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才晚飯剛過,麥小明不想太早就寢,便在跨院中散起步來.
這處跨院十分幽靜,牆邊花圃中還種着不少花草。
微風徐來,花芳撲鼻.
如果能有三五好友在庭中小酌-番,倒不失是樁賞心樂事!
就在這時,忽聽前面櫃枱上.有人吵了起來。
而且,其中有一人嗓門奇大。只聽那人道:“俺入你奶奶的,老子們辛辛苦苦一大早趕路趕到現在,好不容易進了城,找到你們這家客棧,卻又説沒有住處.既然沒有住處,你們他奶奶的還開的什麼客棧!”
另-個陪着小心聲音道:“大爺,小號的客房,確實住滿了.”
先前説話的那大嗓門道:“去你奶奶的,把掌櫃的找來,他如果再説沒上房,俺就宰了他!”
接着又-人的聲音道:“老三,剛才夥計説過有兩個跨院,咱們且到跨院看看!”
那大嗓門道:“夥計!給老子們帶路!”
夥計顫着聲音道:“不瞞三位大爺,跨院也客滿了!”
那大嗓門吼道:“滿你娘個熊,你只管給老子帶路!”
這時,麥小明早聽出大嗓門的口音,十分耳熟。
只是一時之間,他又想不起來是誰?
剛要到櫃枱看看,對方卻已進了跨院.
來人是三名身佩兵刃的大漢.一名店小二在旁恭恭敬敬的陪着。
這三個都四旬上下年紀。
走在最前面的一個,身材矮胖,步履沉穩。
在矮胖男子的身後,則是個骨瘦如柴,猶如竹杆般的漢子。
唯有最後一個,長相最突出,此人身高八尺,臉色赤紅,短髭如戟,根根見肉.壯得有如一座鐵塔。
在他背後還斜插了一柄開山刀,刀面足有半尺寬,神威凜凜,看起來十分嚇人。
麥小明立刻認出.這三個赫然是名振魯東的嶗山三雄,老大叫笑面佛鮑超,老二叫鬼諸葛洪澤,老三叫勇金剛王大康。
方才那個大嗓門罵人的,正是老三勇金剛王大康.
原來當年爭奪天下綠林盟主時,嶗山三雄也參加了北嶽恆山大會.
這三人雖然也都出身綠林草莽.卻頗能行俠仗義。
因之,他們雖和胡柏齡素不相識,但在胡柏齡登上綠林盟主之後,在胡柏齡的人格感召之下,他們居然肯衷心擁戴,成為胡柏齡的忠貞不二的心腹屬下。
後來胡柏齡死後,他們再與鍾一豪等人共同擁戴谷寒香繼任盟主.
直到谷寒香為報夫仇,必須離開迷蹤谷,遣散手下一部分時,他們嶗山三雄才重返嶗山。
這一晃,不覺就將近三年時間。
麥小明當年是隨胡柏齡進入迷蹤谷的.所以他和嶗山三雄早就認識,不過當時極少交往。
而且,相處的時間也並不長。
不等麥小明開口.勇金剛王大康早已越過老大笑面佛鮑超和老二鬼諸葛洪澤,趨前大叫道:“好哇,這不是麥老弟麼,你怎麼也到太原來了?”
麥小明向三人拱了拱手道:“三位該先説説.為什麼千里迢迢的,讓你們由嶗山趕到這裏來?”
王大康一向話多,人又爽快,搶着説道:“聽説谷盟主也死了,這事到底是真的,還是假的?”
麥小明嘆了口氣道:“當然是真的。谷盟主死時,當時小弟在旁親眼所見。”
王大康一跺腳道:“老天真是沒長眼,讓胡盟主死了,就是大大不該,現在又讓谷盟主死了,谷盟主究竟怎麼死的?兇手是誰?”
麥小明神色黯然道:“當時是一場混戰,谷盟主也殺了不少人,少林的天明和尚,武當的紫陽、金陽兩個牛鼻子,都死在她手中,她自己也身受重傷,她見大仇已報,自己又傷重,最後就自刺胸膛而死。”
王大康右拳在左掌上猛地一捶道:“可惜呀可惜!連谷盟主這樣的好人也死了!咱們活着還有啥意思?”
麥小明道:“王當家的還沒説明,為什麼到太原來的?”
