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花仙姑瞥見師姐蘭花仙姑,被銀牛長尾纏住中腰,一甩之下,拋出去三匹丈高,不由大驚失色!
疾捷一掠,搶上前去,縱身空中,將蘭花仙姑接下,祗貝那蘭花仙姑,臉色淒厲蒼白,已然暈死過去!
左腿自膝以下,一折為二,碧血自斷處泉湧而出。
而那隻脱離的左腳,跌在遠遠的一堆沙丘之上,周圍遍灑碧血,映著偏西的殘陽,格外淒厲怕人!
梅花仙姑自己過去雖則殺人如同家常便飯,但這時見師姐這等慘狀,也不由面目變色!
她暗暗驚駭,畜牲尚且如此厲害,主人之能,更不可測!
因此,她第一次感覺到生命的威脅,內心中產生了深深的怯懼。她覺得,自己的生命,似乎已捏在那一人一獸的手裏,只要那可惡的小子,稍一示意,自己的師姐便是前車之鑑!
但她究竟是老江湖,持定功深,外表上表現得仍然是陰冷與鎮定!
她迅速的截住蘭花仙姑斷腿虛的血脈,“哧”的一聲,撕下半幅前襟,為師姐上藥裹傷,同時著手檢查腿的傷勢!
銀牛站在三丈開外,凝立不動,一及火紅的眼睛裏,流露出困惑的光芒。
它實在十分困惑,何以這蘭花仙姑,竟如此的不堪一擊?怎的連自己極輕的一尾一腿,均受不了?
同時它也暗暗的怕著,主人會不會責備它?因此,它不敢看羅天賜,為的是怕遇著羅天賜怪責的目光。
羅天賜先前被梅花仙姑暗襲一掌,肩頭火辣生痛,才極憤怒,但此隙瞥見鮮血與斷肢,卻不由大吃一驚!
須知羅天賜出道至今,尚未曾親眼目睹過鮮血,如今驟然見-花仙姑,傷得如此慘重,不僅適才的怒氣,消於無形,同時內心中慚疚萬分,反暗怪銀牛不應該隨便傷人。
不過,他並未真個去責備銀牛,他曉得銀牛也是無心之失。
均因這銀牛力大無窮,皮肉堅實,不動則已,一動之下,氣動隨勢而發,不可收拾。
那蘭花仙姑一再迫擊銀牛,換了是羅天賜自己,也必出手還擊。
如此勢出勁隨,不中尚可,一中敵身,難免要骨斷肉裂!
羅天賜既知此理,雖不去責備銀牛,內心中對蘭花仙姑,卻大起憐憫同情之心。
他呆立半響,直待那梅花仙姑,為她師姐裹好傷勢,立即翩然上前,待為那蘭花仙姑診治醫傷!
那知梅花仙姑早存芥蒂於心,表面上雖無怯懼戒備之態,暗地裏眉稍眼角,卻始終未離開一人一獸!
此際,瞥見羅天賜向她走近,心中一驚!“嗆”的一聲,拍下背上的三尺青鋒,厲聲暴叱!
“小子,站住!”
羅天賜瞥見梅花仙姑,頭臉衣衫之上,到處沾有血花,右手橫劍,護在暈迷的蘭花仙姑身前,神色淒厲之極,不由得心頭一凜,依言止步,朗聲道:“仙姑休要誤會,在下實無……”
梅花仙姑色厲內荏,心亂如麻,根本不願在此地多事逗留!
她一見羅天賜臉色微變,停步不前,祗當已被她嚇住,那願再多糾纏,不等羅天賜解釋清楚,立時厲聲接口道:“小子你別得意,本仙姑師姐,一時大意,遭你那畜牲暗算,身受重傷,這筆賬,記在你小子頭上,日後本仙姑自會找你結算……”
説著,也不符羅天賜答話,回身抱起而花仙姑,一路厲望長嘯,向來時方向,電奔而去!
羅天賜當時怔在那裏,不知如何方好,想攬住她解釋一番,但心想日下那蘭花仙姑,身受重傷,已成事實,即使説清楚了,銀牛並無傷人之心,亦是無補。
何況他知道這梅花仙姑,剛愎自用,也未必是三言兩句,能令她相信的事!
無奈,只好眼睜睜看著那梅花仙姑,疾奔逸走,那四散的鹿羣,也隨著那嘯聲而奔,直追下去,片刻間全都消失在起伏無盡的沙丘之後!
羅天賜喟然長嘆,沒精打彩的掠上銀牛,嗤騎而走,心中卻為這剛剛結定的怨仇,傷感不已!
銀牛本以為羅天賜會責備它,那知竟出所料,此際得羅天賜示意,頓時放開四蹄,格外賣勁的疾馳而去!
正行間,霍然有一陣悲傷的歌聲,隨風傳來。
羅天賜心神一震,心想這歌聲悽蒼強勁,歌者非身具上乘的內家功夫,不克臻此。
同時這聲音,十分熟悉,似在何處聽過。
羅天賜心中納悶,暗度:“何人如此傷心,在這漠漠黃沙之中,引吭悲歌!……”
想著傾耳細聽,只聞那歌者,悲聲唱出!
“……青梅竹馬兩無猜,情根深種,白首可期怎料風雲多變幻,龍女多事,拆散鴛鴦,石利橫刀奪吾愛,何物小兒,敗事敗事!……”
羅天賜初初不解,及聽到“敗事敗事”,震地幌然大悟:“這歌者不正是慼慼翁嗎?……”
同時由歌詞句中,羅天賜亦已瞭然,敢情這慼慼翁,原來是個多情的種子。
如此,不用説,他早年必是與那陰婆婆,兩小無猜,情根深種,到後來,不知怎的陰婆婆被上代大夥蟠龍劍客楊小春的後人,六陰龍女楊瑾春看中,收去為徒!
而與那敗事老人結成連理,使得這慼慼翁好事難成,常年遺恨,慼慼至今。
這念頭在羅天賜心中電閃而過,使得他對這慼慼翁大生同情定念。往夕對他的一些反感,亦跟著消失無蹤!
歌聲至此,早已止住,銀牛腳程快捷,天下無及,就在這片刻功夫,轉過了一堆沙丘。
而龍鍾衰老的慼慼翁,也同時出現在羅天賜的眼前。
羅天賜一拍銀牛頸項,未待銀牛停住,翩然瑾下,對慼慼翁抱拳一損,道:“慼慼翁可好,在下這廂有禮了!”
慼慼翁早已聞得銀牛的蹄聲,故此方才住口不再悲唱,貼地銀虹入目,面前急風拂頰,丈外已多了個彬彬後生,定睛一瞧,竟是在胭脂山會過一面的羅天賜。
不由又覺意外,又是暗暗讚許。
須知羅天賜入贅張家,左近人盡皆知,慼慼翁自也有個耳聞,此際驟見是他,竟未在張家,享那富貴榮華,而獨行於沙漠之上,怎不令他意外?
至於他暗贊之事,一者是為了羅天賜的丰神玉貌,功力卓絕,二者則是這彬彬有禮的君子風度!
要知,年輕人多半喜事衝動,像羅天賜這般的品貌武功,持才傲物,更是人之常情。
但羅天賜,非僅無此惡性,更且豁然大度,連對這會被指為偷牛賊的慼慼翁,亦一般禮貌相待,毫無鄙容,豈非難得之至!
故此,慼慼翁見狀,心頭暗贊,同時表面上,竟也一反常態,温言相向道:“小娃娃休要如此,我慼慼翁不慣俗禮,最厭虛偽,你有何事,儘管直説好了!”
羅天賜莞爾一笑,知他會錯了自己的意思,以為自己是有為而來,亦不點破,朗聲道:“在下迷於黃沙,敬煩老前輩,指點明路!”
慼慼翁微覺愕然,道:“小娃娃待往何處?”
羅天賜簡答:“甘州!”
慼慼翁往前一指,道:“筆直前去便達甘州。”
羅天賜道謝之後,又問道:“老前輩欲往何處?……”
慼慼翁又是一指,亦道:“甘州!”
羅天賜道:“黃沙日烈,步行頗燥,敬請與晚輩同行如何?”
慼慼翁面無歡容,黯然搖了搖頭,目視他處,悲聲道:“老頭兒一生孤苦,行無伴,居無處,已成習慣……”
羅天賜聞言,正覺失望,慼慼翁忽然眨了羅天賜一眼,霍地又點頭,改口説:“不過小娃兒你還不錯,老頭兒也不願辜負了你的好心,好,咱們就一塊兒走吧!”
羅天賜喜形於色,忙請慼慼翁上騎,好在銀牛背上,十分寬敞,二人乘坐足足有餘!
那銀牛駝了兩人,仍然是毫不吃力,健蹄邁開,風馳電掣,慼慼翁坐在前面,只覺得勁風撲面,兩旁景物,倒退如流,偏偏跨下平平穩穩,毫無簸波的感覺,不由暗贊,這銀牛果然是天生異種,人見罕睹的寶貝!
甘州今名張掖,地當甘肅走廊的蜂腰中心,為西北交通的咽喉。
那時雖未開發,但自古至今,由於其重要的地位,商賈往來,必經於此,放而正方雜處,頗為繁華。
華燈初上時節,街門客棧飯店,燈火輝煌!
飯堂裏高朋滿座,漢、蒙回各族雜處,有的在高談闊論,有的在猜拳行令,大碗酒!
店小二忙得腳底朝天,汗如雨下,不時將搭在肩上的抹桌子布,據著前額上的汗水,端湯送菜,忙得不亦樂乎!
