娘。
麗娘見老婦仍無敵意,便將身上的赭色袍服脱下,替她穿上,反身就將老婦背在背上,躍出石洞。
一鳴道:“你們先走,我看看洞壁上的字就來。”
麗娘救回老婦,替她敷藥更衣,並進飲食。
眾人都惟恐她瘋性大發,還好,她一直非常合作,只是望着麗娘和莉娘傻笑,不時輕輕呼着:“大妞!二妞!”
麗娘二人間她的身世,問她為何被鎖禁在“毒蟹潭”?
她仰着頭,想了好久,又瞪着眼向麗娘二人左看右看,最後仍是付之一笑,呆呆地答不上來。
麗娘知道一時間無法問出老婦底細,只有讓她慢慢休養,待以時日,使她精神恢復,趨於正常。
飯後,麗娘二人將老婦侍候就寢,然後兩人向室外走去。想去堡門外,等候一鳴歸來。
剛出室外,只聽廳外一鳴笑道:“想不到九公與薔薇幫主早已相識,怪不得在小雷峯塔時,薔薇幫主一到,就不見你九公的蹤影。”
丐幫幫主銀髯神丐多九公,打着宏量的聲道:“老夫與薔薇幫主並不相識,老夫雖然從未見過她廬山真面目,但我們幾經交談,志同道合,他們行事正大,令人佩服,當時她到小雷峯塔時,適逢老夫想起幫內有急事待理,才託他代為護法,老夫暫時離去。”
一鳴笑道:“她當時想殺我呢。”
多九公道:“江湖以義氣為重,受人之託,忠人之事,薔薇幫主絕然不會。”-
鳴道:“多九公到此何事?是否想一睹薔薇幫主的廬山真面目?”
多九公道:“幫有幫規,不可強求……”
多久公剛説至此處,忽然見麗娘和莉娘二人,從後面走了出來,他陡然一怔,暗暗感到奇怪。
薔薇幫中,從來看不到真面目,那來兩個如此出色的女子?
多九公老眼幾眨,才看清其中一人正是中毒未死的莉娘,還有一個是誰呢?
一鳴見到多九公的表情,不禁笑道:“這是薔薇幫主,請來相見!”
多九公抱拳正要施禮,一想不對,薔薇幫主明明是低沉蒼老的聲音,為何都是女兒身?
多九公愕然怔在當場。
一鳴才將自小雷峯塔起的經過,從頭至尾説給多九公聽。
多九公一聽,除連聲向一鳴道賀外,並朗朗大聲笑道:“好呀!剛才令主還責怪我,她會殺你?她愛你恐怕還來不及呢!”
麗娘道:“一鳴!你看的洞壁上的字怎樣了?”-
鳴回頭見多九公怔怔望着他,知道多九公對這件事還毫無所知,又從為了報仇及追查麗娘身世,大王莊的毀滅,骷髏幫主究竟是否是旱天一鷂胡奎説起,到血戰“毒蟹潭”救出老婦為止,説了一遍。
最後,一鳴回頭向麗娘搖搖頭道:“雖然能看出幾個字,但看不出絲毫底細。”
多九公緊接道:“這種瘋病,俺們窮家幫頂有辦法,只要吃下這藥,三五日之後,神志必然恢復正常。”
多九公將藥遞給麗娘,回首看看一鳴,肅容言道:“老夫正為‘毒蟹潭’之事而來。”
一鳴見多九公提到“毒蟹潭”,顯得有點緊張而嚴肅,道:“什麼事?”
多九公首先説出這“毒蟹潭”的來源。
原來“毒蟹潭”雖有螃蟹魚蝦,但均無毒。
“毒蟹潭”仍屬“詔山”一脈,早年有些地師,追龍脈尋地穴的時候,循着詔山來到毒蟹潭。
當年毒蟹潭名“玉蟹山”,山上大石名“玉蟹石”,於是地師象形附會,説:“玉蟹石”下是玉蟹穴,葬後子孫必反王。
皇帝一聽,龍顏大驚,於是在封此山為“詔山”時,便派。堪輿官來此視察,於是就在玉蟹背上豎一根鐵柱子,説是“釘蟹樁”,玉蟹穴就此被破了!
從此,“玉蟹山”改名為“毒蟹潭”,使人從“毒蟹潭”聯想到“毒龍潭”,誰也不敢接近,那裏還敢去破壞皇帝豎的鐵柱子呢?
