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雪獅子一路飛馳,抵達洞口,‘雪心谷’的‘九轉十八拐’洞口時,已近薄暮。
洞口門,為甚麼擺著幾塊橫的豎的,不規則的大石頭呢?經劉誠一解釋,原來洞中住著一位不擅武功,卻精通佈陣的奇女子,別看幾塊不起眼的普通石頭,如果不曉得破陣秘訣,一入內,就會產生幻覺,被高山阻擋,或千軍萬馬包圍。
劉誠自然得過奇女子指點,左轉右彎,時進時退,也就是三兩分鐘,洞口現出。
奇兒歎為觀止,不知這位女奇人,有沒有緣份得見,但望女奇人就是劉誠所說的關係人就不愁見到面了。
進入洞口,雪獅子自行離去,洞口內並不狹窄,只是迂迴彎轉,有如到了‘八陣圖’,惟這種很易使人迷惑的洞府,系奇兒小時舊遊之地,雖已淡忘,並不過於陌生,他反而領先走去,是否回憶兒時的憧憬呢?
當走至一座地道洞門時,奇兒道:‘劉大哥,這地方小弟有所記憶,是否被老天真前輩列為禁地呢?’
‘是呀!’劉誠道:‘你會記得?’
‘小時候玩耍,獨獨這兒老天真不叫我進去。’
‘不錯!這兒是‘雪心谷’中最機密所在,因為洞門內就是‘問鏡臺’。’
‘原來如此,劉大哥,小弟是否可以進去呢?’
‘當然可以,同時洞門虛掩,一推就可看到‘問鏡臺’整個實況。’
奇兒嘴裡沒說,心裡明白,敢情有人正等著奇兒哩!
未待奇兄出手,洞門自行打開,只是門內有座屏風遮住視線,未能以窺全貌。
劉誠道:‘不奉陪了,奇兒弟臺,可以請了。’
奇兒撓過屏風,心情不由自主緊張了,當看到偌大洞府,了無一物,更加不安,忽然面前一亮,前文亦曾提起過的那個光圈,無法窺知其究竟的光圈,似乎還在旋轉著,益發增加不少神秘氣氛。
怔了怔神,光圈內傳出一頗為熟悉的女子聲音:‘奇兒!可走上臺階,面對光圈,有問題儘管發問好了。’
奇兒心中一動,這輕脆的女子聲音,怎麼愈聽愈耳熟呢?
步上臺階,奇兒一接進光圈,光圈變了,變成一光可鑑人的鏡子,模糊中,鏡內現出一無法辨別面目的女子,她莫非是那位關係人?
鏡中人又說道:‘你面對的就是‘問鏡臺’,有話最好檢重要的說。’
‘…………’奇兒仍然未開口,原來他又在思索鏡中女子聲音,猶如昨天剛剛受過。
鏡中女子又再問道:‘如果沒有話說,那就改日相談了。’
‘有!有!’奇兒連忙道:‘關於在下是藏王夫婦的親生兒子,果真有此事嗎?’
‘不該對自己父母發生疑問。’
‘那為何置親生子於不顧,任其在‘雪心谷’自行長大成人呢?’
‘問的好,’鏡中女子接道:‘要你在谷中才可以安然無恙,除了雪獅子奶餵養,更可服食老天真準備的靈丹妙藥,你呀!人在福中不知福,可說是得天獨厚。’
‘在下問的是,父王和母后,是怎生把我交給‘雪心谷’的?’
‘這裡面牽扯的問題很多,最好請教梅娘!’
‘梅娘又是誰?’
‘總之,沒有梅娘就沒有你奇兒了。’
‘她是我奇兒的恩人?’
‘不錯,恩同再造。’
‘怎樣可以見到梅娘呢?’
‘有緣人自會相見,忙不在一時。’
奇兒忽然轉了話題道:‘可知我母后除了生一子外,有沒有再生過一個女兒?’
這是他最就耽心的一件事,如果母后郝香琴再有個女兒,明顯的就是拉娜,則奇兒就無顏苟活於世。
鏡中女子肯定的道:‘據我所知,令堂只生一子,再無所出,不過詳情,最好問梅娘方可得到圓滿答案。’
‘…………’
‘怎麼又不說話了?J‘對不起!’奇兒道:‘在下是想起一句話,不知該講不該講?’
鏡中女子忍不住‘噗哧’笑道:‘能把你特別找來,還有什麼不該講的話呢?’
‘恕奇兒唐突!’奇兒道:‘實不相瞞,早就認為芳駕像一個人了。’
‘你說像誰?’
‘像我的小云姐姐!’
‘真是異想天開,小云並不在谷中。’
‘那你就是結拜過姊弟的雙槍女俠了!’
‘怎麼你竟然胡扯八道?’
‘說句良心話,敢否認姐姐不是雙槍女俠嗎?’
‘你得先說,根據什麼如此武斷?’
‘聲音和語氣,與兄弟替你療傷時一模一樣,另外還有更重要的一點,那就是身上的體香,雖由鏡後傳來,仍可加以辨明。’
‘壞死啦,女人的體香你也留心的一清二楚。’
‘療傷時不得已呀!’
‘既然被你料中了,奇兒弟弟,就穿鏡而過吧!’
奇兒一楞道:‘鏡子怎能穿的過?’
鏡中女人已不否認是雙槍女俠,笑笑道:‘不妨試試看呀?’
