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妙人已經帶了十來個人再度找上了門。
這次他的臉色很難看,一來先找上了洪九郎,冷笑道:“朋友,閣下原來是來找花某晦氣的……”
蝶舞上前道:“你別找錯了對象,尋你晦氣的是我,不是這位洪大官人,他是個規規矩矩的生意人。”
花妙人不信地道:“你?憑你這麼一個女人?……”
“不錯,在樓上賞你一巴掌的是我,在樓下殺了你兩名馬師的也是我,你衝着我來好了!”
花妙人頓了一頓才道:“好,就算是你,你有這一身本事,屈身花叢,必然是另有所圖吧?”
“不錯,我的所圖就是你,我看中了你的旋風牧場,這些年你也撈足了,該挪挪窩,讓我們來賺幾文了。”
花妙人幾乎難以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説什麼?”
“我説的很清楚,無須再重複了,花妙人,我給你六個時辰的時間回去搬家,衣服細軟可以搬走,馬匹全部留下,每人可以騎一頭走,這個條件十分優厚了。”
花妙人怒極而發出一陣冷笑道:“是十分優厚了,不過花某還不明白,你憑什麼提出這個條件?”
蝶舞淡淡地道:“憑我西方魔教,夠不夠條件?”
花妙人連退了幾步,才算穩定住自己:“你們是西方魔教的人?”
“是的,我是西方孔雀黃金城的祭司妲妮,這次是專為你旋風牧場而來。”
花妙人道:“不可能,我跟你們赫連教主有過聯繫,大家互不侵犯,你們怎能破壞約定,吃到我頭上來?”
聽説花妙人與赫連達已有口約,蝶舞倒是微微一怔,但她看了洪九郎一眼,覺得這是更大的一筆財路,她必須要在洪九郎面前建樹起權威。
所以她只略一思考後道:“赫連達已經搬到江南去了。”
“但他卻是你們的教主。”
“本教體系與一般門派不同,他這教主的職權行使不到我們祭司身上,他所承諾的事,我們未必承諾。”
花妙人臉色一變道:“那你們是打算硬吃了?”
蝶舞道:“我已經放足了交情,給你六個時辰離開,但你若不領情,我們就只有採取行動了。”
花妙人臉色再度一變,但他大概也知道魔教勢力之大,硬擠下來,對自己大為不利。
因此他只有道:“旋風牧場雖是以我的名義而設,但實際卻是拙荊在經營,她的孃家佔了大部分的股子。”
“夫婦不分家,名義上是你的,你就可以做主。”
“我的情形不同,拙荊的兄長是黃河水道的總瓢把子,旋風沙場實際上是黃河水道的產業。”
蝶舞沉下臉道:“花妙人,你別抬出黃河水道來充場面,本教既然伸手了,就不在乎任何人架樑,你即便有黃河水道撐腰,也改變不了本教的決定,我們是要定了。”
花妙人忍住氣道:“魔教人多勢眾,花某惹不起,假如牧場是花某人的,立時就可以答應轉讓,正因為主權不屬於我,所以我要回去跟拙荊商量一下。”
“假如你老婆不答應呢?”
“那就不是花某的事了,你們自己跟黃河水道談去。”
蝶舞道:“花大場主,我們不去跟黃河水道談,也不必去談,牧場在名義上是屬於你的,你同意轉讓就夠了。”
“可是拙荊不會同意的。”
“她一定會同意,除非她不要你這個丈夫了。”
“這是什麼意思?”
“這就是説,委屈你花大爺暫留一下,我們去接收牧場,如果花大娘子不肯交……”
花妙人臉色急變道:“蝶舞,花某是因為跟赫連教主有過口約,不願意抓破臉,可不是真怕你們,如果你欺人太甚,認為吃定了我……”
蝶舞的臉色也是一沉道:“花妙人,既然牧場不是你真正當家,你為什麼不大方一點,做個順水人情呢?跟本教合作,絕對比你這個空頭場長強得多。”
花妙人知道無法善了,沉下臉來問道:“蝶舞,我只問一句話,赫連達跟我的口盟還算不算數?”
“不算數,他已經讓出了這個地盤,凡是他所答應的一切都不算數了,現在是由我們來接管一切。”
花妙人惡極反笑道:“好!花某人倒要看看你們憑什麼敢如此蠻橫?”
蝶舞飄身而出道:“憑我手中的功夫!”