王大康道:“俺們弟兄三個.聽説谷盟主死了的消息.便決定要替她報仇,當即由嶗山動身,往北嶽迷蹤谷趕來。
今天剛好來到太原.就這麼巧,在客棧遇上了你麥老弟。
麥老弟,記得兩年前俺們離開迷蹤谷時,你還是個十五六歲的孩子,兩年不見,已長成大人啦!”
麥小明笑道:“人當然會長大的.”
王大康道:“記得當時你的一身武功,就很了不起,現在過了兩年多,你的武功-定更了不起啦!”
麥小明笑了一笑,道:“再高也高不過王當家的,你剛才在櫃枱那邊.跟他們吵什麼?”
王大康似乎又來了氣,兩隻牛眼一瞪道:“他奶奶的,俺們三個辛辛苦苦的趕了一天路,誰知來到這家鳥客棧,他們竟説上房已滿,你説氣人不氣人?”
麥小明道:“那就不妨再換上一家,太原是個大城.客棧-定不少。”
王大康哼了聲道:“其實先前俺們已經去過了兩家.也是客滿了,現在俺們來到這一家,非要他們想想辦法,空出上房來,不然就把他們的客棧砸掉!”
忽聽身旁的夥計叫道:“我們掌櫃的來啦!”
這位掌櫃的,年約五旬上下,圓臉無須,一團和氣相,一進跨院就望着嶗山三雄高拱雙手道:“抱歉抱歉!讓三位大爺久等了!”
王大康高聲道:“你用不着説好聽的.快點找房子給俺們住要緊!”
掌櫃的依然打躬作揖陪笑道;“這位大爺,小號的確客房已滿了,如果三位大爺一定要住在這裏,我們只有把帳房先生或夥計們的住處,讓給三位大爺.”
王大康摸着下巴,搐了搐鼻子道:“奇怪,為什麼太原城的客棧,家家都客滿?”
掌櫃的忽然眨眨眼,帶點神秘意味笑了笑道:“大爺有所不知,這幾天太原城內的客棧,家家客滿是有原因的。”
“什麼原因?”
掌櫃的道:“因為太原城最近幾天.忽然湧來一大批各色各樣的人物.他們全是看跳舞的。”
王大康愣了一楞道:“跳舞?什麼叫跳舞?”
掌櫃的嚥下-口唾沫道:“這名詞小人也是最近才聽到,反正就是兩條腿在台上亂蹦亂跳的.”
工大康皺了皺兩道濃眉道:“那有什麼好看的?三歲的小孩子,也會亂蹦亂跳.”
掌櫃的又是神秘一笑道:“大爺因為沒看過,當然不知道妙處在哪裏.”
王大康也是一愣道:“你説妙處在哪裏?既是亂蹦亂跳,哪裏來的妙處?”
掌櫃的臉上-紅,乾咳兩聲道:“因為跳舞的,沒穿褲子。”
王大康啊了聲道:“有這種事,跳舞那人,是男的還是女的?”
“當然是女的,如果是男的,那還有什麼看頭?”
“看跳舞的與客棧客滿,又有什麼關係呢?”
“大爺有所不知,我們太原城民風純樸,誰也不想去看女人不穿褲子跳舞,所以凡是去看跳舞的人,絕大多數是由外地聞風趕來的.這就是太原城內家家客棧都客滿的原因。”
“那女人在什麼地方跳?”
“在城東一家小戲園裏。””看樣子你可能去看過,不然不會知道得這麼清楚。”
掌櫃的臉上一熱,先是搔了搔頭,然後他才咧嘴笑道:“小人一時好奇,又有朋友強拉着去,不得已昨晚去看了一場.”
王大康笑道:“好不好看?”
掌櫃的頓了頓道:“其實只是看個新奇,喜歡看的百看不厭,不想看的,很可能回來要作嘔三天.”
這時,三雄中的老二鬼諸葛洪澤已有些不耐,輕咳一聲道:“老三別跟掌櫃的胡扯個沒完,找睡覺的地方要緊。”
掌櫃的猶豫了半晌道:“這樣吧!另一處跨院裏,有間房客是臨時放東西用的,回頭就要夥計整理出來。只是那間房間小了些,只能睡兩位…”
麥小明道:“沒關係,剩下一位就跟我住在一起好啦!”
王大康搶着道:“那就由俺和麥老弟合住一個房間好啦!”