奇兒再不顧慮,加上心急見伊人,遂縱身疾跳,非但鏡子沒有阻攔,且一下子撲在雙槍女俠懷裡。
鏡子並非沒有阻攔,實內含生克變化,機關重重,若換了別人,怕不早已粉身碎骨。
雙槍女俠嬌喘吁吁,原來是奇兒抱的太緊了。
‘你好壞………’雙槍女俠又習慣的罵了一聲十多年前的兒時玩伴。
奇兒趁勢把她的面紗摘掉。
雙槍女俠柔聲道:‘分明知道姐姐面容形似惡鬼,為甚麼非要人家醜像畢露呢?’
‘你的奇兒弟特別喜歡姐姐這張人見人怕的臉,讓我好好的親親………’
‘不可以,絕對不可以。’
‘還不是跟十幾年前一樣,怎麼不可以呢?’
終於奇兒還是在她外面難看,卻香膩沁人的粉頰上親了個夠。
雙槍女俠用力把他推開,嘆口氣道:‘小冤家,知道我是誰了?’
‘其實!’奇兒也有點哀傷的道:‘在替你療傷時就該心裡有數了,世界上那有似玉般透徹,光滑如晶體般肌膚人兒呢?’
‘不要再形容了,人家快羞死了。’
‘這種天生麗質的美人胚子,除小云姐還會有誰呢?’
‘奇兒弟,我是小云不假,但你怎可斷定?’
‘很簡單,除了小云姐有誰夠資格對奇兒的家世,如數家珍,又有誰夠資格主持‘雪心谷’最機密的‘問鏡臺’?除小云姐………’
‘夠了,不必多說了,可是你的小云姐因一場大病,卻害得面目全非。’
‘少騙人。老千歲有的是易容丹,可以暫時改變容貌呀!’
‘你一定事前經劉誠點破了。’
‘劉誠確實說過,但並不是你!’
‘那會是誰呢?’
‘誰知道!’
‘要不要雲姐告訴你呢?’
‘不必了,還是帶我快見梅娘。’
其實,‘小云’嶽小云是想把憐兒被毀容後近況,告訴奇兒的,既沒疑心到憐兒因找他被害,又何必叫他傷心呢?
不用說,救憐兒的老荒唐、老天真、五千歲,早就有聯絡,一鼻孔出氣了。
吃過晚飯,奇兒終於和梅娘見了面。
小云是帶他進來,卻又出去了,意思是叫兩人好好一談。
奇兒未忘掉小云姐臨來時特別叮嚀,梅娘不但救了他,也救過王妃郝香琴,所以要三拜九叩,大禮參拜,好安慰迄今未嫁人的奇女子梅娘阿姨之心。
因而奇兒見到梅娘後,卻邊跪邊拜哭道:‘阿姨,恕奇兒不幸,過去不知,雖然不瞭解阿姨救我母子詳細經過,但阿姨是再世恩人,怎不叫奇兒感激流涕,發誓圖報?’
‘可不敢當………’梅娘喟然道:‘快請起,為了使你明白往日詳情,阿姨只好坦誠相告了。’
扶起奇兒,梅娘忍不住淚如雨下,乃說出她是‘藏王宮’一名宮女,因奉哈里國師之命將其與香香偏妃的私生女,而今叫拉娜,調換受哈里國師邪術,正在昏厥中生產的‘臍兒’今已更名為奇兒。
彼時臍兒已呱呱落地,臍帶仍然連著母體,在此情況下,當時年僅十四五歲的梅娘,逼得無法,只好用牙齒咬斷臍帶,這也是奇兒乳名喚‘臍兒’由來。
梅娘將拉娜留在郝香琴身邊,卻把臍兒抱走,儘管奉有哈里國師斬草除根嚴命,梅娘既想救奇兒,自無再害奇兒之理,當時逃生無路,乃企圖抱著奇兄回葬荷花池免落歹徒羞辱,這當口,老天真及時帶著雪獅子趕到。
就這樣她和奇兒到了‘雪心谷’‘九轉十八拐’洞府………
說到這裡,奇兒又抽冷子磕了個晌頭’’腦袋都流出血了。
梅娘愛惜的再次把奇兒扶起,並忙著找出傷藥,儘管奇兒說不礙事,她仍然堅持將藥敷在傷處。
幸好只是浮皮傷,塗點藥,稍停就會痊癒。
奇兒道:‘梅阿姨,從今之後,奇兒該稱你為乾媽了。’
‘是不是突然有了這個念頭?’
‘跟小云姐談過話後,就有了這種打算,但奇兒認乾媽可與別人不同。’
‘怎生個不同?’
‘我之認乾媽如同拜親孃,換句話說,阿姨就是我親孃!’
‘…………’
梅娘好似在考慮,奇兒已然拜倒地下了。
‘乾媽!’奇兒又道:‘從今起,打也打得,罵也罵得,奇兒早就須要慈母的鞭子了。’
‘孩子………’
兩人擁抱一起,反倒哭了。
半晌,奇兒道:‘乾媽!小云姐和孩兒有沒有什麼特殊關係呢?’
‘有!’梅娘道:‘其實,你不問乾媽也得告訴你,這話可得從二十年前說起。’
‘二十年前孩兒還未出世哩!’
‘不錯!那時你娘尚是雲英未嫁身,正在帶著牙牙學語的侄女小云,由老天真陪同方始逃出戰場。’
‘戰場的意思是?’
