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漢子見嶽小虎揭穿了他們的騙局,而且也亮示了手法,冷笑一聲道:“朋友,看你的手法也是大行家,光棍不擋財路,你可得懂點規矩!”
嶽小虎冷冷地道:“不錯!我也來跟你們講規矩,賭中不禁騙,但也有四不騙。老而無依不騙、單身女流不騙、小孩子不騙、出家人不騙。你們自己壞了規矩,騙了小孩子,我自然要管!”
那個漢子低下了頭,道:“我們事先警告過他了,叫他別入局,他偏不肯聽,那可不能怪我們!而且一共才兩百錢,他家裏賣豬肉,還輸得起,給他點教訓也好,免得他長大了,把命都輸上去。”
嶽小虎一笑道:“這倒也説得過去!不過你們既贏了人家的錢,卻還要口頭輕薄,欺負人家小孩子!”
這時那個捱揍的水老鼠爬了起來,道:“他這小孩子可蠻得很,是他先動手打人的!”
“我都瞧見了。你那樣説他的姐姐,他當然要打你,要是我的話,我還要殺了你呢!這可是你自己找的!”
水老鼠道:“他媽的!你是什麼玩意兒?要你多管閒事,莫非你跟他姐姐也有一腿?”
才説到這兒,嶽小虎衝上去又是一拳,雖是很尋常的一招黑虎偷心,水老鼠可吃不消,身子飛起丈許高,叭的一聲摔了下來。他的同伴和幾名幫閒的漢子都呼喊着,衝上來要揍人。
嶽小虎那在乎這個,拳腳齊飛,將他們打得倒成一團。葉小龍也在一邊打冷拳,他的個子小,可是出手卻頗有章法,揍人都在要害上。
捱上嶽小虎拳頭的,還能爬起來,被葉小龍打倒下去的,卻一動都不能動了,躺在地下直哼哼!
瞧熱鬧的人一溜煙的都走開了,賭攤也打垮了,掉在地下的碎銀子的銅錢也被人搶走了。
小老虎先前只顧瞧熱鬧,等到發現有人搶錢時,他忙上去拉住那人道:“喂!這是我的錢!”
那人沒辦法,只得把那一把錢給了他,小老虎數了一下,卻只得一百錢,忙又道:“這兒只有一百錢,還有一百呢?你快還給我!”
可是那傢伙也已經溜了,小老虎直罵那傢伙沒良心。嶽小虎倒是笑了,掏了一百錢給他道:“小兄弟,別罵人了,快給你姐姐買頭油去吧!”
小老虎遲疑片刻,才接下錢道:“謝謝你!大哥,這一百錢算是我向你借的,下次見面我一定還給你。對了!大哥,你姓什麼?”
嶽小虎笑道:“你也不必還我了,我給你錢就沒想要你還,以後可別再賭錢了。”
小老虎道:“水老鼠的騙局叫大哥給拆散了,以後也不敢再擺攤子了。而且也沒人會在這兒賭了。對了!大哥,他們都是黑虎陶宏的手下,吃了你的大虧,一定會找你報復的,你還是快躲吧!”
嶽小虎急道:“我不怕他,若是他們還敢來糾纏不清,我就再打他們一頓!”
小老虎急道:“不行!他們人很多,而且黑虎陶宏也很厲害。長辛店那些保鏢的,都不敢惹黑虎陶宏。”
嶽小虎哦了一聲道:“他有這麼厲害嗎?”
小老虎道:“是真的!上個月,有兩個鏢頭在這兒跟陶宏起了衝突,還動上了刀子,可是沒兩天,他們又找人説和了,還擺酒向陶宏陪罪。”
嶽小虎一笑道:“強龍不壓地頭蛇,人家犯不着跟陶宏結怨,我卻不怕他們。倒是小兄弟,你得小心點!今天的事是為你而引起的,他們會找你麻煩!”
