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處的另一個漢子陰惻惻地道:“嶽小虎!你這小子還挺機靈的。不錯!我們的確不想殺你,宰了你對我們毫無好處。但是我們的地盤也不容你們佔了去,所以我們要龍虎商行關門滾蛋!”
嶽小虎立刻回道:“辦不到!”
“小子你想清楚了,剛才你已經見識過霹靂追魂彈的厲害了,我們現在有四顆對着你們呢!”
他的手中託着一顆圓球,另外有三名漢子也都各託着一顆。嶽小虎凜然不懼地道:“你敢殺我嗎?”
那漢子冷笑道:“無所謂敢不敢,我們是不想把事情弄得太僵,但你若執迷不悟,我們別無考慮,只有宰了你後,再去跟其他人交涉。”
嶽小虎大笑道:“殺了我之後,其他人才不會跟你交涉呢!他們會放開手大殺一通,殺光你們這些狗腿子,鷹爪孫……”
陸小聰一怔道:“他們是六扇門裏的?”
嶽小虎道:“還不能算,他們不是正式的官方人員。因為鐵雄還在查緝營兼了一份當線民的差事,這些人是他吸收來的外圍線民,領一份津貼,卻不算正式的人員。平時他們就仗着這個欺負老百姓,現在鐵雄垮了,他們也沒得混了,所以他們才急着要收回地盤……”
遠處那個瘦長的漢子也是一怔道:“小子,你的消息倒很靈通,怎麼把爺們的底子給淘了去的?”
嶽小虎傲然道:“因為你們身上有股走狗味道,本少爺一聞就知道了。”
他倒不是真有這個本事!而是劉知遠前兩天就告訴過他,鐵雄的另一個身份,也告訴他鐵雄還有一批另具身份的手下不會死心,要他小心防備。更告訴他那些人裏有兩個領頭的,一個叫青面狼楊三,臉上有一塊大青癍。一個叫小山神吳喜,吳喜的右頷下長着一顆蠶豆大的黑痣,痣上有一撮三寸來長的黑毛,這兩個特徵都很好記。
所以青面狼和吳喜一露面,嶽小虎已經注意了。青面狼便是他此刻抓在手中的漢子,吳喜則是遠遠對着他,後來出頭的那個漢子。
陸小聰一聽也笑了道:“敢情是這種不入流的狗腿子,我們窮家幫的那弟兄們對打野狗最感興趣了!”
吳喜沒想到身份會被叫穿了,惱羞成怒地道:“你們兩個小雜種活得不耐煩,死到臨頭還在嘴硬!”
嶽小虎這時已抓住了青面狼的後頸,往上提了一提笑道:“別忘了!你還有個夥計在我們手中呢!”
吳喜道:“小子!你既知道我們是身在公門,就別拿人質來扣住我們,公事當前,我們可沒什麼顧忌的。你要是不想死,趁早放下我這同伴,讓他把你們給捆上,否則,我就不客氣了!”
他一揚手,作了個欲投擲之狀,嶽小虎和陸小聰倒還不怎麼樣,可是把青面狼給嚇着了,顫着聲音道:“老吳!你可不能幹這種事,我家還有老婆孩子……”
吳喜冷笑道:“老楊!這可沒辦法,誰讓你自己不小心,叫人家給逮住了呢?”
青面狼怒聲道:“什麼?姓吳的!你想把老子一起坑在裏面,藉機會把老子擠掉,告訴你,沒這麼容易!老子今天死了,你也活不到明天,你這王八蛋小辮子一大把,全抓在老子手裏,人證物證,老子都搜齊了,藏在個妥當的地方,隨時都叮以抖出來!”
吳喜神色一變道:“好哇!青面狼,自家兄弟,你還跟我來這一手兒!”
青面狼哼了一聲道:“你還不是照樣在暗中捏老子的痛處,大家都好好的,誰也別管誰,你若是想坑老子,就有你王八蛋好受的!”
吳喜的神色變了一變,又問道:“嶽小虎,你決定如何了嗎?”
嶽小虎淡淡地道:“我早就告訴你了,不會束手就縛的。現在這姓楊的有辦法整你,殺了我們,你也不得好過,我就更不受你威脅了!”
