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説着話,忽見林不凡來通報,説是有一個年輕小姐神色慌張地跑進了府衙,口口聲聲要見王大人和程總捕頭。
程小蝶皺眉道:“年輕小姐?長的什麼樣子?”
林不凡道:“很美麗,但很憔悴。”
程小蝶臉色微微一變,道:“惜玉、小文、小雅,快去把她帶到後院來,一路上要注意保護她,謹防有人用暗器對她襲擊!”
惜玉道:“是。”
説畢,和小文、小雅一個閃身出了大廳,向院外奔去。
岑嘯虎道:“來的會是誰呢?”
程小蝶道:“一定是金小眉。”
四大捕頭大吃一驚,道:“金小眉?她來府衙幹什麼呢?”
程小蝶道:“急什麼,等她來了,不就知道了。”
在惜玉、小文和小雅三人保護下來到後院大廳的,果然正是金小眉。
金小眉比上一次來府衙花廳受審時,又瘦弱了很多。
原來非常好看的兩道纖細的秀眉緊緊地皺在一起,在眉心打成了一個結。
她那雙水靈靈的眼睛裏射出的是有些痴呆的、痛苦的目光。
程小蝶道:“金姑娘,你是一個人來的嗎?來幹什麼?”
金小眉幽幽地道:“我是一個人來的,是從家裏偷偷地溜到府衙來的。我來找王大人和程總捕頭。”
程小蝶道:“我就是刑部總捕頭程小蝶,有什麼話你就説吧。”
金小眉看着她,表情很驚訝。
程小蝶笑了笑,道:“怎麼,金姑娘覺得我不太像?”
金小眉垂首道:“程總捕頭言重了,王大人呢?”
程小蝶道:“惜玉,你去叫王大人來,就説金姑娘求見。”
惜玉答應一聲,出去了。
揚州知府王少卿匆匆走進大廳。
金小眉一見王少卿,便跪了下來,道:“王大人,我有罪,你把我抓起來,殺了我吧。”
王少卿嚇了一跳,道:“金姑娘快快請起,有什麼話慢慢説。”
惜玉扶起金小眉。
金小眉卻伏在惜玉肩頭,哭了起來。
岑嘯虎不禁有些愁悵,喃喃道:“小姑娘真麻煩,好好的哭個什麼勁!有話就快説嘛,這不是想急死人!”
程小蝶轉頭盯了他一眼。
岑嘯虎立即住口。
程小蝶道:“金姑娘,心裏有什麼委屈就哭出來吧,哭一會兒,心裏會好受一點。”
她這一説,金小眉卻不哭了。
金小眉對惜玉道:“惜玉姐姐,你還沒有告訴總捕頭?”
惜玉怔了怔,道:“我已經説了呀?”
程小蝶道:“説什麼?”
金小眉道:“總捕頭,馬敬文是我殺的。”
程小蝶點了點頭道:“你為什麼要殺他呢?你恨他嗎?”
金小眉道:“不,我愛他!只愛他一個人。”
程小蝶道:“可你卻殺了他!”
金小眉道:“是的,我也不知道是怎麼一回事,反正事後我想來想去,好像能看見自己握着刀,直扎進了他的……他的胸口。”
程小蝶道:“在這之前的事你還想得起來嗎?總有一點模糊的印象吧?”
金小眉道:“沒有,一點也沒有。”
惜玉忽然道:“即在進新房前,你吃了什麼東西沒有?”
金小眉道:“那天我很激動,沒有胃口,只吃了一個煮雞蛋。”
惜玉道:“是誰給你煮的?”
金小眉道:“是我的貼身丫環。”
惜玉道:“也是她端給你吃的?”
金小眉道:“是。”
惜玉皺了皺眉,道:“這個丫環跟了你多長時間了?”
金小眉道:“六七年了,我們自小一起長大的。”
惜玉對程小蝶道:“如此説來,下毒的人應該不是那個丫環。”
和小蝶道:“不錯。她沒有理由害她。”
金小眉吃驚道:“下毒?惜玉姐,你是説有人要害我?”
惜玉道:“是的,不僅要害你,還想借此害王大人、馬提督和你爹。”
金小眉更吃驚了,吃驚地道:“什麼人這樣壞?程總捕頭,王大人,你們一定要為我作主,抓住這個人,為敬文報仇,也為鐵捕頭報仇!”