説着話,她的手已經飄飄地拍了出去,姿態美妙,招式精絕,纖手一揮之間,狀若舞蹈,竟揮出了二十幾手攻式,每一式都是虛實莫測。
花妙人一直都在備戰中,但是等她出手後,卻也不禁呆了。
他竟分不出那些招式是虛是實,只要一個判斷錯誤,輕易去封架,立將為對方所制,所以他只有緊握雙拳,氣沉丹田,不閃不動地等待着,等對方作決定性的攻擊時,再做適當的反應。
這是被動的戰法,自然是吃虧定了,蝶舞的雙手迫近到他身邊時,突出攻擊。
花妙人的雙拳揮出架擋,已經慢了一步,蝶舞的身手輕滑,已攻入空門,“啪啪”兩響,他的左右臉頰上各捱了一掌。
這兩掌打得不算重,花妙人只退了兩步,但也不算輕,因為他的雙頰上立刻腫了起來,頰上印痕宛然,在燈光下都清楚可見。
蝶舞打完後,身軀輕妙地一旋而飄開笑道:“花妙人,你原來是浪得虛名,卻只有這點本事,真叫人失望,姑奶奶對你是手下留情,否則現在你已經躺下了。”
花妙人的臉色更紅了,被一個女人兩次打耳光的滋味可不好受,上次還可説是男不跟女鬥,不便與個風塵女流一般見識,這次卻是雙方挑明瞭身分,在眾目睽睽之下挨下的揍,怎麼説也無法遮羞了。
他在地方上是首屈一指的人物,實在丟不起這個人,因此他怒吼一聲,衝上來雙拳齊發,瘋狂似地向蝶舞攻去。
蝶舞身材輕盈美妙,或間或架,姿勢好看已極,就像是在舞躍,完全看不出與人拚命打架的樣子。
可是她卻將花妙人洶湧的攻勢全化解開了不説,還不時蹈空進招,不是輕擂上一拳,就是拍上一掌,落手都不重,也不足以造成對方的傷害,但也證明她的身手高出花妙人很多,就像是貓在逗着耗子玩兒。
就這樣糾纏到了六十回合,蝶舞突然拔高身形,一拳敲落在花妙人的頭上,這一拳用力較重,把他打昏了過去。
然後蝶舞又踢了他一腳笑道:“姑奶奶懶得陪你玩兒了,你乖乖地躺着吧!”
跟花妙人同來的還有幾名馬師,見狀大驚失色,紛紛要上前救護。
蝶舞卻厲聲道:“站住!花妙人都不行,你們難道還會比他更高?對花妙人,我因為還用得着他,所以才留下他這一條命,對你們我卻不會客氣了,你們若是不要命,不妨上來試試看。”
一那幾個馬師被她嚇住了,止步不前。
蝶舞又道:“回去通知花妙人的老婆,就説西方魔教看中了旋風牧場,六個時辰以後去接收,她最好乖乖地交出來,否則就要準備做寡婦了。”
那幾名馬師相互對看了一陣,終於回頭狼狽而去了。
蝶舞卻笑哈哈地吩咐將花妙人抬下去綁上,然後對洪九郎道:“洪大官人,你看本教的武功如何?”
洪九郎笑着道:“姑娘的身手自然是值得佩服的,可是這姓花的太差勁了,簡直不像個成名的江湖人物。”
“你看得很仔細呀!”
“我雖然不太懂武功,但是我那兩個保鏢卻是一流的好手,我看過他們跟人動手,比這姓花的強多了。”
蝶舞微笑道:“花妙人在西北高手中是有名的人物,倒不是悻然的,他的身手的確不錯,只不過在我面前施展不出罷了。”
洪九郎道:“你説他會對你特別客氣,我倒不覺得,我看他的樣子,恨不得一拳把你揍扁了。”
“他是有這個意思,只不過空有此心而已,我們魔教有種精神功,能於不知不覺中施術於對方,一經施術後,對方立刻精神萎靡,反應遲鈍,功力減退,十分的本事只能施展到兩成。”
“剛才你就是對他施了術?”