掌櫃的見事情已經解決,立即帶着笑面佛鮑超和鬼諸葛洪澤兩人,往另一處跨院而去了!
麥小明也隨即把勇金剛王大康,領進自己所住的上房。
他本想把隔壁的苗素苓叫來,和王大康相見,但又想到苗素苓可能已經睡下,不應再去打擾人家。
王大康自動沏了盅茶,-仰脖子,咕嘟咕嘟喝乾道:“剛才還沒問你,現在的盟主是誰?”
麥小明料想新任盟主的令符,尚未傳到嶗山,搖了搖頭道:“不提也罷,提起又叫人心裏有氣!”
王大康道:“據俺猜測一定是鍾副盟主扶正了。”
麥小明道:“如果是鍾-豪當上盟主.誰都沒話説,可惜不是他。”
“你説是誰?”
“霍元伽那老王八蛋!”
王大康兩眼-蹬,連鬍子都根根翹了起來,吼道:“原來是他,那狗孃養的當上綠林盟主,豈不要弄得天下大亂!”’
麥小明冷冷一笑道:“人家本事大,咱們不服氣又有什麼辦法!”
王大康咬牙切齒的吁了口氣道:“奶奶的,俺們本以為新盟主是鍾一豪,這次老遠由嶗山趕往北嶽迷蹤谷,不外是替他壯壯聲勢.如果要替谷盟主報仇,俺們也好幫幫忙。現在,既然是霍元伽那狗孃養的當上了盟主,乾脆明天一早,俺們三個就再回嶗山,免得看到那狗孃養的心裏不舒服!”
麥小明忙道:“王當家的,你這話錯啦!”
王大康又是兩眼一瞪道:“錯在哪裏?”
麥小明道:“咱們就是因為人手不足,力量太小,所以才會被霍元伽那老王八蛋當上了盟主.如果你們三位到了迷蹤谷,等於給咱們添了生力軍,將來聲勢壯大,何愁不能把綠林盟主之位,由那老王八蛋手裏奪回來。”
麥小明説的是真心話.他確實希望嶗山三雄能夠重返北嶽迷蹤谷,大家-同對付那霍元伽.
王大康轉動着牛眼,沉吟了半響道:“你説的果然有道理,那麼俺們三個就不回嶗山啦!”
麥小明道:“那就好。你辛苦了一天,該早早休息了吧?”
豈知王大康因心裏有氣,根本就不想睡,忽然他心中一動道:
“時間還早,咱們出去玩玩,好不好?”
麥小明道:“你準備到哪裏玩?”
“方才掌櫃的不是説有不穿褲子跳舞的麼?咱們就去看看如何?”
“那多難看!”
“誰説難看,在俺們家鄉山東,不論大姑娘小媳婦,都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想看到她們的手都不容易!現在,居然有女人肯脱褲子給人看,這若在俺們家鄉,就是花-萬兩銀子,也看不到的!”
這幾句話,不由説得麥小明大為心動.
別看他在動手廝殺的場合,曾見過不少大場面,但一直到現在,卻是尚未見過女人脱了褲子是什麼樣子?
不過.做殺人放火的事,麥小明膽子雖大,但要提到男女之間的事,他的臉皮還是很薄的!
因為,他內心雖然有意,卻不便出口表示。
王大康是老江湖,豈會看不出麥小明已頗有意思.
正好這時,店小二又送茶來了。
王大康便喊住了店小二道:“夥計,聽説有家戲園,這幾天有人不穿褲子跳舞,你知不知那家戲園怎麼走法?”
店夥計紅着臉笑道:“聽説那叫脱衣舞,不叫脱褲舞。”
王大康笑道:“褲子也是衣服,脱褲子和脱衣服根本沒分別,你究竟知道不知道路呢?”
店夥道;“小的住在太原城,當然知道那家戲園,不過地點很偏僻,生人找起來不太方便。”
“你們掌櫃的不是説在城東麼?”
“雖然在城東,卻是在衚衕裏,必須慢慢打聽.才能找到。”
“你去看過脱褲舞沒有?”
“女人當眾脱褲子,男人誰不想看,可是小的一來沒時間,二來票價也太貴,足夠小的個把月的薪水,實在看不起。”
“票價多少?”
“聽説要五兩銀子!”