程小蝶道:“鐵捕頭的事你已經知道了?”
金小眉道:“是。”
程小蝶道:“你爹告訴你的?”
金小眉道:“不是,是賈總管對我説的。”
程小蝶想了想道:“你知道他為什麼要告訴你嗎?”
金小眉道:“因為這兩天,我在府中沒有看到鐵捕頭。”
説着,她的眼淚又流了下來,哽咽道:“鐵捕頭是為了緝拿兇手,為我洗刷冤情才死的,如果我早認了自己是兇手,他也就不會死了,總捕頭,你們把我抓起來吧。”
程小蝶道:“馬敬文雖然是你殺的,但你並不是自己真心想殺他,而是受了迷藥的控制,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我們如果把你當兇手抓了起來,殺人可是死罪呀,你難道不怕死?”
金小眉悽然一笑,道:“死?又算得了什麼,反正敬文死了,我活着也沒有什麼趣味了,還不如早點死了,去地下和敬文相會,再結夫妻呢!”
程小蝶道:“問題是抓了你,真兇就高興了,就逍遙法外了,你難道不想找出真兇,為馬敬文報仇?”
金小眉道:“我一個弱女子,如何能找出真兇來?”
程小蝶道:“你可以幫助我們啊!”
金小眉道:“怎麼幫呢?”
程小蝶道:“儘量把事情發生之前的所有情況都回想起來,告訴我們。”
金小眉道:“那些情況對破案有用嗎?”
程小蝶道:“當然有用。”
金小眉道:“可是,可是我就是想不起來。”
程小蝶道:“不能急,越急越想不起來。這樣吧,我讓惜玉幫你,好不好?”轉而對惜玉道:“惜玉,你陪金姑娘去你房間,讓她先好好休息一下,再慢慢回憶。”
惜玉道:“是。”伸出小手拉起金小眉的小手,道:“我們走吧。”
程小蝶忽然又道:“等一等。”
金小眉道:“總捕頭還有什麼話要問?”
程小蝶道:“這件事,你告訴過你爹爹沒有?”
金小眉悽然道:“幾次都想説,可我又怕傷了他的心!”
程小蝶道:“好,你去休息去吧。”
惜玉和金小眉一出大廳,岑嘯虎便説道:“總捕頭,這算不算是新出現的情況呢?”
程小蝶道:“當然算。金小眉顯然是被藥物控制了,才做了殺人的工具,按她説的情形,的確會讓人第一個想列控制她的人是夢幻之刀。但恰巧我早已知道夢幻之刀不可能是兇手,所以我讓惜玉去慢慢回憶,幫她回憶起所有情況。
而且,金小眉來府衙,殺手們遲早會發覺的,他們一定會擔心我們能夠讓金小眉回憶出真實的情況來。那樣,他們將無法嫁禍給夢幻之刀了。所以,殺手們一定會在最短的時間內作出反應來。”
杜望月道:“總捕頭是擔心殺手集團會殺人滅口,殺了金小眉?”
程小蝶道:“不錯,我很擔心,所以我們要像保護王大人一樣保護她不受到傷害。而且,殺手們要殺人滅口,並不僅僅是要殺金小眉一人,其實,現在我們每一個人都已成了他們的目標了!”
正在這時,忽聽府衙內響起一陣嘈雜的人聲。
杜望月面色一變,道:“殺手們來的好快!總捕頭,我去擊退他們!”
程小蝶道:“不,我和小文、小雅去退敵,你們四人和惜玉保護好王大人和金小眉。”
説着,程小蝶和小文、小雅衝出了大廳。
一出廳門,她們就怔住了。
原來衝進府衙的不是殺手們,而是金百年府中的十幾位高手。
只見林不凡率領着江南分司和中州分司的數十好手排成了人牆,盡力將金府的人擋在院門外。
程小蝶高聲道:“林司案,放他們進來!”
林不凡指揮眾人散開,讓出院門,只見金百年滿面惶急之色,疾步衝進院子。他的身後,緊跟着賈英、天楓道畏、寒山四刀和羅浮三劍。
程小蝶淡淡道:“金老,你帶着眾多高手強闖府衙,想幹什麼?”
金百年道:“實在對不住,總捕頭,王大人,小女是不是在這裏?”
