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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怪客

    李青蛾瞟瞟門外,見七星劍陣內殺氣瀰漫,只怕再過一會兒,便會有人血濺陣中,很是着急。但臉上,卻是一副見慣不驚的笑摸樣,對西門聖問道:“你們武當,就這麼好鬥麼?”

    西門聖舉目一看,見七星劍陣,雖把場中諸雄困住,但要傷他們,卻是不易。而自己一人要對付凌如風與李青蛾,只怕也是不易。

    略一思忖,好漢不吃眼前虧。西門聖忙來到店首,擊掌三聲。

    掌聲一停,那七星劍陣,便緩緩的停止了轉動。

    西門聖轉過身來,對凌霄仙子道:“我這裏已撤陣。現在,該你説了!”

    凌霄仙子李青蛾這才説道:“本門消息,來自水鏡上人之口——對凌大俠所攜之琴,大師已親自測試過了。”

    西門聖聞言,不由一驚。

    凌如風這時,已然喘過氣來、見西門面露驚愕之色,忙接道:“在下徑嵩山時,恩師在下所攜之琴,確是親自測試過。道長信不過在下,難道連在下恩師也信不過麼?”

    西門聖不由默然。

    須知,少林與武當,乃中原武林的泰山北斗。水鏡上人與西門聖,可並列為中原武林稱尊。在內功火候上,水鏡還勝西門聖一籌。既然水鏡上人已測出此琴有偽,那就定是不會錯的了!

    但那真琴何在?

    西門聖剛才還滿以為只要擒了凌如風,將魔琴毀去,中原武林從此可保平安。

    如今看來,此琴若偽,中原武林更是面臨嚴重危機。

    因此上,西門聖一時作聲不得。

    外面那七星劍陣一停,陣中之人,便覺壓力頓減,瞬間劍氣全無。眾人不由奇怪。那武當七大門人長劍入鞘,即列隊店門邊,對西門聖躬身道:“門下七星劍,靜候掌門聖諭!”

    西門聖長袖一揮,道,“你們下去吧!”

    七劍一轉身,悄然投入夜色之中。

    那金、銀二燕,一見店中立着的李青蛾,急將雙劍入帶,嬌聲叫道,“娘!”似兩隻燕兒,飛向李青蛾懷中。

    凌波仙子與夢南柯,首先看凌如風,見他安然無損,這才放下心來。

    這倒惱了丐幫三老。

    那駝丐深通陣法,一根打狗棒頂住七星陣腰眼,指揮二丐、三絕、二燕按步就班,將七劍攻來之勢一一化解後、正欲反守為攻,聯三派之力,將這劍陣破了。狠狠地剎一剎西門聖傲氣。不料被西門聖主動撤去劍陣。在外人看來,倒象是西門聖大度,饒了他們似的,心上怎不氣惱?

    當下,駝丐張大華一收打狗棒,對西門聖冷笑道,“承道長之情,撤去劍陣,咱花子感恩不盡。不過,咱花子們還想領教一下道長的紫微劍法!”

    那紫微劍法最是耗內力,一經使過,若不精心調養數目,再難使出。剛才為對付凌如風,西門聖已耗去大部份內力。此時,其功力只可當一普通高手,怎能與駝丐再戰?不然,為何西門聖修成這武林至上劍法,卻一生只使過三次,皆乃迫不得已而為,全因這劍法使過之後,如再遇上一個一流高手出現,只須輕輕一擊,便可將他打敗,挫去一世英名。

    此時,西門聖有苦難言,又不敢將真象托出,不然以後更難使此劍法,所以,他只是沉着臉,不發一言,對駝丐之言,似不聞不問一般。

    駝丐實是不知其間曲折,不然憑他為人,是決不會來佔西門聖便宜的。

    見西門聖不發一言,駝丐只以為西門聖瞧他不起,不值得出手與他一戰。不由大怒,賜道:“難道中花子命賤,竟不值得西門道長動手麼?”

