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香姑隱在暗處,見夢南柯怔怔的在月光下發一會呆,低呼了一聲她的名字,躍馬揚鞭而去,月光下,但見那可人兒與白馬,如一溜飄忽的白煙。轉瞬便消失在月光融融的夜幕之中。
香姑一顆芳心,頓感失落,幾乎現身去追他,懇求他帶上自己。但想到剛才那情景,一雙玉頰,已燒得飛紅。料想兩人相見,彼此都會難堪之極。
猶豫間,機會已失。料想夢南柯此去定是赴那平都鬼谷,救那臨風燕青蟬小姐去了。香姑一顆芳心,又是酸溜溜的。再想到自己被母逐出,有家難歸,心裏竟如打翻了五味瓶,説不出是啥滋昧。
香姑一顆心,忽容忽悲,忽嗔忽痴。而腳下,卻情不自禁地沿夢南柯所去之路而行。急走間,忽見前面月光下,凌如風夫妻正背琴疾走,忙加快速度趕至背後喊道:“兩位前輩,可是到平都去麼?”
凌如風夫妻急走間,猛聞背後呼喚。回頭一看,見是九尾狐香姑,不由驚喜道:“咦,是葉姑娘,你這是到哪兒去?”
香姑趕上凌如風夫妻,並列而行,答道:“自兩位前輩與夢公子走後,我想,娘定會生氣,因此暫時到親戚家躲兩天,待咱娘氣平以後再説……”
疙蚤籠追打香姑時,凌如風夫妻正躲在暗中看了個一清二楚,心中很為她着急。及見笑彌勒擋住了疙蚤籠,夫妻倆方才放心。今見香姑替她娘隱瞞,凌如風夫妻皆暗中嘆息一聲,卻不揭穿。凌波仙子問道:“姑娘怎知咱夫妻倆要到平都去?”
香姑紅着臉,囁嚅着,將她在九宮八卦陣中,偷聽到凌如風託夢南柯到平都鬼宮救青蟬小姐之事説了一遍,道:“我剛才見夢公子,已單騎趕往平都去了。如今又見二位前輩月下急行,故有此猜測!”
凌如風一聽大驚道:“夢公子只説他有急事先行一步,不想他竟去了平都,憑他一人之力,怎是那老鬼對手?這……這倒是……是老夫害了他啦!”
凌波仙子見丈夫急得不行,忙道:“咱們這就快點追去,或許能在夢公子受害之前趕上。萬一趕不及,咱們就將這琴給了老鬼,換他與咱青蟬出來就是!”
凌如風急道:“如咱們所攜是那部魔琴,倒還可以。但咱們受託之鏢,確是一尋常古琴,那老鬼怎會與咱交換?只怕認為咱們把魔琴藏過,用這部假琴來哄他,夢公子與咱蟬兒所受之苦更甚!”
凌波仙子聽他這麼説,心裏更是着急,也不答話,只是加快了腳步,恨不得立刻踏進鬼宮,與那赤靈子拼命。
香姑忙跟上道:“小女子如今已無家可歸,欲與二位前輩前往平都,或能出力一二,不知二位前輩見容否?”
凌如風本忌疙蚤籠名聲不好,雖然知道香姑與她娘完全不一樣,但一起走心裏總不是個味。正欲謝絕,不料凌波仙子見香姑可憐,為救自己二人弄得有家難歸,忙道:“如得姑娘相助,那是再好不過的了!”
當下三人,同時加快了步伐,連夜趕去。但夢南柯所騎,乃大宛名馬雪裏追風,日行千里,三人怎趕得上?