吳喜神色凝重地沉思片刻才道:“楊老大,實在對不起,今天是個機會,兄弟絕不能放過他們,只有請你老大原諒了!小弟會在你的靈前叩頭賠罪的!”
青面狼破口大罵道:“姓吳的王八蛋,你別假惺惺了,明天你就逃不過去,等不到來給老子叩頭了!”
吳喜臉色凝重地道:“兄弟也只有認命了!放!”
説完這個放字,就聽得轟然連聲,硝煙、黑霧瀰漫,有三、四攤地方都起了爆炸。不過這些爆炸都分散在四周,是那些手提追魂彈的漢子來不及擲出手中的圓球,就被東西擊中,在他們手裏就起了爆炸,包括吳喜在內,追魂彈追掉了他們自己的命!
這突然的變故,把每個人都嚇着了,尤其是那六、七名漢子,不知道何以會發生這種事的,嚇得都呆了。
直到葉小龍舉着彈弓,跟楚小月從草堆中出來,嶽小虎笑道:“葉兄弟,還是你的神彈厲害,我在草堆裏看見你和楚大姐,我就知道這些王八蛋準會倒黴了!”
葉小龍卻不高興地道:“劉大叔已經警告過你,説鐵雄還有一批手下不死心,叫你多加小心,你偏偏還要落單。剛才有多危險,要是我們不趕到,看你怎麼辦?”
嶽小虎一笑道:“要是我投有看到你們,就只有投降了。他們的目的又不是要殺我,只是要我們離開口外……”
葉小龍愕然道:“你打算投降?”
“當然啦,好漢不吃眼前虧,我僵持下去,只有白白送命,我可不想做死去的英雄!”
葉小龍嘆口氣道:“可是大丈夫有所不為……”
嶽小虎道:“我知道。但是你也常説,大丈夫當不拘小節,為這種事送命可不上算!”
“這是小節嗎?”
“當然是小節了!只不過是江湖上鬥狠賭氣而已,爭這種虛名沒意思!”
“可是你投降了,龍虎商行就得關門,我們這一趟豈非白來了!”
“沒有的事!你們不必為我而屈服,而且要施展更厲害的手段加以反擊,逼得對方低頭,把我放出來。前兩天我就跟楚大姐談到過這個問題,我就提出過這個辦法。”
“假如對方不低頭呢?你豈不是白白犧牲了!”
嶽小虎笑道:“對方一定會低頭的!他們只是一批土混混,沒有這麼硬的骨頭,我對他們太瞭解了。因為我從小就在這種圈子裏長大,我的那些叔叔們都是這種人,對付他們是不能妥協的!他們看你好欺負,就會一步緊一步的逼死你,只有強力的反擊,才能叫他們害怕低頭。”
這時那個青面狼已經嚇白了臉,連忙道:“是!是!這次是我們瞎了狗眼,才得罪了您老人家,以後再也不敢了。”
旁邊的陸小聰這時冷笑一聲道:“得罪了嶽少爺還不打緊,他是大人不計小人過,不會再對你們怎麼樣的。但你們這次不該得罪了我陸少爺,我可沒那麼好説話……”
青面狼苦着臉道:“小長老,這次我們是萬不得已……”
陸小聰朝地下吐了口口水道:“呸!鐵無敵泄了功,巨靈神成了殘廢,他們再也不敢興風作浪了,是你們這些王八蛋不甘心就此垮台,還妄想翻本。其實你們就是真的得了手,也混不下去的!龍虎商行放過你們,我窮家幫可放不過你們!”
青面狼剛要開口,陸小聰已經一揮手道:“你們已經死了好幾個人,這可是你們自己找的!對於你們這些混蛋,我早就想為地方除害,整整你們!現在你們居然自己找到老子頭上,豈非活得不耐煩了。不過老子願發慈悲,給你們一個自新的機會,限你們在一天之內滾蛋……”
青面狼哀懇道:“小長老,小的有家有眷……”
“家眷嗎他們慢慢地搬,你們卻必須滾蛋!明天以後,你們若是再留在張家口,那就是自己不要命了,我就對門户中下達命令,只要見到你們的人影,就悄悄地宰了一埋,神不知鬼不覺,你們可別怪我沒警告,現在把死人抬了滾吧!”