    西門聖見駝丐再次相逼,幾欲不顧一切出手。但想到中原武林危在旦夕,自己必須及早尋到水鏡上人,商量一個完善的對策,而決不能憑一時意氣,壞了大事。

    因此,西門聖面色一寒,正色對駝丐道:“張檀越,武當與丐幫,素日無冤無仇,何苦過門相爭?咱們兩派前輩掌門,同喪魔音之下,同仇敵愾。如今魔琴已現,中原十大門派,正應趁此君羽翼未豐之時,聯手一舉毀去。豈能血仇未報,先自火併起來?”

    醉金用聞言卻叫了起來:“你這話聽來很有道理!但為什麼先前卻恃強將我們圍了起來,想殺個乾淨?現在玩不過去了,卻來説這些漂亮話?”

    雙頭丐卻很明道理,勸駝丐道:“張舵主,西門道長之言,很有道理!咱們還是看看後再説吧!”

    駝丐剛才叫陣紫微劍法,本是場面活,為丐幫掙面子。不想西門聖如此説,雙方皆保住了面子。以自己之力,決難勝過西門聖。因此趁機下去,對西門聖道:“道長既然如此説,咱們這事,就待以後再説吧!如今倒是大家先同心協力,了那前輩血仇才是!”

    説着,將指向西門聖的打狗棒,轉向了凌如風夫妻。

    醉金剛見西門聖與丐幫三老設將自己之話當回事,忙道:“也罷,上山打圍,見者有份,咱隴西三絕也算上!”烏金鐧一揮,也指向了凌如風。

    李青蛾、夢南柯與金銀二燕見狀不妙,急忙拔劍上前,與凌如風夫妻共六人,一對一的,對着丐幫三老與隴西三絕。一時間劍拔弩張,緊張萬分。

    西門聖見丐幫三老與隴西三絕因剛才未聽到李青蛾之言,放此仍與凌如風夫妻為敵,見雙人劍拔弩張,忙往中間一站,道:“眾位英雄且聽貧道一言!”

    雙頭丐怪眼一瞪,喝道:“咱花子今聽你之言,願聯手毀了魔琴再説。你卻出手相攔,倒底是何意思?”

    立刻,六般兵器,又指向西門聖,大有一觸即發這勢。

    西門聖指着李青蛾,道:“各位英雄,可認識李門主?”

    隴西三絕不認識李青蛾,丐幫三老卻是認識的,齊道:“她乃岷山飛燕掌門人,道長提這怎的?”

    西門聖道:“剛才李門主已傳嵩山少林水鏡禪師話未,道是凌大俠所攜,確乃尋常古琴,經水鏡撣師親手測試無誤。看來,咱們都似中了別人之計……”

    筒子鞭巫雲冷笑道:“誰不知那老和尚,是凌如風的師父?道長難道就相信他不會為自己徒兒開脱?”

    李青蛾急叱遭:“你這小人,只道天下之人個個都象你一樣,為了一己之私,使一切武德都可以不顧麼?

    巫雲將簡子鞭一掄,喝道:“你這婆娘罵誰無武德?”

    李青蛾杏眼一嗔,正欲發作。西門聖怕二人又動手,忙道:“二位且息怒!魔琴既已重現江湖。咱中原武林就將面臨一場浩劫。魔琴既不在這裏,大家不設法聯手找出將它較去,卻一再自相殘殺,算個什麼?”

    醉金剛叫道:“水鏡上人之言,或者可信。但這婆娘的話卻令人難信——那老和尚憑什麼説這魔琴是假的?咱隴西三兄弟與武當四子,在南襄醫道林中,吃凌如風那魔琴的大虧,難道是假的麼?咱們親眼所見不信,倒不成去相信這婆娘道聽途説?何況,聽説這婆娘是凌如風的大嫂子,難道不會為凌如風開脱?”