小老虎道:“我也不怕!黑虎不敢惹我姐姐,他到我家的店裏來買肉,對我姐姐不規矩,我姐姐就敢打他的嘴巴。而且還要拿刀子砍他,他也不敢還手,人家都笑他説黑虎遇上白虎就遭殃,他也沒辯白……”
嶽小虎道:“你姐姐會武功嗎?”
小老虎搖頭道:“我姐姐會不會武功不知道。不過她的力氣很大,可以舉起三、四百斤的石擔,人家都叫她母老虎,天橋的人都知道。”
葉小龍笑道:“你姐姐怎麼叫白虎呢?”
小老虎紅了臉道:“那是一些無聊人起鬨亂叫的,我家姓白,我姐姐小名兒叫虎妞,他們湊在一塊兒叫了!”
嶽小虎笑道:“我看人家是未必怕你姐姐吧!否則那個水老鼠怎麼敢亂糟塌她呢?”
小老虎道:“他只是揹着人説,當了我姐姐的面,他就不敢胡説八道了。而且我們不同,我們是老天橋了,周圍的諸親好友都有個照應,他們不敢太欺負人,否則大家會聯合起來跟他們作對的。你們卻不行,你們是外來的!”
“外來的人在天橋就要受欺負了?”
“這倒不是。在天橋欺人的只是黑虎那幫人,但他們只敢欺負外來人,對在天橋落地生根的人,他們還是不敢太過份的!不過外地人在此地受欺負,我們也不太管。”
嶽小虎冷笑道:“你們倒是一步都不肯多走!”
小老虎低了頭,道:“我也不知道他們為什麼如此怕事,但是沒辦法!我年紀小,打不過黑虎那幫人,反而常受他們打……”
“對啊!你説黑虎他們對你們本地人不敢欺負,可是他們就敢打你?”
“那是我先動的手!本地人只有在無故受欺時,才會出頭自衞,對外來的事就不太管了!”
嶽小虎道:“好了!我總算對天橋的人有個瞭解了,你快回去吧!記得把臉洗洗乾淨,別叫你姐姐知道你又打架惹禍了!”
小老虎還待説話,膽是看見嶽小虎不太愛聽,遂噘着嘴拿了兩百錢跑了!那幾個打架捱揍的漢子也都由同伴扶着,哼哼哈哈地走了。
葉小龍卻高興地道:“痛快!痛快!上次對廖鐵頭我只遠遠的拿彈弓招呼,不像今天用拳頭揍人過癮!”
嶽小虎卻道:“兄弟,你打人的手法太陰了,那容易打死人的,落拳都在致命之處上。”
葉小龍笑道:“大哥,你還好意思説我,你自己呢?落拳太猛,每一拳都用足了力氣,就是打在不致命的部位上,也能要人命的。”
嶽小虎想想道:“你説的也有道理,我是收手不住,若是我出拳不猛,速度就不夠快,打不到人,自己就要捱打了。”
“我也是一樣,我的力氣不夠猛,若是打在平常的部位上,人家根本不在乎,反過來也是我遭殃了。所以我們大哥別説二哥,大家都差不多!”
兩個人都哈哈大笑起來,笑了一陣嶽小虎才道:“既然我們出拳都有毛病,為了避免打死人,以後只有一個辦法,以後要打人,就找那些該死的人打!可是那些才是該死的人呢?”
“就是剛才的那些人,他們在這兒是騙不到大的真正凱子的,只能騙騙那些鄉巴佬和老弱婦孺。他們還聚了一堆人,騙不了就要動手打人搶人,最是該死不過!”
嶽小虎高興地道:“對!打得對。這麼一説,我們今天還是打對了!”
“自然是打對了。只是打得還不過癮,像那個水老鼠,只是一些小嘍羅,要打就找大老鼠打!”
嶽小虎道:“大老鼠自然是那個什麼黑虎陶宏了。聽他那種橫行的情形,我的確想打他一頓,可是找不到他!”
葉小龍笑道:“不必去找他,他會來找我們的。我們打了他的人,而且不立刻躲開,還在天橋逛,他若是不找我們撈回面子,今後就不能混了。”
嶽小虎點頭道:“有道理!我們就繼續逛逛吧!”