這一日,三人因貪趕路,錯過了宿頭,計算行程,離那平都,已只有一日之路了。香姑盼夢南柯心切,建議連夜趕路。
凌如風夫妻,想青蟬在那鬼府,不知正在受何折磨,更是心急萬分,恨不得一步跨進平都,自是同意。
三人見路上無人,便皆使出本門輕功,飛一般的直走。
正奔走間,三人忽見前面路上,“倏”的一聲,一隻白色的鳥兒緩緩飛來。
此時已人初冬,路上鳥兒已是極少,何況是夜間,怎會有白色的鳥兒出現?三人不由大疑。
凌波仙子腳快,一式飛燕掠水,飛身而出。一伸纖手,將那隻白色的鳥兒掠在手中。
一到手,才發現這隻白鳥,竟是紙折的,大似女兒小時愛玩的紙燕。
夫妻倆不由大吃一驚,失聲叫聲“青蟬!”四下一看。
但見一彎下弦月兒,嬌悄地掛在樹梢。四野靜悄悄的,哪見一個人影?
恍眼間,凌如風見那紙燕上似有字跡,忙抓過來展開,夫妻二人,急忙搶着看了起來。但見一張素箋,上面分明現出青蟬小姐的字跡:
“父母大人在上,小女不慎中毒被擒,落人平都二鬼之手,幸遇異人相救,才能得完壁無損。女兒因另有急事須隨這位前輩高人一去,故託小友送來此信以告平安。不日,女兒即赴蜀南,與二老相見。
女兒青蟬頓首“
凌如風夫妻二人反覆看過,確係女兒的親筆,頓時又驚又喜。
這裏凌波仙子驚喜間,忽然靈機一動,急運起凌波步,向前掠去,繞着田地間阡陌,疾行起來。
才轉一會,在一地坎間,凌波仙子便看見一小人兒驚起,出如脱兔,如一縷輕煙似的飄忽而去。
凌波仙子見狀急叫道:“小友慢走,且聽我一言!”急追而下。
但那小人兒去若流星,凌波仙子縱是將天下絕倫的凌波步運到極至,也竟追他不上。只一會兒,這小人兒便如一縷輕煙,消失在朦朧的月色之中。
凌波仙子見自己運起凌波步,居然也追不上這小人兒,不由大吃一驚:難道天下輕功,還有能超過飛燕門獨步天下的凌波步的?疑是遇仙。
凌波仙子驚疑而回,見凌如風還在驚喜參半的握着那張素箋在看,便將剛才追那小人兒之事,告訴了凌如風和香姑。
凌如風也是大奇,搖頭不信會有這種輕功超絕之人。
香姑卻正色道:“要前輩所言是真。小女子與娘在鄂西山中,確見過一個小人兒,往來如煙,輕快至極。我娘曾想盡一切辦法,想把這小人兒擒獲,但卻連這小人兒是啥樣也沒看清楚,便被他溜走了。看來這送信之人,就是這小人兒!”
凌如風喜道:“老夫一想起那平都老鬼就頭痛,此行平都實是無把握救出蟬兒。不想咱蟬兒遇異人相救,不日即可赴蜀南,咱們這下可少了不少麻煩!”
凌波仙子也喜道,“咱蟬兒與夢公子同行去蜀南,自是無妨的!想那老鬼陰毒無比,我們如今即去平都無事,不如避一避那老鬼,繞道而行才是!
香姑一心在夢南柯身上,見凌如風夫妻不去平都了,忙道:“據小女子看來,能從平都老鬼手中救出小姐的,定是絕世高手,而不是夢公子……”
香姑之意,乃是青蟬小姐雖然被異人救了,但夢南柯不知情,仍會趕去平都,獨力難當老鬼,恐生不測。
但凌如風大喜之下,卻沒考慮到這一層,忙打斷香姑的話道:“夢公子既然敢去平部,一定是請了不少高人相幫。如今,他與蟬兒可能是一齊赴戎州等我們去了,蟬兒既已無妨,咱還得小心那平都老鬼,打咱這琴的主意,還是繞道為妙!”
凌波仙子點頭稱是。
但香姑一顆芳心,早已隨夢南柯而去。對凌如風夫妻之言,卻又不便駁斥。便道:“既然小姐已經無妨,小女子跟去也無意思,於今就此別過!”
凌如風嫌她娘名聲不好,早就不想與她一起走,聞言趁機順水推舟,便要道別。倒是凌波仙子過意不去,道:“咱夫妻有要事在身,不敢久留。但姑娘單身一人,無家可歸,何不隨咱夫妻一行?待我們戎卅事完之後,再到咱中州暫歇,等你娘心中怒氣平息後,你再回鄂西家中?”