程小蝶道:“不錯,金小眉是在這裏。”
金百年急道:“請總捕頭和王大人恩准老夫將地帶回府去。”
程小蝶不答話,只看着王少卿。
王少卿心念一轉,已知她的意思。
他走上一步,道:“這個恕下官不能從命了。”
金百年臉色大變,道:“為什麼?”
王少卿道:“金小姐自己自願到府衙來,又是自願要留在這裏,下官又怎好説什麼呢?”
金百年脱口道:“小女是不是説了什麼了?總捕頭,王大人,如果這孩子胡説些什麼,兩位可千萬不能輕信啊!”
程小蝶道:“金老為什麼這樣緊張?難道你已經知道殺馬敬文的人正是金小眉嗎?”
金百年一呆,道:“我?我怎麼會知道?”
賈英踏上一步,道:“程總捕頭,王大人,從案情來看,新房內只有二人,而且兇器也的確在金小姐手中,但王大人已經知道,金小姐是被夢幻之刀役使出刀,所以她不是真兇啊!”
程小蝶道:“我們也沒有説她是真兇啊!只是金小眉來府衙看看她的朋友惜玉姑娘,這本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情,金老卻為此引得十數高手,強闖府衙,這是為什麼呢?”
金百年啞口無言,額頭上已冒出一層豆大的汗珠。
賈英道:“只因近來金小姐哀傷過度,神思恍惚,敝東主擔心她因此而錯認自己便是兇手,前來府衙投案啊!”
程小蝶笑了笑,道:“原來如此,金老愛女心切,所以舉止才會失措,倒是我錯怪你們了。”
金百年鬆了一口氣,道:“那小女可以跟我回去了吧?”
程小蝶道:“恐怕不行。”
金百年又着急了,道:“這又為什麼呢?”
程小蝶道:“金小眉是破案的關鍵人物,更是此案的重要人證,我要將她留在府衙中,誘她協助破案!”
金百年的臉色不禁有些難看了,道:“就算她是人證,也沒有將證人關起來的道理啊!”
正在這時,金小眉已走了出來,道:“爹,不用説了,我不會回去的。”
金百年道:“小眉,好孩子,你不要固執,緝拿真兇之事,爹自會盡力幫助王大人和總捕頭,你也幫不上什麼忙,留在這裏,只會給他們添麻煩!”
金小眉道:“爹,如果你一定要逼我回去,我就承認自己是兇手,讓王大人把我抓起來,關進大牢去!”
金百年突道:“胡鬧,來人啦!”
賈英躬身道:“屬下在。”
金百年道:“把這個不懂事的丫頭綁起來,帶回府去!”
賈英道:“是!”
説着,他就要往前走。
程小蝶一個閃身,攔在他面前,道:“金老,賈總管,你們可要想清楚了,這裏是什麼地方,我是什麼人!”
賈英一怔,道:“賈某隻聽東主的命令,其它一概不管。”
程小蝶沉下了臉,道:“金老,金小眉留在府衙,有我們保護她,又有什麼不好呢?如果你一定要強行帶她回去,必然會落個糾集幫兇,強闖府衙的罪名,值得嗎?”
金百年嘆了一口氣,道:“總捕頭,金某與你們一直是很合作的,只是這丫頭神思恍惚,認定自己是兇手,這……這……”
程小蝶道:“金老放心,是非曲直,自有王大人稟公而斷!我們知道金小眉是受夢幻之刀役使,自然不會將她當做兇手。”
金百年道:“要是她一口咬死兇手就是她呢?”
程小蝶道:“只要抓住夢幻之刀,案情自然大白天下,馬公子大仇得報,金小眉又為什麼還認定自己是兇手呢!”
金百年呆了半天,跺了跺腳,道:“王大人、程總捕頭,金某來得魯莽,但絕無它意,望二位大人不要見怪。”
程小蝶答道:“金老太客氣了。你愛女心切,才會如此,我們又怎會怪你!”
金百年看着金小眉,道:“好孩子,你就在這裏住幾天吧,千萬不要胡思亂想了,等抓到了真兇,為父再來接你。”
金小眉道:“爹,你放心回去吧。能為破案幫一上點忙,女兒心裏可是高興得很。”
金百年的眼睛裏忽然湧出幾滴眼淚,一轉身,快步向院外走去。
王少卿道:“金老走好,下官就不送了。”
金百年在院門處回過身,舉手遙遙一揖,道:“請二位大人千萬不要見怪,金某就此告辭了。”
惜玉道:“小眉姐,你爹對你可真好!”