王大康拍了拍腰道:“俺腰裏銀子多的是,即便五百兩一張票,也買得起,就由你帶路俺請客,怎麼樣?”
店夥計見王大康居然肯花五兩銀子,請自己去看女人不穿衣服,豈有不動心之理,只是又擔心店裏有事,不敢立刻答應.
“你還猶豫什麼,是不是時間已經過了?”
店夥計道:“沒過沒過,現在去了正好,我聽説晚上有兩場,現在大概第一場才剛剛開始.”
“那你還等什麼?”
店夥計道:“小的擔心棧上有事,何況若被掌櫃的知道,受罰是小事,説不定會砸掉飯碗!”
王大康笑道:“別説得那麼好聽,你們掌櫃的自己都看過,州官已經放火,怎能不準百姓點燈?”
店夥計道:“大爺話雖這麼説,但我們掌櫃的卻是説辦人就辦人!”
王大康拍拍胸脯道:“奶奶的,羅嗦什麼?他若説辦你,俺就辦他,看他敢不敢動你一根汗毛,走!”
王大康和麥小明在店夥計的陪同下,出了陽曲客棧大門.
這時,街上早已華燈初上。
行人熙來攘往,好不熱鬧。
麥小明搭訕着道:“為什麼不把鮑老大和洪老二也-起找來?”
王大康笑了笑道:“他們兩個都是石灰腦袋,若是告訴了他們,只怕連俺也來不成啦!”
“難道他們對女人沒興趣?”
“老二常説,要非禮勿動,非禮勿視。看女人脱褲子這種事,他雖然心裏有興趣,表面也不能動。”
轉過幾條街巷,很快便進入一條衚衕。
店夥計向裏面一指道:“這家戲園子就在裏面!”
其實店夥計就是不説,王大康和麥小明也看得出。
因為裏面有不少人進進出出,這種地方,不是戲園子,必定是窯子館,平常人家,門前那有這種景象.
進入園子.裏面容量雖然不大。
但卻擠滿了足足幾百人。
奇怪的是明明有座位,多數人卻擠前面站着。
甚至.有不少人還爬到台口上。
場內一片亂哄哄,後面卻空了一大片空座位。
這時,可能第一場已表演完,正是休息時刻,因之,台上不見有人.
王大康總是有身份地位的人,不便往前擠,便和麥小明、店夥計三人,在後面空位上坐下.
他一邊嘀咕道:“奶奶的,這些王八蛋為什麼有座位不坐,卻偏要往前擠,實在是賤骨頭!”
店夥計道:“難道大爺還不明白,他們擠在前面,才能看得清楚。”
王大康哼了聲道:“再往前擠也鑽不進去.”
店夥計忍不住笑出聲道:“你老人家真會説笑話。”
其實,店夥計也早就恨不得爬到台口去,因必須陪着兩位客人,不得不老老實實坐在那裏而已.
忽然,麥小明輕輕拍一下店夥計肩膀道:“夥計,用不着擔心會受到你們掌櫃的處分啦!”
店夥計愣了愣道:“公子怎麼忽然又提到這個?”
麥小明抬手往左前方一指道:“你看那個是不是你們掌櫃的?”
店夥計依着手勢留意看去。
果然前五六排靠左角的座位上,坐着一人正是掌櫃的。
只因掌櫃的坐在靠左一角.所以能清楚的看到他的側影,如果在前面正中,那就不易辨認了.
麥小明笑了一聲道:“怎麼樣?是你們掌櫃的吧!連他自己都來了.你還怕什麼呢?”
店夥計向他吐了葉舌頭道:“我們掌櫃的一向是很正派的人,怎麼他也到這種地方來了?”
麥小明道:“這種人到處都是,嘴裏仁義道德,骨子裏卻男盜女娼,一點也不值得奇怪。”
只聽店夥計啊了聲道:“那邊好像是另外兩位大爺!”
王大康一愣道:“你這小子別胡説八道,在哪裏?”
店夥計用手往右前一指道:“你看那兩位是不是?”
王大康順着店夥計手勢望了去。
果然在前方兩丈之外,坐着笑面佛鮑超和鬼諸葛洪澤。
好在他們坐在前面,即使偶而回頭.也不易看到王大康三人,更何況越往後光線越暗的。
麥小明笑道:“你不是講他們非禮勿視,非禮勿動麼?”