“是的,不然他哪有這麼好打發的。”
洪九郎恍然道:“我説呢!這個花妙人簡直不像個高手的樣子,原來你在他身上施了術,姑娘,你這功夫可真厲害,絕頂高手,到了你面前也沒用了。”
蝶舞道:“可以這麼説但也不盡然,如果遇上一個定力特別堅定的人,不受我法術的影響,我也沒辦法了,所以我這門功夫也不是對任何人都有效的。”
洪九郎吁了口氣:“不過也相當難纏了,光憑你們這一門武功也可以無敵於天下了,對了,這門功夫是不是人人都會的?”
蝶舞笑道:“哪有這麼簡單,這是我們做祭司的特有的功夫,在本教只有五六個人習過,連兩位教主都不會。”
洪九郎裝傻地問道:“你們怎麼有兩位教主?”
“本教原立足於西方,在孔雀黃金城中的獨孤教主是西方教主,在江南的赫連達是東方教主。”
“一教二主,這可不是好事。”
‘哪倒不會,東西各據一方,沒有爭權上的衝突,有困難時可以互相支援,這是很好的制度。”
“你們又是屬於哪一方呢?”
“祭司們在教中地位超然,不隸屬於那一方,平時我們負責教義之闡揚,法術之精修,協助教主發展教務,有時對教主亦有監督之權。”
“那你們不是教中的太上皇了?”
“也不是這麼説的,教主仍然是教中最高的職司,我們仍是十分尊重他的。”
洪九郎嘆口氣道:“算了!你們的內情太複雜,我也弄不明白,好在我只是跟你們合作做生意,用不着太明白。”
“對了,跟我們合作,你會有很大的好處,除了安全上的保障外,我們還可以供應你許多珠寶,都是西方的精品,由你去賣了,我們平分利潤。”
“姑娘,你別開玩笑了,在珠寶業中,沒有平分利潤的合作,如果你有珠寶,我可以買下來,然後再轉賣。”
“我們有多少珠寶你知道嗎?”
“不知道,但再多我也吃得下來,就算一次吃不掉,分批的我也能吃得掉。
蝶舞道:“我們擁有的珠寶價值在數十億黃金。”
洪九郎笑道:“這是你們自己的估價,卻不是我的估價,所以這個數目不可靠。”
蝶舞在身邊取出一個布包,裏面是一塊亮晶晶的鑽石,晶瑩奪目,約有鴿卵大小,她交給洪九郎道:“你估一下,這個值多少?”
洪九郎拿在手中,看了一看,掂掂它的重量,又就着燈光下照了一照,然後道:“假如賣給我,我出價一千兩黃金,這已經比別人高出一倍了,別的珠寶商最多隻給你出到五百兩左右。”
蝶舞不説話了,顯然地,她找別的珠寶商人估過價,而洪九郎的評估十分正確。
因此她欽佩地道:“你的確是內行,我找過六個珠寶商估價,他們有兩個出到五百兩,其餘的只能出到三四百兩,為什麼你能高出一倍的代價買下來呢?”
“因為我能找到出高價的買主,他們找不到,我能把它賣到三千兩黃金,別人最多隻能賣到一千兩左右。”
“你在中間一過手,就白賺了兩倍去,不太黑心了?”
“不,這是很公平的代價,這也是我們的本事,你要知道,這只是一塊頑石而已,也許一個錢都不值,是我們這些珠寶商人運用智慧,鼓動人們的虛榮心,才使它們身價高漲而變為稀世奇珍。珠寶的價值不在它們本身,而在於我們對它的評估,這評估的大權,都操在我們這些珠寶商人手中,尤其我是這一行的權威……”
蝶舞笑了笑道:“好了,隔行如隔山,我弄不懂你這一行,只有看着你發財去,今天我要忙着接收旋風牧場去,沒空招待你,明天我們再詳細談談。”
洪九郎很識相的告辭了,不過他又擔心地道:“你們只是拿住了花妙人而已,他那旋風牧場人手眾多,你們應付得了嗎?”