香姑搖頭道:“小女子此生,已經註定了命蹇,怎敢拖累二位前輩?如今,小女子唯有走一步看一步,告辭了!”
説着對凌如風夫妻二人道一個萬福,怕二人再説什麼,轉身疾走。
香姑走了一陣,見頭上夜色迷離,月冷風悽,便覺前途茫茫。
想起自己自幼失父,娘又聲名狼籍,致使自己也得了個“九尾狐”的稱號。今被娘逐出,一個女孩兒家,浪跡天涯,不知何處是路。見四下無人,不由將連日情懷,化作一腔悲憤,忍不住放聲大哭起來。
這一哭,便如決堤之水,眼淚洶湧而出,不可收拾。
香姑不知哭了多久,直哭到精疲力盡,方才覺得自己面前,似停了一個人。忙抬頭一看,見是一個小孩兒,衣着褸爛,面黃肌瘦的,瞪着一雙黑黝黝的大眼睛,一眨不眨的,怯生生的望着她。
見她不哭了,那小孩向前走了兩步,似想與她説話,卻又是畏怯地後退一步,如一頭小耗子似的望着她,象隨時準備逃跑一樣,先找好退路,方問她道:“小姐姐,什麼人欺負你了,你一人躲在這兒哭?”
香姑被他這一問,倒不好意思了,嗅道:“誰哭了?你這娃娃少管閒事!”
小孩被她一瞪,嚇得轉身就跑。但跑了幾步,見香姑並未追來,又停住腳步,回過頭來看她。
香姑見小孩兒跑的身法既輕又快,頗似鄂西山中那神秘的小人兒,不由吃了一驚。忙斂了悲聲,柔聲叫道:“小弟弟別跑,姐姐不罵你了!”
這小孩兒見香姑的聲音很好聽,並沒有惡意,忍不住又向她面前走了兩步,怯怯地打量着她。
香姑見這小孩雖生得瘦小,但機靈無比,很是喜歡他。便招手叫這小孩兒道:“小弟弟,你過來,姐姐與你玩!”
小孩見香姑剛才哭了很久,現在又這麼輕輕地招呼他,這個大姐姐一定是受了別人欺負的人,而不是喜歡欺負小孩的人,所以遲遲疑疑的,慢慢向香姑靠攏過來,偎在她的身邊坐下,仰起一張枯黃的小臉,問香姑道:“姐姐,你哭了這麼久,也象我一樣,沒有爸爸媽媽,光是受人欺負麼?”
香姑不料這小孩有此一問,想起去世的爹和在世的娘,眼睛又紅了,摟着這小孩兒,搖頭道:“姐姐也跟你一樣,沒有媽媽,盡是受人欺負!”
一説至此,香姑不由奇怪自己為什麼會這樣説。自己有娘,也沒人敢欺負自己呀!但她總是覺得被人欺負了。誰呢——夢南柯!
那小孩很久未被人撫摸過,被香姑摟着,竟嚇得跳了起來。但她又突然覺得剛才挨着這大姐姐的身子,竟有一種從未有過的舒服感。忍不住,又怯怯的向香姑捱了過來,偎着她坐下。
香姑見這小孩可愛得很,雖正心酸着,也忍不住笑了。
小孩仰着臉,睜着一雙純淨無邪的眼睛望着香姑一會兒,拍着一雙小手叫道:“姐姐你笑了,你好美呀!”
見這小孩臉上漾着一派純真,不知怎的,香姑竟覺得此刻世上,只有這小孩才是自己的貼心人,忍不住輕輕地將這小孩擁在懷中,説道:“小弟弟,姐姐跟你一樣,也是一個苦命之人,如今也沒親人了,你就作我的弟弟吧!喂,你叫什麼名字?”
小孩望着香姑,茫然地搖了搖頭,道:“我沒有名字!”
香姑聽説他沒名字,不由奇怪道:“你爸爸媽媽怎不給你取名字呢?”