金小眉垂淚道:“是啊,如果不是有這樣好的爹爹,敬文死了,我是絕不會活到現在的。”
程小蝶道:“金姑娘,你千萬不可這樣想,你還很年輕,又美麗,還有很美好的生活在等着你呢。”
惜玉道:“小眉姐,總捕頭的話很對,你不能再胡思亂想下去了。”
金小眉幽幽地嘆了一口氣。
這場風波來得突然,平息的也快。
杜望月道:“我真擔心金百年會一意孤行,那樣的話,事情就真要糟了。”
程小蝶深鎖雙眉,不發一言。
吳鐵峯看着她,道:“總捕頭,你在想什麼?是擔心金府不會就此罷休嗎?”
程小蝶有意無意地看了金小眉一眼,道:“不是。”
吳鐵峯立即明白了,改口道:“我想金百年也不會因此而對總捕頭和王大人心有芥蒂,金小姐在府衙,他應該還是很放心的。”
程小蝶勉強笑了一笑,道:“是啊,只是如果讓另一個人知道金小眉來府衙投案的消息,事情只怕是真要糟了。”
杜望月道:“總捕頭是指夢幻之刀?”
他所説的夢幻之刀,指的當然是那位黑衣蒙面人,也就是殺手集團的首腦。程小蝶道:“夢幻之刀來了豈不更好,大家可在刀槍實力上見個真假,沒有什麼太讓人為難的。”
杜望月道:“我知道了,總捕頭是擔心馬長山會來要人。”
程小蝶肯定地點頭。
岑嘯虎道:“金小眉來府衙的事,馬長山應該不會很快知道吧?”
程小蝶笑了笑,道:“既然金百年能如此迅速地知道這個消息,馬長山為什麼不會知道呢?”
岑嘯虎呆了一呆,和三大捕頭各各對視一眼,似有所悟。
忽然,程小蝶剛剛展開的眉頭又結緊了,嘆了一口氣,道:“擔心的事情終於還是發生了,你們聽!”
眾人一齊凝神細聽外面的動靜。
一開始,除了府衙外隱隱傳來的人聲,什麼也沒有。
但不一會兒,他們就聽見一陣沉重的、輕微的、轟隆隆的聲音。
聲音越來越大,現在已能聽出那是一陣密如暴雨般的馬蹄聲。
然後他們又聽見了大街上人們的驚呼聲。
顯然,行人們已喊叫着躲避大街上橫衝直撞的馬隊。
馬隊直衝府衙而來。
只聽馬蹄聲,便可推測來的不會少於五百名騎兵。
隆隆的馬蹄聲似乎震得眾人腳下的地面都顫抖起來了。
杜望月面色一變,道:“馬長山還真來了!”
岑嘯虎道:“他來的好快!”
吳鐵峯道:“他帶來的絕不下五百騎兵,看來是不達目的,勢不罷休了。”
於承志道:“我認為馬長山還是一個很講道理的人,只要曉之以理,動之以情,他未必會動手。再説,帶兵圍攻府衙,罪名之大,後果之不堪設想,我想他心裏足有數的。”
説話間,馬長山在數十名裝甲鮮明、提槍攜刀的親兵簇擁之下,大步衝進了院門。
程小蝶低聲道:“惜玉,帶金小眉回房間去,小文、小雅,守住房間,任何人想進去抓人,格殺勿論!”
三人立即行動起來。
惜玉扶着金小眉向後疾退,小文、小雅抽出寶劍,一左一右護着她們。
馬長山一見金小眉,眼睛就紅了,大喝道:“兇手!小賤人!不要走!”程小蝶迎上去攔住了他。
馬長山一看刑部總捕頭擋住去路,雖然怒氣更盛,卻也不敢發作。
程小蝶道:“馬提督,你來幹什麼?”
馬長山沒好氣地道:“來抓人!”
程小蝶道:“抓什麼人?”
馬長山道:“程總捕頭為何明知故問?”
程小蝶説道:“我怎明知故問了,馬提督是要抓金小眉,對不對?”
馬長山道:“對!”
程小蝶道:“你為什麼要抓她?”
馬長山道:“因為她是殺了我兒子的兇手。”
程小蝶道:“你錯了!”
馬長山道:“你説什麼?”
程小蝶道:“你錯了!金小眉不是兇手!”
馬長山道:“不是兇手,她為什麼要來投案自首?”