可是七殺教卻看上這“毒蟹潭”了。
據説,沙漠之狐沙利多的師妹百媚嬌娘沙麗烏,從新疆趕來,他們秘密商議,幾次提到“毒蟹潭”。“毒蟹潭”是個遍地荒蕪,人跡鮮至之地,提它做甚?
據癲丐判斷,他們可能要來“毒蟹潭”,所以叫多九公先來通知薔薇幫主,預作準備,癲丐卻跟蹤他們,看他們是不是另有詭計。
想不到神龍七絕令主雷一鳴和莉娘都在此地,多九公當然更加高興了!
多九公聽一鳴説在“毒蟹潭”救出一個不知名的老婦,所以他懷疑七殺教的魔頭們是為這老婦而來。
一鳴和麗娘三人,對多九公這種想法,感到奇怪!這老婦既與骷髏幫有關,為何又與從異城來的七殺教魔頭髮生糾葛呢?
一鳴説道:“我同九公去到毒蟹潭,你們格外小心保護老婦,不可有失!”
説罷即與多九公離去。
想不到,這一晚毒蟹潭風平浪靜,薔薇上院卻出現了神秘人物,鬧了個天翻地覆!
不用説,這一晚薔薇上院是三步一樁,五步一卡,憑你大羅天仙要想混進院內,都休想不被發覺。
只要發覺來人,絕不會輕易放過。
誰知次晨,竟發現二三十具薔薇幫眾的屍體,都是被同一手法戳穴而亡。
這一手法的特殊,是從來沒有人見過的。
幸而麗娘早已將老婦移居地下密室,而安然無恙。
到一鳴和多九公回來以後,也無法判斷出來的是誰?
來人究竟是骷髏幫的,還是七殺教的呢?
來人武功之高,在他們心目中,似乎尚無其人。
難道是從新疆趕來的百媚嬌娘沙麗烏?
猜説紛紜,莫衷一是,最後的結論是:來人未尋到老婦,決難甘心,必然會重臨薔薇上院,會有一番更殘酷的屠殺。
於是,決定集中力量,防護薔薇上院,毒蟹潭方面只派人守候,如有消息,再傳遞迴院。
白日無事,大家養精蓄鋭,充分休息,老婦吃藥以後,雖然較為安靜,但仍然胡言亂語……不休。
當夜色來臨時,一鳴分配麗娘二人保護老婦,明樁暗卡一概撤消,以免幫眾無辜喪生,他與多九公,選擇進門的堡頂中埋伏,那是全院最高之處,可以俯瞰全院,不怕來人遁形不見。
三更一過,牆薇上院一片漆黑,惟獨堡頂上燈火熒熒,一鳴獨坐其中。
這就是一鳴的大膽和聰明處。
他目的是在認識敵人,當敵人找不到一個人時,他必然會到門堡上來現身,面對面地打硬仗,這正是他的光明磊落處。
以江湖上的規矩,只要對方點燈迎敵,來人既是高手,就不能暗下毒手,為武林恥笑。
倏然,屋頂上的多九公傳來發現敵蹤的信號。
遠遠的一抹黑影,毫無顧忌地向薔薇正院飛奔而來。
到達院門前,嘎然而止,東張西望,似乎為這不見一人靜如死水的薔薇上院,感到驚訝不已!
來人似乎驚於門堡上獨有一燈光,稍一猶豫,躍身就向門堡上如鷂飛起。
一鳴從多九公不斷傳來的信號,和來人衣袂飄風之聲,知道敵人已近在咫尺。
忽然,多九公傳來信號:“戒備解除!”
一鳴正莫名其妙間,只聽多九公道:“姥姥!您來何事?”
來人原來是看守薔薇正院的醜婆子,她道:“窮要飯的!此處為何如此緊張?我奉你們老叫化之命前來,幫主呢?”
多九公指指屋內道:“神龍七絕令主在內,有事進去再説。”
醜婆子飛身進入堡樓內,一鳴從未見過她,亦跟着多九公叫道:“姥姥!請坐。”
醜婆子一施禮道:“對,別人當面叫我姥姥,背地叫我醜婆子,反正都一樣,我是一概不忌,令主為何在此?癲丐正在四處找你。”
醜婆子坐下,一鳴道:“一言難盡,反正託姥姥的福,總算不錯,還是姥姥先説您來此何事吧?”