驀的,這廳中霍揚起一聲長嘆,嘆聲雖不高吭,卻頓時刺破了喧譁之聲,清晰的傳入每一個酒客的耳朵裏!
喧譁之聲,不由剎時均頓,一廳中,每個人卻被這宛似古墓幽靈的嘆息之聲,嚇了一跳!
就在這喧聲一頓,眾人驚詫相題之傾,大展一角上,霍又揚起一陣悲唱隕詞是:“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復回?
君不見高堂明鏡悲白髮,朝如青絲暮成雪?
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對月。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盡還復來。
烹羊宰牛且為樂,會須一飲二百杯。
店小二,小娃兒,將進酒,杯莫停。
與君歌一曲,請君為我傾耳聽。
鏜鍾饌玉不足貴,但願長醉不願醒。
古來聖賢皆寂寞,惟有飲者留其名。
陳王昔時宴平樂,斗酒十千恣嘻謔。
主人何為言小錢?徑須沽酒對君酌。
五花馬,千金裘。呼兒將出換美酒,與爾同消萬古愁。與爾同消萬古愁。”
這正是一代詩仙李白的“將進酒”詩,但歌者卻將“岑夫子”,“丹丘生”,改成了“店小二”,與“小娃兒”。
同時後面也加多了一句“與爾同消萬古愁”。
這歌聲,聲如沉雷,直震得滿廳,燈火搖搖,欲滅還明。其調悲蒼之極,聞者有幾人竟被感動得雙淚交流,默默的舉碗而作牛飲!
其他多數人雖未如此,卻不由均皆停杯不飲,面含驚疑的注視著那位仰頭的歌者!
那歌者白髮蒼蒼,滿面皺紋,層層疊疊,衣衫破舊,膚色黑黃,仰首閉目,淚痕斑斑,似是不勝悲慼!
歌者對面,同桌而坐的,是一個英俊滿灑的少年書生,滿臉憐惜之客,用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注意著歌者的一舉一動!
眾酒客紛紛暗自驚異猜疑,不知這一老一少,是何來路?怎的那老人,會在這大廳廣眾之下,慷慨悲歌?
那少年書生,待那老人歌罷,立即接口道:“老前輩何事憂愁?在下不才,可得聞乎?”
那老人聞言,方似霍然驚覺,身在何處。
忙即舉袖抹去臉上淚痕,長嘆一聲,正待開口!
卻聽廳中前座上,“咚”的一聲大響,站起來一個彪形大漢,戟指著老人,喝罵道:“老甲魚在這大廳廣眾裏,鬼哭神乎,賣弄功力,敢是輕視我塞上無人嗎7”
那老人勃然變色,怒道:“大小子出言不遜,老夫慼慼翁,一生率性而行,還未見過像你這般的人呢……”
那人一聽,“慼慼翁”三字,神色一怔,旋即“哈哈”大笑,搶先接口道:“想不到尊駕果然是有頭有臉的人物……哈哈……”
他這一陣狂笑,聲震飯堂,坐在附近的酒客,均被震得耳鼓刺痛,面目變色,紛紛掩耳而逃。
羅天賜見狀,大為不平,一聲斷喝:“住口。”
其聲不吭,卻直震得那發笑的大漢,心顫頂戰,大吃一驚,笑聲霍然停住,嘴巴卻還來不及閉攏!
與那大漢同桌的尚有四人,他等與慼慼翁,雖不曾覺得羅天賜這一聲喝,有何異處但瞥見發笑的大漢,這般形狀,均皆大吃一驚!
須知這幾人都是行家,均知道以內力道發出震耳洪聲,並非難事,但像羅天賜這般,震盪之力,僅讓一人聞得,卻非有數十年苦練,習得上乘玄門內功,精通內家傳音之法,不克臻此!
羅天賜卻不管別人如何想法,他瀟灑的站起身來,朗聲對愕住張嘴的大漢,道:“兄台適才責備老人家,不該在此賣弄功力,但閣下何又明知故犯,驚世駭俗呢?”
逃走的酒客,可沒有走遠,此際聞得笑聲已停,紛紛又轉了回來,擁在門口牆邊,向裏面窺看,等看武打的好戲開鑼。
店小二都藏得遠遠的,貼著牆角站著,店家卻挺著個又鼓又圓的大肚皮,站在近處,臉上似笑非笑的,搓著雙手,欲言又止,不知他想勸止?還是怎的?
店中的食客,沒逃到外面的,此刻也都停了筷,讓到兩邊去了,一個個不但毫無懼容,反有些興高彩烈的樣子。
中央只剩下兩桌,七個人,隔著三匹張方桌,對峙著。
是箭拔弩張的場面,開打與否,就看那大漢的態度了。
羅天賜雖則生長邊陲,卻不瞭解邊陲的民情,故此他有些奇怪:“怎的這些百姓們都不怕死?”
卻見那彪形大漢,一怔之下,霍然震怒,大吼道:“小子何人門下,姓什名誰,難道你吃了態心豹膽,敢來架密宗門下藏邊五虎的樑子?看大爺不拆了你的骨頭!”
説著雙袖一捲,便待上前。
羅天賜見他這付狂態,不由得心頭愠怒,但因見此地人多,傢俱多。傷了無辜,毀了傢俱,都於心不安,乃道:“且慢,在下羅天賜,可不是怕事的人,但此地人多,要打到外面去……”
那大漢一聞他自報姓名,初則一怔,繼則哈哈一笑,道:“我當閣下是誰,原來是好吃軟飯的兔蛋。你這免蛋,不在老侯爺家,坐享榮華富貴,卻到此地來橫行,別人或許怕你丈人的財勢,須知我魯虎王大立卻不懼你……”
説著,意氣飛揚的掃視四周,把手一揮,道:“收桌子……”
此言一出,四周眾食客,都紛紛鼓掌呷起好來。
而那店主人,嘻嘻一笑,揮手指揮夥計,七手八腳的,先將桌子上的杯、盤、碗、盞,撤去,迅速的將十幾張力桌,合攏一起,煞時間成了一座擂台!
慼慼翁自從羅天賜與那大漢“魯虎王大立”搭上了碴兒,便一直慼慼的連吃帶喝,不再開腔。
此隙,酒足飯飽,剛恰店小二上來,將他的杯盤撤去。
他舉袖抹抹嘴,拉著氣憤的羅天賜,退後正步,悄聲傳授機宜,道:“小娃娃,這大個兒既是密宗,必練有“大印手”的功夫,待會對敵,須提防他左手印掌,……”
羅天賜人與人交手的經驗雖則不多,但在祁連山學藝之時,卻從那一方“羊皮卷”上,學到了天下各派的絕學,而深知各派絕學的長短。
故此,他毫未將那魯虎王大立放在心上。
不過,慼慼翁這般好心叮嚀,他不便掃人顏面,立即低聲回答:“晚輩自會當心,敬謝前輩指導!……”
他一語未竟,店裏的桌子已然擺好,店主用肥胖的手掌,“叭叭”的拍了兩下,乾咳一聲,道:“鄙店今夜,得藏邊的英雄,密宗五虎,與大名頂頂的慼慼翁,還有老侯爺的招贅女婿羅公子,人駕光臨,鄙人深感榮幸。更蒙王大爺,不棄鄙店地窄桌小,讓鄙人與一干鄉親,得以見識到各位的名家身手,真是千載難逢的好眼福……”
他又幹“咳”了一聲,繼道:“所以,各位上古比到,無論勝敗,事後鄙店都奉送一桌上好的酒席,分文不取……”
羅天賜不由得目瞪口呆,怎的也想不到,此地的百姓,竟如此好勇鬥狠!
那店主説到此處,乾笑一聲,語氣一轉,又道:“祗不過鄙店財短户小,傢俱有限,若那位踩壞了桌椅,就請……就請!……”他結結巴巴,尚未説出下文,那魯虎王大立,想是常在店裏比鬥,懂得規矩。
從囊中掏出一錠五十兩重的紋銀,“叭”的放在擂台邊上,道:“眸子你別嚕囌了,大爺若是踩壞了一點,這錠銀子,就是你的!”
胖店主連忙一迸作揖道謝,一迸卻用一對小眼,直揪羅天賜!
羅天賜知他意思,那肯示弱,立即取出一錠足重十兩的金錠子,也自放在了擂台邊上。
胖店主連忙唱個肥諾,立即退後五步,拱手道:“請!”
那魯虎王大立,早已等得不耐,此時一見店主好不容易交待完了,兩臂一拱,腿不彎,肩不搖,龐大的身軀,宛如一隻怪鳥,躍上了合面。
羅天賜見此時已然箭在弦上,那能再猶疑,足尖輕彈,恍如是四兩輕絮,冉冉飛起,飄飄的落在台面上,竟既連長長的儒服衣袂,卻未擺盪!
魯虎王大立與他的四個夥伴,卻不由暗暗皺眉。
慼慼翁臉上雖是喜容,卻有驚意!
一干酒客,雖不懂其中奧妙,但看見兩人,一快一慢,同時落在台上,不由暴聲喝起了彩!
兩人對面,相距五尺而立,那魯虎王大立,頭大如鬥,面如鐵鍋,膀寬腰粗,一身武士動裝,緊裹著肌肉結紮,與羅天賜文質彬彬,俊美無比的風度,兩兩相較,誠有天壤雲泥之別。
四邊的觀眾,這功夫可不注意,誰俊誰醜,他們的興趣,全準備著這台老鷹搏兔的好戲。
其中有個王老三,對旁邊的人道:“瞧兩位大俠上台的身手,可真個高明,咱們賭大一點!
我以五兩對五錢,搏王大俠三招內得勝,那個要求?”