程小蝶道:“金小眉並非來投案自首。”
馬長山怒極反笑,道:“不是來投案自首,難道是來走親戚?”
程小蝶正色道:“馬提督這話有些過火了吧?金小眉是主動來府衙為幫我們破案提借線索的!”
馬長山道:“她能提供什麼線索?如果她能提供線索,為什麼早不提供?”
程小蝶道:“只因貴公子不幸遇害後,金小眉一直神思恍惚……”
馬長山道:“那是她故意做出的假像!程總捕頭,你也不用為她遮掩了,快把人交出來吧!”
程小蝶道:“馬提督不會不知道這裏是什麼地方吧?”
馬長山道:“揚州府衙!”
程小世道:“馬提督身為朝廷命官,不會不懂朝廷律法,為何要明知故犯?”
馬長山道:“為了給我兒子報仇!”
程小蝶四下裏看了看,道:“馬提督大概帶來了五百騎兵,如果我堅決不交出金小眉,馬提督又將如何?驅兵大進,圍攻揚州府衙嗎?”
馬長山呆了一呆,看着程小蝶,道:“程總捕頭,我真想不通,你們為何要一力護着金小眉。”
程小蝶道:“只因她絕不是真兇,也因為她本是個很可憐的孩子!”
馬長山道:“如果她不是真兇,為什麼要來投案?”
這句話馬長山已經説過一遍了。
程小蝶眼中精光一閃,道:“馬提督,你又如何知道金小眉來府衙投案這件事的?”
馬長山微微一徵,隨即道:“這個不勞程總捕頭操心,馬某自有消息來源。”
程小蝶點點頭,道:“王大人已經答應過馬提督,此事包在他身上。現在,我也不可向馬提督保證,如果在你規定的期限之內我們破不了案,抓不到真兇,自會放手由馬提督為所欲為,而且,我本人還會還你一個交待,馬提督,你看如何?”
馬長山沉思着,看樣子是一時拿不定主意。但很明顯,他已被程小蝶真誠的態度打動了。
正在這樣的緊要關頭,事情突然起了意想不到的變化。
後院外突然人聲大起,只聽金百年的聲音大叫道:“讓金某進去!”
程小蝶大吃一驚,一閃身到了馬長山身邊,低聲道:“馬提督,你是手握重兵的朝廷要員,一切要以大局為重,千萬不要衝動,此案之中,另有隱情,找機會我再與你詳談,好不好?”
馬長山看着她,稍一沉吟,道:“好!看在總捕頭的面子上,今天我不會跟金百年計較下去!”
程小蝶道:“多謝!”
這時,院外正響起了清脆的兵器出鞘之聲,看來,金百年的手下與馬長山的騎兵就要動手開仗了!
只聽林不凡惶急的聲音大呼道:“不可如此!你們不可如此!”
程小蝶揚聲道:“林司案,讓金老他們進來,不要阻攔!”
她又低聲對馬長山道:“讓你的人退開。”
馬長山點點頭,對身邊一名親兵校尉道:“去,讓他們退至二堂院外!”校尉奔出了院門。
緊接着,院外響起整齊的馬蹄聲,而金百年一行已走進院來。
程小蝶淡然一笑,道:“金老為何去而復返?”
金百年道:“老夫不能讓小女任人宰割,袖手旁觀!”
程小蝶道:“金老的意思是,在這府衙之內,有人對金小眉心有惡意?”
金百年一指馬長山,道:“就是他!”
馬長山雙眉一皺,斷喝道:“放肆!”
金百年道:“我不管你是誰,只要敢動一動小女,我就與你拼了!”
程小蝶淡淡道:“看來,金老是想把這府衙重地作為戰場了?”
金百年呆了一下,道:“只因為他馬長山先帶兵前來,老夫不得已,才趕過來的。”
程小蝶道:“金老當然是為了來保護金小眉,而別無它意,對吧?”
金百年道:“正是。”
程小蝶道:“這麼説,金老是不相信王大人和我程小蝶,天下聞名的四大名捕有能力保護身在府衙之內的金小眉嗎?”
金百年道:“這……這……”
賈英拱手道:“程總捕頭,敝東主絕沒有這個意思。”
程小蝶笑一笑,道:“那他是什麼意思,賈總管知道嗎?”
賈英道:“如果不是馬提督調集重兵,直衝府衙而來,敝東主也是不會再回來的。”
程小蝶道:“好!如果馬提督現在就勒兵退走呢?”