‘宋朝即將滅亡,免金兵追殺………’
感傷的嘆口氣,梅娘乃將過去這段國破家不在的慘痛往事交代清楚。
原來她是由老天真處方得知詳情了……
郝香琴保小云姑母,嗣以金兵作亂,全家被害,僅郝香琴和小云逃出虎口,隨難民潮奔波,途中適遇岳飛義子岳雲率兵經過,見郝香琴和幼女小云哭的可憐,乃暫時收容,不久,緣份使然,認郝香琴為義妹,收小云為義女,並賜小云姓岳。
曾幾何時,岳飛父子被奸相秦檜所害,從此,宋朝末落,終至被金兵所滅,這也是元朝成立由來。
當岳飛父子被害消息傳來,老天真以在野之身,雖舉義兵和金兵抗衡,結果是眾寡懸殊,支木難撐大梁,這才帶著郝香琴和仍然幼小的小云到處流亡。
老天真得精通易理的五千歲暗中指點,才有暫時棄郝香琴於不顧,方有抱小云來‘雪心谷’經過………
‘乾媽!’奇兒插口道:‘八成過了幾年,老天真前輩方把孩兒同乾媽接到谷中了?’
‘情形確然如此。’梅娘道:‘關於你娘郝香琴………’
奇兒緊接著道:‘正要問乾媽哩,我娘怎會嫁給藏王多倫呢?’
‘她到達西藏,也是聽老天真事先講的,因為藏王仍然懷念宋朝,到西藏方能避免追殺,不料上天巧安排,竟被野心勃勃的哈里國師抓去,獻給藏王。’
‘一定是藏王見我娘德容兼備,娶了我娘?’
‘可以這樣說,自你娘嫁給藏王后,不久藏王即冊封你母為王后,則夫妻感情也日益濃厚,主要的,藏王一向尊重漢人,更何況王后是宋朝良將岳雲義妹呢?’
‘乾媽!’奇兒有點掘根問底的道:‘說來說去,小云姐原本姓郝了?’
‘小云是王后侄女,當然姓郝,就是你隨母姓還是隨父姓,可得由孩子你自己決定了。
‘孩兒當然隨母姓,固然父王非常仁慈,但我仍然不願意姓多。’
‘那你就是郝奇兒了?’
‘最好把‘兒’字也去掉,乾媽認為郝奇怎麼樣?’
‘郝奇?很好呀!從今起,就叫郝奇好了,這才有些丈夫氣。’
本書發展至此,奇兒改稱郝奇。
郝奇誠心討好滴娘又道:‘謝謝乾媽賜名,不過孩兒仍不敢忘記乳名叫臍兒。’
梅娘不勝安慰的道:‘是不是喜歡臍兒這個乳名呢?’
‘一個人不該忘本,想起乳名,更加不會忘掉乾媽的再生之德。’
梅娘得自五千歲嫡傳,不但精於易理,還深通奇門遁甲之學,可說聰明智慧到了絕頂也暗自佩服郝奇是個了不起的通情達理經世之才。
‘去見小云吧!’梅娘接著道:‘一切聽她的吩咐,事先乾媽已有交代了。’
‘乾媽,晚上再見了。’
‘不必常見面,乾媽還有功課要作。’
什麼功課沒有說明,八成是所謂奇門遁甲吧?小與大他五歲的小云姐共進晚餐後,天已擦黑,小云帶他去了兒時兩人嬉耍處,那是片茂林修竹,並有一潭清水溫泉,風景怡人,絕佳勝地。
前文略曾提及,‘雪心谷’中‘七轉十八拐洞府’得天獨厚,四季如春,雖然谷外滴水成冰,寒風刺骨,只是一深入洞底卻別有天地。
遠眺‘玉帽山’白銀世界,並有成群水鳥趕來溫泉潭水琢魚沐浴,及今郝奇看來,益發心曠神怡,可是多少也有些感觸。
拼肩坐在條石凳上,郝奇道:‘小云姐,我應該叫你表姐才對。’
‘是呀!’小云道:‘你是姑媽的兒子,當然該叫我表姐了。’
‘表姐!’郝奇道:‘怎麼未見到老天真前輩呢?’
小云道:‘已接到老天真飛鴿傳書,還要過一兩個月方能回來,往後表弟該叫他爺爺。’
‘應該的,天真爺爺才是表弟的大恩人。’
‘心裡記住就好了,雖然姑母對義父岳飛、義兄岳雲昔年對他恩粵,惟老天真作事,不在表面,只求心安,你也接該切記這一點。’
‘謝謝表姐指點!’郝奇道:‘關於表弟什麼時候方能離開‘雪心谷’呢?’
‘至少還得半年,要知道你現在雖有武學基礎,卻乏打鬥經驗,在此半年中,你不但要勤練武學,更還要精研‘岳氏兵書’,日後方可承當大任,所以必須專心一意,拋卻一切雜念,方可以接受未來極艱險的重重考驗。’
小芸真像位嚴師了。
郝奇道:‘表姐,‘嶽民兵書’必定是岳飛爺爺,岳雲伯伯憑多年戰場經驗著作?’
‘不錯!表姐要和你白日習文,央研具書,晚間練武,當然開始時,表姐可以教你,稍待老天真回來,還有老荒唐、五千歲諸前輩同時駕到,三位老人家再進一步傳你更高深武學。’
‘表姐,我想………’
‘說呀!想什麼?’
‘表弟想見一見母后郝香琴,和父王多倫再回來可以嗎?另外………’
‘另外還包括你兩位紅顏知己是嗎?’
郝奇不好意思的點點頭。
小云道:‘表姐知道你心情,惟此時並非時機,我只能說時機到了自會相見,其中還包括你那兩個愛你欲死,且又命運各有不同的女人。’
‘不同命運的意思是?’
‘這是梅娘阿姨的轉告,別多問了,安心的作你的文武兼修功課吧?’