醜婆子急道:“七殺教的三個魔頭,正在向毒蟹潭而來,癲丐負責跟蹤,囑我先來此報信,為何此地如此模樣?”
一鳴把救老婦及昨晚發現絕頂高手,死亡二三十人的詳情簡略道出。
七殺教的魔頭尚未動身,一夜之間不聲不響殺死二三十人的這種手法,實在令人猜想不透,一鳴同醜婆子怔怔相望,也想不出答案。
一鳴道:“姥姥!他們何時能到毒蟹潭?”
醜婆子道:“大約子醜之間。”
一鳴驚道:“糟了!只不足一個時辰了,如何辦法呢?”
一鳴想了一陣,想不出一個兩全其美之策,最後他忖道:“有了,七殺教如果為老婦而來,老婦已為我們救出,我們何不將七殺教三魔頭,引來此處,以逸待勞,豈不是上策。”
但是,如何誘敵呢?
突然,多九公從屋頂上傳來信號:“毒蟹潭方面發現敵跡。”
一鳴無法再作考慮,他想:“反正老婦正在地下密室,安全無慮,有多九公和姥姥在此處,總算應付一時。”
於是,他急道:“姥姥請您暫留在此處,我去去就來。”
一鳴穿窗而出,迅捷絕倫地疾奔毒蟹潭方面而去。
他途中詢問薔薇幫放出的暗樁,知道來人是繞道從小徑去毒蟹潭,於是一鳴乃向絕壁捷徑奔去。
已經有過一次經驗,他輕而易舉便上了絕壁。
他站在絕壁之上,輕輕吁了口氣,正慶幸能先他們而到。
倏然,遠遠望去,星光之下,玉蟹石上鐵柱旁,有一人影迎風而立。
一鳴立即匍伏在地,大感驚訝。
七殺教魔頭為何如此之快?
不對,七殺教來的是三人,為何此處只有一人?
難道另有其人?這真是不約而同了!
正猶疑間,右面有三條黑影,迅疾如風地向玉蟹石奔去。
玉蟹石上原來立着的人影,視若無睹,昂首不動。
一鳴也是藝高人膽大,反正明人不做暗事,躍身也向玉蟹石掠去。
他同七殺教的三個魔頭,幾乎是同時躍登玉蟹石之上。
愣了,四人全愣了!
玉蟹石上,原來站着一個偉岸的大個子,全身一襲惹人注目的火紅袍服,戴紅色頭罩,只露兩隻炯炯發光的鷹眼,胸前是一幅人見心寒的骷髏圖,他一副大模大樣的愛理不理的神氣,令人一見就感到傲氣凌人。
一鳴同七殺教的三個魔頭,不由同時驚叫一聲“你是誰?”
回答的聲音是低沉有力,聽起來就好像一塊石頭壓在人的心上那麼難過,他一字一句地道:“老叫化快到了。”
一鳴聽得出來,這説話的工夫,比“傳音入密”更加難練,它既能近聽,也能遠傳,如果他要存心傷人,這音波也能殺人於無形。
癲丐騎着毛驢,奔騰而來,老遠就打着哈哈笑道:“是何人,對老叫化如此優遇?”
癲丐到了石下,舍驢躍上,見到一鳴,大喜,睹此情形,大驚。
癲丐瘋言瘋語,善於應付,但對這骷髏紅衣人,也感到不知所措,啞口無語。
骷髏紅衣人,又響起他那錘擊似的聲音道:“我就是骷髏幫主。”
在場者雖為武林翹楚,亦不由心中暗感怔然,一鳴曾經有過骷髏幫主或許另有其人的懷疑,但如今骷髏幫主出現,又非胡奎,不禁令一鳴疑雲重重。
很顯然的,這時的骷髏幫主,就憑他的兩眼和聲音,已經控制了全場,他又繼續説道:“我們都有不可一世的雄心,大家來此的目的都是一樣,所以我們不會吝惜以生死為賭注,來解決這場爭端。”
他的話停了,似乎在等待着異議。
癲丐是追蹤七殺教魔到此,他只以為一鳴到此另有目的,所以他一個勁地望着一鳴。
一鳴只以為是爭奪老婦,他想不到老婦有如此重要,他想:“老婦沒有被我發覺前,骷髏幫為何只説這兒是禁地,而不將老婦奪去?”