    這話很有道理,西門聖一時作聲不得,欲強行查檢凌如風之琴,又知此時內力不濟,定是奈何不了凌如風。

    李青蛾被醉金剛左一個婆娘、右一個婆娘的叫着,不由桃腮泛青,再也忍耐不住。嬌叱一聲,右手長劍一式白虹貫日,便向醉金剛遞去。

    醉金剛毫不防備,眼看中劍。但見金光一閃,便聞“當”的一聲,那遞出之劍,竟被凌如風掄手中金刀疾快地一格、李青蛾被這出手意外的一格,手中之劍,差點讓金刀磕飛。不由驚叫道:“如風,你這是——”

    凌如風又急將金刀,擋住醉金剛砸向李青蛾的烏金鐧,急叫道:“大家快住手,聽我一言再説!

    醉金剛烏金鐧指着凌如風道,“你又有什麼話説?”

    凌如風對李青蛾歉意地一笑,道:“姐姐稍待一會兒,待如風問他幾句。”

    説完,轉首對醉金剛道:“唳大俠道是在南襄圖道上,曾吃過魔琴的虧。凌某敢問,這倒底是怎麼一回事?”

    醉金剛臉一紅,不由大怒道:“姓凌的,你佔了老子的便宜,還想讓老子當眾出自己的醜,想打趣老子麼?”

    一連三個“老子”,若遇半月前的凌如風,早是拔刀相向。

    但凌如風遭一連串挫折,雄心已減。且見這事蹊蹺得緊。當下忍氣再問道:“凌某夫妻當日被你們逼得丟了馬匹行李而逃,丟醜的是我們,怎麼是打趣你?你説與武當四子吃了魔琴的虧,那倒底是怎樣發生的?”

    巫雲的心較細。見凌如風一本正經的,不象是打趣他們。忙一拉醉金剛,問凌如風道:“難道,你真的不知發生的事?”

    凌如風與凌波仙子皆茫然道:“難道我們走後,又發生了什麼事麼?”

    醉金剛見他們問得認真,不由愕道:“難道那魔音,不是你們發的?”

    凌波仙子倏然變色,急進:“倒底發生了什麼事,你倒説清楚呀!”

    隴西三絕見他們真的不知,只得紅着臉,將追趕他們時,與桐柏雙煞、天星二怪、長白毒龍等在林中被魔音散了體內真氣,倒地難起之事;略略講了一遍。

    凌如風夫妻聽得雙雙變色,愕道:“怪不得武林中人,皆將咱夫妻二人當作武林巨孽,一直追逐不止,原來其中竟有這麼一段誤會!”

    凌如風沉吟半晌,毅然取下背上琴囊,注與西門聖道:“晚輩實不知有這段故事,見眾人一再相逼,所以出手相機,以致傷了武當三位門人。今聞見面三位英雄説明真象,倒是咱夫妻二人的不是了!現在,晚輩願將此琴交出,任憑道長處置以謝武林!”

    説着,解下腰向金刀,一併遞給西門聖。場中羣豪見凌如風如此,齊皆一愣。

    西門聖肅色接過琴囊,卻不接金刀,沉聲道:“貧道適聞門下三弟子言及林中魔音,也疑其中有詐。今倒要看看此琴。如不是那魔琴,正好當着大家的面,一刷凌大俠的冤枉,”

    説着,解開慧囊,取出盒子。見盒蓋上封條完整無損,不由奇怪道:“是呀,你們來看,這琴盒根本未打開過,那林中魔音,怎會是凌大俠所為?”

    駝丐張太華由驚道。“魔琴不在凌大俠手中,這可比在他手中還槽!以前,咱以為是敵明我暗。如今,倒是我明敵暗了!”

    西門聖沉吟道:“這麼説來,這託凌大俠送琴之人,倒是奇怪得很,為什麼要在這時和凌大俠千里迢迢地送一部尋常古琴呢?喂,凌大俠,那琴主是用什麼方法,竟讓十年不走鏢的你送這琴的?”