青面狼也不敢再開口了,招呼了那些漢子,抬着五具屍體,飛快地走了。
□□□□□□□□陸小聰這才對眾人一拱手道:“對不起各位!小弟擅加處置,也沒問過大家的意思……”
嶽小虎道:“沒關係!你處置得太好了,換了我們還真沒辦法,殺了他們又不行,放了他們又怕他們作怪,能把他們趕得遠遠的,該是最理想的事了。對了!小龍,你跟楚大姐是怎麼會及時趕到的?”
葉小龍道:“大少爺,你還真會溜,一眨眼就不見了人影,幸虧有兩個丐幫的門下,跑來通知我們説你被人圍上了。劉大叔還説不要緊,張家口已沒有好手,你足可應付的,我卻不太放心,拖着楚大姐來了……”
嶽小虎笑向陸小聰道:“陸兄弟,你們丐幫門下還真管用,很快就搬到了救兵,看來我邀你加入龍虎兄弟門,還真做對了!”
他對葉小龍和楚小月表達了他邀約陸小聰的事,楚小月立刻就熱烈地表達了歡迎之意,葉小龍也十分高興地道:“好極了!窮家幫勢力遍及天下,你這個十方巡查使到那兒都有人手,一面執行業務,一面也可以盡巡查之責!”
陸小聰拱拱手道:“承蒙二位不棄!不過小叫化子很慚愧,你們都是帶着家當入門的,小叫化都是兩肩擔一口,最多隻有身上一根青竹棒……”
嶽小虎又掏出身上那枚古錢道:“陸兄弟,你別客氣了。就憑這枚古錢,也值上好些銀子呢!”
葉小龍目光一凝道:“這不是丐幫的仁義金錢嗎?”
陸小聰聳聳肩道:“師父交給我時是這麼稱呼它的!”
葉小龍道:“聽説它是丐幫最高信物,全幫僅有兩枚,持有者可以號令全體丐幫,連幫主都要聽令而行……”
“我不知道,反正我從小時就掛在脖子上了。聽師父説是有這些用處,但是對我沒用,第一、我是丐幫的長老兼十方巡查使,沒有這個也可以號令門中弟子。至於説它可以號令幫主,則更沒道理了,幫主是我師父,怎麼樣我也不能去號令他老人家,而掛在脖子上又沉得慌,我就押給小虎哥了!”
“什麼,你是押給他的!”
“是啊!我賭輸了,沒了賭本,向小虎哥借錢去翻本,就把這個做抵押了。”
楚小月道:“這個你師父會同意嗎?”
陸小聰道:“要他同意幹嘛?師父老早就説過,這是我的,我有權去支配它!”
葉小龍道:“這是丐幫頒贈給對門户有巨大功勞的門人,或是有大恩德的外賓,你怎麼會獲得這仁義金錢的?”
“這我可不知道了。師父給了我,幫中也沒人告訴我,我只知道它很重要,卻不知道它有如此重要。難怪幫中那些八結長老,見了我都十分客氣,多半是為了這個吧!”
嶽小虎道:“陸兄弟,那你還是拿回去吧!這麼貴重的東西,在我身邊掉了可麻煩!”
陸小聰道:“我押給了你,就得等我有錢才能贖回來。而且這必須要我憑力氣自己賺的錢,這是我們丐幫的規矩!大哥,你可不能叫我壞了規矩……”
大家都知道他説的推托之詞,是存心要嶽小虎收下這枚古錢而已。
葉小龍道:“大哥!小聰也是一片好意,他用不着,你卻用得着。因為你現在已經出了名,而且跟一批小人結了仇,倒是需要這個護身符,尤其是咱們商隊要走南闖北,跟江湖人打交道,有丐幫的弟兄們招呼着好得多……”
四個人很興奮地回到了商行中,果然大家對陸小聰的加入表示十二分的歡迎。尤其是劉知遠、金鈎李三和白馬李七等這些老一輩,口口聲聲稱他老弟,着實親熱。
有了陸小聰的加入,龍虎兄弟們也熱鬧多了,特別是嶽小虎,多了一個玩伴。劉倩倩與楚小月是成了名的女傑,年紀也比他大得多,自然不會跟他一起胡鬧。虎妞兒是女孩子,也跟他玩不起來。葉小龍調皮是夠了,卻太斯文,有時有點靦腆,不像陸小聰那樣活潑、粗豪、對勁。
比如説,他跟陸小聰可以脱得只剩一條內褲,下水去摸魚,然後光着膀子在河邊烤魚吃,那時葉小龍就會躲了開去!