小孩低下頭去,差點哭了起來,道:“我……沒有爸爸媽媽!”
香姑忙問道:“你……你的爸爸媽媽……到哪兒去了呢?”
小孩難過地低着頭:“我還很小的時候,爸爸媽媽被……被官府抓去……殺了,説……説爸爸是鳥蠻,冒充秀才去……去考上舉人……就……就……”
小孩嗚咽着説不下去了。
香姑鼻子一酸,將小孩摟得更緊了。小孩抽泣一陣,哭道:“我們被官府抓去關着時,媽媽悄悄告訴我後我們的那個狗官,叫劉顯,要我死記着……”
香姑一生從未與官府打交道,並不知劉顯是何人。聽至此,問小孩道:“那狗官劉顯為什麼又放你出來呢?”
小孩道:“那狗官説要將我們全殺了。但殺我們的頭一天晚上,有幾個叔叔來救我們,是媽媽抱着我逃出來,但媽媽卻身受重傷,在……在逃跑的路上,死……死了……”
香姑滿以為,這世上只有自己命苦,不想這小孩,竟比自己還苦,不但父母被殺,而且連個名字也沒有。見小孩哭得很傷心,便想安慰他,問道:“小弟弟,你媽媽平時,是怎樣叫你呢?”
“媽媽叫我阿狗!”小孩收住了哭聲,道:“那不是名字,我不知我叫什麼名字!姐姐,你就給我取個名字,好嗎?”
香姑想了想,嘆道:“弟弟,你既然叫我姐姐,姐姐名字叫作葉縷香,你就跟姐姐一樣的姓,叫葉縷——”
香姑抬頭想了一會,想這孩子來去極快,如一縷輕煙似的,忙道:“弟弟就叫葉縷煙,好嗎?”
小孩聽她這麼説,高興地跳起來,道:“姐姐取的名字,一定是好的。好呀,我有名字了,我叫葉縷煙!”
香姑見他忽悲忽喜的,想起他剛才送信之事,便問:“弟弟,你剛才送的那信,是誰給你的呀?”
葉縷煙見問,不解地搖着頭,道:“什麼信呀?”
香姑見他搖頭,忙道:“難道,剛才送給凌大俠那隻紙燕,不是你送的?”
葉縷煙笑道:“原來紙燕就是信呀!那是一個跟你一樣美麗的姐姐叫我送的,不,那姐姐比你還美!”
女孩兒家,最不喜歡的,就是有人説自己不如別的姑娘美麗。更何況,那臨風燕是香姑與夢南柯間的——的什麼,香姑自己也説不清,反正不喜歡臨風燕比自己美。香姑當下眼一瞪,嗔道:“你胡説!”
葉縷煙眨巴着眼,茫然地望着香姑,説:“我沒胡説呀!是那個神仙一樣的姐姐,她與我做一個遊戲,我輸了,她便罰我將那紙作的燕子拿着等在這兒,看見有兩個人,一男一女,其中一個揹着琴走這兒過時,就將那紙燕交給他。我看見這兩人與姐姐在一起,想過來又不敢,便將那隻紙燕放過來……”
香姑想了想,問:“那神……神仙姐姐的旁邊,是不是還有一個神……神仙一樣的哥哥?”
“沒有哇!”葉縷煙搖頭道:“沒神仙哥哥,只有一個白鬍子爺爺。”
“哦——”香姑沉吟着,自語道:“與臨風燕在一起的,既然不是夢公子,那麼,他肯定不知臨風燕已遇救,仍趕往平都去了。”
這樣想着,香姑心裏不由一急,問葉縷煙道:“弟弟,你怕不怕鬼?”
葉縷煙笑道:“我才不怕鬼呢!我以前住的地方,就在一個鬼窩旁邊。那些鬼欺負人,可厲害呢!但我不怕,我比他們跑得快,我還敢惹他們,惹惱就跑,他們追不上我。”
香姑聽葉縷煙這麼説不禁笑起來,道:“你敢不敢跟我到鬼窩去救一個人?”