梅娘堪稱學究天人,精通易理,事先有她的吩咐,郝奇自然不便再問,只好耐心的苦熬,半年了。
苦熬?怎能算苦熬?有此如花似玉的小云表姐陪伴,應該是件快樂事,只是她忽然冷若冰霜,似乎有點怪怪的罷了。
小云早已恢復花樣年華本來面目了。
郝奇仍然有一個急切問題不能不問,他道:‘好表姐!這是最後一件事了,你曾說拉娜不是我孃親生,她究竟是誰家孩子兒?’
小云感慨的道:‘命運安排,拉娜是國師哈里和香香偏妃的親生女!’
郝奇悶聲無語,卻傷心萬分,想到拉娜曾護身相救之情,不禁暗自吞淚,但拉娜竟是仇人之女,也減少許多內心的歉疚………白日共研具書,晚上勤習武功,郝奇不覺一轉眼兩月過去,老天真風塵僕僕的趕回來了。
老天真是和梅娘在佛堂先見了面,佛堂是梅娘鑽研‘奇門遁甲’靜修之地,閒話一陣,兩人有了如下談話:。
‘報告梅娘姑娘,老朽終於查明哈里國師的出身了。’
‘這倒是個很重要消息了。’
‘起先老朽奉了姑娘之命,營救郝奇,拚過一掌後,已知對手是哈里國師,因為只有他方可以在對掌之下,難分高低。’
‘你又怎知他出身呢?’
‘哈里國師不但會使黑風,而且能指揮黑風,所以老朽斷定他昔年荼毒武林的‘黑風教’唯一傳人。’
‘後來呢?’
‘把他引至郊外,來了個真力互拚,彼此都心裡有數,決非一般打鬥,幾百回合可分上下,結果,很慚槐,老朽功力輸他一籌,此時估量郝奇已經出困,只好早走為妙,找師兄老荒唐和五千歲。’
‘他們倆前輩找到沒有?’
‘今晚必定趕到,因為情勢太迫切,不早些來,很難在短時間內,造就‘小王爺’郝奇,足可自保應付敵人。’
‘老人家所說的情勢迫切,包括些什麼?’
‘據五千歲查明,哈里國師勢力已展延到湖南洞庭湖的君山;並由天山毒叟的師弟天山書生成立‘一統教’‘岳陽堂’,更有白衣護法,‘陰陽判’單飛作其助手。’
梅娘體會出勢態迫切,且也嚴重,也就無話可說了。
當夜老荒唐、五千歲趕到‘雪心谷’,經過一晚商談,無非是訓練郝奇武功計劃,乃於第二日黃昏,方和郝奇和小云相晤。
此時郝奇正同小云演練槍法,見三位老人家同時駕到,雖有的很陌生,惟郝奇先得表姐告知,所以趕快膝地迎接,這次老天真並沒有出手相攔,直待郝奇磕罷頭:才說道:‘小王爺快請起,這叫老朽等如何承受得起?’
郝奇站起來道:‘天真爺爺,再叫晚輩小王爺,晚輩只有三頭砸死。’
‘有那麼嚴重嗎?’
‘您老人家閒雲野鶴人物,更對晚輩有救命之德,往後叫我聲孩子,是不是更親切呢?’
‘恭敬不如從命,來!代我介紹兩位,你雖耳聞,未蓬見面的兩位武林前輩。’
郝奇同樣乃稱爺爺,又施深一禮,五千歲只是點了點頭,笑一笑,可是老荒唐卻裝瘋賣傻的道:‘小娃兒,叫爺爺太籠統,索性‘爺’字上面叫個‘幹’字,喊幹爺比較親切,這一來小子可就走運了!’
郝奇認為老荒唐要傳武功,忙不迭道:‘謝謝幹爺教幹孫絕世武功,倘他日有成,必發誓‘復宋滅元’。’
這句話卻是郝奇聰明地方了。
老荒唐搖了搖頭上三根半沖天杵小辮道:‘教本事,家常便飯,不值一提,老不死是指另外一件大喜事,大大的喜事。’
郝奇訝然道:‘那………那方面的喜事呢?’
‘你幹爺收了個幹孫女,現在又收了個幹孫子,倘日後成雙作對,可以替老不死的多生幾個乾重孫子,豈不是大大喜事?’
‘不行!不行!幹爺不要開玩笑好嗎?’
郝奇當然不知道老荒唐口中卸幹孫女是憐兒了。
身著長衣,體如竹竿,學究打扮的五千歲道:‘小兄弟,老哥哥想看看你最近武功進步如何?不妨和小云來個試招,但必須真刀真槍的打,反正,三位老傢伙在,別耽心誰會傷了誰?’