一時台下鬨然響應,紛紛掏出雪花紋銀,放在擂台四周,剎時間擂台邊像是砌上了一圈銀邊,魯虎王大立,早已急著要教訓羅天賜,此際登上台來,瞥見羅天賜氣定神閒,一付無所事事的悠閒瀟酒之態,分明未把他看在眼裏,不由心頭更忿!
祗見他虎目怒睜,猛叱:“小子接招!”
一招“沙平日落”,“呼”的挾帶起凌厲勁風,向羅天賜胸腹之間打去!
羅天賜垂手閒立,其實早已戒備於心,此際一瞥他出掌功架,果然是藏邊密宗的絕學,“飛沙掌”法,暗夾著大印手的絕頂功力!
這大印手,乃是密宗的絕學內功,出擊時藴勁於指掌之上,含勁不發,直到遞達勁力範圍之內,方才猛的吐出內力。
這內力無聲無形,非印中人身,不易察覺,但等到那時,內力已然撞入體內,震碎了內腑五臟,得要藏避,已然來不及了!
同時這“大印手”,另有一宗奇處,若是擊中,傷處肌口之上,必現出一個完整的掌印,其色鮮紅,如同畫上去的一般,其名的來由,亦多由於此!
羅天賜深知這大印手的厲害,但他練就三種絕世的神功,自然不懼。
祗是他自忖與王大立並無深仇大恨,不宜以硬撞硬,令這密宗的高手,敗得太殘太快。
一見他動,立時施展開奇巧的身法,腳下巧踩七星步,向左一兜,讓開掌方正鋒。
搴臂一繞,右手駢指如戟,竟向那王大立右手腕脈劃去!
那王大立身軀看似粗笨,其實靈活無比。
他一擊不中,目見羅天賜已到了他的右側,駢指到來,竟然不加理會驀地欺身一轉,一招“彎弓射鵰”,掌砍手印,無一不是人身的要害大穴!
尤其是拳風勁烈無比,暗中尚隱含著極其利害的印手內力,當真是威猛之極!
羅天賜見他根本不理自己的招數,必知他必是自持著橫練功夫,故此才這般大意!
故不由心中暗罵:“這人真是渾愕得緊,你怎知我沒有制你的功力?”
想著,卻到底不願樹立仇敵,予人難看,忙即身形一砧,側面繞至敵後,一掌只用了二成功力,向對方左肋攻去!
魯虎王大立,確實受過名家的傳授,功力深厚,反應靈活,他此際一見羅天賜轉到背後,攻他左肋。
驀地虎軀微塌,倏的一肘撞出,竟然風聲簌簌的,向羅天賜掌心撞去上羅天賜亦是太過大意,未料到他會突出這又快又巧的奇招,不願硬撞,其疾如風向後退去!
王大立一撞不中,招發即收,大吼一聲,猛地旋身,與羅天賜對面而立,一連劈出數掌,勁力之雄,確實罕睹!
羅天賜既然不願意硬接硬架,只好運返數步,暫避兇鋒,那知五步之後,腳下忽踩著一個銀錠,心中一凜,方知在不知不兒間,已然返到了擂台邊沿!
王大立雖粗不笨,此際見羅天賜已臨桌邊,那肯放掉機會。
頓時鼓其餘勇,直欺進去,雙臂猛劈猛砍過去!
羅天賜身後,觀戰的諸人,見羅天賜一味退讓,不由得十分泄氣。
尤其是睹他廿招內,不會敗北的酒客,瞥見他堪堪就要跌下台來,忍不住大聲警告,亂叫亂喝,為他加油!
羅天賜血氣方剛,涵養再好,也有個一定的限度。
這功夫他見魯虎王大立,得理不肯饒人的狠像,不由動了肝火。
祗見他俊眉揚軒,雙目中霍地閃現出兩道奇光,單掌胸前一立,緩緩推出,同時,口中方道:“閣下咄咄逼人,在下要得罪了!”
説話間,早已運起了戚右所傳的天羅神功,一式“草偃風息”,無聲無息的推逆而出!
説也奇怪,那魯虎王大立劈打而出的猛焰勁風,竟恍如泥牛入海一般,煞時間消失無蹤!
而他所發的那一股摧枯拉朽的大印手潛力,卻直似撞在萬斤鋼牆之上,驀地反震回來,震得他及臂飛麻,馬步不穩。
“蹬蹬蹬”一連倒退了五步。
“克嚓”一連踩裂了五張堅木製成的桌子。
同時,心胸中血氣翻湧,幾乎衝上咽喉,噴出口來!
他頓時大驚失色,強自咬牙運氣,將一口逆血壓下了,悶“哼”一聲,正待重整旗鼓奮力雪恥!
卻聽那羅天賜,朗笑著拱手道:“承讓!承讓!”
這一來分明是説他已經輸了,不用再比了。
王大立心裏雖然明白,這俊秀文弱的書生,功力高他一籌,玄功神妙無方,但一生橫行藏邊,那能忍得這口惡氣?
再説,他師傅的絕學,“飛沙掌”法,尚不曾施展開來,怎知在招數上,便贏不得這娃兒呢?
故此,只氣得他那黑臉直泛紫光,兇睛圓睜,猶如鴿卵,方才壓住的血氣,幾乎又要吐了出來!
不過,他雖不甘心,到是個直性子的江湖人,故此無論如何,也覺得不能撒賴。
無奈何,只得狠狠的道:“小子,今兒個算你運氣,但這筆帳大爺記在心裏,那兒遇著,那兒再算……”
説著,狠狠的一頓腳,是想躍下台去,那知氣急之下,忘了身在何處,只聽“嘩啦”一聲。
腳下桌子,碎裂成片,他那龐然的虎軀,也跟著沉了下去!
他趕緊雙臂一分,撐在左右的桌上,一躍而起,心裏的那份蹩扭,就別提了!
台下的觀眾,這功夫有的鬨然大笑,有的在搶贏的銀子,有的唉聲嘆氣。
還有的輸了銀子不服氣,放聲大叫,鼓勵王大立,道:“大爺,你沒輸嗎?別泄氣呀!再鬥鬥看……”
贏了的,可真怕王大立重整旗鼓,重起戰端,一迸趕緊掖起銀子,一邊嚷著打岔!
“老大你別這麼説,人家大俠客,講究的以武會友,點到為止,那能像你老大似的,輸了他媽的不肯認賬,死纏……”
另一人心裏本來蹩扭,這功夫聽見他話裏帶刺,頓時氣沖斗牛,潑口大罵道:“媽的皮,大爺幾時輸給你不認賬來著他媽的皮,你再血口噴人,大爺不敲掉你這嘴狗牙,你不知大爺厲害!”
罵著,邊動手卷袖子,就要真個動手。
王大立聽了,這亂哄哄吵闖之聲,又氣又恨,又羞又惱,正在這下場不是,再打不起的維谷之境。
台下“嗖”的縱上來一條人影,將巧巧落在他的身邊,現出個短小精幹的人來,正是他的二師兄,矮腳虎劉環。
羅天賜心知他這一上來,免不了又得再打一場,心想反正打定了,便凝立台上,靜以觀變!
那矮腳虎劉環若比起魯虎王大立來,足足低了二個頭,但是他滿臉的兇悍之氣,卻與王大立一模一樣。
他瞪著一雙暴射兇光的環眼,上下打量著羅天賜,好半向,方才扭頭對王大立,道:“四弟,你先下去,這一場讓咱老二,頒教領教這位羅朋友的罕見絕學!”
王大立鼻“哼”一聲,狠狠的盯了羅天賜一眼,轉身掠下台去。
那劉環一等他師弟一去,“刷”的一聲,從腰裏抽出一把帶鞘的緬刀,左右手分別執著頭尾,對羅天賜道:“閣下功力卓絕,但不知尊師何人?可否見告,以免彼此源淵有自,傷了和氣?”
原來這矮腳虎劉環,在台下之時,瞥見羅天賜最後一招“草偃風息”,無形無影的內力,與域外“無形拳”法相似。
而域外“無形拳”,乃是青海海心山一脈密傳的絕學,與大印手有同工異曲之妙,威力或更過之!
海心山一脈,在青海實力雄厚,不下於藏邊密宗門,尤其當今海心山山主,無形秀士,情性怪異,喜怒無常,出名的心狠手辣,護短難纏!
若萬一羅天賜藝出此門,讓他打贏了還好,若是打敗了他,無形秀士得訊,親自出馬,則不僅自己五人,難以倖免,更且為師門,惹下了一個強敵,豈非不智之極!
羅天賜那知道他這種用心,暗想自己若是説了真話,則兩恩師的真名,無人能知,而其綽號,則又無人不知,極易惹起極大的麻煩!
若是假託他人,一者想不起來,二者以他這等的誠實君子,也不願自欺欺。
他略一沉吟,微笑温聲道:“在下師門,不提也罷,不過閣下可以放心,家師二人,與密宗門絕拉不上一點關係就是!”
矮腳虎劉環,心事放下一半,卻因他這一言,釣引起萬丈怒火。
其實,不止是他,台下的另外四位,亦均是勃然大怒,齊聲暴叱:“這小子真狂,老二你不教訓他,還等什麼?”
矮腳虎劉環,聞言更似是火上加油,“嗆嘟啷”一聲,抽出來一柄雪白棉軟的百鍊緬刀,左手一甩,刀鞘“哧”的飛射入擂邊的堅木桌上!
石手一抖,三尺長的軟刀,陡的挺直如筆,“嗡”聲震顫,銀光打閃,-時令廳中的燈光,黯了許多!
台下觀眾,有漢有回,都是人走邊荒的人物,眼睛都是雪亮。
此際一見這刀,都不由暴聲叫喊:“好刀!”