他們也會偷只雞,烤土叫化雞,也會偷偷地殺條野狗,在破廟裏用瓦罐子燉了下酒。雖然葉小龍也參加了,但顯然沒他們有興致。他們當然不是花不起銀子,只是覺得偷來的雞狗特別好吃而已。
只是那位丟了老母雞的老太太罵了半天街,他們聽了只有臉紅,半夜在人家牆外扔了一吊錢進去。這證明他們畢竟不是無賴,偷雞摸狗只是興之所至,卻並不想真正地佔為已有,人家一罵,趕緊賠了出去,一吊錢可以買十隻老母雞。
老太太第二天發現了錢,倒是嚇了一大跳,因為口外的人篤信狐仙,尊稱為大仙。她還以為是大仙光臨,順手摸了她一隻雞,雖然被她一罵十倍歸還了,但得罪了大仙可是大事,嚇得她一連宰了幾隻雞,天天焚香叩頭祝禱求恕。
只不過他們的逍遙生活沒過了幾個月,龍虎商行的皮草隊出了岔子,三大車子的貂皮,還有五十多盒的極品老山長白人蔘,東西本身已值二十萬兩銀子,如果運到了京師,價值已在五十萬兩以上。
東西是在過了奉天錦州以後,叫一批蒙面盜下手劫走的。因為走的是官道,而且劉倩倩表姊妹中有位嫁給了盛京將軍做四姨太太,極為得寵,劉倩倩還請那位表姊特別照應,由盛京將軍派了一隊官軍護送。
就因為十拿九穩了,劉倩倩才沒有再派人隨車隊保護。那知道竟然有人不開眼,在老虎頭上拍了蒼蠅,隨隊十二名官兵陣亡六名,領隊的一名副將受傷,商行中領隊的柏永年是空空門的大弟子,也是葉小龍的大師兄,身手很高;同行還有四名師兄弟,也都受了輕重傷。
人都在錦州養傷,劉倩倩得了消息,立刻就召集了全體人員出發前往了。這一趟損失才二十萬兩,再加上給官兵的額外撫卹與養傷的費用,不下三十萬,這倒不在乎,龍虎商行賠得起。只是這件事太損威名,而且事情若擺不平,龍虎商行的字號也叫不開了。
所謂全體人員,加上新添的夥伴陸小聰,也不過才六個人,三個不過是半大的小孩子,劉知遠和李三、李七三個老的是不出面的。
一行人披星戴月來到錦州,不過是七、八天,但是距出事已經半個月了。
柏永年還住在店中養傷,他胸前被人砍了一刀,深可見骨,還好沒傷及內臟,所以保下了性命!
劉倩倩的表姊夫盛京將軍也派了奉天府的總捕頭八臂神拳顧子安前來查案。顧子安是武當門下的俗家長老,江湖閲歷很豐富,本身功夫也很紮實。
他比龍虎商行的人早到了五天,但也沒查出什麼線索來。事情發生在錦州附近的女兒河畔,是一段較為荒涼的路面,那羣蒙面人埋伏在野草叢中,暴起發難,個個都是好手,為數約在二十以上,將護車的人殺傷後,拉着車子走了。
顧子安調查了案發當天的道路前後居民和店户等,沒有一個目擊者,他們也沒有看見有可疑的人結隊經過。
一車皮草總計有八百多張,再加上五十多盒人蔘,是相當大的一堆體積!還有二十多個人,竟然在這一段地面上神奇地失了蹤跡,這可實在叫人想不透!