全場靜寂無聲,沒有一個人講話,不但沒有人講話,而且.每人都在力求鎮定,保持面不改色。
在這幾人中,誰能表示貪生怕死,而不敢決一雌雄?大家都在儘量保持風度,靜候骷髏幫主提出一決生死的辦法。
骷髏幫主眼珠輪了幾輪,又道:“我們每方面一人,以這鐵柱,互較武功,誰敗誰就退出這場爭端。”
癲丐又恢復了他嬉笑之態,笑道:“如果不分勝負呢?”
骷髏幫主斬釘截鐵地道:“約期再鬥,不得妄為!”
他説罷,即盤膝坐在鐵柱旁,顯得非常嚴肅緊張。
一鳴與癲丐相視一笑,他這一笑帶有慷慨赴義的悲壯,而癲丐的笑,卻是給予輕鬆和鼓勵。
一鳴立刻信心百倍地大步趨前,昂然盤膝坐下。七殺教三魔頭,喁喁私語地商量了一陣,想不到走出來的卻是百媚嬌娘沙麗烏。
一鳴這時候才有機會看清楚,萬萬想不到夜貓子窩裏卻長出鳳凰,沙漠之狐這個老鬼,卻有如此年輕貌美的一個師妹。沙麗烏看起來不過二十出頭,穿的是兩節式的回裝,戴一頂平頂小帽,秀髮梳成數十條小辮,拖曳至蜂腰以下,一雙天足走起來如行雲流水,婀娜多姿。
百媚嬌娘實際看來,既不媚亦不嬌,而是落落大方,一副純潔善良,顯得非常端莊的女孩子。
令人一見,頓生好感,真是我見猶憐!
這本來是一場生死之戰,但是有了她出場,和這原本緊張嚴肅的氣氛,就顯得非常的不調和。
她緩緩的走向鐵柱。
骷髏幫主兩眼微抬,雖然看不出他的表情,但顯然亦為這場面感到尷尬。
她看着一鳴莞然一笑,似乎全無敵意。
一鳴茫然,簡直忘記了這是場生死之戰!
她緩緩地坐下,眼觀鼻,鼻觀心,微低螓首,就像一尊莊嚴慈祥的觀音玉像,令人肅然起敬。骷髏幫主陡的右手猛抬,單掌抵在鐵柱上。
一鳴看着她,也緩緩抬右掌,抵住鐵柱。
百媚嬌娘沙麗烏微抬纖手,這一抬手的動作都顯得非常嬌美,玉掌緩緩地抵住鐵柱……
一場捨生忘死的搏鬥,立刻就要爆發成不可收拾的局面。
骷髏幫主突然垂下右掌,不悦地道:“七殺教中難道無人,為何派一女流較量?”
百媚嬌娘沙麗烏,燕語驚聲地笑道:“只問勝敗,難道還要分男女不成?”
她義正詞嚴,使人無話可答。
骷髏幫主沉聲道:“勝之不武,難道要本幫主貽笑大方,如此七殺教想稱霸中原,豈非夢想?”
七殺教主野人頭陀哈瓦刺,怒氣衝衝走到沙麗烏身前,施禮言道:“師姑請起。”
沙麗烏搖搖頭,端坐不動,毫無退讓之意,貼在柱上的玉掌,亦未放下。
但是,骷髏幫主不言不語,收回的右掌就是不肯再舉起來。
就這樣堅持了很久,一鳴乾脆收掌肅坐,靜觀其變。
野人頭陀哈瓦刺又道:“師姑請。”
沙麗烏睨了哈瓦刺一眼,回眸對骷髏幫主道:“非本姑娘敗在二位手下,不足以言勝負!”
骷髏幫主頷首示允,一鳴也覺得這姑娘豪氣可欽。
沙麗烏連動都未見動一下,人已輕盈地站起,從這一點小動作,一鳴才看出沙麗烏非比尋常。
哈瓦刺一屁股坐下,一張蒲扇的大手,“噗”的一聲就貼在鐵柱上。
骷髏幫主和一鳴,幾乎是同時把右手伸出,當二人的肉掌剛一接着鐵柱時,這上粗下細的玉蟹石,陡然一陣搖晃,連癲丐心中亦暗暗感到震驚。
癲丐連忙注視一鳴,只見一鳴神色自若,震驚的癲丐亦不禁連連在心中為一鳴喝彩。
不要説癲丐,就是沙麗烏亦覺得,這中原七大門派共尊的神龍七絕令主的武功,實在令人有莫測高深之感。
一袋煙的時間,這生死決鬥的三人,立刻有了驚人的表現。
首先從大石的搖晃,變成了鐵柱的震顫,從均勻的震顫又變成了陡發的抖震,就好像這大石和鐵柱隨時都有爆炸的折斷的可能。
再看這三人呢?