葉縷煙道:“只要姐姐叫我去,我就敢!我以前住的那個洞,就在鬼窩背後!”
香姑聞言大是高興,忙牽了葉縷煙小手,連夜而走。
不想這葉縷煙走得好快,將香姑走了個香汗淋漓,氣喘吁吁,仍需葉縷煙走走停停,方勉強跟上。
不到一夜,二人竟走了近兩百里。
二人小想一陣,於次日中午,趕至了平都城外。還未進城門,便聽傳言,説是夢南柯已被鬼聖壓在十八層地獄中,要聖手書生帶了魔琴去換人。
一入平都,葉縷煙便異常熟悉地在前面急走。但見他溯江而上,繞着平都山,約走了半個時辰,也不知轉了多少個彎,盡是在山道中行走,最後在一個峽谷中左瞧右瞧,便領着香姑鑽入一個洞中。
香姑只管放心跟進。只見葉縷煙從石洞中一隱秘處,掏出一顆夜明珠來,洞中頓時煙煙生輝,輪廓可現。
二人又前行了幾丈許,便見葉縷煙向上一躍,跳到洞上方丈餘處,一塊凸出的峋石上,向香姑招手。
香姑將功力提足,用力一縱,也躍上這凸出之石。但見這石後有一個小洞,僅可容一人爬行而入。
葉縷煙對香姑調皮地一笑,如蠍蜂似的,腰一伏,便鑽了進去。
香姑猶豫了一下,硬着頭皮,也趴着鑽了進去。
初時,香姑覺得洞中窄窄的,僅可容一人爬行。但爬了丈餘後,便覺這洞越來越寬大,最後竟可站起來扶壁而行。
香姑越走越覺神秘新奇,忍不住問葉縷煙道:“弟弟,你以前所住之洞,就在這兒麼?嘿,倒不失一個隱秘所在!”
葉縷煙道:“不,這洞哪能住?還在前面一丈多遠呢!”
怕香姑摔了,葉縷煙一手牽着她,一手執夜明珠,在前引路。
不一會,便來到一個石室前。但見葉縷煙上前將石門一掀,香始便覺一陣青瑩瑩的光華從門縫透了出來。
這一陣光華,雖然極是暗淡,但是,對僅恃一顆夜明珠在黑暗中照行的人來説,卻是如臨白日了。
香姑向前看去,只見葉縷煙正在用力推那石門,不一會便被他掀開尺許,一閃身,擠了進去,對香姑喊道:“姐姐,進來吧!”
香姑忙跟了進去,只見石門內,竟是一同十分寬大的巨室,約有一丈高下,三丈見方。壁上的石質,又白又細,洞壁上,每隔尺許,便嵌着一顆不小的夜明珠,將這石室照得如白晝一般。
在洞中,還有不少天然的石桌石牀,皆又細又白之石而成。
香站一見,不由喝采一聲,道:“好地方!弟弟,你是怎樣發現這兒的?”
葉縷煙並未回答,嘆了一口氣,將香姑帶到屋角,拉開一道布慢,向裏一指,道:“是它帶我到這兒來的!”
藉着夜明珠的光,香站舉目向日一看,不由嚇了一大跳。
原來這角落裏,倚壁立着一具白骨,白骨胸間肋骨,泛出一片青黑。香姑好一會,才放開膽子上前細看。
但見這具白骨,頭顱奇小,但四肢奇長,看去竟不是人類。
葉縷煙見香姑發愣,忙道:“幾年前的那天,幾位叔叔劫獄將我們一家放出,官兵追趕甚急。媽媽身負重傷仍抱着我狂奔。到這山谷時,終於因傷重昏倒在地,再也爬不起來。他死之前,媽媽要我一定記住仇家劉顯的名字,就死了。我因飢寒交迫,也昏了過去。醒來時,已到了這洞中。姐姐所見這具白骨,是一隻白猿,是它將我抱到這洞中養大的。不料在五年前,這白猿外出覓食之時,不小心被鬼聖發現追逐,胸口中了那老鬼一記毒掌,逃回來後,毒發身亡。留下我一個人在此,外出時總是膽顫心驚,怕被隔壁鬼窩的人發現,只好逃了出去。四處奔命,卻到處受欺負。如今遇見姐姐,我就又有親人!”