柏永年回憶交手的情形,他只能憑經驗看出對方那二十多個人中的武功很雜,幾乎各種門派的招式都有。
這隻説明了一件事,對方是一個複雜的組合而不是單一的門户,僅如此而已。
但要説是那一個組合,這就太難判斷了。關外的幫派很多,打入各種行業,龍虎商行的成立,至少侵犯到了七、八個幫派的權益,自然不能冒昧地判斷是那一個幫派乾的事。
顧子安發動了他治下所有的部屬與線民,去做深入的調查,這件案子裏死了六名官兵,影響嚴重,盛京將軍限期破案,所以顧子安十分着急。
陸小聰來到之後,也找到了當地的丐幫分舵去探查消息,但依然查無消息。嶽小虎自然也會盡力去查探了,但是他卻另有一套,要走自己的門路。這天他約了葉小龍和陸小聰,首先是強迫陸小聰換了套漂亮的行頭,然後問明瞭錦州城中的風化區,一逕朝那兒走去。
葉小龍不安地道:“大哥,咱們上那兒去幹嘛?”
“自然是找線索呀!”
“找線索幹嘛要到那種地方去?”
“因為這種地方來往的人最雜,有些人平時去不起的,發了財就想去擺一下闊,過一下癮……”
“是那些人?”
“自然是那暴發橫財的人!”
葉小龍眼睛一亮道:“你是説劫匪可能會在那兒?”
“是的!我不敢説一定有把握,但畢竟是個機會!”
“顧子安是個老江湖了,他不會漏過那種地方的!”
“是的!可是他在六扇門中,他的人一到那兒,使大家都有了警覺,不容易露出破綻了。
劫匪都是蒙面的,沒跟人對過相,臉上也沒寫着字,只要小心一點,公人們就不容易發現他們了!”
“你就能發現了嗎?”
“我也只能碰碰運氣!”
“大哥!你對那兒很熟嗎?”
嶽小虎的臉色有點陰沉:“是的!熟得不能再熟了。我老孃就是開妓院的!我從小就在那兒進進出出……”
嶽小虎的身世並沒有瞞人,大家都知道。只是他不大提起,現在他自動提出了,另外兩個人也只有對望一眼,葉小龍更是後悔,實在不該作此一問的。
他們很快就轉到那條花街,錦州是奉天的一個大城,但是跟關內就不能比了,這條花街也不過就是十幾户人家,門口掛着個小燈籠而已,燈籠上寫了姑娘的花名,來往的人倒是不少。
街上有丐幫的弟子,陸小聰比了個很神秘的手勢,那個弟子就知道了,朝他不經意地點了個頭。
他們卻一直來到一家門口,這是規模最大的!門口居然有五、六盞燈籠,寫了十幾個姑娘的花名。
嶽小虎大模大樣地進去了,陸小聰跟在後面,葉小龍卻有點腳步-趄,嶽小虎道:“小龍,你是怎麼了?”
“我……有點害怕……”
“害怕?在京帥時,你還説要帶我去逛八大胡問,我還以為你挺在行的!原來只是一個雛兒?”
葉小龍生氣了道:“雛兒又怎麼樣?這又不丟臉!”
嶽小虎笑道:“當然不丟險!不過既然要出來歷練,就得放開一點,什麼場面都經過一下!”