    “這……”

    凌如風臉一紅,想那屠龍匕,乃武當前輩掌門之物,怎好向西門聖説出。

    西門聖見凌如風神態尷尬,便道:“如不方便,不説也罷!”

    這分明是逼凌如風説出箇中原由。

    這時一道靈光,突然在凌如風腦中一閃,不由失聲驚呼道:“那託在下送琴之人,就是真正的魔琴主人!”

    場中諸人聞言大驚,叫道:“凌大俠,此話怎説?”

    凌如風急道:“回那託送琴之人所付鏢資,乃是前古奇兵屠龍匕——”

    説至此,見西門聖面色突變,凌如風也顧不了許多,接道:“咱夫妻一時好奇,哪有以這無價之寶作一平常之物的鏢資的?所以也懷疑到那魔琴上面。私下相驗,實乃一尋常古琴。也是奇怪。咱夫妻早想到蜀中一遊,便趁此機會解開這迷團,所以接了這越鏢。因放心不下,途徑嵩山恩師處時,也請恩師查過,此琴實非魔琴,所以放心而行。如今想來,這鏢資屠龍匕,乃武當前輩掌門與魔琴主生死相搶時失去之物。那託鏢之人,既已獲了屠龍匕,自然也得了真琴……”

    西門聖激動地抓住凌如風之手,急問:“那屠龍匕現在何處?”

    凌如風訥然道:“那屠龍匕,咱夫妻離開中州時,留給了女兒青蟬。如今,可能已在……在那長白毒龍手中……”

    夢南柯見凌如風難過,急將話岔開,道:“家父早隱身翠屏山文書院,不問武林中事,怎會與那魔琴主人相識啊,那魔琴主託凌前輩送這尋常之琴與家父,不知是何意思?”

    凌如風低頭想想,仍是不解。不由焦燥地一把抓過琴囊,道:“現在,凌某也顧不得中州鏢局信譽了!為咱中原武林着想,凌某今天就將這盒子打開,徹底檢查一番!”

    説着便要撕盒上封條。

    西門聖急忙抓住他的手道:“且惻以貧道看來,這過中原由可能複雜得很!不如由我們大家一齊護着這琴,趕到戎州,見了聖手書生後,一道來解這迷吧?反正,這兒離戎州,也只一兩天路程了。那魔琴主人是否已到戎州,還不一定呢!這樣,一方面保了中州鏢局聲譽,所解之鏢無誤送到。另一方面,我們人多,如途中遇到麻煩,也可相互幫助。”

    李青蛾忙道:“對,本人遇水鏡上人之時,他老人家也是這麼説。目前,他老人家已與神醫張老前輩前往查訪去了!”

    眾人聞言,齊皆道好。

    是夜,幾路武林英豪,齊宿在這江邊小店中,皆化敵為友,各訴仰慕之胤不覺天明,便不再休息,齊齊的向戎州馳去。

    這一上路,眾人便覺路上情形,甚是不對:但見路上兵丁甚多,一隊隊的,皆往南開。眾人不由疑惑。私下打聽,這些兵丁,皆平夷將軍劉顯所部,受命開往蜀南去的。

    丐幫三老一聞劉顯名字,心中皆不是味。因這劉顯早年乃丐幫贛中分舵舵主,因錦衣玉食呼僮喚婢大違丐幫規矩,被各分舵舵主聯手將其逐出丐幫。不想憑他跟多臂熊所學武功,入蜀冒籍武生,從軍陷陣二十餘年,竟混了個平夷將軍之職。丐幫之人提到劉顯名字,皆以為叛幫之徒,羞於啓齒。

    隴西三絕卻不知丐幫三老心情。摩雲掌陳倫君率先叫道:“看呀,擒龍手劉顯不是丐幫中人麼?早聽説他當了朝庭的大將軍,有丐幫三老在此,此去蜀南,正好叨擾他一頓!”

    雙頭丐聞言,心中甚惱摩雲掌不惜人情,卻不便發作;唯冷冷他説道:“擒龍手早被本幫逐出,已非本幫之人,陳英雄最好休提這叛幫之徒!”