蝶舞傲然地道:“你放心,本教高手如雲,不在乎他們人多,吃掉他們絕無問題的。”
洪九郎終於走了,他回到了旅館。
尤素芬裝成的傭人和紅狐於天正、黑狐劉天雄扮成的保鏢都在等着他,四個人在屋中商量了一陣。
劉天雄道:“花妙人和赫連達關係頗為密切,這一點是頗為可信的,這次他們居然吃到旋風牧場頭上,倒是個造成對方內鬨的機會,我們大可利用一番。”
洪九郎點點頭道:“小弟也是這個意思,不過他們制住了花妙人,他的老婆可能因為投鼠忌器而放棄了牧場,那樣就衝突不起來了。”
“怎麼可能呢?他們即便被迫放棄了牧場,也不會是心甘情願的,黃河水道日後自然會跟魔教糾纏沒完。”
洪九郎輕嘆道:“這勾魂四姝的魅力非同小可,若是花妙人在她手中久一點,很可能就會成為她裙底的俘虜了。”
“那也只是他一個人而已,黃河水道跟魔教仍是沒完沒了呀!尤其是那個王月英見到老公被搶,自然更不甘心,要動員孃家全部力量與魔教為敵了。”
洪九郎道:“黃河水道人多,卻沒有什麼高手,水道盟主王漁祥把妹妹嫁給了花妙人,也是為了他的武功,王月英是個厲害的角色,一手把持了牧場,使花妙人當不了家,夫婦的感情並不好。花妙人也在私底下培植了一部份人,想擺脱黃河水道的勢力,如果花妙人被銀妮俘虜了過去,利用花妙人,很可能把黃河水道也吃掉的。”
他頓了一頓又道:“花妙人與赫連達交好,也是為了結交外援,所以今天最重要的關鍵不在旋風牧場而在花妙人,我們也該在花妙人身上動腦筋。”
於天正道:“老九,動腦筋的事你比我們行,你説好了,要我們怎麼做?”
洪九郎想想道:“銀妮擒下花妙人,只是一個下馬威的手段,趁她還沒有施展柔情之前,花妙人正是滿肚子怨恨,我們去救出了花妙人,擺明了身分把他拉過來。”
“他肯過來嗎?他對你正是一肚子火呢1”
“他對洪一官一肚子火,對洪九郎可沒什麼火,瞭解到我們是為抵制魔教東侵,他應該能體諒的,現在我們分頭去辦事二位,兄長火速馳援旋風牧場,我則去救出花妙人,再合力擊退魔教,爭取他們的友誼。”
尤素芬道:“其實相公剛才一伸手,擊殺了那個魔女,不就是什麼問題都沒有了?”
“不是那麼簡單,魔教在此地暗設這麼多的人手,我們竟然毫不知情,那是很危險的事,若是開了殺戒,對方也採取報復行動,吃虧的是我們,他們的人在暗處,我們卻是在明處。
這個理由十分充分,別的人都沒話説了。
劉天雄與於天正直接以天狐門的身分,馳援旋風牧場,那是名正言順的事,天狐門標榜的就是協助中原武林同道,抵抗西方魔教的侵略,魔教對旋風牧場開刀,天狐門義不容辭地加入抵抗。
洪九郎則帶了尤素芬,再度潛入了那家妓院。
蝶舞大概是帶人接收牧場去了,院中靜悄悄的,只有兩三個人。
倒是廚房旁邊的柴房門口,站着兩名執刀的漢子,不住地搜巡往來,還不時地伸頭到窗裏看一看。
顯然地,花妙人是被囚禁在此地。
洪九郎略一算計,他還希望以洪一官的身分跟蝶舞廝混一下,此時不便抓破臉,所以他叫尤素芝去配合他的行動去了。
等沒有多久,廚房那邊失火了,是尤素芬放的火。
火勢很大,熊熊的火舌穿窗而出,院中的人都來救火了,兩個看守的人也不免分神,走過去瞧了一下。
洪九郎就趁這空檔,一溜煙似的進了柴房。
花妙人故綁了雙手,躺在柴堆上,洪九郎上前首先解開了繩索,把花妙人翻了過來。
花妙人看清楚是他,倒是一怔道:“是你?你來幹什麼?”
“小弟特來相救花兄出困。”
花妙人冷笑道:“姓洪的,你別來賣好套交情,你跟西方魔教套交情合作,將成為眾矢之的,中原的武林同道都不會放過你的。”
洪九郎微笑道:“小弟洪天泉。”
“什麼?你叫什麼?”
“洪天泉,也就是俗名叫洪九郎的,小弟身為天狐門主,專事與魔教作對,總不會跟他們合作做生意吧?”
“那麼洪一官呢?”