矮腳虎劉環,到底是名家之徒,心裏雖因羅天賜言詞之中,輕辱了他的師門,恨不得立時將他砍成八塊。
表面上卻是不慌不忙,知會羅天賜!
“閣下快亮兵刃,待劉環領教領教,閣下兵刃上有何驚人之處,敢如此輕視咱藏邊密宗?”
羅天賜聞言一怔,旋即恍然,他是會錯了自己的意思。
不過,他知道目下解釋已無用處,只好等見了高下再説。
他有心不用兵刃,但回味劉環之言,又怕他誤以為自己的徒手對敵,是看不起他們密宗絕學的意思!
羅天賜眉頭一皺,便自囊中掏摸一盤圓圈右手捏住一端,照方抓藥,亦是一抖!
剎時間,繁音交作,音響齊鳴,而他的手上,此際也自抖出了一根極富彈性,長約三尺的橫簫!
四周眾人,猛然間聽到這仙樂也似的聲音,冷不防都嚇了一跳!
及看清他手中所執之物,原是一根既細且柔的長簫,不由又奇又詫,懷疑的擔心著,料不透他怎敢以這玩意兒,去對付劉環削鐵如泥的雪花緬刀!
原來羅天賜取出之物,正是他得自祁連山秘洞之中,那個百獸他翁所留的“百獸令”簫。
這“百獸令”雖則粗如姆指,但通體墨黑,隱泛烏光,實乃以寒犀之利角,龍筋之虎骨,綵鳳之精血,化練焙制,雖然看似柔軟,卻是堅韌之極,寶刃寶劍亦難傷其分毫!
羅天賜第二次進入秘洞,按洞中剌劃的各種生肖姿態,不但習會了十二禽掌,更得金杖使者留書指點,練會了百獸樂譜所載的樂曲。
故此,他下山之蹤,便將這百獸令帶下山來,以備無聊之時,吹弄玩賞之用。
此際那密宗門下,矮腳虎劉環,聲言要領教他的兵刃。羅天賜因自己身上,並無刀劍之屬,這才想起,用這隻刀劍難損的百獸令,權作判官筆用!
矮腳虎劉環,瞥見羅天賜取出這件似笛非笛,似簫非簫的兵刃,柔細如同竹枝,不由暗罵:“這小子自持著會兩手無形拳法,便以為天下無敵,真不知天高地厚,待會大爺非削斷你這小子的兵刃,割下你兩隻耳朵來不可!”
想著,將手中的雪花緬刀運力逼得筆直,往懷內一抱,環眼閃閃,註定羅天賜,道一聲:“請!”
腳尖輕彈,身似飄風,欺上前去,雪花緬刀倏忽一舞,正是藏邊密宗門的絕學,“流沙刀”法,一十九式中的起手式“沙飛石走”。
祗見他刀光勝雪,出手法詭異難測,乃影漫天而起,直往羅天賜全身罩去!
羅天賜本站在擂台邊沿,一瞥他攻勢凌厲,向左一閃,驀地腳踏八卦震宮,向劉環身後繞去。
矮腳虎劉環一堆不中,招發即收,刀鋒一翻,平胸橫置,身隨刀轉,寒光一溜,急划向對方的胸腹之間,正是“流沙刀”法之中,攻守兼備的一招,“飛沙急轉”。
羅天賜此際搶到了劉環身後,已站住有利地勢。
祗見他再不退讓,右手百獸令劃個圓圈,百音隨勢驟作,發出一股潛力,護住了自身!
左手已不知如何,已伸進了刀光影中,駢指向劉環胸前肩井要八點去!
這一招用得妙不可言,但同時也隱寓無限危機。
台下慼慼翁看得明白,不由替他擔心。暗想:“要是那劉環來得及改變刀勢,只要是翻刀往上一堆,羅天賜一條左臂,便非被他節掉了不可!”
但事實上劉環雖出身藏邊第一大派,卻非但不識這一招的破法,甚至連名兒也叫不出來!
此際他自在局中,正值新舊真力交替之際,無論如何,乃勢也翻不上來!
在萬般無奈下,只得猛一頓腳,向後倒縱而出。
他躍身空中,瞥見羅天賜玉顏含春,並未乘勢追擊,心中一寬,正欲點腳再起!
那知,身下霍升起譁然大叫之聲!
劉環大吃一驚,目光一掃,身下已無桌子,而正是一圈圍觀的人叢!
他不由暗叫:“苦也!”心想:“這下又算是輸了!……”
誰料還未想竟,“砰”的一聲!身子便已撞在了南牆之上。
他把握千鈞一髮之機,“嘿”聲吐氣,左手曲肱一按,按在牆上,下身曲腿一蹬!
原來他右手正是崑崙的“畫龍點睛”,雖然輕輕一點,卻竟穿透了劉環電光疾旋的千重刀影。
祗聽得“當”的一聲,可不就點在了緬刀之上?
矮腳虎劉環立時虎口大震,一條右臂直麻到肩夾之上。
因之,他再也捏不住那口千錘百煉的雪花緬刀,祗見那滿台銀光,霍化成一股飛虹,“哧”
的一聲,沒入右上方棟樑之中,僅剩下一個刀柄露在外面!
另一邊,羅天賜左手同時施出了一招“天羅掌”法之中,一招絕學“天羅逃刑”。
勁出如湧,如鋼如織,卻是無風無息!
那劉環大印手,潛湧而至,一連數掌亦盡皆印在這無形的氣網之上。
這一來,那印掌潛力宛似泥牛人海,頃刻間消失無!
這感覺正是與“飛刀”出手,同時發生。
矮腳虎劉環心頭暗叫:“不妙”,正待收掌躍開,左掌陡然似被圾住,緊接著一片如山潛力,壓上身來!
那劉環悶哼一聲,胸腹如遭千斤重錘,悶“哼”一聲眼前一黑,整個的身子,霍的倒飛而起,向台下落去。
台下密宗四虎,一見老二矮腳虎劉環,兵器脱手,被人打飛,頓時大驚失色,暴怒陡起。
他四人齊聲怒吼,“刷刷刷”四個人不約而同的縱身躍起,魯虎王大立接住了軟棉棉的劉環,其他二虎,卻同時躍落台上,將羅天賜包圍在擂台中央!
台下觀眾,料不到張老侯爺的姑爺,這般厲害,一時喝彩爭議之聲紛起,贏家收了銀子,嘻笑顏開,輸家嗒然如喪,垂頭嘆氣!
羅天賜氣定神閒的凝立在包圍圈中,雙睛威稜盡斂,代之而起的,卻是幾分黯然意外的神色。
皆因他實未料到,矮腳虎劉環會這般不濟,自己只用了六成功力,而且那一招“天羅逃刑”
守多攻少,竟仍然將他傷得這麼嚴重,實非始料所及!
密宗門下二虎,品字形各距七尺站定,一個個滿面怨毒,盯住羅天賜。
與他正面相對的是個藏人,隆鼻廣額,膀寬體壯,操著不太流利的漢話,開口就罵:“媽的皮,狗蛋好厲害,老子瘦虎巴齊哥……”
説著一指左邊一位笑容滿面的壯漢,又道:“青虎吳三水,”又一指右邊滿面鐵青的一人,繼道:“笑虎杜大壯,一同來討教你這兔兒的絕習-學。”
一聲:“不要臉!”
一聲脆呼:“大哥哥”,同時響起!
兩條人影,自兩個不同的方向,翩然躍在台上。
觀眾彩聲四起,尚隱有嘖嘖稱羨的聲音!
“好美的妞兒!”
祗見人影斂處,來者正是羅天賜的夥伴,滿面愁容的慼慼翁,與一個自天而降的紫衣羅裳的美女!
這美女玉靨欺霜賽雪,粉頰白裏透紅,晶瑩如玉,此際玉容含笑,頰上深漩著兩盞酒渦,直瑤鼻輕皺,鮮紅的櫻唇,綻開兩瓣,露出兩排碎玉細齒。
秋水一般的眸子,閃射出兩股春風也似的温柔光輝,凝望著俊秀瀟酒的羅天賜,直似他身上有一塊磁石,將她吸住了一般!
台下眾人,鎮於她突然的來臨,與天仙般出人意料的美麗,剎時間嘈音頓住,一廳之中,生似已無一人,數十百道目光,齊齊盯在地那苗條的一身胴體上,不忍移開。而且每一個人的心裏,同時產生了不同的驚異與幻想。
羅天賜失去了平靜與穩健,他那俊美的面龐上,由於過分的激動,漲起了飛紅,那一雙深沉的眸子裏,又復射出奇光。
他痴痴的凝望著她,四目相投,如乳水交融,再也分解不開!
慼慼翁的愁容似乎是解去不少,他的閃閃的目光裏射出複雜的情緒,如同台上的密宗高手,藏邊五虎之中的一處,也同時傻了眼,是她和慼慼翁來得突然?還是平生未見過仙女一般的美人?不得而知。
但,三人六道閃爍的眼神,卻與別人一樣,流戀在她的臉上,再也挪移不開!
是瞬息的時光?是永恆?無分敵友,一切都停頓在靜止之中!
驀地,廳邊一角響起了一聲悽慘痛苦的呻吟,及“哇哇”的嘔吐聲,接著那魯虎王大立,敝開了大嗓門,“咦”聲大罵:“媽的皮,大師兄你還不動手,二師兄快不成啦,……”
這一陣罵,驚醒了廳中所有的人!
於是嘈音復起,議論紛紛,好賭的人們又紛紛掏出銀子,“叭叭”地,又圍著擂台擺了一圈。
羅天賜矍然一驚,趕緊收回了目光,白温玉雕成一般的臉上,卻是漲得更紅!