    駝丐卻倒騎在那匹破驢上,從懷中掏出醉金剛用大力金剛指剪下的那半錠扁銀,遞向摩雲掌,道:“陳英雄如缺銀兩,老花子這兒還有小塊乞銀,你拿去用即是,何苦去叨擾人家官府中人?”

    摩雲掌剛才那話,本是向丐幫套近乎之詞。不想馬屁拍到馬腳上,聞二人譏諷之言,臉上甚是下不來,當下訕訕地道:“咱家只是隨便説説,官府之人又如何了?咱家在南陽店中,還遇見一個官軍,使的武當劍法,那幾路劍,只怕快趕上西門道長了呢!誰又怕他了?”

    這話説得更糟。眾人不約而同的,都悄俏望向西門聖,怕他發怒。

    西門聖卻沉着臉並未吭聲。此時,那魔琴與屠龍匕之事正沉甸甸地壓在他心頭上。何況,他早就風聞被逐出門牆的師侄梅浩成投靠了朝庭。因此,聽了摩雲掌之言,沉默了好一會,方淡淡地問摩雲掌道:“陳英雄,你可還記得那軍官模樣?”

    摩雲掌忙道:“那軍官的四旬年紀,細挑身材,白麪短鬚,自稱是什麼三司巡檢遊擊指揮梅……梅什麼名字,奉命捉拿欽犯,使的那套武當劍法,實是厲害得緊!”

    醉金剛忙搶着道:“那姓梅的算什麼?那個老軍官讓他扣住命門後,仍然可以一式將他擊敗!”

    梅浩成的功力,西門聖自是知曉。連自己也需費盡力氣,方能勝梅浩成一籌。能有什麼人,能一式便勝了梅浩成?西門聖以為隴西三絕若不是故意陰損武當派,便是看走了眼或誇大其詞。心中很不是味,卻不願在此時發作,唯冷笑一聲,裝作未聽見。

    夢南柯見這一行人,皆是當今武林響噹噹的成名人物,怕失了禮數,忙對西門聖道:“晚輩馬快,不如先行一步,知會家父準備,以迎各位前輩!”

    西門聖想了想,又對凌如風夫妻道:“貧道仔細想來,此去戎州,定是險惡。咱們一行人太多,招眼得很。不如你們二人打中站,咱們隨後便到,以免打岸驚蛇。”

    駝丐一收打狗棒,對西門聖冷笑道:“不過,咱花子還想領教一下道長的紫微劍法!”

    凌如風想想也好,對大家道聲“保重!”與凌波仙子雙雙馳馬而去。

    由於惦念着女兒安危,凌如風夫妻走得甚急。沿途上,所見往南開拔的軍旅甚多,二人也不甚在意,唯匆匆趕路,只盼快到戎州交了鏢後,尋訪女兒下落。

    二人循着大道,策馬急行了幾個時辰,將近正午時分,已然看到前面有一個較大的鎮市。二人這才感到腹中飢餓,同時覺得坐下牲口,經這半日奔馳,也已乏力了。

    因此,二人一帶繮繩,向鎮上馳去。

    來到大街之上,只見這大鎮頗為繁華。二人也無心觀賞,信步向方便的一家酒樓走去。未迸店堂,小二已滿臉堆笑的迎了上來,躬身將夫妻二人迎人座中,隨即牽過二人的馬匹到後面小憩。

    凌如風接過茶,偶一招頭,向牽馬的小二望去,不由大吃一驚,手中茶碗,幾乎掉下地來。

    原來,在店堂後面,有一大塊空壩,那空壩兩側,放着盡列馬槽,看來是專供過往客商的牲口加料飲水之用的,此際,正有一二十匹騾馬,正在槽中飲水。而空壩當中,則停着不少輛車子。

    在這些車輛中,停着一輛極其平凡的青幔轎車。

    這類轎車,在中原各地隨處可見,可謂平常之極,但凌如風在這偶一招頭之時,卻看到了車簾上繡着一個銅鼓徽。凌如風一怔之下,立刻想到了那神秘的託鏢人——清溪秀士蘭天野,正是乘坐這樣一輛繡着銅鼓徽的青幔轎車到中州鏢局來的。

    魔琴主人在此?