王大康乾咳了兩聲道:“真想不到他們兩個也來了,既然咱們也來了.就笑不得他們。”
正説話間.已由後台走出一名獐頭鼠目癟三模樣的年輕人,宣佈節目開始。
台下立刻秩序稍為好了些.王大康、麥小明、店夥計也不再開口.聚精會神的把視線移向台上。
誰知出來一女子,卻是唱小曲的。
這女子穿着緊身衣裙,雙頰擦着厚胭脂.嘴唇塗得像剛吃過一隻活雞,在琴絃的伴奏下,開始引頸高歌起來。
王大康等人只道唱得必然很動聽,豈知竟像殺鴨-股,奇怪的是依然能獲得台下不少掌聲。
接着,又上來一個男的唱小曲.
這男的賣相和那司儀的差不多,也是賊眉鼠目,唱起來那聲音.有如殺牛,比驢叫還要遜色三分。
弄得王大康等人.幾乎要掩上耳朵。
王大康喃喃罵道:“俺入他奶奶的,俺的聲音就夠刺耳的,台上這王八蛋連説話都不夠格!
他居然還敢在大庭廣眾唱歌賣錢。”
言下之意很不屑。
果然,這男的唱後,掌聲不多。
其實,這般聽眾,根本聽不出好壞,只因所有台下人全是男的,基於同性相斥原理,男人表演便不受歡迎罷了。
接下去便是出來幾個女的,在台上伸臂蹬腿,再加上搖胸擺臀,誰也不知她們在做些什麼,反正她們沒閒着呀!
王大康冷哼着道:“奶奶的,這算什麼跳舞,只要有腿有胳膊那個不會。夥計,沒穿褲子的是哪個?”
店夥計正看得出神,聞言一搖腦袋道:“那個還沒出來。”
王大康不覺咦了聲道:“奶奶的,你既然從前沒來過,怎麼知道台上有沒有她出來呢?”
店夥計道:“可是小的在別處看見過她。”
“在哪裏見過她?”
“待會兒小的再跟大爺講.大爺還是先看跳舞要緊!”
“俺入他奶奶的,這種跳法,有什麼好看的,街上走路的女人,哪一個都比她們好看。”
這幾個女的,直在台上磨蹭了頓飯工夫,才跳畢返回後台。
只見那獐頭鼠目癟三模樣的司儀又走出台口,宣佈下面是大軸戲,由女主角跳“迴旋夢裏舞”。
聽説女主角要出場,台下頓時鴉雀無聲,屏息以待.
女主角很快便出場了,披着一襲黑色鬥蓬模樣的外套。
這女人看來大約三十左右,身材中等,圓圓的臉蛋,雖然看不出絲毫的美感,但卻十分風騷。
而且充滿了一股淫邪之氣。
王大康一皺眉道:“夥計,你看看,她連衣服都穿得好好的,誰説沒有穿褲子跳舞嘛?”
店夥計道:“大爺請耐心的看,待會兒她就會一件一件的脱啦!”
王大康哼了聲道:“就那種長相,再脱也引不起老子的興趣。”
店夥計道:“大爺的眼光高,台下這些人的眼光,怎能跟你老人家比!”
這時,那女人早已媚眼亂拋.在台上跳了起來。
她跳礙也是亂七八糟,有時像發了羊頰瘋似的!
誰也不知道,是在玩什麼明堂?
不過台下的氣氛,卻已被他“逗”得漸漸熱烈起來.
那女的邊把黑色外衣卸下,裏面露出一件蟬冀般的薄紗。
這一下,王大康終於看傻了眼.
因為那薄紗實在太薄了,薄得幾乎已到透明的程度.
果然,那女人的薄紗之內,似乎沒穿衣服,胸前隆起兩座高峯和小腹之下雙腿中間的重要部位,看來若隱若現。
這時台下靠近前台的觀眾.都像在跟着那女人的兩條腿旋轉着,有如波浪似的在不住起伏。
王大康愣了愣道:“奶奶的,他們這是在做什麼?”
那店夥計還真像是一位行家,笑道:“難道大爺還看不出嗎?他們是要盯着往那地方看!”
王大康道:“那地方是什麼地方?”
店夥計臉上-熱道:“您老別拿小的開心啦!那地方當然是他們想看的地方。”
就在這時,那女人連薄紗也已脱下拋去!
全身果然是光溜溜、赤裸裸一絲未掛.