骷髏幫主雖然看不見他面罩後的表情,但他那副低首閉眼,不吃力,不晃動的樣子,倒真令人有佛像莊嚴之感!
一鳴泰然自若,面帶微笑,似乎這不是生死之戰,而是一場很好玩的遊戲,他眼珠輪轉,看看癲丐,又看看沙麗烏。
癲丐從一鳴表情上獲得信心,沙麗烏卻獲得綺念。
而哈瓦刺是神色凝重,滿頭大汗。
凝重的哈瓦刺,漸漸變得咬牙痛苦支持,失望的兩眼發出求助的眸光。
但,此時誰都愛莫能助!
“啪!”的一聲,哈瓦刺一隻右手齊腕震得血肉紛飛,暈倒在地。
沙漠之狐沙利多立即把它拖到一旁,從懷裏抓出藥粉替他敷上,沙麗烏立即點了他閉血穴用白布將他的手臂包紮上。
一鳴將右手離開鐵柱,輕輕甩了幾甩,用嘴輕輕吹着,顯得非常天真而漫不經意的樣子。
其實,如果不是一鳴手下留情,對哈瓦刺守多攻少。哈瓦刺就非慘死當場不可。
哈瓦剌廢去一手,這實在是他自作自受。
因為一鳴對他守多攻少,哈瓦刺就以為一鳴是最弱的一環,他想先擊敗一鳴,然後與骷髏幫主單獨決鬥,或許有獲勝之機。
因此,他遭受了骷髏幫主抽空抖發的一擊,幸而一鳴為他承受了大部,他才僥倖的只廢去了一手。癲丐看到一鳴天真而從容的樣子,一顆忐忑不安的心,才四平八穩地放了下來,向一鳴微微地笑。
沙漠之狐沙利多,看自己的愛徒性命無妨,他一言不發地踏着沉重的步子,走至哈瓦剌的位子,盤坐舉掌,一副蓄勢拼命的樣子。
沙利多比其徒哈瓦刺聰明得多,他一隻右掌懸空舉着,等候其餘二人舉起右掌,才放之鐵柱上,以防對方二人上手併力的一擊。
這次則不大相同,在三人勢均力敵之下,除開始感到鐵柱一震之外,立同時貼向即穩如磐石,不感覺絲毫震動。
這道理很簡單,從三個不同方向所加之於鐵柱的力量相等時,其結果是等於沒有加上力量一樣。
這樣的時間,沒有保持多久,一件駭人聽聞的現象,令人歎為觀止。
這根五尺方圓,三丈高下的鐵柱子,漸漸熱氣騰騰,好像置於溶爐中一樣,慢慢變成燒紅的烙鐵似的。
首先看到的,沙利多已經額上微微見汗。
一鳴亦收斂起輕鬆之態,比較先前要凝重得多。
忽然,“啪——啪啪——”,時而發出一種炸裂的聲音,原來此時三人已經從綿綿不絕改為猛攻猛襲,這種陡發的內力,震顫得鐵柱的根與大石碰擊發生震人心絃的爆響!
幾響之後,三人的功力,立刻有了顯明的判定。
骷髏幫主與一鳴始終是穩如泰山,不為震響所牽動。
而沙利多卻每一次震響,全身都跟着發生一驚跳。
沙利多已經是大汗淋漓了!
也許,這一次他比其徒哈瓦刺敗得還要慘!
癲丐活了這麼一把年紀,如此高手內力的決鬥,還沒有見過,他不知骷髏幫主究系何人?此人武功之高,真是莫測高深,但其心之狠,亦屬罕見,他為一鳴的敢於應允,應付裕如,感到惶悚而又透着喜悦。
但是,他為沙利多卻暗暗地婉惜不已。
沙麗烏悲慼而沉重了,但是她不能為這場勝負之判的拼戰,盡一絲一毫的力量!