□□□□□□□□兩個人又在天橋一處處地逛下去,天橋的範圍很大,全是江湖人,有變戲法的、唱大鼓的、説相聲的、耍猴兒跟狗熊的,他們覺得很有意思,每個地方都是留了一下,也都丟了幾把銅錢。
葉小龍隨時都在注意着,奇怪的是一直有人遠遠的吊住了他們,而那個黑虎陶宏都沒來找他們!
眼看着天色將黑了,各種攤子也都收場了。葉小龍道:“走吧!陶宏是頭大老鼠,不敢來找我們了!”
兩個人有點掃興,慢慢地也往北京城的方向行去,還沒有走出天橋,忽然一個女孩子衝過來拉住了嶽小虎,急急地道:“這位大哥,你是不是救了我弟弟,打了水老鼠一夥人,黑虎陶宏帶了一批人在前面要收拾你們呢!”
她説話像連珠炮似的,不但快,而且聲音嘹亮,口齒十分清楚。嶽小虎見她年紀在二十上下,梳着一撮劉海,一條大辮子,長得挺清秀,只是個兒很高,跟他差不多高矮,於是笑笑道:“姑娘姓白,是小老虎的姐姐?”
“是的!我叫虎妞兒。我那個弟弟真不成材,叫他買點東西,他就跑去賭錢了,而且還叫人給打了,多虧大哥仗義援手!”
葉小龍從她的肋下鑽了過來,道:“白大姐,你別瞧我大哥個兒長得高,他才十七歲出頭一點,比你小得多吧!”
虎妞兒哦了一聲,道:“那真是比我還小三歲呢!小兄弟,你呢?”
“我更小,比我大哥還小一歲。”
不知道他那來這麼多閒情,居然跟人家聊歲數了。虎妞道:“黑虎帶人要對付你們,所以你們暫時不能回去,上我家去躲躲吧!”
葉小龍道:“我們不在乎。我大哥叫嶽小虎,我叫葉小龍,我們哥兒倆年紀雖然不大,可是專愛行俠仗義,專門懲治這些橫行地方的兇徒!”
他報出了大名,但是虎妞卻像是沒聽過,使他很泄氣。
“我知道你們二位的武功很高。但是黑虎陶宏的人,卻個個帶着傢伙,你們去硬拚犯不上,還是上我家躲躲吧!”
聽説對方還帶了傢伙,嶽小虎倒是有點猶豫了,他雖然天不怕,地不怕,可也知道自己只是個平凡的人,沒練過鐵布衫、金鐘罩等氣功,不能刀槍不入!
他問道:“白大姐,到你家方便嗎?”
“方便!我爹孃都沒了,只有我跟弟弟兩個人!”
“我是問黑虎陶宏不會吵上你家去?”
“他不敢!我們那個大院子裏住的全是在天橋賣藝的老師父,個個都有一身好本事。”
葉小龍似乎不太想去,插口道:“白大姐,黑虎陶宏如果存心算計我們,遲早都會找上來的,我們可不能一直躲在你家裏”
“那當然不必!我隔屋有位李老爺子,早年是有名的鏢客,手上一對金鈎十分了得,他是我乾爹,今兒不在家,出門看一個遠來的朋友去了。等他回來,我請他送你們走,陶宏就不敢惹你們了。”
葉小龍道:“金鈎李三爺原來躲在天橋?”
“是啊!李爺爺是叫李三,小兄弟認識?”
“我不認識他,可認識他兄弟白馬李七叔!”