陸小聰也笑道:“是啊!以前我只到過門口,再進去就被人給轟了出來。我老是想進到裏面瞧瞧,今天有小虎哥領着,大概不會再叫人給轟了……”
這個少年的處世態度很令人安心,他似乎沒有可擔心的事,無論什麼重大的事,他都是笑嘻嘻地,以一付漫不經心的態度來應付。
來到裏面,他們就被一大羣花團錦簇的女人圍住了。嶽小虎摸出了一疊銀票,交給一箇中年婦人道:“大娘!麻煩你分一下,每位姑娘二十兩,送她們買胭脂,我們剛來到錦州,特地來見識見識,我們叫每一位的條子……”
周圍立刻起一陣歡呼,因為嶽小虎的出手太闊綽了。出手二十兩,那在逛京師八大胡同時,也是大手筆了。在錦州,就算留下住一夜,也不過才十兩銀子。
但是嶽小虎花這麼多錢是有道理的!他表現得闊綽,使那些姑娘們自慚形穢,巴結歸巴結,卻不會死纏活纏了。因為她們知道彼此身份懸殊,這三個客人年紀又輕,不會跟她們相好的。
在最大的廳房裏擺下一口大圓桌,端上了最好的菜,那是在館子裏叫的。嶽小虎吩咐過,不怕花錢,一切要最好的。那些姑娘們也樂歪了,在妓院中當然少不了吃喝,可是錦州不是大都市,來這兒沒有什麼豪客,有些菜她們只是聽聽而已,未必能真吃着進嘴。
今天捧着這三個小祖宗可算逮着了,酒是最好的,菜是最好的,叫的份兒又大,花式又多,而且人人有份兒。
嶽小虎叫了每一個人的條子,卻沒有包下她們,有別的客人來時,她們仍然可以去應酬一下的。
不過嶽小虎一見面就賞了二十兩,席間也非常大方,唱支曲子的十兩,他若是聽中意了,要求再唱一支的,則是加倍二十兩。有兩位姑娘歌喉雖不怎麼樣,笑話卻講得很好,聽得三個小客人哈哈大笑,也是二十兩。
有人奉承得好,贏了他們的也有賞。總之,嶽小虎的錢花得像流水,那些姑娘們則個個賺足了。
經常看見夥計們進來,在姑娘耳邊悄悄地説兩句,那準是另外有客人找她們了。可是她們出去轉了一下,很快就回來了。
這兒有吃有喝又有錢賺,誰不想留下呢!
葉小龍也悄悄地把嶽小虎拉在一邊道:“大哥,你花錢太冤枉了吧!簡直像是冤大頭!
在京師上八大胡同,也花不了一半的銀子!”
嶽小虎笑道:“我知道!正因為此地行情低,我這樣子花法才能引人注意!”
“引誰的注意?”
“自然是這些粉頭們,你沒見她們來了就不肯走了!”
葉小龍道:“她們每人至少都撈了三、四十兩銀子去了,怎麼捨得走呢?可能她們一個月也賺不到這麼多!”
“不!其中有個紅紅,最近勾上個恩客,不過才半個月,已經撈進快二百兩呢!”
“你怎麼知道的?”
“自然有人告訴我,在這個圈子裏,賺錢最多的人,自然是最遭嫉的人!”
“那個是紅紅?”
“就是坐在我旁邊的那個有暴牙的姑娘!”
“就是她呀?我覺得她是最醜的一個,年紀好像也最大,可是很奇怪,你好像也給了她不少!”
“不錯!我給了她七十兩了,是所有人中最多的一個。”
“為什麼?難道你特別喜歡她?”
“這是什麼話?”
“我實在不懂……”
“我是已經看見夥計來催了她兩次了,第一次她搖搖頭,第二次她去了,一會兒功夫又來了。那表示她的那個男人已經來了,可是她想在我們這兒多撈點兒,我一直誇她的曲子唱得好,也要她唱了兩遍了,每一遍都是二十兩,這種賺大錢的機會並不多!”
“那又怎麼樣呢?”
“她的那個男人平時是錦州的混混,最近像是發了橫財!以前他也跟紅紅相好,但都是紅紅倒貼他,現在他發了財,才有兩百兩銀子給紅紅……”
葉小龍若有所悟地道:“大哥認為他是……”
“現在還不知道!但我準備打上一架,她的那個男人今天還帶了兩個朋友來,我故意留住紅紅,她的男人認為沒面子,就可能會來打架了!小龍,回頭打架的時候,可不能客氣,狠狠地出手揍,別出人命,但是要把對方打得倒地不起!”
葉小龍笑道:“這個大哥放心好了!這個我最拿手,我們妙手門打架不講究明來明往,專會來陰的!”
説完了哥兒倆又回到座位上,夥計則又在紅紅那兒咬耳朵,嶽小虎卻笑着拉着她的手道:
“紅紅!再唱個曲子,這次可得唱個葷的!”
葉小龍得了暗示,也起勁地拍着手道:“對!來唱個十八摸!”
陸小聰笑道:“小龍,你也知道十八摸!你知道是怎麼個摸法,摸什麼地方嗎?”