如果.説是一絲末掛,也不盡然。
因為一-
那女人在“重要部位”,還貼上了一片像樹葉般的東西。
王大康哼了聲道:“那是塊什麼東西?”
店夥計道:“好像是片樹葉.”
王大康道;“樹葉怎能長在那種地方,她究竟是棵什麼樹?”
店夥計嘻嘻笑道:“可能是棵老寶樹吧!”
王大康道:“他奶奶的熊,她若是棵老寶樹,那潘金蓮也夠資格豎個貞節牌坊了!”
那女人脱光後,仍在台上東奔西跑的,搖晃了一陣,才翹着屁股跑回後台。
於是觀眾也跟着散場。
離開戲園子,那店夥計猶自餘興未盡,砸着嘴道:“大爺,今晚沒白來吧?這在我們太原城,是從來看不到的.”
王大康道:“你這小子小心看睹了眼睛!”
店夥計笑道,“如果能多看幾次,小的就是真瞎了眼睛,也心甘情願。”
王大康默了默道:“你不是説在別處見過她麼?究竟在哪裏見過?”
店夥計神秘一笑道:“不瞞大爺,剛才脱褲子的女人和她那幾個同夥,就住在我們陽曲客棧裏。”
王大康哦了聲道:“原來如此,她住在那間上房?”
店夥計道:“住在另一處跨院裏。”
“你可知道她的底細?”
“這女人姓許.叫什麼小旦。”
“莫非她是唱小旦的?”
“小的只知道她叫許小旦,至於是不是唱小旦的,那就不得而知了,反正今晚沒聽她唱過。”
“好,明天你就帶俺去看看她。”
“大爺為什麼要見她?”
“看看她見了俺以後,是否肯脱褲子!”
店夥計搖頭道:“如果她在店裏肯脱,那就用不着到戲園來啦!”
王大康道:“不管怎麼説,今晚俺總算開了眼界,世上竟有女人肯當眾脱褲子的,真是怪事年年有,往年不如今年多!”
次日早飯時。
苗素苓在麥小明的引見下,會晤了嶗山三雄。
王大康本來急着談談昨晚許小旦當眾脱衣表演的事,因礙於苗素苓在場,始終難以啓齒。
好在苗素苓吃完後先行回房。
王大康隨即嘿嘿笑了一陣道:“他奶奶的,世上事無奇不有,居然有女人當眾脱褲子的!”
笑面佛鮑超臉上一熱道:“老二,你在胡説些什麼?”
王大康道:“你老大是否沒看到?”
鮑超頓了頓道:“我當然沒看到,你怎麼忽然問起這個來?”
王大康見鮑超一副假正經的模樣,既然他愛面子,自己也就不便當眾揭穿。又嘿嘿笑了幾聲道:“昨晚你們不是聽掌櫃的説過,有個女人在戲園裏跳舞麼?”
鮑超道:“不錯,掌櫃的是好像説過。”
王大康道:“那就對啦!昨晚俺和麥老弟特地去看了一場。”
此語一出,使得麥小明頓時面紅耳赤,暗罵王大康嘴上缺德。
鮑超接着問道:“怎麼樣,脱了沒有?”
王大康道:“當然脱啦!不脱憑什麼賣錢!”
鮑超道:“你提起這事做什麼?”
王大康道:“聽説那女人就住在這家客棧的另一跨院裏,咱們去看看怎樣?”
鮑超連忙望了鬼諸葛一眼道:“老二,要不要去看看?”
鬼諸葛洪澤咧嘴淡然一笑道:“反正閒着沒事,看看就看看。”
於是,嶗山三雄和麥小明一行四人,來到了另一跨院。
誰知跨院裏.竟然見不到一個人影。
嶗山三雄和麥小明心裏都有數,那叫許小旦的女人必定不會外出,可能仍在睡懶覺。
因之,四人決定就在跨院中稍等.
大約一盞熱茶工夫過後,由一間上房內走出個像殭屍模樣的年輕人。
那年輕人衝着四人問道:“你們幾位可是來找人的?”
王大康道:“有個不穿褲子跳舞的女人,可是住在這裏?”
那人兩眼一瞪道:“你這人怎麼這樣説話?”
王大康道:“老子這樣説話,有什麼不對?那女人明明沒穿褲子在台上亂蹦亂跳,老子昨晚看過!”