‘來吧!’小云不客氣的道:‘院心寬廣,你要是膽小,可別怪表姐一槍穿心。’
說罷,躍身至院心,郝奇明知有三位高人暗護,仍免不掉有些膽怯,但他仍然抄起‘靈蛇劍’挺身而上。
這把‘靈蛇劍’乃老天真多年積五金精華鑄成,雖不能削金斷鐵,惟可承受任何寶劍利刃,其形狀,亦恰如一條靈蛇,最大特點是除了劍法外,亦可當槍兵器使用,奧妙之處,與世無可倫比。
郝奇身形甫行站好,小云的亮銀槍已經挾著一股銳風,由心窩刺來。
郝奇差點未被刺中,心裡念著,原來表姐是來真的?當即‘靈蛇劍’一揮,‘當’的聲,由於‘靈蛇劍’頗為堅紉,用短棍方式,硬行擋了回去。
不意小云第二槍,閃電般又行刺到。
有了第一次教訓,郝奇乃急架擋還,再不猶豫,剎那間,十招過去,十招後,兩人攻勢加緊,小云的槍尖如暴雨驟降,郝奇的‘靈蛇劍’恰似秋風掃落葉,打鬥急處,槍影和劍形早已和槍劍合身,難辦人影,只能看到兩團光圈纏繞一起。
三位老人家並未閒著,除了注意打鬥變化,還一個勁鼓掌叫好助威哩。
小云戰得與起,槍吐銳風,那是透過槍身的兩團罡氣,倘真的被她擊中,郝奇準死無疑。
‘小心了,罡氣傷人。’她還是提前打了個招呼。
郝奇對本身得自天時、地利、人和的護身真罡,經過數次體驗已能運用自如,他固不知紅光現象為何名稱,但當他正式出現江湖時,老天真方告訴他此乃‘三合神功’。
‘三合者意指‘天’‘地’‘人’三才也。
連郝奇也感意外,初次運用‘三合神功’,非但將小云的槍尖罡氣逼退,且也變成了個霞光四射‘大紅人’。
‘該停止了。’
老天真制止住兩小比鬥,笑笑道:‘郝奇呀!兩個多月竟有如此進境,真有兩把刷子。’
郝奇道:‘都是表姐栽培,不過………’
‘不過什麼?’
‘孩兒還沒用上以劍代槍的‘岳家槍’槍法呢?’
老荒唐提了提快要掉下來的開襠褲道:‘幹孫子,別臭美了,岳家槍是雲兒的看家本事,真要打起來,連我三個老不死都照顧不到,你可聽說遇‘鳳凰三點頭’新名詞?’
‘沒聽說過。’
‘‘鳳凰三點頭’是岳家槍法祖傳的三絕招,別認為只有三絕招,可是每一絕招有十八種變化,而且招招變化不同,娃兒!連‘一點頭’還是門外漢,憑你新學的岳家普通槍法,誠乃以卵擊石,不知高低。’
‘幹爺!’郝奇道:‘那就請幹爺教我。’
‘傻孩子!’五千歲插口道:‘火候到了一定程度,小云自會教你,坦白說,我們這三塊廢料想學,可惜為時過晚,快進棺材了。’
老天真道:‘郝奇,從明天起,全天侯由俺與老荒唐、五千歲分別傳授實用武學,關於兵學方面,自當找出空閒和小云研究,現在沒事了,也該看看鐵蛋了。’
郝奇不安的道:‘來到這裡末看鐵蛋哥,真是罪過,天真爺爺,不知鐵蛋哥近況如何?’
‘自救你未成,回到雪心谷後,除了加強武功之外,負責訓練子弟兵,‘岳家子弟兵’。’
‘人在那裡訓練?’
‘小云姑娘陪你前去,你同表姐也該前往了……’
郝奇與小云到了座仍屬谷中的大圍場,大圍場由軍營式房子所圍成,一通過柵欄門首先是輪班的子弟兵擔任守衛,更有高豎雲表的碉樓,專司-望和防敵之用,如果把粗逾手臂的柵欄門關合,這地方稱得上固若金湯。
再往前走,就是訓諫場地,好大的一塊黃土墊成的平原區,只見二百名子弟兵分成四隊,捉對兒廝殺,雖然是演習性質,看起來卻走真殺真拚。
鐵蛋迎上道:‘郝兄弟,知道你已來了,卻抽不出時間看你,抱歉、抱歉。’
‘這樣更令小弟慚愧了………’郝奇道:‘來了將近兩月,方來拜候鐵大哥,嚴格說,是小弟不是。’
‘你兩人不必客套了。’小云接道:‘還有鐵先生與劉誠先生,今後都以兄弟相稱,免得表弟行走江湖時露出破綻。’
‘應該的!’郝奇道:‘不知鐵大哥還有沒有其他操練?’
‘有!’接腔是趕來的劉誠:‘鐵兄還沒有操練槍法和盾牌攻防戰,更有各類陣圖變化,不過,陣圖方面,鐵兄還沒有完全學會。’
‘陣圖變化不知系何人所教?’
‘一位是小云姑娘,另一位就是你。’
‘不是打鴨子上架嗎?’
‘過些時日,當你把‘岳氏兵書’研究透,自然得心應手了。’
小云道:‘表弟,回去吧,往後身兼教練之職,還愁日後沒有大家一起切磋機會嗎?’
繁星點點,天已經黑透了………
套句章回小說的老詞:‘光陰似箭,日月如梭’,與郝奇半年的約期很快過去了。
半年雖不算太久,但江湖上勢將引起軒然大波,首先要談郝奇近況,在三位異人督導下,傾囊相授,並各輸五十甲子功力,郝奇又把‘三合神功’演化的非但可以自保,更能進一步透過掌力,殺傷敵人,只是火候上還得假以時日方能更上一層樓。
表姐小云對郝奇照頭的無微不至,除了飲食起居,更助成他完成‘岳家子弟兵’訓練,當然陣圖排演,還要仗精通‘奇門遁甲’的梅娘暗中提調。
郝奇必然會造成一武林絕頂高手,勢所必然,唯他缺乏臨敵經驗,不吃些虧是難成氣候的,誠所謂未經過雕琢美玉,仍然是塊石頭,正是郝奇當前寫照。
另外值得大書特書的,就是居於幕後指揮的西藏國師哈里了,他不但使‘一統教’勢力發展到中原湖南省境,並在洞庭湖也有了非常安排,由於拉娜對郝奇逃走時,連句交代都沒有,誤會他取得貞操後,始亂終棄,難道天下男人都是這等無情無義的人嗎?