葉小龍一怔道:“我怎麼知道,我也沒聽過!只聽人常説而已!”
嶽小虎一笑道:“這個小調是帶點味道,不過也沒什麼,你沒聽過倒是不妨一聽!”
琴師是在門口侯着的,一叫就進來了,拉起弦子,開始伴奏起來,紅紅也就扭扭捏捏地唱了起來。
她的人長得不怎麼樣,歌喉卻柔媚動聽,臉上的表情也是風情萬種。嶽小虎是聽一節就叫一聲好!
十八摸是一個男子在一個女子身上撫摸,摸一個部位加一段形容,開始時摸的部位在頭髮臉龐,用詞也尚為文雅,葉小龍聽着覺得不怎麼樣,不明白一般人何以會把它當作淫曲來看待。
正在這個時候,門口一聲大吼,門簾被人掀了起來,一條大漢衝了進來,指着紅紅罵道:
“臭婊子!老子三番兩次叫人來請你,你居然敢不理不來,存心刷老子面子,而且還在這唱十八摸賣騷……”
一屋子人都嚇着了,倒是那個紅紅挺起胸膛道:“金毛虎,你想幹什麼?”
那漢子嗎道:“幹什麼?老子帶了兩個朋友來給你們捧場,你居然拿轎搭架子,説你們的姐妹沒空……”
紅紅一昂頭道:“本來就沒空,你的眼睛也沒瞎,不會睜開來瞧清楚,所有的姐妹全接了這三位少爺的條子了!”
大漢冷笑道:“接了他們的條子,難道就不能接老子的條子了?你們這兒同時接兩三條子的也是常事!”
紅紅道:“在平常是可以,今兒可不行!這三位少爺一開始就聲明過了,接了他們的條子就包到底……”
“包到底?難道晚上他們還要開大統鋪不成,這三個小兔崽子侍候了你們這麼多娘們兒嗎?”
嶽小虎一沉臉道:“出言無狀,給他一嘴巴!”
葉小龍早就準備着了,衝過去揚手就打,那大漢倒是個會家子,連忙抬手來招架。那知道葉小龍這一揮只是虛招,他的目的也不在摑他的嘴巴,半途上就把手縮了回去,底下卻踢出了一腳。
這一腳很陰,剛好踢在對方的胯下,那大漢痛叫一聲,抱着小肚子蹲了下去。葉小龍這才過去,提起了他的胸前衣服,劈劈拍拍!打了十幾個耳光,出手很重,那漢子的臉頰立刻睡了起來。
門外一聲大吼,衝進兩條漢子,手中都挺着刀,對着葉小龍摟頭就砍!
嶽小虎忙招呼着:“小龍,小心!”
葉小龍早就留心着了,聞聲一轉身,他手中還抓着那個叫金毛虎的漢子,這一轉身掉了邊兒,變成刀子砍向了金毛虎,使刀的漢子大吃一驚,收手已是不及,只有偏手藏勁,一刀劈在金毛虎的肩膀上,而且因為他收了勁,這一刀入肉不深,但也已經血水直漂。
葉小龍一笑道:“這可是你們自己人砍的,不要怪我!”
他把金毛虎推過一邊,順手撈起一盤紅燒鴨子,對着那使刀的漢子扣去。那漢子誤砍了金毛虎,正在發呆,被葉盤扣個正着,紅燒鴨的湯水淋了一頭一臉,汁水也濺進了眼睛,使他的眼睛也睜不開了。
另一個漢子持刀進來,卻被陸小聰接住了。陸小聰的打狗棒是隨身攜帶的,平時像根笛子,只有兩尺多長,使用時從中間又能伸出一截來,就是四尺多了。
那是一種很特殊的翠竹所制,質地堅韌不遜純鋼,然而又柔軟有彈性,與刀口接觸,竟然發出了火星。
那漢子倒是挺識貨,交手幾合就道:“少俠是丐幫門下弟子,在下簡仲和,人稱三手龍,與貴門錦州舵主方長老是朋友……”
陸小聰卻冷笑道:“方傳音是我的晚輩!”