台上藏邊二虎也迅速的收回目光,交換了一瞥,各自“嗆啷啷”抽出了背後兵刃,還未開口
,卻見那翩然而臨的絕色美女,笑容驟收,面罩寒霜,秋水般目光突變得鋭如利箭。
一掃藏邊二虎之後,輕“啐”了一口,展開那黃鶯一般的脆音,道:“你們已連敗了兩場,怎麼不知進退啊?難道你們師父沒數過你們,以多擊眾,是不要臉的事嗎?”
她這一開口,滿廳嘈音頓斂,只聞得她委宛似珠落玉般的脆音,繞樑不絕,只令那台下觀眾,一個個聽得心癢身輕,忍不住隨聲附合:“看哇!”、“好啊!”
藏邊二虎一向是手辣的難纏人物,密宗門威鎮前藏後藏,誰人敢惹?
今日出師不利,老五魯虎王大立首遭敗績,老二矮腳虎劉環痛受重創,生死難卜!
似這等奇恥大辱,他等怎能忍耐得下?怎能不以命相拼,誓報此仇?
但,目前在大廳廣眾之下,卻也不能做得太過火,否則,無論勝敗留下這以眾凌寡的話柄,則藏邊密宗的臉面,豈不丟盡?日後拿什麼臉面,再入中原,會見武林中人?
因此台上的藏邊二虎,一聞那美女出言不由均是一怔,細思之下,也卻感覺得臉上有點發紅。
慼慼翁上台的原因,也正是看不慣,以一對三的場面。
此際他瞥見這三位密宗高手,都張口結舌的答不出話來,就接了那少女的腔道:“姑娘説得不錯,憑你們密宗門,在西藏的名聲,在大廳廣眾之下,做由了這種同道不恥的事,不但看實丟人,也令我老頭子看不過眼……”
瘦虎巴齊哥漢話説得雖不高明,卻都能聽得懂。
他一看眾人都打落水狗,不由得惱羞成怒,氣得臉上的橫肉直頂,罵道:“媽的皮,戚老兒別認為你了得,在老子們眼“裏”你還沒有這一“塊”料……”
慼慼翁成名日久,垂數十年,那曾受過如此辱罵,不等巴齊哥説完,已氣得混身發抖,鬚髮皆張了!
羅天賜與慼慼翁雖只有半日相處,但對他的性格,已然瞭解不少。
見狀,心知他要動手,不由大急!
須知,如今他們是在大廳廣眾之下,雖説邊民好鬥,但若是多傷人命,終是不宜!
這才他傷了劉環內心已覺不安,而今眼看著慼慼翁,亦要出手傷人,如何不急!
故此,他不等慼慼翁怒火暴發,立即朗聲開口勸道:“老前輩請勿……”
一言未畢,台下為劉環推宮過穴的魯虎王大立,卻突然又揚聲叫道:“大師兄快點,二師兄,二師兄他又暈過去啦!”
巴齊哥乍見慼慼翁,鬚髮皆張的威猛形狀,心中暗驚,這老頭並非是浪得虛名之輩,果然有兩下子。
同時也暗暗後悔,不該説得太難聽,將這老頭兒惹怒。
皆因,單憑一個乳臭未乾的小子羅天賜,都這麼難鬥,再加上慼慼翁,豈非更無制勝的把握了嗎?
此際一聽王大立這般説法,心思一轉,正找到了下台之階,把手一揮,先示意青虎、笑虎下台,兇睛一掃,交代道:“今天這事,到此為止,老子要先去看看老二的傷勢,不過,這筆帳老子們記住心裏,終有一天必報此仇!……”
羅天賜早盼著早些了事,聞言不待慼慼翁開口,立即接口道:“如此甚好,在下……”
他本想解説幾句,但想想怨仇已結,解釋亦必無用,故此只説了在下兩字,下文便咽回肚子裏去了!
巴齊哥其實無功夫再聽,一見正主見已經答準,將手一拱,道聲:“後會有期!”
一跺腳掠下擂台,當先率領著其他二虎,背著矮腳虎,由後窗飛躍出廳,上房而去!
慼慼翁怒氣未消,本待追出,卻不料被羅天賜一把拉住,勸道:“老前輩請看在在下份上,暫作罷論如何?”
説著,轉頭對那倩立一旁的美女,展顏一笑,情意纏綿的低聲又道:“茜茜,咱們好久沒見啦!你好?……”
那美麗絕塵的仙子,聞聽羅天賜温言相詢,突然眼圈一紅,一把抱住羅天賜的右手,叫聲:“大哥哥……”
後文便自嚥住,雙睛中頓時流出兩行淚珠來!
慼慼翁回頭瞥見兩人情況,微覺訝異。同時,又瞥見周圍眾人統統看直了眼,忍不住出聲提醒二人,説道:“老弟與這位姑娘,若想敍舊,何不換個地方?……”
羅天賜兩人聞言,果然驚醒!
那姑娘閉目流盼,芳心大羞,“嚶嚀”一聲,摔開羅天賜的右手,纖足輕頓,掠過眾人的頭頂,閃電般穿窗而去。
羅天賜亦自羞得俊臉泛紅,但一見少女捷捩出窗,立時放開了慼慼翁,隨後跟蹤掠去!
慼慼翁臉色一連數變,愁、怨、悲、喜,一時俱具,他環掃台下眾人,一個個滿面羨慕之色,腰幹一挺,“哈哈”一笑,便也跟蹤追去。
台下眾人,被他這似笑非笑,似哭非共的“哈哈”,嚇了一跳!
但就這一驚,也令他們清醒了過來!
於是眾人都長長的吁了口氣,回到了現實,吵吵嚷嚷的爭論起賭注,討論起得失來!
夜空繁星如織,沙漠中夜色冰涼如水,勁風吹刮著,掀起了一片黃沙!
距甘州不遠的沙丘下,張著一頂帳幕,勁風越過沙丘,吹拂在皮壁上,一鼓一縮的,獵獵有聲!
帳幕內,明燈高懸,輕軟的細沙上,一半鋪著毛氈,另一半則卧著一頭巨大的梅花鹿!
此際毛氈上,盤膝對坐著一男一女,在男的身後,綣伏著一個“呼呼”入睡的老頭!
原來那正是羅天賜,與適才在甘州酒館裏,無意之中,遇到的相別多年的韓茜茜!
他兩人久別乍逢,都有恍如隔世之感,一時忘其所以,叫一干酒客,看了場笑話,都羞得無地自容!
韓茜茜當先掠山鎮外,羅天賜與慼慼翁隨後追來,三人一同來到韓茜茜自己搭建的行館!
羅天賜介紹慼慼翁與茜茜相識,慼慼翁是過來人,那能看不出兩人的神態有異!
他本該離去,免得夾在中間,使兩人有所顧忌,不能暢所欲言。
但一者卻不過羅天賜堅留的盛情,再者內心中也實在不知是為了什麼,捨不得離開這一雙金童倩女!
故此他與羅天賜,被韓茜茜邀進這帳幕之後,便自倒頭裝睡,好讓這一對情人,能暢述別情韓茜茜身體發育,雖已似欲放的花蕾,但心盛中卻仍純真的緊。
這一次意外的重逢,使得她芳心震盪,激動無已。
只是她見有第三者在旁,不便太過忘形,只好強忍著激盪的心神,要求羅天賜先説幾年來的生活!
羅天賜大略的説了一下,及説到在金泉園成婚一節,不由得心頭大震,暗暗地自責,太已忘形!
韓茜茜見他沉思不言,忍不住出聲催促!
羅天賜瞥見她那付天真信賴之態,暗中一橫心,便原原本本的,據實説了出來!
韓茜茜起初瞥見他垂頭低語,已覺得有點奇怪,及聽到他進入金泉園,在醉酒之後,而與張老侯爺的女兒結為夫婦之事,不由得芳心驟沉,陷入無底的深淵一般。
她沉默的聽著,自覺得全身血脈,都有點僵冷。
但是她自己卻不明白,這是什麼緣故,她暗問自己,多年來自己不是常常掛記看這位大哥哥,暗暗的為他祈禱,盼望著他能夠獲得幸福嗎?
為什麼?為什麼?他如今獲得了一個如花似玉的妻子,獲得了富甲的金泉園的承繼權,而自己反而卻不快樂呢?
她自己也不瞭解,或許是暫時的,為什麼會不快活。
只是,另一種隱隱約約的思想,在偷偷的告訴她,羅天賜她這位大哥哥,將不再屬於她了!
但是,她極力的排斥這種思想!強忍著心頭的絮亂的情緒,傾聽著羅天賜的自述?
羅天賜自覺著十分慚愧,他不敢正眼瞧著茜茜的臉色,他怕遇著茜茜的淚眼,怕看她那悲苦的表情!
他垂著頭,用低得像是蚊吶的聲音,訴説著一切的經過。
他誠實不欺的,將自己的反對,與那張茜倩可憐的病況,以及可愛的温柔,所贏得的自己的衷心的贊成,都一字不遺的説了出來!
韓茜蓓不禁被深深的感動了!雖然,她仍舊保持著沉默,芳心之中,卻同情那張茜倩,而覺得她柔軟得可愛!
羅天賜不知她心中的思想,片刻之後,便説到與梅花仙姑相遇的一段!
韓茜茜“啊”了一聲。
羅天賜驚訝的一抬頭,瞥見的!卻是一張嬌豔如花,平靜無波的臉孔!
羅天賜不由大大驚愕了一下,因為韓茜茜的平靜,實在是出乎他意料之外!