“好極了!李七爺常來看他哥哥,我們也挺熟,有了這層關係,李老爺子更不能瞧你們受人欺負了。走!走!上我家去吧!就在前面不遠。”
她拉着嶽小虎的手,不由分説,硬拖着走了。力氣還挺大,嶽小虎雖然有點勉強,但畢竟不好意思掙扎。葉小龍搖搖頭,也只好跟着走了。
來到一所大雜院裏,人倒是不少,院子裏堆着賣藝的刀槍棍棒,還有耍把戲的狗熊也拴在一邊兒。
有幾個中年婦人在院子裏生火做飯。看見虎妞兒牽着個小夥子進來,後面還跟着一個,都感到十分詫然。
虎妞兒卻十分自然,一面跟他們打招呼,一面拖着嶽小虎來到她們的屋子裏。她們在大雜院裏佔了四合院兒的一面,居然列一排四間房,正中是堂屋,收拾得倒是很乾淨,堂屋的正中掛着岳飛的還我河山四字單書橫條。
而且還掛着嶽武穆像,着盔甲,披紫蟒袍,按劍而坐,更令人覺得威武肅穆。
嶽小虎恭恭敬敬地在中堂前叩了三個頭。
虎妞兒道:“這是先父寫的字,我可瞧不明白,嶽兄弟幹嘛要這麼恭敬?”
葉小龍道:“武穆爺是嶽大哥先人遠祖!”
虎妞兒又啊了一聲道:“那就更不得了了,我們這兒的人,對嶽爺爺可是尊敬得很,尤其是李老爺子,每逢初一、十五,他都在這字前燒炷香,你看還有香爐呢!這可不是我胡謅的!”
倒是嶽小虎有點不好意思道:“我是相州岳家村人士,嶽爺爺是我們同一村的沒錯!但是第幾代上搭上親就説不上了……”
虎妞兒道:“那也錯不了,幾百年了,誰還記得幾十代的老祖宗去,反正都是岳家村,同一所祠堂,神主牌上嶽老爺掛了名,他就是老祖宗!”
葉小龍笑道:“大哥,你瞧!這可不是我一個人這麼説吧!你真不錯,有這麼一位到處受人尊敬的老祖宗,那可是花了錢都買不到的!”
嶽小虎也高興了,對葉小龍道:“兄弟,那天你也給我寫幾張字,把嶽爺爺的滿江紅啦、小重山啦都寫上,我也拿回家供起來!”
“我的字還能寫中堂啊?”
“我聽劉大叔説你的字不差於當下的名家,他説好一定是好的!”
葉小龍笑道:“我倒不是客氣謙虛!我的字下過苦功,倒還過得去。但是要寫嶽爺爺的中堂,你還是請求這位李老爺子吧!他的字鐵筆銀鈎、氣勢萬鈞,卻又有滿腔的熱血悲憤,正好把嶽爺爺的情烘托無遺。我的字只能給人寫寫扇面等遊戲文字!”
虎妞兒道:“我乾爹不常給人寫字,過年的時候,除了我們自家的春聯,隔壁鄰居來央他寫一幅他都不肯。但是為嶽爺爺的後人,他一定肯寫……”
説着又大聲叫小老虎,叫了幾聲,小老虎才從外面進來,笑着道:“二位大哥都來了!
我去打聽消息了,黑虎陶宏帶了一批人堵在路口上,聽説人到我家來了,氣得在那兒直跳腳!”
虎妞兒道:“你還説呢!都是你惹的禍,還不快提水燒開了沏茶去!”
“早就沏好了。你説要去把兩位大哥請回來,我就把茶也沏了,風鴨鹹魚都蒸上了,鐵鍋子裏也添上了火。”
虎妞兒這才笑了起來,道:“今兒太陽打西邊出了,你這小鬼怎麼勤快起來了!”
小老虎道:“今兒是招待我的朋友,你老説我的朋友都是些不三不四的,我也要爭氣,交兩個體面朋友!”
虎妞兒笑道:“你也夠資格和人家交朋友?”
小老虎一挺胸道:“怎麼不夠資格!人家不是上咱們家來了嗎?要不是我捱了一頓打,你能把人家請回家嗎?”