場中的情勢,瞬息萬變,只不過是一瞬之間,情況變得超出人的想象,沙利多竟然挽回了頹勢。
原來沙利多雙目暴睜,胸部猛挺,以其畢生功力,盡提丹田之氣,右臂陡推,又維持了鼎立之局。
但是,如此一來,可急壞了沙麗烏,震驚了癲丐!
這簡直是孤注一擲,有輸無贏的豪賭!
別人是賭鐵,然而沙利多卻是賭命!
果不其然,沙利多一聲慘叫,血箭狂噴,暈倒在地。
在沙利多慘叫之際,一鳴全身亦抖顫了一下,幸而無恙,骷髏幫主兩眼暴睜,兇光閃閃地瞪着一鳴,不知是驚奇還是訝異。
但是,沙麗烏和癲丐都看得非常清楚,這又是一鳴手下留情,接受了骷髏幫主莫測高深的陡發壓力,使得兩次的結果,都令骷髏幫主大失所望。
不過,骷髏幫主城府甚深,頭戴面罩,無法令人測知其表情罷了!
沙麗烏想:“雷一鳴年輕有為,存心忠厚,真不愧為中原盟主,可喜可賀!”
癲丐暗忖:“神龍七絕如能統一武林,號令江湖,這真是武林鴻福,當年七絕亦可死而瞑目了!”
沙麗烏含悲忍淚,儘量不使自己衝動,拖開了師兄沙利多,運功在他胸口上揉撫一陣,沙利多悠悠醒來,一言不發,盤坐調息。
沙麗烏凜然站起,臉色沉重,步履穩健地走向鐵柱,這女子顯得既大膽又有勇氣,令人有種豪邁之感。
一鳴用一種既欽敬又關懷的眼光望着她,她微微頷首,似乎對一鳴這種眼色有感謝之意。
癲丐心想:“如果我那小妹子在場,恐怕又要醋海生波了!”他想到此,差一點就忘情地笑出口來。
沙麗烏剛剛坐下,癲丐觸目之處,笑意全失。
原來一鳴第一個把手掌貼在鐵柱上,這顯然是説:“放大膽,一切由我承當。”
癲丐為一鳴的豪氣和大膽欽服,但也為最後的一場拼鬥提心吊膽。
骷髏幫主對一鳴的兩次毫無所損,動了殺機,跟着第二個把右掌擊到鐵柱上。
這一擊,如果不是雷一鳴的手掌承受,説不定就會鐵柱分裂,齊腰折斷。
他們二人第一次單獨對了一掌。
而且一鳴是完全站在捱打的地位,在沙麗烏和癲丐險些驚叫出聲之際,一鳴只是皺了皺眉。
骷髏幫主連忙掃視了一鳴幾眼,是驚奇、憤怒、不安,兼而有之!
沙麗烏沒有一點猶疑,玉掌一翻,陡然接實鐵柱,於是,場震驚武林的決鬥,又開始了。
沙麗烏究竟比較聰明得多,她與一鳴無形之中似乎有了默契,完全是二對一的姿態出戰。
大概因她的師父過分偏愛,沙麗烏的武功確是高出沙利多甚多,內力的渾厚,簡直不像是一個女子所發,這真是異域女子的奇蹟!
而骷髏幫主顯然以前兩次都未盡全力,如今一對二,他仍然如嶽停峙,絲毫無動於衷。
此時鐵柱“嘶嘶”發響,一時熱氣騰騰,在星光下顯得灼熱通紅,勢將溶化,一時又冷卻無聲,烏油油的鐵柱在這夏夜裏,卻結滿了霜雪,變成了一根銀柱。
一熱一冷,這是內力奇高,陰陽反極,僵持不下的驚人現象。
倏然,鐵柱“砰砰”連響,連癲丐亦驚得咋舌不已。
原來偌大的一根鐵柱,就好像變成了石柱似的,不時“砰砰”連響,鐵柱上的鐵變成碎石一樣,震飛四處。
這種現象,明明是內力拚鬥,高下不分,受傷的既不是人,當然就是物了,鐵柱經起內部的壓榨,造成了這種碎裂的現象。
一鳴與沙麗烏額上已經微微見汗,這真是一場苦鬥。
突然,鐵柱“嚓嚓隆隆”一陣奇響,鐵柱搖晃欲傾,玉蟹石似天崩地裂般震盪欲倒。
三人大驚,都縮回了拼鬥的右掌,穩坐觀變。
只聽“轟”的一聲,從鐵柱的頂端飛起一物,空際突然掠過一條黑影,當眾人抬頭看時,倏然失去蹤影。
只見遠處似乎有人影一閃,骷髏幫主一言不發,陡地升空,展袍就追。
沙麗烏亦起身扶着沙利多和哈瓦刺跳下大石而去。
一鳴輕輕躍起,他茫然地望着癲丐,這一場大戰,他是莫名其妙地應戰,亦在莫名其妙中結束。
惟一值得安慰的是,證實了骷髏幫主果然如他所料,是另有其人,但是他們千方百計找胡奎,仍然是沒有下落。
他們究竟是不是為爭奪老婦呢?