韓茜茜與他四目一對,瞥見了他的愕然,嫣然一笑,催問道:“大哥哥,我師父沒難為你吧?”
羅天賜暗暗叫聲:“慚愧”,趕緊接著説了下去。
不過,這一來,他心中的不自然,已盡消除,他覺得韓茜茜,這般無動於衷的樣子,必然已有了心上人……他忽然又不自在了!因為那“心上人”三字,已隱隱地刺傷了他了!
韓茜茜聽見她師伯竟被銀牛所傷,而師父率領著鹿羣逃去,不由得又是奇怪,又是開心?
她長吁了一口氣,用雪白的纖手,拍著酥胸道:“大哥哥,我真得謝謝你,這一來,我師父暫時是不會找我啦“我也用不著藏藏閃閃的,不敢在人前露面了,……”
羅天賜心中早蹩了一團疑問,此際見她對自己並無蒂芥,於是便提出來,問道:“茜茜,這幾年你到那兒去啦!為什麼要離開你師父呢?…….”
韓茜茜温柔的目光,投在羅天賜的臉上,一付柔情款款的模樣,看在羅天賜眼裏,忽又心蕩神移不止!
他忍不住握住它的纖絨素手,叫了聲:“茜茜……”
下面的話,他卻沒説,其實他也不知道,該怎麼説,及説些什麼!
韓茜茜“唔”了一聲,矍然而驚,“咯咯”笑起來,道:“你看我,真是的,唉!高興得糊塗啦!我説到……唉,我不是還沒説嗎?……”
連接著兩聲嘆息,一半為喜,一半為愁!
羅天賜看見她這般憂喜參半,語無倫次的樣子,動盪得更加厲害。
只是,他還是極力的忍耐著,約束著自己,警惕著不可再作進一步越軌的表示!
韓茜茜見他不言,接著又道:“那次自你走後,師父對我大發了一頓脾氣,次日便帶著我和鹿羣,遷出鹿谷,卜居在遠遠的鬼王坡,這樣子一恍五六年,有一次師父出去,回來時便帶著師伯,和師伯一個徒弟……”
韓茜茜説著,玉容上突然泛起一股厭惡之色,又道:“師伯的徒弟是男的,長得尖耳兔唇,難看得要死,但偏偏師伯和師父都喜歡他,拿他當寶貝似的!”
那個嚴念伯,就是師伯的徒弟,整天死纏著我,討厭死了。我告訴師父,師父不但不護著我,還罵了我一頓,説我不該待慢了客人,我氣得要死,可是又無可奈何。”
“後來,我想了一個法子,就是要那個姓嚴的,指點我功夫,他自然十分樂意偷偷的把他師父教他的不傳之密,全教了我。我學了之後,一個勁的勤練,使他沒機會和我説話。……”
羅天賜不禁啞然失笑,心想:“這法子當真很絕!”
韓茜茜瞥見他的笑容,也高興的笑著又道:“這樣過了一個多月,師伯帶著他徒弟走了,我當時好高興,覺得如今祗剩下一個人,雖有點寂寞,但也總比和那個姓嚴的死鬼混在一起好些。
她微微一頓,亮晶晶的眸子,注視著羅天賜,聲音霍然低了不少,幽幽的道:“因為我一個人和駒兒在一起,可以無拘無束的想,也可以無拘無束的和駒兒談天……”
羅天賜不由奇怪,他指著睡在一邊的鉅鹿,問道:“駒兒不是它嗎?它怎能和你聊天呢?”
韓茜茜神秘的笑了一下,悄聲道:“它當然不會説話啊?但是它可以聽得懂,所以我有什麼心事,都告訴它!”
羅天賜覺得這位美如天仙的少女,果真寂寞得可憐,她的童年,竟連一個可資談話的對象都找不到,實在是值得同情!
他驀地想起梅花仙姑對他説的,心頭一震,忍不住問道:“那你對它説什麼啊?”
韓茜茜粉頰稍染紅暈,但是卻並不退縮。她仍然直視著羅天賜,説道:“我和它談的,多半是你,因為……因為,我覺得只有你是我的最好最好的朋友,是我的大哥哥……對嗎?”
她説這種話,雖然停頓了好幾次,但是神態純潔認真,不僅無一絲嘻笑之色,同時也沒有半點造作之狀。
羅天賜見她這般的對待自己,如夢方醒,-悟她所以對自己的事,表現得那麼平靜的緣故!
須知這韓茜茜自幼追隨梅花仙姑,幽居於深山之中,與世隔絕。
如今雖已年屆標梅,除卻武學一道外,對人事可説是一竅不通。
故此她根本不瞭解,所謂的夫妻之道,男女之別,因之,儘管她芳心之中,有些許不自在,但卻找不由理由來,指責羅天賜成親的不妥,以及她自己所望於羅天賜的是些什麼!
羅天賜文武及全,聰慧絕倫,此際想到了這一層,一方面暗自慚愧,另一方面則被她的純真感情,深深的感動!
他覺得自己有一份責任,去教導這位貌美如天仙,純潔如白紙一般的小妹妹,更有一份責任去保護她,免落在惡人的陷阱之中!
他激動的牽著她的素手,連聲回答:“是的,是的,我是你的好朋友,也是你的大哥哥!……”
韓茜茜大為高興,“咯咯”嬌笑著,道:“那好極啦!如今我找到了你,就永遠用不著離開啦!以後我跟著你,你到那裏我就到那裏,再也用不著回我師父那兒去啦!……”
羅天賜吃了一驚,旋即暗責自己的大驚小怪,順著她道:“好,今後我就認你做小妹妹吧,好不好!”
韓茜茜嘻笑顏開的連連點動螓首,答應看説道:“怎麼不好呢!我一直把你當做大哥哥的啊!過去,我常常對駒兒這麼説,我説:“駒兒,你知道我有個大哥哥嗎?啊?你知道的,你不是見過他嗎?怎麼?你不記得了?真是個笨東西,好吧!將來我帶你去看看他,見了面你就會認得了!””
她追述著過去對鉅鹿駒兒所説的話,花容上的表情,瞬息數變,像是對面的並非羅天賜,而是那鉅鹿駒兒。
羅天賜自覺好笑,又是感動,他凝望著她,只覺得面前的茜茜,可愛到了極點!
韓茜茜見他不言,“嗤”的笑了一下,又道:“有一回我師父偷偷的聽到了,問我所説的大哥哥是誰,我為了怕她老人家生氣,便騙她説是山上的猴子。那知師父當時只罵了我一聲胡鬧,竟相信了,你説笑不笑人!”
羅天賜綻唇一笑,暗想:“她日夕盯著你,沒見過你和別人來往過,當然會信的……”
韓茜茜笑畢,又道:“可是後來她又不信了,尤其是那姓嚴的走了之後,師父竟為此責打了我一頓,三天不給我飯吃。但是,我還是沒説……”
“後來師父出去一趟,回來時告訴我,要把我嫁給那個姓嚴的!”
“我怎麼肯呢?但是我哭求哀懇,都沒有用,師父説這是天生命定的事,連她也無可奈何!”
羅天賜一直未曾開口,這時卻忍不住道:“婚姻之事,雖説是天生命定,但也沒有這般定法的啊!你師父真不講理,我想,她必是有什麼事,須求你師伯,才不惜將你嫁給他的徒兒……”
韓茜茜道:“這我可不曉得,當時我死不答應,把師父惹得大怒,狠狠打了我一頓,還把我縛在房子裏,不准我活動一步。”
羅天賜大為不憤,暗想:“師父這樣子對待徒弟,還有何恩義可言。看來這梅花仙姑,當真惡毒得緊!”
韓茜茜黯然嘆息,道:“第二天師父又出去了,當夜那姓嚴的,忽煞摸了進來。我起先恨得他要死,不屑理他,後來一想,何不藉他的手,助我脱身呢?”
“所以,我便求他為我解開繩子,帶我離開。他一聽我這麼説,頓時喜得跳過來,便,……便……”
她説了兩個“便”字,卻不説了!
羅天賜奇怪道:“便怎的啊!”
韓茜茜“啐”了一口,滿頰紅潮驟起,遲疑垂目道:“我以為他是替我解索,那知道壞蛋在我身上亂摸,還……還想脱我的衣裳,我……氣極了,正想罵他,那知他忽然爬起來跑了……起初我還不解,不一刻,聽見師父回來的聲音,才曉得原來這姓嚴的,耳朵真靈……”
羅天賜不由大怒,道:“這姓嚴的真不是人,竟敢乘人之危,心存奸宄。下次遇上他,非給他點教訓不!”
韓茜茜“嗤”的一笑道:“我看是不用啦,前兩天我已經把他的耳朵割下來啦!”
羅天賜驚疑問故,韓茜茜得意笑道:“那姓嚴的輕功很高,當晚又神不知鬼不覺的摸了進來,他是怕驚了我師父,當時悄悄的解去我身上的鹿筋索繩,將我背出了鬼王坡。”
“我看看已離開了危險圈兒,心想這東西壞得要死,何不乘機治他一下?所以,我當時一下點了他的穴道,割下他一隻左耳示警,便偷偷的找了個山洞藏了起來!”
羅天賜不由替她著急,催道:“你還不快走嗎?你師父發覺不見了你,出來搜察,豈不要被她發現?”
韓茜茜微微一笑,道:“那時,我身上傷痕未痊,決不能走得太快太遠,萬一我師父追找起來,才危險呢!”
“所以我先不走遠,藏在個既可察看坡下,又可藏身的密洞之中,直待我師父驚覺,發怒狂追而去之後,方才又溜下坡去,要駒兒駝著我,向反的方向逃去!”