“這是小弟臨時喬裝的身分,逗着那個魔女玩的。”
花妙人呆了一呆才道:“洪門主這一逗着玩,可把花某逗得身敗名裂,家破人亡。”
“花兄言重了,小弟知道他們要向旋風牧場下手,專程前未馳援的。”
“可是閣下馳援的方式卻叫人不敢領教。”
“這一點小弟致歉,可是花兄也看明白了,與魔教合作,總是沒有好結果的,儘管跟赫連達攀上了交情,但他們要整你,還不是照整不誤。小弟為了讓花兄看破他們的嘴臉,不得不叫花兄受點委屈,現在那個魔女銀妮已經帶了人去硬吃旋風牧場了,小弟的兩位兄長已先去馳援,花兄也請快點趕回去吧!”
花妙人正欲爬起身來,卻用不出一點力氣。
洪九郎道:“花兄怎麼了?”
花妙人道:“我感到全身便不上力氣,真氣阻滯不通,恐怕他們還點了我的穴道。”
“是什麼穴道受制?”
“不曉得,他們是在我昏迷的時候下的手。”
“小弟來試試叩穴看,一定要試出花兄的受制之處,才可以着手解穴。”
於是他用手指在花妙人的身上輕輕地叩着,連叩十幾處都沒有反應,一直叩到左右將台處,花妙人才皺眉呼痛。
洪九郎道:“是這裏了,他們也真夠狠的,竟然點了這種重穴,如果六個時辰不解穴,花兄就要終身殘廢了。”
花妙人咬牙道:“沒關係,怎麼來的怎麼去,那個賤人如果落在我手裏,我會叫她好受的!”
洪九郎笑道:“花兄可別説氣話了,還是先解穴為要。”
他開始在花妙人的胸前推拿着,觸手處總覺對方體內真氣凝塞不通,乃運起內勁,由手上湧入,去幫助衝開那股阻塞的穴道,口中還詫異地道:“魔教的點穴手法倒是夠難人的,居然能把穴道閉得如此之緊。”
花妙人滿身都是汗,連話都無法説了,顯然他也是以極大的努力在運氣衝穴,在兩人一起用力之下,閉塞的穴道突地一通。
花妙人跳了起來道:“行了!”
洪九郎卻坐在地上直喘氣,這一陣推拿衝穴,他所花的體力比花妙人多,累得也厲害,所以閉目作息。
就在這時候,他忽而感到自己的身上一痛一悶,剛提起的一口氣立刻阻塞不前。
睜開眼睛一看,花妙人剛好抽回了手,顯見得是花妙人反點了他的穴道,不禁詫然道:
“花兄,你這是做什麼?”
花妙人笑笑道:“洪門主,你跟我開玩笑;叫我被人制住丟一次人,我也跟你開玩笑,叫你也被人制住一次。”
洪九郎道:“兄弟乃是為了不得已,這時候可開不得玩笑,快把兄弟的穴道解開。”
花妙人笑道:“洪九郎,你別做夢了,我不是跟你開玩笑,而是安排一下陷阱來捕捉你這頭狡猾的天狐。”
説完又朝後道:“銀妮進來吧!一洪九郎已為我獨門的點穴手法所制,相信他跑不掉了。”
柴房門大開,蝶舞帶了幾個人,仍然是如臨大敵般地進來。
花妙人笑道:“你那麼小心幹嘛?我説制住了就絕不會有問題。”
説着抬腿一踢,洪九郎連翻了幾翻,一直滾到蝶舞的腳下。
她彎腰伸手,一把提了起來,劈劈拍拍,在他臉上連摑了十幾掌,落子很重,洪九郎的臉不但腫了起來,而且嘴角也滲下了血水。
她這才相信洪九郎是真的制住了,脱手把洪九郎丟在地L道:“你這制穴手法能維持多久?”
“六個時辰如果不解開,勢將終身殘廢,洪九郎倒是很有見識,居然説得出來。”
蝶舞笑笑道:“那就別解了,讓他終身殘廢吧!這傢伙又奸又滑,若是好好地放了他,不知他又要作什麼怪。”
説着又笑着對洪九郎道:“洪九郎,你從出道以來,一直所向無敵,不知造成了本教多大的損失,這次也叫你嚐嚐失敗的滋味了。”
洪九郎目注花妙人道:“你早就跟他們串通好了?”