    車既然停在這兒,那麼,乘車之人,也定然歇在這店中。也就是説,那個用一尋常之琴誘他前往戎州並在中原武林掀起軒然大波的魔琴主人,此刻正在這店中飲酒!

    凌如風一想到此處,心中不禁又是激動又是緊張。

    凌波仙子見丈夫突然間呆若木雞,嘴底發白,持茶碗的手不停地抖動,甚是怪異。秀目順着凌如風所望方向一看,看到那鏽着銅鼓徽的轎車,也是愣了。

    凌如風緊張一陣,勉強抑制住激動,悄悄拉了拉凌波仙子的衣袖,坐了下來。先左右一看,見這家酒店,規模甚大,前後共有三十餘座頭,倒有一大半,坐上了食客。

    二人坐定以後,便開始悄悄打量酒樓上的食客。只見一大半皆是客商模樣的人,為幾文蠅頭小利,正滿口銅臭地談論着各地行市,或討價還價的爭論着什麼。還有三五個書生打扮之人,用之乎者也伴着幾碟小菜正搖頭晃腦地邊吃邊吐着肚內文章。再就是一個年約五旬的走方郎中,身邊放着一串銀鈴和一個藥箱,卻是面泛菜色,一身俗相。還有一些,則是趕集來填肚的農夫。

    凡在此店的食客,凌如風夫妻二人已然一一看遍,只是未曾看出有什麼異人來。

    不一會,店小二已送上一桌豐盛的酒菜,然而夫妻二人則吃得食不知味,只是一面吃着,一面留心觀看周圍變化。

    二人正自納悶,那輛繡着銅鼓徽的轎車既停在這裏,卻未見其乘車主人。忽見一個店小二走上前來,向二人躬身問道:“二位客官,可就是中州鏢局主人麼?”

    二人心中一驚,知是有事。凌如風想想,道:“在下正是凌如風,不知店家,何以見問凌某?”

    那店小二滿面陪笑,道:“若是凌總鏢主,有一位客官託小可帶一點東西給你老人家,請你查收。”

    凌如風心中甚是奇怪,道:“是什麼東西?為何不親自相見,卻託你送來?”

    店小二伸手從懷裏掏出一小包東西,放在桌上,道:“便是這個!”

    夫妻二人見這小包放到桌上時,發出“啪”的一聲,很似沉重。二人仔細看時,卻是一個小小的紙包。

    凌如風接過,並不忙於解開看個究竟,問小二道:“店家,這包裹,到底是何人託你交來的?”

    店小二忙道:“那位客官,看似一個文弱書生,只是那個書僮,好生嚇人!五短身材,卻寬得可解開為兩人。那書生倒是一位闊爺,一出手就賞了小可一個銀錁子。”

    凌波仙子忙問,“那是什麼時候的事情?”

    店小二道:“就是剛才,在店門口,那位書生將小可喚過去,説是將這紙包交給凌總鏢頭後,總鏢頭定會賞小可……”

    凌如風見問不出什麼究竟來,便從懷裏掏出一塊碎銀賞了小二,這才將那紙包,小心地拆了開來。

    這一看,夫妻二人不由一驚。

    原來,這紙中所包的,乃是一枚徑約兩寸的銅圓,銅圓正面,餓着一個銅鼓徽,銅圓背後;卻是一個“令”字。

    銅鼓令?