羅天賜聞言,由衷的讚歎道:“茜茜,你真聰明……”
韓茜茜“咯咯”一笑,又道:“後來,我又與人家換來這付帳幕,專門在沒人住的地方紮營,起初,我本想到鹿谷附近找你,但一者怕師父會去,二者,我記得從前你對我説過,要往中原一遊,我想,這六七年你可能已經下山去了,所以便未再去,而偷愉的找人打聽了路徑,待往中原找你,豈料天從人願,竟然在這裏遇著你了!”
説著一雙纖手,緊緊的握住羅天賜的右手,生似怕他逃走一般。又道:“這可好啦!我再也用不著回去啦!大哥哥,你要我嗎?你不會討厭我吧?”
羅天賜本來就對她懷抱著深切的感情,如今瞥見她這麼純真!這麼坦白!對自己衷心信託,至誠不二,往日那一份情懷,霍然在他的心中,漲大了不知有多少倍!
因此,他翻腕捏住茜茜的素手,熱誠的回答她道:“茜妹妹,你用不看再回去啦!我決不會討厭你的。我要保護你,我要你做我的小妹妹,我要你和我在一起!……”
韓茜茜芳心大悦,因為在目前她的一生之中,還沒有一個親人,向她説過這種話!
再説她目前身體發育,雖已趨向成熟,但心理上,由於缺少一般少女應該知道的常識,而此身體的發育差了一籌!
因此,她暫時的滿足於一個“小妹妹”的地位,她覺得,祗要是和羅天賜在一起,便有無比的快樂了!
她“咯咯”的嬌笑不停,就像一個毫無心事,天真未鑿的小姑娘,在得到某種心愛之物時,開心的模樣!
羅天賜目睹她這般情態,心中方自快樂非凡,忍不住拋開所有的心事,哈哈大笑起來!
一旁“呼呼”大睡的慼慼翁,突然爬起來,他看見這兩人相對大笑,男如玉樹臨風,女似天仙化人,長年悲慼的心情,不由隨著緊皺的眉頭,漸漸的舒開不少!
雖然他並沒有笑,但常隱在心中的積鬱,卻被解去,過去他為自己的命運而悲,同時也覺得世人多數可厭,在世上活著也毫無意義!
但如今,自從他第二次遇見羅天賜,後來又在酒館裏看見韓茜茜之後,心中的思想便似陷入了另一種微妙的境界。
適才,他倒地裝睡,其實又怎能睡得著?
因之,兩人的言語雖低,卻盡皆收入他的耳底。
他忘其所以的聽著,不由亦被韓茜茜的純真感動,他開始瞭解到世人不盡都是壞的,人活在世上,也不見得全卻是毫無生趣與希望!
羅天賜見他坐起,招呼道:“老前輩醒啦!……”
慼慼翁將手一揮,道:“兄弟,你別叫我老前輩,這三個字我老頭子可當不起……”
羅天賜愕然道:“老前輩德高望重,在下初出江湖,正該……”
慼慼翁又搶先道:“兄弟你別這麼説,老頭兒雖痴長几十年,但這幾十年可是白活的,所以若論起才德二字來,恐怕還不及你呢!兄弟你若是看得起我,叫我聲老哥,或者是直呼老頭兒都行,否則若再叫前輩兩字,老頭另可要走了!”
羅天賜早已看出慼慼翁心含隱痛,亦早欲開導勸解於他,此際見他如此,心知他已有所悟。
因此便不堅持,忙道:“如此在下有僭,就尊你一聲老哥哥好了……”
慼慼翁欣然點頭,張唇尚末開聲,卻聽得外間傳來了“-”的一聲牛鳴!
帳內熟睡的鉅鹿,聞聲驚起,那知它身高體壯,這猛古丁一躍而起,頓時將帳幕掀離地面。
韓茜茜嬌罵一聲:“要死”,道:“駒兒你怕什麼?這是大哥哥的坐騎啊!咳!”
她望著翻倒沙上的器具,無可奈何。
羅天賜瞥見天色已泛起魚腹之色,便道:“現在已快要天明啦!我看咱們乾脆收拾上路可好?”
慼慼翁攢出帳外,應聲贊成,韓茜茜也跟著嬌應一聲,動手收拾東西!
片刻之後,一切停當,一鹿一牛,分駝著三人及幾個包袱,,放蹄往東疾行。
剎時間,消失在沙丘之下,餘下來一陣飄-的黃色沙霧!
東方既白了!旭日張開了眼,俯視著大地,此地雖仍是一片黃沙,卻在這瞬間,充滿了濕凍的寒意!
蘭州為古來重鎮,西北交通樞紐,因其外可以接應新強,內可以杆衞陝甘,南北可以控制兩翼之川、青、寧、綏等地之故,歷代朝庭,皆派有重兵鎮守!
蘭州城分內外,北牆憑臨黃河,外城環東西南三方河北的塔山,與城南臬蘭山,兩面對峙,形勢雄偉之極!
羅天賜一行三人二騎異獸,數日之間,越過萬里長城,穿過營口峽,過武威,古浪,烏砂嶺,來到了蘭州。
一路上所見的異事甚多,只是卻沒有遇上劫路的黑道人物!
本來按照慼慼翁的經驗之談,尤其在營口峽一帶,胡族匪類最眾,時常跨著千里明駝,出沒在祁連,營口,長城一帶。
然而這一次一反過去的常例,雖不少次遇著胯下明駝,橫肉滿頰,神態彪悍,身佩兵刃的胡人,但大多行色匆匆的忙著趕路,而未曾惹事生非,生事滋事,打劫行旅。
慼慼翁老於江湖,見多識廣,如今見這情形,便斷言前途,必有重大的事故發生!
羅天賜還不怎的,天真活潑的韓茜茜,卻興奮得寢食不安,連連催促看,快些趕到地頭,好瞧熱鬧!
如今,三人一行來到蘭州,還未曾進城,便瞧田許多異處來!
苗州本是個重鎮,人多本不足奇,但如今道途之上,馬來車往,倍於異常,尚且不去説他,最奇的,馬匹多半是千百中選一的健馬,車輛多半是華貴之極,各有不同標誌的長程蓬車!
而馬、車上的人物,僧、道、俗與婦女均有,長像口音雖不相同,但身後各插著兵刃,則幾乎竟全如此!
這一來,便是無慼慼翁這位老江湖在旁指認,憑著羅、韓二人的直覺,也可以判斷得出來,即或蘭州城內,未發生什麼大事,則必也在附近!
羅天賜因見自己的坐騎有異,便提議先找個僻靜之處,紮營安頓,起碼得將一牛一鹿留下,方不致一入蘭州,便引起別人的注意!
這法子慼慼翁首先贊成,韓茜茜自然是更無意見,於是他們三人便不入城逕自縱騎,向臬蘭山馳去!
那時一到了臬蘭山下,祗見那樹木掩映間,已早有捷足之人,到處蒙古包,不下十餘處之多。
慼慼翁未知底細,不願先惹起無謂的事端,便示知羅天賜,在一處僻靜的山溝裏,也下營安寨!
帳幕弄好,時已黃昏,羅、韓二人,分別吩咐一牛一鹿和平相處,隨地自尋食物,不可遠離等等,即隨著慼慼翁往而州城行去!
三人入城,已然是萬家燈火了!
韓茜茜初入凡塵,瞥見那街市節毗鱗次,人潮如浪,熙來接往的繁盛情況,不由得又是奇怪,又是喜歡,隨在羅天賜後頭左顧右盼,將兩隻如注一泓春水的大眼,瞪得滾圓!
慼慼翁在苗州城內,可算得上識途的老馬,他在前領路穿衝過巷,不多時便來到了一家燈火輝煌,高朋滿座的大酒樓前!
羅天賜雖則見過一點場面,但似蘭州這樣的大城,倘還是第一次蒞臨!
此臻來到樓前,舉頭一看,祗見那酒樓層分上下,正中央丈餘寬的大門之上,橫匾上書“蘭州第一家”,五個金壁輝煌,鐵劃銀釣的草字!
韓茜茜悄步走到他的身後,瞥見這座高樓,忍不住驚歎,悄聲脆語:“大哥哥,這樓修建得真好,裏面這麼多人,都是吃飯的嗎?”
羅天賜莞爾一笑,點了點頭!
店門口招徠顧客的小二,卻早已堆笑迎過來,哈腰施禮,往裏讓客:“大爺,姑娘,才來哇!快往裏請!”
慼慼翁此際早已邁了進去,羅天賜兩人自然也不能上別家去!
韓茜茜跟在羅天賜身後,邊走邊悄聲問:“大哥哥,他怎麼知道我們要來的啊!……”
還沒説完,門裏邊另一個夥計,已然敞開大喉嚨,虎吼也似的叫道:“樓上看坐哇!三位!”
韓茜茜冷不防,被他嚇了一跳,差一點沒叫出來!
羅天賜這一切看在眼裏,聽在耳裏,好笑得不得了,只好拼命咬著下唇,往裏頭忍!
往樓上得穿過樓下的廳堂,慼慼翁雖有名聲,卻因穿著與長像沒什麼特別,並不能引起別人的注意。
但羅天賜二人,一似天上金童,一似瑤台玉女,在這麼雙雙對對的蒞臨酒樓,所經之處,一桌桌卻不由停筷止杯,望個不停!
韓茜茜那見過這麼多人?她初時好奇,尚還左右盼顧的瞧個不住,才走了不出五步,目光到處,全是一對對亮亮的黑眼珠,不由得心慌了起來!