花妙人道:“不錯,而且整個計劃都是我設計的,洪九郎,你天狐門使盡了威風,現在也該輪到我們神氣了。”
洪九郎卑夷地看了他一眼道:“你們只制住了我一個人,天府八狐還沒有垮,足夠跟你們一戰的。”
蝶舞笑道:“沒有八狐了,我的三個師姐妹都在旋風牧場上等着,劉天雄和於天正一去正好自投羅網。”
“我那兩位兄長可不是省油的燈。”
“我知道他們的武功都不錯,但明槍易躲,暗箭難防,他們會注意魔教的人,不會防備牧場上的人……”
正説着,一名夥計上來道:“蝶姑娘。”
“去他的蝶姑娘,洪九郎已然被擒,我也不是什麼蝶舞姑娘了,恢復教中的稱呼。”
“是,大祭司。”
“有什麼事嗎?”
“牧場上傳來消息,三位大祭司在那裏十分順利,已經擒下了劉天雄和於天正。”
蝶舞(銀妮)大笑道:“好極了,我們這邊也得手了,叫她們把人押回來,我們一起轟轟烈烈地回蘭州,跟嶽天玲那老婆子談條件去。”
洪九郎即道:“如果你想拿我們三個人去跟嶽大姐談條件,那就打錯算盤了,天狐門不會妥協的。”
銀妮冷笑道:“如果她不妥協,你們三個人就會很悲慘了,我們會用魔火煉魂大刑來對付你們。”
“你殺了我們都沒有用,天狐門中本就是各修其道,不受任何牽制的。”
“我倒不信嶽天玲會有這麼大的本事。”
“你別不信,我告訴你,嶽大姐不但不會屈服,而且會變本加厲地對付你們,碰得上的魔教徒眾盡屠一空。”
銀妮卻冷笑道:“嶽天玲只要不低頭,我就當眾煉了你們三個人,然後再跟她較較勁兒,她有種也可以儘管殺我們的人,那怕把我們全體賠上都行,我們只是魔教的一部份,在黃金城中,還有着大批的人手呢!”
洪九郎又看向花妙人道:“花妙人,天狐門是為了中原同道所請,出來抵制魔教入侵,你倒反而去幫助他們?”
花妙人冷笑道:“你所謂的中原武林同道只是九大門派而已,可沒有我姓花的份,也沒有黃河水道的份。”
“你們跟魔教早有勾結了?”
“不錯,九大門派自居於名門正派,既沒有把綠林道放在眼中,也沒有把我這種人放在眼中,平時就處處打擊我們,要不是靠着魔教暗中幫助,我們早就被吞掉了,你想我該幫哪一邊?”
洪九郎倒是沒有話説了,九大門派門下多半是在各地開設鏢局,有些則是大家富户子弟,在鄉下教練壯丁,成立團練,習武自衞以阻盜匪。
西北地方,盜風很熾,官府的力量無法全面顧及,鄉鎮完全要有自衞的武力,才能保住不受盜侵,這些工作都由各大門派的子弟長老擔任了,他們與綠林道根本是對立的。
魔教把勢力伸向綠林道去,卻是無可奈何的事,因此他只有冷笑一聲道:“大丈夫講究恩怨分明,至少我是為了保全你而來的,你不該對我恩將仇報。”
花妙人笑道:“我們早就預防到天狐門會來插一腳,整個行動都是計劃好了要對付你,你不來魔教也不會對我怎麼樣,因此,你對我也説不上恩了。”
“你跟魔教合作,遲早會後悔的。”
“魔教入主武林,我們還有好日子過,九大門派加上你們天狐門得了勢,我們連飯都吃不着了,你説我是個怎麼後悔法?”
“你用狡計制住了我們,天狐門的宗旨是不肯吃一點虧的,勢必以全力來對你和黃河水道展開報復行動,那時你就後悔莫及了!”
銀妮道:“洪九郎,你別嚇人,魔教自然會給他們全力的保護與支援的。”
“你們保護得了嗎?天府八狐的勢力遍及西北。”
“本教的勢力比你們更大。”
“赫連達已經把大部份人手撤到江南去了,光憑你們現有的一點人力,絕對不夠看的。”
“只要捉住了你,赫連達就會回來的。”
“他在江南那邊已經勉強站穩了腳,怎麼會回來,何況他跟你們並不十分相投,要他放棄江南的基礎,回來支持你們,你這不是在做夢?”
銀妮初到中原,對情形還不十分了解,剛要開口,花妙人卻是知道的、連忙道:“銀姑娘,這倒是不錯,赫連達教主因為天狐門在這兒的實力太強,不願意硬拼,才撤到江南去了,你若是靠他來支援,那是不太可能的。”
銀妮咬牙道:“那就憑我們的力量來拼。”
洪九郎笑道:“拼得過嗎?赫連達那麼雄厚的勢力,也不敢跟天狐門硬碰,你們這點人手拼得起嗎?”