虎妞兒聽了直嘆氣,但她卻告了罪上廚房去了。沒多久叫小老虎端上茶來,倒是很香的龍井。
嶽小虎無所謂,他喝涼水也能解渴,葉小龍卻很講究,先打開蓋子聞了一聞,又小啜一口道:“好茶!是杭州白湖的上好龍井,五錢銀子一兩,你們喝的茶倒還挺講究!”
小老虎道:“那是李老爺子喝的茶,他跟我們住在一起,跟我住一間房,可是常常不回家,但每天準回來一趟!他是我爹生前的好朋友,爹死後,他就一直照顧我們姐弟倆!我爹叫白健民。”
葉小龍啊了一聲道:“千里獨行白健民大俠!”
“葉大哥認識我爹?”
葉小龍神色轉為莊敬道:“我不認識!不過常聽我師父説起,令尊是北六省第一條好漢……”
小老虎道:“我卻不曉得!李老爺子雖然告訴我們爹的名字,卻不讓我們對人説,別人問的時侯,他也説我爹叫白老二。”
“那也沒錯!白大俠在神州八俠中排行第二,金鈎李排第三。小老虎,原來你們是俠義後人!不過對外你是不能説,還是稱他老人家為白老二的好!”
“為什麼?我爹以前做過壞事嗎?”
“怎麼會呢!他是人人景仰的大俠。不過他當年殺死了許多壞人,有很多仇家,知道你們是白大俠的後人,會來找你們報仇!”
小老虎挺挺腰道:“我長大之後,也要學武功,像我爹一樣殺壞人。”
“好志氣!不過你這樣子可不行,沒事去賭錢……”
小老虎低下了頭道:“以後我不賭了。其實我也沒錢賭,姐姐一天只給我五個大錢,只夠買串糖葫蘆!”
“有錢也不該去賭!”
“我沒事幹,閒得無聊,我要學武,卻沒人肯教我!李老爺子説他不能教我,他的武功別成一格,我學了沒有用,過兩年他得了空,要送我到口外神州牧場去學功夫。”
“不錯呀!神州牧場場主萬里飄風萬天民,輕身功夫卓絕,你的身架子適合練小巧輕靈的功夫,金鈎李的武功重於力,你姐姐練着倒合適。”
“難怪他每天揹着人教姐姐練雙鈎,就是不肯教我,我還以為他偏心呢!”
“他不是偏心,是武功路子不同,教了你反而糟塌了你,不過他也該教你一些基本功夫……”
“不能教!乾爹説了,萬大叔的武學另有門路,年齡不到不能學,最好是從什麼都不會開始,明年他十四歲了,就要送他過去了。”
説話的是虎妞兒,她正端了一盤風鴨上來,接上了話。葉小龍忙上去接了下來,虎妞兒笑道:“葉兄弟,你不但能叫出神州八俠的名目,而且知道八俠排行,想必也是圈子裏的人了,借問?”
“我師父是,我不是。他老人家行五!”
“原來是李五叔!他老人家……”
“他很好,還在忙着那些事。”
“哦!那麼你們這次上京師來……”
“純為遊歷,也找點事情做做,但不是老一輩的事,我們既插不上手,也出不上力……”
虎妞兒點點頭,嘆了口氣道:“我乾爹也這麼説,他叫我自己找事情做,我一個女孩子家,能做什麼呢?”
葉小龍笑道:“我跟大哥準備成立一個龍虎幫,準備召集一些龍虎兄弟姐妹,創一番事業,你的芳名中帶一個虎字,也夠資格參加龍虎幫了,我們一起闖天下吧!”
虎妞兒一怔道:“就憑我們這三個人去打天下?”
“目前只是三個人,但我們還會慢慢邀集人手的!”
“成立幫令之後又幹什麼呢?那要很多錢的。若是像黑虎陶宏那樣,靠收保護費、地頭捐、剝削苦哈哈,我乾爹第一個就反對!”
“別説李老爺子反對,我師父也會反對。我們要行俠義之舉,可不作興做這種事,嶽大哥有了一個生財計劃,我們做買賣賺大錢去。”
“做什麼大買賣?”