拉娜本來性情偏激,且從小養成佔有慾極強,加以專橫跋扈,自以為是,她反而由愛生恨,要找郝奇報復。
哈里國師乃趁虛而入,百般投其所好,因而使父女感情調合,也促使拉娜甘願為哈里作一件巡視‘一統教’各堂、各分舵事,其實,拉娜是藉此機會減少‘又是想他,又是恨他’
散散心罷了。
郝奇呢?已然奉命試走江湖了,他究竟先去那裡?探望母親郝香琴?抑或馬戲團訪憐兒?惟又年長一歲的郝奇,卻念念不忘自認奪去垃娜清白,而耿耿於懷………
湖南‘岳陽’亦即‘嶽州’古‘巴陵’郡,城瀕‘洞庭湖’口,面水背山,扼湘省北部門戶,市肆繁榮,特產有‘君山茶’,芳沁心脾,城西‘堞樓’即宋範仲奄作記的‘岳陽樓’。
‘岳陽樓’遐邇馳名,為中國三大名樓之一,這一天,春二月時節,天候不冷不熱,來了位身著肉色時裝,背插寶劍的年輕女子,乃選在‘岳陽接’最大酒樓,‘八仙樓’定是想吃點東西,打發五臟廟吧!
可是她並沒有點菜,又沒有喚酒,只是喝起‘洞庭茶’,憑窗遠眺。
目睹湖光山色,陶人慾醉,帆牆林立,身處畫中,可是她並不因景色怡人,忘掉眉鎖雙黛的一片清愁。
原來打扮的非常妖嬈的年輕女子,所以焦煩,莫非是在等人?
不錯,果然等的人終於到了,是位年可三十許,有如玉樹臨風的書生。
他穿著一件素布長衫,格外顯得飄逸俊雅,先向年輕女子說了幾句客套話,又文縐縐的,慢條斯里的,十足代表他的書生氣。
如果有人認出書生手中一把,背插一把的‘生死扇’,是普通扇子,那就大錯特錯,失之於十萬八千里了。
他是誰?‘天山毒門’,天山毒叟的師弟天山書生,他來‘岳陽’是主持‘一統教’‘洞庭湖’,設於‘君山’的‘岳陽堂’。
略作交代,坐於年輕女子面對面的天山書生道:‘愚兄認為賢妹起個‘粉蝴蝶’綽號最為恰當,因為賢妹最喜歡穿粉紅色衣裳,而蝴蝶是人見人愛最美麗昆蟲,也只有你夠資格了。’
年輕女子淡漠的道:‘隨便你,反正身子都交出,還有反對的理由嗎?’
天山書生道:‘粉蝴蝶賢妹,昨夜之事,是不是怪罪愚兄呢?’
‘不要再提了,也該點些酒菜了。’
‘謹遵芳命,小二………’
小二急忙跑來,天山書生立即點了一桌子菜,惟菜中多半是魚,他知道年輕女子喜歡吃魚,投其所好了。
年趕女子’’粉蝴蝶道:‘為甚麼不叫些酒呢?’
天山書生笑道:‘耽心賢妹不勝酒。’
‘難道不高興人家喝酒嗎?’
‘只是說說而已。’
‘喝多了,不是又可以………’
話聲低了,臉也紅了,不用說,粉蝴蝶因酒醉,被天山書生佔了便宜,有了肌體之交。
‘賢妹!’天山書生皮笑肉不笑的道:‘說良心話,是不是忘不掉虛情假意的奇兒?’
‘恨不得殺了他,除非見不了面。’
‘如果見了面呢?’
‘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這話說的很技巧,既不說殺奇兒,又不說不殺奇兒,究竟粉衣少女粉蝶兒是何等身份?
與奇兒又是怎樣的關係呢?
酒菜已到,天山書生特別加了一壺狀元紅,可是菜方面,儘管多魚,也非常講究。
有珍異的白鱘魚、銀魚、洞庭蝦,真不愧‘兩湖熟,天下足’這句諺語。
天山書生一個勁敬酒,粉衣少女卻酒到杯乾,她是不是還圖享受天山書生龍馬精神?抑或別有懷抱呢?
未料到兩人談話,儘管很低,仍被有心的兩位座上客,在鄰桌聽得一清二楚。
這兩名座上客,一是性情粗獷的鐵蛋,另一位卻是作事較有分寸的劉誠。
他兩同道而而,來到岳陽,是給郝奇打前站的。
用不著解釋郝奇已踏上江湖第一步路了。
‘劉大哥!’鐵蛋壓聲道:‘弄清楚那一男一女是什麼人嗎?’
‘男的是天山毒鬥出身的天山書生,女的卻不清楚,看她那身打扮,近乎全裸,決非好人。’
‘女的是好人也是壞人,為救郝奇,她原本該殺我,卻故意的放了俺鐵蛋一馬。’
‘她是誰呢?’
‘藏王多倫的假女兒拉娜公主。’
‘會是她?’
‘曾見過一面,錯不了,她曾用月牙刀抵住俺脖子竟不殺我,你說是不是好人呢?’
‘在鐵兄來說,應是好人。’
‘與魔頭天山書生一個被個演妖精打架,該是壞人了!’
‘差不多!’
‘沒聽他倆談話,語氣中,拉娜是酒後失貞的。’
‘這點倒沒注意,呀!拉娜和天山書生走了。’
天山書生搖起摺扇,後面跟隨,口中還朗誦一首詩:。
遙望洞庭山色翠,白銀盤中一香螺。
兩人背影消失了。
鐵蛋道:‘想不到天山書生還會作歪詩哩!’