銀妮也有點着慌了,頓了一頓才道:“那要怎麼辦?總不成抓了洪九郎,又把他放回去?”
花妙人也急了道:“放不得,拿住洪九郎是你要我配合下手的,如果放了他,天狐門挾恨報復到我們頭上,我們可真的惹不起天狐門。”
銀妮道:“不過我看天府八狐也沒什麼了不起的,我們不是一下子就逮住了三個?”
花妙人一嘆道:“那是我們配合得好,出其不意,利用他猝不及防之下才得手,再者也是趁他們落單之際,否則憑我們的武功,還是奈何不了他們的。天府八狐中,最難對付的是天狐嶽天玲和飛狐樂天湘,她們一個武功高不可測,手下實力雄厚,一個擁有五毒殺手門為班底,專事暗殺狙殺……”
銀妮想想道:“擒下洪九郎是出自大師姐的指示,我想她已有了通盤的計劃,我們只有把人交給她去處置了。”
花妙人點頭道:“是的,還是交給大祭司去處理吧!姑娘初來中原,對中原的情形還不夠了解,也沒有一個妥善的應付之策……”
“你就這麼不信任我?洪九郎可是我擒下的。”
花妙人淡淡地道:“姑娘只不過配合得好而已,設計的是大祭司,下手的是敝人,姑娘若是憑一已之力,恐怕反而會被洪九郎制住了。”
洪九郎忽而一笑道:“你們也別得意了,我不過是想了解一下你們在搞些什麼鬼,才故意讓你們擒住的,否則以你們這兩塊料,想製得住我嗎?”
花妙人也冷笑一聲道:“洪九郎,你也別為自己找下台階了,我不相信你有這麼大的勇氣敢故意失手。”
洪九郎道:“為什麼不敢?你們雖然擒下了我,又敢拿我怎樣,連我一根汗毛都不敢動。”
銀妮道:“我不敢動你的汗毛,但我敢殺你!”
洪九郎冷笑道:“借給你十個膽子你也不敢。”
銀妮一火之下就要拉刀。
花妙人忙攔住她道:“銀姑娘,洪九郎倒的確殺不得,有他在手中,天狐門或許還有點顧忌,你要是殺了他,嶽天玲必然會大事報復了。”
“我不怕,叫她來好了。”
“你不怕我怕,旋風牧場上有一大堆人,黃河水道更有上千條性命,我們可不想樹下天狐門這個強敵。”
“我殺了他我自己負責。”
“姑娘負不了責,一千多口性命,誰也負不了責。”
“花妙人,這是你對我説話?”
“不錯,銀姑娘,你要弄清楚,你到此地只是客人的身分,皋蘭地面上是我在負責的。”
“但你卻是在我的轄制之下。”
花妙人神色一沉道:“難怪姑娘一直傲氣凌人了,原來你一直自居於上司的地位。”
“我是祭司,地位本就在教司之上。”
花妙人冷冷地道:“看來你們還沒有跟赫連教主談洽,我們當初跟赫連教主談的條件是大家合作,有事互相支援幫助,平時互不干預,我們可沒答應臣服於魔教。”
銀妮怒聲道:“沒這事兒,魔教至尊,一統天下,只有臣服,沒有合作,赫連達發展教務的手段根本就有違本教基本之法的規定。”
花妙人冷冷地道:“赫連教主跟我談過這個問題,説你們根本昧於世務,不知天高地厚,這是中原,不是黃金城,把你們那一套搬到中原來,將無立足之地。”
銀妮沉聲道:“好,他敢這麼説,我要在長老會議上彈劾他,罷除他教主的職務。”
花妙人也道:“那是你們的事,我跟赫連教主所談的合作條件才是我們所能接受的。”
銀妮道:“那麼你是不肯聽我的指揮了?”
花妙人道:“不錯,不但我不能聽你的指揮,根本我也認為你不夠資格指揮,最好你去跟大祭司談談清楚以後再出來辦事,連大祭司也承認我們是合作的夥伴。”
“我不相信大師姐會答應這種條件。”
“不,你錯了,我答應過花場主了。”
這個聲音是從門外飄進來的,緊接着金妮的身形也飄了進來。
銀妮一怔道:“大師姐,你怎麼來了?”