他倒不是吹牛,丐幫錦州分舵主方傳音只是五結執事弟子,他的師父是八結長老魚喧,在輩份上與陸小聰同輩,方傳音見了他都是尊稱小師叔。
這個三手龍一聽就傻了眼,他知道丐幫中年紀輕的高輩份長老只有一個人,因此恭敬地道:“敢情是十方巡查使陸長老當面!”
陸小聰一笑道:“你能叫出我的名字,大概跟方傳音的關係很近了!”
簡仲和惶恐地道:“是!我們不僅是老朋友,而且還是親戚,他的姑母是我的舅媽……”
陸小聰笑道:“我不管你們那一筆帳,你既然認識我,就不該闖我們的席呀!”
簡仲和連連拱手道:“這個在下實在是該死!在下有眼不識泰山……”
這時葉小龍已經把使刀的漢子擊昏在地,那個金毛虎痛得在一邊直哼,本來三個人中以簡仲和的技業高超,但是一看簡仲和跟陸小聰直拉近乎,他就涼了,在一邊發起怔來。嶽小虎笑道:“陸兄弟,你們認識?”
陸小聰道:“認識是談不上!不過這位簡老兄跟方傳音是表兄弟,想來不敢得罪我老人家了!”
簡仲和只有尷尬地拱手道:“誤會!誤會!不知不罪!”
嶽小虎笑道:“簡老兄不是一直在錦州吧?”
“不!不是。在下一直在關外鐵手幫中混飯吃,最近才追隨敝幫嚴幫主來到錦州。”
嶽小虎不明白地問道:“鐵手幫?”
陸小聰道:“大哥,鐵手幫是長白山的一個幫派。幫王是鐵手無情嚴錦春,幫中徒眾有幾千人,是長白山黑水間第一大幫。”
簡仲和謙虛地道:“好説!好説!敞幫的那點家當,跟丐幫是不能比的。貴幫弟子遍及天下,門人在十萬人以上,天下第一大幫,貴幫才當之無愧!”
他倒不是虛贊,丐幫門人的確有這麼多,他們的弟子遍及天下大大小小各城市鄉鎮。當然不是每一個要飯的都是丐幫門下,但十個叫化子之間,至少有兩個是丐幫門下。何況這還是污衣門的,還有淨衣門,則醫卜星相,流鶯歌妓,無所不包,端的是人才濟濟。
陸小聰開始覺得這個簡仲和不簡單了,他好像懂得不少!因此問道:“簡老哥,你在鐵手幫擔任什麼職司?”
“不敢當!在下忝屬外堂執事堂主。”
陸小聰又是一怔,一個幫會普通分為六堂,外三堂、內三堂,外堂執事堂綜理一切外務,該是個八面玲瓏的人物,難怪他的刀法如此了得。
嶽小虎抱抱拳道:“簡老哥,你們到錦州來是有什麼貴幹嗎?”
他究竟沒有江湖閲歷,一開口就問人家到此地的目的,顯得很不上路!但簡仲和卻很誠實地道:“我們是應此地黃大官人之邀來作客的!”
嶽小虎愕然道:“黃大官人又是那一位英雄豪傑?”
簡仲和道:“黃大官人的官諱是德泰,曾經在京中擔任過工部主事;他的哥哥黃和泰則是長白參幫的幫主,黃大官人在十年前已經辭官在家,這次是他過六十歲生日,在下是隨敝幫主來祝壽的。因為敞幫主和黃幫主是叩頭兄弟,跟黃大官人交情也很好。”
嶽小虎哦了一聲,道:“原來錦州還有這麼一位人物?我們沒去打招呼,顯然是太失禮了。”
簡仲和道:“黃大官人因為身在宮中,跟他的兄長不太方便來往,就是辭官之後,也沒有明着來往,所以大家都不知道。”
嶽小虎微笑道:“但是他劫了我們一票貨,你簡老哥知不知道?”
葉小龍和陸小聰都為之一怔,他們也都認為地方上有這麼一號人物,可能就有嫌疑!但嶽小虎居然一口咬定了,簡仲和也怔了一怔才道:“原來閣下是龍虎商行的!”
他雖未承認,可是問出了龍虎商行的名稱,多少是表示他知道這回子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