“那可多了,像東北的人蔘、皮草啦!口外的牲畜啦!西北的馬匹,吉林長白山的木材啦!這些必須要找一批好手來沿途保護,等我們賺下了大錢後,就可以救濟貧苦,做善事。
而且我們有了力量,也就可以為那些安份良民盡力,保護他們不受壓迫、欺榨!”
虎妞兒臉上發光道:“聽起來倒像是可行的主意!”
“本來就可行,只要我們有決心,什麼事不可行呢!嶽大哥估計他可以一次籌出五萬兩銀子,我找上師父,大概也能給我籌上那麼多!”
虎妞兒道:“我可籌不出銀子來!”
“有點本錢就夠了,用不着每個人都出錢的!白大姐如果能請得動你乾爹李老爺子,在開始時給我們一點協助,那比出錢還更好呢!”
“這倒是可以的!”
葉小龍道:“現在的問題主要是在人,我們計劃中跑一趟江南,把江南四公子,龍虎八劍客全拉入幫。”
“人家可全是知名人物,肯入幫嗎?”
“我們的名氣也不小了,在相州,嶽大哥就把金刀鎮汝州給打了。在邯鄲,咱們兩人又挑了廖鐵頭的堂口。若是在京師,再打了黑虎陶宏……”
“什麼,你們是專為打黑虎陶宏來的?”
“那倒不是!我們只是知道每個地方,都有這樣的一個惡霸強梁,我們就專找這種人麻煩,造成我們的名氣。因為這種人殘害善良,本就應該除掉,而我們也必須創下不大不小的名聲之後,才有人會看得起我們,加入我們!”
虎妞兒一嘆道:“要對付黑虎陶宏卻沒有那麼簡單!天橋有許多隱名異人,身負奇技,卻也忍受着他們的欺負!”
“為什麼呢?”
“我也不清楚!或許他們有着無法明説的理由,不願意讓人家知道他們吧!”
葉小龍道:“對!像你乾爹李老爺子,我相信憑他的身手,除掉黑虎陶宏是輕而易舉的事。但他偏偏不肯伸手,當然是為了有所顧忌,不過我們可沒有這種顧忌,所以我們要打這頭大老鼠!”
虎妞兒道:“這頭大老鼠也的確不好打,有好幾個成名的人物都栽在他的手中。”
嶽小虎對前面的話插不上口,他對外面的世界懂得不多,他發現不但葉小龍的生活圈子比他廣得多,連在天橋賣滷豬肉的虎妞兒也比他懂得多。但是提到打架,他就行了,笑着道:
“知名人物栽在他手中,我們卻不會輸給他。一次打不過就逃,下次看準了再來,他無非是仗着人多,總有落單的時候,他一落單,我們就揍他半死!”
這完全是流氓的作風,但嶽小虎説來卻十分自然。虎妞兒怔了一怔寧道:“嶽兄弟,這樣子打了人可成不了名,也不像是個英雄了!”
嶽小虎道:“我倒不在乎!我只做應該做的事,打該打的人,成不成名都沒關係,我也不為成名而打人,只要那傢伙該打,能成名要打,不能成名也不能放棄不打。而且我認為我們的目的在做事,不是在逞英雄。打倒別人絕不是英雄,像我家老祖宗嶽武穆老爺爺,他絕不是靠打人而成為頂天立地的大英雄的!”
葉小龍和虎妞兒看着他,目中都發出了光采。他們發現這個大孩子的思想胸襟,遠比他們高超!
風鴨、鹹魚、臘肉,再加上虎妞兒自家賣的滷豬頭、豬舌頭、豬肝、大腸等,滿滿的擺了一桌子,卻只有四個人,坐下來吃着喝着。他們家只有二鍋頭,酒既兇且嗆,但是葉小龍和嶽小虎都很能喝。
虎妞兒用個小茶壺相陪,小老虎則被管住不準喝,撅着嘴很不高興。
吃得正高興,忽然外面有人叫道:“屋裏那兩個兔崽子,你們滾出來!陶大爺找你們算帳來了。”
虎妞兒臉色一變道:“黑虎陶宏的膽子不小,居然敢找到這兒來了!你們別理他,我出去跟他理論去!”