劉誠強忍不笑道:‘那不是歪詩,是前賢劉禹錫先生描寫洞庭湖‘君山’的即景詩句。’
‘高才!高才!’鐵蛋傻乎乎道:‘不意劉大哥還滿肚子學問哩!’
‘那裡!那裡!我們也該回客棧等候郝奇老弟了。’
結罷帳,走出‘八仙樓’,不遠就是劉誠,鐵蛋與郝奇約定見面的‘岳陽客棧’。
岳陽客棧,可說是‘岳陽’最大一家客棧,但也有極簡陋的普通房間,為了減少人注意,他倆訂了三間普通單房,另一單房是給郝奇準備的,這等住法,還有一大好處,可以從後破窗跳出,深夜互通消息,就是隔著木板牆,照樣可以彼此連絡。
落腳後,劉誠與鐵蛋聚在一起,討論的無非如何調查‘一統教’‘岳陽堂’虛實,和該勢力發展情形,鐵蛋道:‘依兄弟之見,何如擦黑之際,由兄弟僱一扇舟,夜探君山,此之謂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不行!最好等郝奇來到,共同商量。’
‘早已等得不耐煩了,我看這樣好了,再等他三天,如果郝奇仍未趕來,劉大哥留在此地,兄弟非要前往不可,這可是‘千軍旗’的特別命令。’
‘千軍旗’是宋高宗賜給岳家軍的,前文曾有略述,現由郝奇執掌,出現江湖。
三天轉眼過去,郝奇仍不見蹤影,那裡知道,初履江湖的郝奇,竟和他表姐小云一樣,連挑‘一統教’好幾處分舵,其中還包括‘陰陽判’單飛主持的‘燕山分舵’,只是單飛人來君山,倖免一死。
可是郝奇的綽號‘火孩兒’卻已風傳武林各個角落了。
第四天傍晚,劉誠找不到鐵蛋,他會去那裡呢?旋而一驚,鐵蛋八成隻身探險,去‘君山’‘岳陽堂’了。
正當劉誠為鐵蛋耽起心事,鐵蛋早已僱一扇舟,徜往於清水碧波的洞庭湖。
操舟的梢公,年約四十開外,用根黑不溜秋的粗傢伙,一定是槳,但見一槳下去,舟行十丈開外,好大的氣力呀?
扁舟快抵君山岸了,梢公問道:‘小哥,可有腰牌?’
‘腰牌是什麼?’
‘你是明知還是故問,自天山書生被推選為山主後,遂規定來往君山茶商、魚商必須佩戴發給的腰牌,否則不許上岸。’
‘但在下可是外鄉人呀?’
‘外鄉人更不行,目前山上發生失竊,閣下難免是最大嫌疑,所以………’
‘怎樣呢?’
‘原舟送回,怎樣來,怎樣去。’
‘如果不答應呢?’
‘除非把老子殺掉。’
‘有那麼嚴重?’
‘你小子可能不知,戴上不明底細之人,山王絕對不會輕恕。’
‘那該怎麼辦?’
‘怎麼辦?涼拌!王八操的,是不是存心找喳?’
愈說愈離譜,且粗話出籠,鐵蛋忖知梢公必是‘岳陽堂’爪牙,否則一名普通船家,怎可能有此膽量?
本來不想出事,孰料梢公一粗槳掃了過來,鐵蛋一時未防,竟被梢公掃落湖中。
幸虧鐵蛋水性不錯,當涸泳到岸上時,鼻子都會氣歪,原來梢公搖著二郎腿正在一棵大樹下,抽旱菸袋!
梢公道:‘大個子,可知你家大樹將軍厲害了。’
‘老小子!’鐵蛋氣的發抖,怨聲道:‘一張紙畫個大鼻子,不要險,趁著大爺未注小意,抽冷子一槳,算的是那門子好漢?’
‘先問你,是我不要臉,還是王八羔子不要臉?’
‘不錯!承認老小子出手很快,但鐵某隻要稍微注意,嘿!老王八蛋就餵了王八。’
‘說來說去你姓鐵,怪不得有些眼熟呢?’
‘少套交情,放馬過來,不把你打得叫親爹,誓不為人。’
梢公哈哈笑道:‘小狗操的,先掂掂老子這根粗槳,然後吹大氣不遲。’
粗槳竟然丟了過來,‘叮’的一聲,入土兩尺。
怪呀!一個梢公用的槳,怎會發出金屬聲音?
鐵蛋一腦子納悶,但他仍就地拔起,天!拔不動,原來看不起眼的木頭棒子,竟是純鋼打造的。
不服輸的鐵蛋,仗著戴有鐵手套,不怕用力過猛,傷及皮膚,終於還是叫他拔了出來,可是卻累的汗水淋漓了。
梢公道:‘現在該明白了?’
‘明白什麼?’鐵蛋雖表面粗憨,實在夠的上精明,他在裝糊塗了。
‘小王八蛋!’梢公摸了摸繞腮胡道:‘如果老夫出手沒有分寸,一鐵槳還有兒子的命在嗎?’
‘話倒是實話,但你怎可以損鐵某是你兒子?’
‘做老子兒子還是八輩子燒高香,更得經過考試,若是及格,俺這小小梢公還得考慮、考慮。’
鐵蛋已忖知對方系友非敵了,否則,真要用鐵槳打人,焉有命在?
‘老丈貴姓呀?’鐵蛋語氣客氣了。
‘哈哈!龜兒子,現在輪到你套近乎了,但老夫仍然告訴你,你姓什麼老夫也姓什麼。’
‘既然是同姓,在下可要告辭了。’
‘沒那麼容易,總得幫點小忙,才答應放你滾蛋。’
‘幫什麼小忙呢?’