賈英看了金百年一眼。
金百年極輕微,而且極快地點了一下頭。
賈英道:“馬提督手握重兵,隨時可能前來強行抓人,敝東主如何能放心。”
王少卿忽然道:“聽賈總管的意思,馬提督不應該來府衙嗎?”
賈英一怔,道:“賈某想不出除了強行抓人,他還能來幹什麼!”
王少卿冷冷道:“賈總管,你大概忘了,馬提督正是新房血案的苦主,苦主來府衙問一問案情進展也不行嗎?天下哪有這樣的道理!”
賈英不禁張口結舌!但很快,他又回過神來,道:“來問案情當然是他的權利,可有必要帶上數百名精鋭騎兵嗎?”
王少卿道:“賈總管,你大概又忘了馬提督是什麼人了,他是水師提督,是手握雄兵近十萬之數的朝廷一方大員,你賈總管是什麼人,有什麼資格管馬提督帶多少人來呢?再説,你們不也有十數名武林高手隨行,而且身帶兵器嘛?”一番話,説得賈英啞口無言。
馬長山一拱手,道:“王大人,程總捕頭,馬某對案情進展十分滿意,不多打擾,就此告辭。”
王少卿也還禮道:“長山兄,請恕下官公務在身,不送了。”
馬長山説走就走,把金百年一行人晾在了院中。
金百年尷尬地笑了笑,剛想説什麼,王少卿已道:“金老,如果沒有別的事,也請回吧!”
金百年道:“是。”
王少卿又道:“而且,今後王某不希望看到再發生像今天這樣的事!”
金百年笑道:“王大人放心,不會了,一定不會了。”
很快,府衙裏又恢復了平靜。
程小蝶看了王少卿一眼,笑道:“王大人剛才好大的官威啊!”
王少卿也笑道:“不為別的,只是賈英這個人實在是太讓人討厭了。”
杜望月道:“而且,在我看來,他的身份越來越可疑。”
程小蝶道:“其實,另一個人更可疑。”
杜望月道:“誰?”
吳鐵峯道:“還用問?當然是天楓道長。”
杜望月道:“為什麼?”
吳鐵峯道:“王大人,血案發生的當日,金府中是誰發現的夢幻之刀留下的標記?”
王少卿道:“是天楓道長。”
吳鐵峯道:“這不明確,既然真兇不是夢幻之刀,他又何以發現夢幻之刀的標記呢?所以,這是嫁禍的第一步。”
王少卿道:“不錯,自從發現標記後,王某就認定真兇是夢幻之刀了。”杜望月道:“總捕頭,我們要不要傳喚天楓道長來府衙受審?”
程小蝶笑道:“不用了,我們只用靜以觀變,他們的狐狸尾巴遲早會自己露出來的。”
於承志忽然開口道:“總捕頭,一定有人特意將金小眉來府衙的消息告訴了馬長山。”
程小蝶道:“是的,而且,這個人一定是殺手集團的人。”
岑嘯虎道:“他們是想挑起紛爭,以便渾水摸魚,但現在,他們一定已經知道自己的算盤打空了,會不會強行對府衙發起進攻呢?”
程小蝶有些擔心地道:“我想,府衙暫時還不是他們的首要目標了。”
杜望月道:“那他們想幹什麼?”