嶽小虎卻道:“不!白大姐,我正要找他,他送上門來更好,我可不能讓人罵我兔崽子!”
虎妞兒急道:“他是條瘋狗,你理他呢!”
嶽小虎沉聲道:“瘋狗就更不能讓他亂咬人!”
他衝向了門外,順手在門口撈了根閂門的槓子,他是使槍的,這根槓子的長短倒差不多,雖然輕了些、粗了些,但總比空手強。
虎妞兒怕他吃虧,忙在屋角取了一對鋼鈎,也跟着出去,面對着一個黑漢子怒叫道:
“陶宏,你要幹嗎?”
陶宏帶了十幾個漢子,有的拿了刀、有的拿着棍子,他看見了虎妞兒,倒是退了一步道:
“虎妞兒,沒你的事,我是來找另外兩個兔崽子!”
他的手一指嶽小虎道:“小王八蛋!你叫什麼名字?你真是吃了狼心豹子膽了,居然改跟陶老子過不去?”
嶽小虎的門槓子是藏在身後,貼在肋下,這時太陽已落了山,天色微黑,看不太真切。
而嶽小虎要打人時,向來是出手就幹,二話不説的!
他突地一槓子戳了出去,用的是槍招毒蛇出洞。
陶宏也沒想到這個小子説幹就幹,想躲已來不及了,胸前已捱了一下,門槓的頭是平的,但嶽小虎的一戳之力太強,將他搗退了五、六步,一屁股坐了下來。嶽小虎根本不給他有喘息的餘地,搶上去又是一槓子下砸。
他看得很準,下手更狠,這一槓子是砸向陶宏的雙腿,又是嗷的一聲,陶宏痛得厲聲大吼,身子翻倒下來,亂滾亂吼,他也想站起來,可是腿無法使勁,那一砸大概把他的腿骨砸斷了。
陶宏的那些手下見他們老大捱了打,發吼一聲,舉着兵刃都圍了上來。
嶽小虎也不在乎,雙手掄起門槓,迎着那些打手們揮去,力大勁猛,那些漢子們反而被他給打得直退。
有幾個拿着兵刃的要過來殺嶽小虎,虎妞兒怕他受傷,飛舞着雙鈎,替他擋住了那些人。
這位大妞兒不但個兒高、勁兒足,而且那一對鋼鈎也着實厲害!不一會兒,已經殺傷了兩三個人了。
但她還是沒有嶽小虎狠,這位小爺一動上手,就不知道什麼叫仁慈和客氣,每一槓子下來,都是着着實實的!捱上了不是斷腿,就是斷胳臂。
但真正厲害的還是葉小龍,他沒出來,在屋子裏隔着窗口,錚錚地發出了他的連珠彈。
不是打人的腮幫子,就是打人的鼻樑,這兩個地方捱上一彈子不會送命,卻能叫人痛澈心扉。
他打倒一個,嶽小虎則立刻補上一槓子,不到多久工夫,地上躺下了一大堆的人。只剩兩個傢伙瞧着情勢不對,轉身要逃,屋中的葉小龍叫道:“大哥!有人要溜了。”
“錚”的一聲,一個傢伙腿彎上中了一彈,屈膝跪下了,嶽小虎冷笑道:“你跪下也不行!”
噗!又是一槓子橫敲,那傢伙痛叫着滾倒在地,另一個傢伙嚇呆了,高舉雙手,表示投降了。但嶽小虎卻不管這一套,一門槓子砸在手關節上,硬生生將一隻手掌給切了下來,因為嶽小虎是斜着劈下,用尖鋭的地方着肉,加上他的勁道,其利如刃。
瞧着他的狠勁兒,每個人都怔住了。虎妞兒的手中雙鈎還是真正的武器,但她手下頗有分寸,最多削掉人的一片皮肉而已。她看見嶽小虎提着門槓,還在找人打,忙上前拉着他道:
“好了!兄弟,你下手太狠了!”