一鳴無可奈何地向癲丐道:“前輩!走吧。”
二人跳下大石,癲丐招來毛驢,就雙雙向“薔薇上院”奔去。
途中癲丐問明瞭一鳴的經過,癲丐亦將這些日來,他的經過和安排簡略敍出。
原來癲丐在小雷峯塔離開一鳴後,首先回到“小崑崙島”,島上正在大興土木,重建“崑崙宮”。
崑崙掌門心燈大師,因事務繁多,再者為了要保護一鳴母親,不便離島,其餘六派掌門正欲各回住地,乃急馳“小雷峯塔”,準備替一鳴護法後,再分道揚鑣。
六派掌門先赴“小雷峯塔”,癲丐即去哀牢山向神醫龍鬚叟索藥,當六派掌門人到“小雷峯塔”時,一鳴早已離去,與多九公相遇,知道一鳴安然無恙。
神龍七絕早已震驚江湖,如果遭害,豈不轟動遐邇,因此六大掌門便分別踏上歸程,急急趕返料理派務。
癲丐索藥後,趕返彌勒,與丐幫連絡,對下落不明的一鳴,四處尋找,並對七殺教行動密切注意。
癲丐對百媚嬌娘沙麗烏趕來中原,秘密赴“毒蟹潭”,一個教徒不帶,其目的何在?仍茫無所知,猜測不透。
曙色迎人,二人趕返“薔薇上院”。
幸而院內一晚安靜,並無事故發生,一鳴見到麗娘,為癲丐介紹一番。
癲丐也是初開眼界,想不到薔薇幫主卻是如此清秀絕俗的姑娘,而且所領導的薔薇幫,將近千人,一個個都是江湖奇女子,他不禁心中暗歎,這真是古不如今,陰盛陽衰了!
他舊態復歸,高興之餘,又抖發了一陣如癲如狂的笑聲,他似乎覺得自己老骨頭也年輕多了!
癲丐道:“莉娘是我的小妹子,麗娘姑娘!你就是我大妹子了?老叫化那來如此福氣,我真要狂笑三日!”
麗娘含羞一笑,但立即笑靨突斂,問道:“莉妹妹沒有同你們一起回來?”
一鳴驚道:“她去何處?”
麗娘道:“毒蟹潭。”
一嗚叫道:“糟了!她何時去的?”
麗娘道:“在你一人趕去毒蟹潭不久,她坐卧不安,非要出密室來巡視不可,她出來後,知道你一人去毒蟹潭,便回來與我商量,我們都不放心你一人前往,而且已經過大半夜了,所以決定由我一人保護,她立即趕往毒蟹漳去了!’’
一嗚叫道:“那骷髏幫主追的一定是她,她決不是骷髏幫主的對手,走!”
他拉着癲丐,就要向外奔去。
麗娘一把拉住他道:“骷髏幫主有什麼了不起,你急得成這樣子?”
一鳴真是來不及解釋,回首急道:“現在骷髏幫主是另有其人,不是穿白衫的骷髏幫主。”
麗娘道:“是胡奎?”
一鳴甩掉了麗孃的手,拉着癲丐已經飄身門外,只聽見他答話的聲音道:“不是。”
大家全愣了。
七殺教多了個沙麗烏,真正的骷髏幫主至今才現身,而且還不知道是誰,虎神幫不知去至何處,久久蟄伏未出,真是江湖陰險,變化詭密,事情越來越奇,陰謀越來越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