    一見這個奇怪的徽號,凌如風就想到那引起武林浩劫的魔琴,背脊上不由升起一陣陣的寒氣。

    再看那紙包時,卻還有一張請柬。上面用筆恭恭正正的寫道:

    銅鼓令出一統武林

    恭請中州鏢局凌如風總鏢頭於九月九日賽神日到九絲城參加武林盟主擂台賽切盼屆時參加。

    九絲城主哈大

    凌如風看得甚是心驚,暗忖:原來,這魔琴主人名叫哈大,看來,並非中原人,倒象南蠻名字,怪不得這請柬寫得不倫不類。這哈大,以為有了梵天懾心琴,便可以驚以自封武林盟主麼?

    凌如風心中甚惱,正欲將這請柬撕個粉碎,忽聽得外面空壩之上,響起了磷磷車聲。忙掉頭一看,但見那輛繡着銅鼓徽的青幔轎車,已起程向外駛去。

    凌如風急忙收起銅鼓令與請柬,向凌波仙子遞個眼色,也顧不上吃飯,二人急急地結了飯錢,雙雙上馬,緊緊地跟了上去。

    青幔轎車出了鎮後,開始急急地向南而駛,正是走向戎州方向。

    凌如風夫妻心知,若車上所坐的真是那魔琴主人的話,以自己二人功力,萬萬抵不住那魔音的襲擊。但是,一想到自己二人被魔琴主人一枝假鏢,歷盡千辛萬苦,差點弄得家破人亡,二人便非要追上去,看個究竟不可。因此一策馬,緊緊地跟在那車子後面。

    二人正跟走間;只見前面路上,一個美貌女子騎着條毛驢兒,緩緩地朝這邊走來,後面跟着一個壯漢,看樣子似是她丈夫。

    那騎驢女子與轎車正要擦身相過之時,只見車中“呼”的飛出一支短匕,插入跟在驢後那壯漢之胸。隨着那壯漢那聲慘叫,車內飛出一個藍衫中年儒生,伸手輕輕一抓,便將那騎驢女子拖進轎車,那女子,嚇得驚呼“救命”,才叫一聲便被什麼東西塞住了嘴。立刻,車內傳來一陣得意的淫笑聲:“哈哈,這小女子挺夠味的,夠咱爺們親熱一陣了!”

    凌如風在那藍衫中年儒生躍出車那瞬間,已認出他正是前往中州託鏢,自稱為青溪秀士蘭天野那人,自己差點被這蘭天野搞得聲敗名裂不説,今又見他在這官道上白日行兇殺人,搶劫良家婦女,當下顧下得隱蔽,雙腳一夾馬肚,策馬上前高喝道:“何方歹徒,竟敢白日行兇,難道沒王法了麼?”

    車內那藍衫儒生聞聲,冷哼一聲,笑道:“爾系何人,竟敢來管老子的閒事?識相要命的,快滾遠點!

    隨着聲音,車內揮出一鞭,擊在馬臀上。那馬兒長嘶一聲,帶着馬車急速馳去。

    凌如風大怒,拔出成名金刀,急追而上。凌波仙子怕丈夫有失,也緊緊地跟在後面。

    凌如風馬快,只兩鞭,便趕到轎車旁,舉刀正欲砍向駕車之馬,忽聞車內“呼”的一聲,飛出一件物事。

    凌如風只道是暗器襲來,是高人膽大,也不避讓,只是橫刀一隔。只聞“噗”的一聲,那飛來之物擊在刀上。立即炸開,化為一團藍色的煙霧。

    凌如風冷不防間,吸入一絲煙霧,立即感到不妙,知受了毒氣。

    急屏氣舉刀,用力向那駕車之馬出去。卻不防車內猛的揮出一鞭,“啪”的一聲,差點將他手中金刀擊飛。而凌如風此時,已感到胸塞氣悶,在馬上一晃,差點摔下馬來。

    凌波仙子見勢不妙,左手一甩,將兩隻飛燕鏢擊向青幔馬車,同時雙足在馬背上一點,一式飛燕掠水,飛到凌如風身後,在凌如風之馬受毒倒下之時,一抄手挽住凌如風,急展凌波步而走。

    但聞身後,響起一串響亮的笑聲,隨着那輛青幔馬車,逐漸遠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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