金妮冷笑道:“我若是不來,你就把事情弄得一團糟了,銀妮,我要你們來是幫忙的,不是來當太上皇的。”
銀妮張大了嘴道:“大師姐,你真承認他們是以平等的條件合作?”
“不錯,旋風牧場與黃河水道只是我們的盟友,不是我們的下屬,我忘了告訴你這一點,所以以前你犯的錯我不怪你,以後你對人的態度可要客氣些。”
“可是根據教規……”
“教規是死的,人是活的,中原的情況不同,不可能一教獨尊,我們的能力做不到這一點。”
這句話中有一個強烈的暗示,就是以後他們的勢力可以征服天下時,情況自然就不同了。
花妙人也聽出來了,連忙道:“大祭司是説我們的平等合作只是暫時的,以後我們仍將臣服於貴教之下?”
金妮一笑道:“也不盡然,武林中強者為尊是必然之勢,假如花場主能創下一番局面,足以跟本教平分秋色,我們仍然是平等的地位,否則的話,談這些就沒有多大意義了,目前,我們是雙方需要下才合作的,花場主以為然否?”
花妙人閉口無言。
金妮笑笑又道:“合作是要在相對的條件下才能平等,否則是誰大誰吃誰,黃河水道何嘗不是如此,令尊黃河龍神王必魁老英雄,當初也只是一個水寨的寨主而已,慢慢他的勢力大了,當年合作的夥伴都成了他的部下,才形成這個黃河水道,你要想不受人控制,最好是壯大自己,發展出一般雄厚的實力來。”
花妙人輕嘆一聲道:“談何容易,黃河水道限於人力財力,能保持現狀已經不錯了,那裏談得上發展。”
“花場主太客氣,你雄才大略,不是個肯安於現實的人,你開設這個旋風牧場,就是想把實力擴展到陸上。”
“我們只是販馬做生意而已。”
“花場主太客氣了,每年你們賣出幾千頭駿馬到各地,錢卻沒有一兩銀子回籠的,那是你們各地分舵的經費,已有二十四處之多,每處都有近十名好手,這才是你爭霸綠林的本錢,相信不出五年,你必可成為北六省水陸兩道的總瓢把子了。”
花妙人臉色一變道:“大祭司對花某調查得很仔細。”
金妮道:“我們也不是隨便找人合作的,若非我們調查清楚了,光是憑黃河水道和旋風牧場上那點人手,我們還沒看上眼。”
“我那二十四處分舵合起來還不到三百人,黃河水道卻有上千名好漢”
“好漢只是亡命之徒,你們已把好手分散在二十四處分院上,那才能算是實力,花場主,你別緊張,我們是合作的盟友,我又不會去對付你的這些分舵。”
“那是我們用來暗抗九大門派欺凌的,若不是我們預藏着這些人手,暗中支援各處水寨,黃河水道早被人挑掉了,因此我並不打算將他們公開出來。”
“我也沒有意思要場主公開呀!本教東入中原,主要對象也是各大門派,大家目標相同,在必要時,請場主支援一下,應該沒問題吧!”
花妙人想了一下道:“假若真有必要,在下自然不吝提出來以供驅策的。”
“場主太客氣了,我們是互相合作,不敢説驅策這兩個字,何況那些人除了場主以外,別人也指揮不動,真到要動用到那些人手時,為求事權統一,我們只有將本教的人員,也撥到場主靡下,聽命行動。”
“這個敝人可不敢當。”
“花場主太客氣了,你的雄才大略,本教聞之久矣,你的確具有雄霸一方的才具。”
花妙人笑道:“只是雄霸一方而已,不足以霸天下。”
金妮道:“不足?因為場主一開始就把路走死了,只能在綠林道上稱雄,另半邊的江湖圈子是你進不去的。”
這句話很傷人自尊,但花妙人卻無話可説。
他雖然列名高手,但是名聲卻一直不太好,為白道俠義所不齒,那半個圈子的確是他進不去的。
因此,他只有解嘲地冷笑一聲道:“總有一天我要叫那些白道上的人刮目相看的。”
金妮笑笑道:“只要跟本教合作無間,花場主一定有機會揚眉吐氣的,雖然場主進不了他們的圈子,但至少可以叫他們每一個人見了場主,都是恭恭敬敬的,不敢有絲毫怠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