她一心慌不打緊,千不該,萬不該,緊走兩步,拉住了羅天賜的左手,這一來,羅天賜明知到眾目所視,有所不雅,卻是不便摔開!
這一來,他牽著韓茜茜緩步而行,直似有針芒在背一般,臉紅氣粗,尷尬萬分,才剛到樓梯子口,便已蹩出了一身冷汗!
樓上是八成座,客人也斯文,不像樓下似的,吵吵嚷嚷,嗡聲如雷!
三人上樓,臨窗就坐,慼慼翁點了酒菜,一瞥羅天賜汗水滿頭,不由得十分詫異,正待詢問,便聞得有人招呼:“哈哈,戚兄也來了嗎?難得,難得!”
慼慼翁抬頭一瞧,便見對面桌上,翩然走過來一位,紅光滿面的老人,正是自己的好友,蘭州“金鷹”鏢局的局主兼總鏢頭,金屬鐵翼魏驥培。
忙不迭立起身來,拱手相迎,道:“一別經年,想不到我老頭兒初入蘭州,便遇故人,真是妙極!……”
説著,邊讓那金鷹鐵翼魏驥培落坐,邊一指羅、韓二人,又道:“來,我給魏兄介紹介紹,這位是我老頭兒的小兄弟,姓羅名天賜,這位是韓姑娘,芳名茜茜!”
那魏驥培含笑聆聽,但聽見慼慼翁對羅天賜的稱呼,不由怔了一怔,方才連道:“久仰!久仰!”
慼慼翁一拍魏驥培,寬厚的肩膀,又復對羅天賜二人介紹:“這位魏兄,人稱金鷹鐵翼,名驥培,是此間獨一無二的一家最大的金鷓鏢局的主人,為人仗義輕財,是我老頭兒多年的知心好友,兄弟你若有什麼事,請這位魏大局主幫忙,決錯不了,一定能替你圓滿完成……”
魏驥培“呵呵”兩聲,打斷了慼慼翁的話,道:“戚兄別損我老魏啦!我老魏雖在此創下了一點小小的基業,卻都靠一干好朋友的幫忙。我那兩手三腳貓的莊稼把式,戚兄你知之最詳,何必讓老魏在兩位道家面前丟醜……”
他嘴裏這麼説著,心裏可暗自稱奇,怎麼這慼慼翁,老來竟一反過去慼慼寡言鮮語的常性?
羅天賜打量這位局主,只見他年逾五旬,身材矮胖,卻不但發須黑,紅光滿頰,鬢邊太陽穴,更是高高墳起,廣額闊嘴,大耳獅鼻,雙睛精光閃爍,一望而知,是位性子直爽豪邁,功夫別具一格的人物!
因之,便拱手接口道:“魏局主休要過謙,戚老哥的性情,你我均知,若閣下非具真才實學,老哥怎會這般説法?”
魏驥培聞聽這目如朗星,俊如仙童的彬彬書生,這般説法,“哈哈”一陣大笑,正待回贊幾句。
卻見那美如仙姬臨塵的姑娘,櫻唇初綻,鶯聲驟作,道:“你們都不用客氣啦!魏局主你既是常駐蘭州,可知近來到底發生了什麼大事請你帶我們去瞧瞧熱鬧可好!”
魏驥培愕然一怔,轉眼見三人均是一般的茫然無知,頓時笑容一斂,長嘆出聲,低聲道:“姑娘有所不知,這那裏是什麼熱鬧,簡直是要命的紛爭啊!……”
慼慼翁見他説得嚴重,緩緩低聲插言,道:“我老頭兒三人,由塞外進關,一路上遇到了許多江湖道上的朋友,到此一看,更是英豪畢集,已自瞧料幾分,但不知到底發生何事,居然能把三山五嶽的朋友,全引到此地來?”
魏驥培又嘆一聲,力道:“原來戚兄是來自塞上,難怪不知這事了!……”
説著扭頭四顧,儘量壓低聲調,道:“戚兄當知黃教始祖宗喀巴,乃是本朝初年,全藏知名的人物,他一生除卻精研佛學之外,更練就一身罕世的奇功,意圖將黃教的勢力,伸入中原,折服中原武林,稱尊天下獨霸天下武林!……”
羅天賜、韓茜茜均不知二百年前,這段故事,都瞠目瞧著魏驥培,猜不透這事與如今蘭州羣雄畢集,有何關係。
慼慼翁卻是神色一變,接口道:“怎麼?黃教又要興風作浪了嗎?”
魏驥培微微搖頭,道:“這倒不是,不過也差不多。想當年,小弟聽長一輩的人説起,那宗喀巴奇功練成之後,單槍匹馬,蒞臨邊區,折服了甘、寧、川、陝四省的武林朋友,連堂堂峨嵋一派,高手如雲,也擋不了人家一人。因之中原大廣,人心惶惶,都提心吊膽的不敢出門。”
慼慼翁默然點頭,承認確有此事,此際小二送上酒菜,慼慼翁畢杯邀飲,魏驥培浮一大口,繼道:“正在那時,歸隱已久的藍衫神龍李玉琪,卻突然重顯俠蹤,邀鬥這黃教之祖宗喀巴於甘青交界的西傾山巔。”
羅、韓二人不會吃酒,一邊吃飯一邊靜聽,只見慼慼翁飲盡一杯,方才接口説道:“不過那一戰,誰勝誰敗可沒人看見過,只是從那以後,他二位一個足跡不出青藏,另一個卻從此再不曾出現在江湖之上了!”
魏驥培不贊成,道:“雖然李大俠再未由現江湖,但從宗喀巴不下中原一事推論,必是他吃了敗仗,才會如此,否則,他豈能中止野心,墊伏終世?”
戚、羅、韓三人,都點頭承認這點推論,確有道理。
魏驥培又接著道:“如今不知是那位朋友,突然在中原放出空氣,説在當年李宗兩位比斗的西傾山中,李大俠留下了一套足以破解黃教喀巴禪功的內家奇書,及三枚足以助長功力,攻穿奇經八脈的天府奇果,若有誰得著了這兩件遺寶,立即可躍登天下盟主的寶座!”
他看看三人,瞥見連慼慼翁在內,都是一付將信將疑的神氣,微微一嘆,繼道:“當然,這消息不見得十分正確,但天下貪得之士,嗜武之人,卻不由雀躍三尺,信以為實,紛紛向西傾山趕去。這還不打緊,那知這消息傳入黃教的耳中,青、藏兩地的黃教教眾,竟亦欲得之而甘!”
羅天賜嘆息一聲,道:“果真如此,天下將無寧日了!……”
魏驥-道:“兄弟你説得不錯,那黃教班禪活佛,雖是宗喀巴再傳弟子,自然已學得喀巴禪功,他雖未入中原,想來目下中原武林,無人能敵設若這謠傳的消息是真,李大俠所留之寶,真個流入中原武林,如是被方正之士所得,還則罷了,若落人野心勃勃之人的手裏,豈不連藏區黃教都得臣服?故此黃教的班禪活佛,一得消息,立即聯合藏邊紅、白兩教,及密宗門下,出動數十位高手,搶出登臨西傾山,搜查藏寶,而中原武林道上的朋友,隨後趕去,一個個均折在喇嘛手裏,非死即成重傷!”
韓茜茜忍不住“啊”了一聲,輕問:“他們得著了嗎?”
魏驥培搖頭道:“若是已然得著,也沒事了。可惜黃教喇嘛,費時數月,至今仍無所獲……”
韓茜茜道:“那麼,這消息一定有假,……”
魏驥培道:“據一位負傷逃回的朋友説,如今黃教徒眾,已差不多搜遍了整個的西傾山,雖無所得,卻發現有一處絕谷,大為可疑。據那位朋友説,這絕谷下臨深淵,深不見底,谷中奇寒無比,任何生物,均難生存其中……”
韓茜茜又插口道:“那不是沒有人能下去嗎?”
魏驥培搖頭道:“若是不能下去,也沒事了!據説,那谷頂有一方石碑,不知何人所立,上書“陰風谷”三個大字,下附小字,説明此谷下有陰風寒窖,常年吹刮,陰寒無匹。但逢每年純陽之日,陰風受逼,歸竅不出,若逢純陰,陰極而結,陰風礙於谷內,亦不傷人,故此等於是説,一年之中,只有五月己已日,與十月己亥日二天,能夠下谷。”
慼慼翁及韓、羅等三人,齊聲而“哦”,表示心領神會。
魏驥培頓了一下,又接著道:“今已八月將半,距離那純陰之日,為期非遙,中原武林道上人物,日下已齊向蘭州聚集,尤其是江湖正宗大派,少林、武當、峨嵋、五台等派,聯合一致,準備著到時候與黃教喇嘛,以爭長短……”
韓茜茜聞言大喜,悄聲對羅天賜道:“大哥哥,這可有熱闊看啦!不過……不過……”
她突然想起一事,秀眉驟皺,問羅天賜道:“不過,咱們要幫那一邊啊!”
魏驥培不知道羅、韓二人的來歷,此際瞥見韓蓓蓓這般天真,不由十分好笑!
羅天賜神目如電,早瞥見廳內酒客,均是江湖中人,時時在注意自己這面!
此際聞聽韓茜茜這般説法,聲音雖然不高,卻也瞞不過高人耳目。
故此,正待告訴她不可如此之時。
果然已聽得廳中,數聲冷“哼”,傳入耳鼓,接著又一陣哈哈大笑,驟然大作,道:“小姐兒出口不凡,你就來幫幫在下如何?”
這一陣笑聲語聲,如雷驟作,廳中諸人,均向那發聲音之處望去。
那知不看猶可,一看之下,竟大大出乎意料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