嶽小虎道:“我就是要狠,對這些痞子我太瞭解了,他們是天生的壞坯子,我饒了他們,他們也不會改過自新的,還是會繼續為非作歹去害人,所以我乾脆狠一點,廢了他們,斷了他們為惡之途,今後他們只會擔心別人來報復他們,無力再害人了!”
虎妞兒道:“可是你把怨結得深了!”
“怨已經結了,我今天若是好好地放他們過去,他們就會不恨我了嗎?”
虎妞兒不説話了,她大概也知道,要這批人改過向善是不太可能的。因為他們生性已定了型,做慣了吸血蟲,靠着剝削欺壓別人而活下去的!沒有了黑虎陶宏,他們會投入另一個強有力的惡人手下,繼續為惡,爪牙就是爪牙,唯一的辦法就是採用嶽小虎的霹靂手段,剪爪拔牙,使他們無力再為惡。
地下一片呻吟聲,黑虎陶宏還在哼哼地道:“好小子,你狠!陶大爺不會輕饒了你的!”
嶽小虎上去又是一個嘴巴,厲聲道:“陶宏,你再冒出一句狠話,我就宰了你!”
陶宏被打倒在地,狠勁兒卻不減,吐出一口血水,罵道:“你有種就宰了老子!”嶽小虎唰的一聲,掏出了匕首,一刀刺了過去,虎妞兒大驚叫道:“兄弟,不能殺人!”
但是嶽小虎那一刀只割下了一隻耳朵,冷笑道:“我才不會為他去打人命官司!陶宏,你有種再發狠,少爺就慢慢消遣你,割了耳朵割鼻子,然後挖你的眼睛!”
黑虎陶宏一身是傷,斷了肋骨又斷了腿,再割掉一隻耳朵,倒不會增加多少痛苦。但嶽小虎的狠勁卻震住了他,居然不敢再開口了。
嶽小虎朝滿地殘傷的人沉聲道:“你們能爬的爬、能滾的滾,我從一數到十,要是還有人留在這院子裏,我就一個個的侍候,挖掉你們的眼珠子,再找人抬你們出去!”
沒有人以為他是嚇人,雖然他還沒開始數,但是大家都拚命地往外爬,有兩個斷了胳臂的人,趕緊上前扶起了陶宏,將他架了出去。
葉小龍拍着手出來笑道:“厲害!厲害!大哥,你真行!人家把黑虎陶宏吹得多了不起,你卻一棍子就把他打得趴下了!”
虎妞兒卻皺眉頭道:“陶宏是有幾下子真功夫的!前個月神拳方子超跟他起了衝突,被他打得當場吐血受傷。方子超是少林門下,拳掌都臻上乘,都打不過陶宏,但他連嶽兄弟的一招都接不下!”
嶽小虎笑道:“他若接下我那一招,我就扔下棍子,趕緊拔腿開溜,我學過一些功夫,可無法跟一些真功夫過手的。我能打倒他,是因為他根本瞧不起我,不防備我!”
虎妞兒道:“但是陶宏是真練過的!方子超也打了他幾拳,他都硬捱了。”
“那是他先運了氣,我出手就是不等他運氣,要揍一個人,最好先別給人有準備的機會,然後出手要兇、要狠,打倒了對方,還要接二連三,不讓人有還手的機會!”
虎妞兒聽得張大了嘴道:“嶽兄弟,這是誰教你的?”
“沒人教,我自己研究出來的。我既不肯下苦功練武,卻又生了這麼一付不肯低頭服人的性子,就只有自創一套打架的方式。我用來打倒金刀鎮汝州馬大雄,發現還真有用,今天又拿來對付黑虎陶宏,還是有用。”
他們又進去喝酒吃肉去了,又笑又聊的,倒是十分熱鬧,路上沒人攔他們了。但是天黑了也僱不到車子,他們乾脆住下了,在堂屋裏打了兩個地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