那年輕人想耍狠,但他一見王大康那副身材,壯得像座鐵塔般的,卻又不敢隨便發作。
就在這時.正面上房已傳出一個女子的聲音道:“別阻攔,他們要見我,就讓他們進來!”
王大康當先邁步進入正面上房。
鮑超、洪澤、麥小明也隨後而入。
這女人居然連房門也末關,王大康等人進去後.她仍然躺在牀上未起。
只見她擁着錦被,笑面生春道:“四位請坐.待我穿好後再招待各位!”
如果面對一般良家婦女,人家要穿衣起牀,王大康等人當然必須迴避,但對於面前這女人,卻沒有忌諱的必要。
許小旦也實在夠大方,穿衣時居然先把被子掀開,像在故意炫耀她那自以為性感誘人的身材。
她全身只着了一條短得不能再短的內褲和一件又窄又緊的肚兜。
這女人穿衣服和她在舞台上的動作頗為相似,故意慢條斯理的,卻又顯得極有節奏感的.
她好不容易,才算把衣服穿好.
所謂穿好,也只有她自己認為如此而已,其實最外面一層,仍是一襲薄沙,全身肌膚,除了那一關二卡之外,都隱約可見.
不用説,這時嶗山三雄和麥小明都早已看清了她的長相。
除了身材還不錯外,論姿色實在設什麼!
她的誘人之處,也許只在她那股淫邪的騷氣.
其實嶗山三雄中,除王大康外,鮑超和洪澤對袒露裸體的許小旦都不敢多看,麥小明更是在一旁脹紅了臉。
偏許小旦卻毫不在乎,穿好衣服後,淺笑盈盈道:“四位現在該説明來意了吧?”
王大康噘嘴笑道:“昨晚俺們到戲園子看過姑娘的跳舞……”
許小旦不等王大康説完,截口道:“你們四位可是都去捧過我的場?”
鮑超搶着道:“只有他和這位小老弟去過,我們兩人沒去。”
説着,並望向洪澤一眼,以示他們兩人還算清高。
許小旦把秋波轉到王大康臉上道:“大爺看過後有什麼批評?”
王大康乾咳了聲道:“姑娘的這份勇氣,實在讓俺老王佩服,別看俺老王是個男人.膽子也算不小.如果叫俺在人面前脱褲子,俺還是不敢.”
許小旦格格笑道:“這位王大爺的話錯啦!”
王大康道:“錯在那裏?”
許小旦道:“我們在台上脱褲子是一種藝術,你們不能用有色的眼光去看!”
王大康道:“這樣説俺老王進茅坑脱褲子,也是一種藝術啦!”
許小旦蹙了蹙眉道:“那多髒!”
王大康笑道:“難道姑娘是喝西北風長大的.從來沒進過茅房?”
“王大爺,咱們談點別的好不好?”
王大康道:“俺們跟姑娘素不相識,除了談昨晚脱褲子的事,還有什麼好談的.姑娘?”
許小旦終於發了嬌嗔道:“既沒有好談的,你們四位就請吧!”
王大康也來了睥氣道:“姑娘,你不跟俺們談也沒關係,他們三位卻都沒惹着了你!”
許小旦視線轉向鮑超、洪澤和麥小明,卻單單停在麥小明臉上道:“這位小兄弟昨晚也去捧過我的場?”
麥小明冷冷一笑道:“在下不是你的小兄弟,別叫得那麼親熱!”
許小旦愣了愣道:“你這年輕人好大的睥氣!”
麥小明道:“在正正當當的女人面前,在下沒有脾氣,在你這種女人面前,在下又怎能沒睥氣!”
許小旦萬萬沒料到這小夥子比王大康更兇.卻不敢得罪。
忽見王大康站起身來,大聲道:“俺入他奶奶的,當眾脱褲子居然還説是種藝術!俺雖然不懂藝術,但卻知道像你這種女人,根本是無恥!俺現在限你這騷娘們馬上離開了太原城,免得把太原城弄骯髒了。如果今晚仍在那家戲園子脱,老子就決定去砸園子!”
説完話,王大康就大步往門外走。
鮑超、洪澤和麥小明只好也跟着起身出門。
來到天井。
那殭屍模樣的男子,正站在廂房門口,雖然不敢説什麼,卻瞪着一對鼠目,向王大康怒目而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