葉縷煙説着,高興得流下淚來。
香姑聽葉縷煙這麼説一長吁了一口氣:怪不得這具白骨的肋間竟是一片青黑,原來是中了鬼聖的毒掌。
香姑這才仔細打量這石室,忽然發現,在石室正中牆上,一連串發光的珊瑚,赫然嵌成“鬼谷聖宮”四字,不禁大吃一驚,問道:“什麼,這是鬼聖住的地方?”
葉縷煙搖頭道:“才不是呢!我記事的時候,這洞中石牀上,還端端正正的放着一副骸骨。是白猿見我害怕,將它拖出去扔了。想來那副白骨,才是這兒石室的主人呢!那老鬼在稱鬼聖,只能住在隔壁那十八層地獄中。卻不知,就在這旁邊,有一座真正的鬼宮呢!”
香姑聽得大奇,忙問:“你在這洞中,除了那具骸骨,還發現什麼沒有呢?”
葉縷煙搖頭道:“沒有哇!我記得好象還有一把黑顏色的短刀和一本書。那把黑刀我見好玩,帶在身邊,後來不小心弄丟了。那本書沒用,我就撕來揩……揩……”
他想説“揩屁股”,卻因而對一個女孩兒,説不出口。
一聽有一本書,香姑便猜測是洞中主人所談武學奇書,上面定是記有驚世駭俗的武功。一聽被葉縷煙撕了,不由失聲道:“哎呀,可惜!你還能找得到沒有完的麼?”
葉縷煙搖頭道:“沒有了!最後的幾張,我也是在離開這洞之時……用了!”
説完,葉縷煙紅着臉,望着這石室最裏面那角落。
香始忙順着他的目光,來到那角落。但見那兒堆着一小堆乾透的人糞,旁邊皺巴巴的,扔着三張紙。
當下,香姑顧不得骯髒,撿起來撫平,合攏,只見第一張上面寫道:
“仙師韓班姓公輸字依智魯之賢聖下篇第十二經曰:天羅地網法——冥天玉皇天尊一斷天瘟路二斷地無門三斷人有路四斷鬼無價……謹請南斗六星北斗七星吾奉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號令……”
下面,還畫着一個極其怪異的圖形。香姑自幼隨疙蚤籠,學過不少奇門怪陣,但對這公輸班的天羅地網木法,一時卻看不明白。當下放過,又看第二張時,卻是公輸班的藏身易容法下篇,介紹了藏身、易容。縮骨三法,後面畫一個奇怪的圖形。
香姑看了一會兒,也是不懂,只得放過一邊。
又抓起最後一張看時,卻是畫的三式武功,分別為“孽海泛舟”、“陰河捉蹩”、“九天攬月”,一式比一式怪異。
當下,香姑按圖上所示,一一比劃着。不一會兒,竟覺指間,泛出縷縷黑氣。
香姑心下大疑,卻不知自己所遇,乃邪道中最厲害的“冥天奪命三式”。能承受其中一招的,當今武林中已無幾人。
香姑這一比劃間,見指問泛出黑氣,不由失聲道:“這是什麼邪門功夫?這麼怪異,別是害人的吧?”
説着,將這畫有冥天奪命三式之紙,撕了個粉碎,扔了。
她這一比劃之時,葉縷煙已托起一隻白玉盤,輕煙似的飄了過來,叫道:“姐姐,你肚中一定餓了吧?別劃那些鬼道道了,吃點東西再看不遲。”
香姑低頭一看,只見那白玉盤內,一隻瑪瑙杯盛着大半盅青瑩瑩的汁液,濃濃的異香撲鼻。香姑忍不住問道:“弟弟,這是什麼?”
葉縷煙道:“我也不知,只曉得記事以來,這屋角那個玉眼前,放着這個杯盤。那玉眼偶有石髓滴出,落入這杯中,幾年才能滿滿這杯子。我離這洞之前將杯中的石髓喝盡才走。三年了,這杯才滴這麼些!”