程小蝶道:“看來,他們很可能要先對馬長山下手了。”
王少卿道:“程總捕頭的推測很有道理,他們先對馬提督下手,如果成功,便可以用自己人取代水師提督之位,將這近十萬精兵抓在手中,既使不成功,也可將形勢攪得更紛亂,他們就可從中得利。”
杜望月道:“可以肯定,他們還是會以夢幻之刀的名義,對馬提督下手。”
吳鐵峯道:“總捕頭,我們是不是應該派人去提醒馬提督,最好能派幾位高手去保護他的安全。”
程小蝶一笑,道:“諸位放心吧,我早就安排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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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長山本來並不是一個喜好女色的人,他很少出外尋花問柳,身邊連一個小妾也沒有。
他手下的部將,甚至他的夫人也曾勸過他納一個小妾,因為他的年紀也比較大了,又常年在外征戰,有一個小妾,可以隨軍照顧他的生活起居。
但每一次,馬長山都堅決地不同意。
自他的獨子馬敬文被殺之後,馬長山開始考慮是不是納一個妾了。
因為他不想讓馬家的香火沒有人繼承下去。
他手下的將領們自然很快就領悟了他的心思,於是四處替他物色適合的人選。堂堂水師提督要納妾,容貌當然要漂亮才行,而且要年輕。
因為她進馬家門的首要任務是要能替馬長山生一個兒子,為馬家傳宗接代。就在今天,馬長山氣沖沖地帶着五百精兵,從府衙回來的不久,他手下的幾員部將便來向他稟告,説是找到了一個又年輕又漂亮的女子。
而且這個女子的家也還不錯,是揚州城裏一户小户人家的小家碧玉,據説還讀過幾本書,識文斷字,手工女紅當然是一應俱會。
最讓馬長山感到滿意的是,據説這位小家碧玉還燒得一手精緻的淮揚菜。馬長山長年在外征戰,實在沒什麼十分可口的飯菜可吃,如果從今後身邊多出這樣一個不用付工錢的廚子兼小妾,他當然沒有任何不滿意的道理。
馬長山道:“人你們都是見過了?”
幾位部將道:“見過了,雖不能算得上國色天香,但還是十分漂亮的。”
馬長山道:“小户人家總是將自己的閨女看得更重,給我馬長山做妾,他們願意嗎?”
部將道:“聽説是給馬大人做妾,她的父母就都沒有意見了,只是想請馬大人以後不要虧待了他們的寶貝女兒。”
馬長山大笑道:“只要她能給我生上幾個兒子,我又怎會虧待於她!嗯,她們家説沒説要什麼聘禮之類的?”
部將道:“那家人看上去十分老實本份,根本沒有提這一類的要求。”
馬長山笑道:“好,果然是老實人,這樣吧,我也不能白要他們的女兒,你們去,給他們送去黃金五十兩,白銀五百兩,綢緞五十匹,就算是給他家女兒的見面禮吧。”
部將道:“大人,什麼時候把人接過來?”
馬長山瞪了他一眼,道:“問的什麼廢話,當然是越早越好。”
部將笑道:“是,屬下這就去辦,今天晚上就把人接來吧。”
馬長山大笑道:“好!好!你去辦吧,快去快回。”
要想早收穫,就要早播種,這個道理,馬長山很早就懂得。
馬長山已經有些急不可耐了,直盼着夜晚早些來臨。他實在是太想再要一個兒子了。
其實,這也是人之常情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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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後,一乘小轎,抬入了水師提督府。
提督府後堂,紅燭高照,映出滿屋子的喜氣。
馬長山坐在一張椅子上,就着桌上的幾樣小菜自斟自飲,嘴邊掛着忍不住的微笑。
小轎一直拾入了後堂。
馬長山一下子站起身子,大聲道:“人呢?接來了?”
部將笑嘻嘻地道:“恭喜大人,接來了。”
馬長山道:“快,快請進來。”
只見在幾位部將的簇擁之中,一位身着粉紅衣衫,滿着珠翠的妙齡女子邁着嬌軟的步子,緩緩走進房間裏。
馬長山頓時兩眼放出了亮光。
“什麼不算國色天香!這幫有眼無珠的傢伙,依我看國色天香也比不了她!”馬長山心中暗喜,兩隻眼睛目不轉睛地盯住妙齡女子粉嫩的嬌臉猛看。
部將們都偷偷地笑了起來。
馬長山瞪了他們一眼,道:“笑什麼!沒你們什麼事了,走走走,都走,老老實實睡大覺去!不要在這裏煩我。”
提督大人發了話,部將們哪敢再賴着不走,一個個飛快地跑出了房間。
馬長山大聲道:“明天,我會請你們喝酒的,不要以為我很小氣!”
一員部將應道:“謝大人。”
他反手將房門帶上了。
馬長山心道:“這幫傢伙還挺知趣。”
想着,又轉臉看那妙齡少女,越看心中越喜,越看越是高興。
他真是沒料想到,這樣一把年紀了,還能有這樣的豔福!
馬長山道:“姑娘,你叫什麼名字?”
妙齡少女低聲道:“我叫愁雲。”
馬長山道:“好可憐的名字,你放心,進了我馬家的門,你可就什麼都不用愁了!”
妙齡少女道:“謝大人!”
她的聲音十分嬌嫩軟滑,説這話時,又用一雙含情脈脈的大眼睛瞟了馬長山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