香姑一見,便知葉縷煙所説這石髓,乃娘以前告訴她的武林中人夢寐以求的“萬載空青”。喝下半盅,便可平添一甲子輕身功力。怪不得葉縷煙不會武功,但奔走之速,竟出神入化,連天下最快的凌波步也趕他不上,想來定是經常喝這神髓,體內輕功,早已超過具有兩三個甲子輕功之人。
香姑非常想吃,但嘴上卻謙讓道:“弟弟,這百髓是萬載難逢的靈藥,吃了可行走如飛。既然是你發現的,還是應該你喝才是!”
葉縷煙急道:“我以前已喝了不少了,現在我走的速度,已沒人能追得上,再喝這東西也沒用了,還是姐姐喝了吧!”
香姑見葉縷煙説得非常虔誠,想想,他的話也是有理。當下,也不客氣,端起瑪璃杯,一飲而盡。
這一喝下,香姑頓覺體內清涼,所呼之氣皆帶異香。不一會,便覺肚內嘩嘩直響,內逼甚緊。
慌亂問,葉縷煙已端來一個玉盆,放在香姑面前,道:“弟弟每次喝了這石髓皆會肚疼,姐姐請自方便,我出去一會兒!”
説完便轉身走出石室。
香姑此時,已是內逼難忍。當下,也顧不了許多,解衣露出羞處,但聞“噼哩叭啦”的一陣響後;體內穢物穢氣,排出了不少,頓覺神清氣朗,身子竟飄飄然的,似欲飛去。
剛要穿衣。又覺內逼,忙又蹲下。如此三次,香姑只覺體內穢物穢氣,竟排泄得一乾二淨,一時間説不出的愜意。
葉縷煙早知會出現這樣的效果,回到石室中,見香姑高興得直舞,他也滿臉喜色的跟着歡跳。
香姑高興間不知覺的又比劃起冥天奪命三式,這次,指縫間竟不再泛黑氣,不由得大喜。
只半天功夫,香姑覺自己功力大進,忍不住問葉縷煙道:“弟弟,姐姐的武功,較那鬼王如何?”
葉縷煙絲毫不會武功,聞問高興地信口説道:“那鬼王的武功怎能與姐姐相比?他比姐姐差多了!”
香姑不由喜孜孜地問:“弟弟,你可知道去那鬼窩的路?”
葉縷煙詫道:“姐姐真的要去鬼窩?”
香姑忙點頭道:“姐姐當然要去!那被壓在十八層地獄中的夢公子,是姐姐最好的……的好朋友呢!”
葉縷煙只盼單獨與香姑在一起,並認為他是她最好的朋友。聽香姑這麼一説,一張小臉頓時黯然。
香姑見葉縷煙這樣,估計他心意,忙安慰道:“好弟弟,姐姐有了好朋友,仍是與你在一起的!還有,將這位好朋友救出之後,姐姐還想與他一起,去找害你爸爸媽媽的那個叫劉顯的狗官,為你報仇呢!”
葉縷煙聞言,不由高興道:“姐姐,咱們所在這鬼谷聖宮,與那老鬼住的鬼窩,正好相通呢!只是,那窩鬼兒子一點也不知道!”
説着,將那石牀下面的一塊石板揭起,對香姑道:“從這兒下去,有一條小道,可以直通鬼窩。”
香姑一見大喜,忽忙鑽進去。葉縷煙忙取一顆夜明珠照着,在那牀肚中一拉機括,但聞一陣“軋軋”之聲,一塊石板緩緩移開,現出了一個洞口。
二人剛鑽入那洞,那塊石塊,又是一陣“軋軋”聲,恢復了原位。
香姑回頭看時,只覺自己此時,是立在一個山洞盡頭。再細心的人,也難發覺這盡頭上面,還有一間密室呢!
當下,二人憑夜明珠微弱之光,在洞中曲曲折折的,走了一會兒,便聞前面,隱隱傳來一些令人毛骨悚然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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