‘很簡單,只要乖乖的束手就擒,則本梢公可送到單飛舵主那裡,邀功得賞!’
‘老匹夫,鐵某隻知你隱於風塵,大有來頭,但也不允許你欺人太甚,小心了,嚐嚐大爺的四面八方拳………’
一拳攻來,隱挾風聲,可見鐵蛋出很大力氣。
自稱姓鐵的梢公又是心喜,又是意外,想不到鐵蛋拳勢如此威猛,顯而易見,梢公是知道鐵蛋份量了。
可是幾招過後,鐵梢公真有點防不勝防,鐵蛋這種不按規則的七上八下打法,間爾還來上一窩心腳,實在難予應付。
梢公隱於風塵,乃一代奇士,他所以作人下之人,是有其不得已苦衷的,總之,他想戴過輸罪,建功滌非,此時之鐵蛋,一拳緊似一拳,梢公竟也不敢大意,立即展開了一套‘無形掌’與之周旋。
原來梢公因耽心鐵槳無眼,怕傷了鐵蛋,也用一對肉掌,應付鐵蛋。
‘無影掌’施展開來,連人影都無法辨別,鐵蛋相形見拙了,儘管‘無影掌’風雨不透,惟鐵蛋更有現學現賣本事,竟然比葫蘆畫瓢,把對方招式,演化為己用,這一來,梢公想短時間內製住鐵蛋,卻非易事。
‘好小子!’自稱‘大樹將軍’的梢公與奮的道:‘長江後浪推前浪,老子還真不如兒子嗎?哼!給老夫躺下。’
包圍鐵蛋的風壁中,忽然透過兩縷指風,這是梢公隔空點穴,鐵蛋立被點了‘麻’‘啞’二穴,連說話無法成語,動彈更是不能,只有任憑梢公擺佈了。
梢公先用麻繩把他捆了個結實,然後道:‘別洩氣,小子能跟老子拆上二十招,已算是難能可貴,少年出英雄了。’
‘……………’
‘本人下面要告訴你兩件事,須要牢牢記住,第一、押小子到單飛那裡,可說九死一生。’
‘…………’
‘別緊張,還有第二呢?第二是拉娜公主一到,必可化險為夷,不過還要看你有沒有這麼大造化?’
‘…………’
‘此外,就算第三吧!當拉娜詢問你時,非但要說認識郝奇,而且更要強調郝奇準來救你…………’
不管鐵蛋如何反應,梢公肩起鐵蛋,抄起鐵槳,往一狹窄的山徑走去。
敢情靠岸地點,是一荒僻區,‘君出’死角。
通過田徑,不遠處是一寨門,寨門內卻是天山書生號稱的‘岳陽堂’,‘岳陽堂’共設十八寨,各寨設寨主一人,天山書生不叫堂主卻通稱為山王。
稍公去的這座寨,應屬第一寨,寨主卻由‘陰陽判’兼代,他的‘燕山分舵’既被‘火孩兒’郝奇挑掉,只有暫時屈就。
當梢公見及單飛時,單飛道:‘鐵不悔,你怎麼扛著個半死不活的人來見本寨主?’
‘報告寨主!’‘梢公’鐵不悔道:‘當屬下巡邏洞庭對岸時,卻發現了這個不明身份的黑大個子。’
‘這麼說,你把他擒住了?’
‘屬下那有那麼大本事,他是被一名未罩過面的高人,制住穴道,就這樣把他帶來的,屬下疑心黑大個子可能是‘火孩兒’郝奇派來調查對岸虛實,當然也可能進一步刺探‘君山總駝’。’
‘辦得好,可以下去領賞了。’
‘謝謝寨主賞賜!’
鐵不悔果然去領賜,而且還斤斤計較呢!
領罷賞,去了貴賓館,‘貴賓館’是天山書生招待極為貴重的客人修建的,距總寨天山書生指揮重地,並不太遠,‘貴賓館’自然有層層警衛,重重埋伏,何況招待的貴賓是拉娜公主,且又是‘一統教’視察呢?
長話短說,經過通報,鐵不悔終於獲得架子特大的拉娜准予面談。
因為鐵不悔藉口有接密事要面報拉娜,拉娜破例允許一名‘小腳色’見面。
一間天山書生特別裝設的豪華大客廳中,鐵不悔裝就的戰戰兢兢,就差點下跪;坐於太師椅上的拉娜劈面問道:‘先報出姓名及所屬山寨?本視察公主也好判定機密如不夠機密時,俾予追究查辦。’
江山好改,本性難移,拉娜還和過去同樣的跋扈,咄咄逼人。
‘小人姓鐵名不悔………’鐵不悔恭而敬之的道:‘屬於第一寨,擔任水上巡邏一名小頭目。’
‘名字起的很有深度,不像個粗人名字。’
‘是鄉間教蒙書老師起的,意思是說一個人做事就應該敢作敢當,決不後悔。’
其實,鐵不悔嘴裡說著不悔,他早已後悔莫及,恨不得自殺謝罪。
拉挪又道:‘快把機密事報告出來,免得打攪本公主清靜。’
‘報告公主兼視察!’鐵不悔一針見血般道:‘小人抓住了鐵蛋。’
‘混帳!這等臭名,也值得提起嗎?’
‘可是鐵蛋卻大有來頭。’
‘怎樣的來頭?’
‘他是‘火孩兒’郝奇最要好,最要好的朋友。’
‘再說一遍?’
‘鐵蛋這可能是郝奇拜把子的老大哥哩!’
‘人在那裡?’
‘第一寨單寨主那裡。’
‘頭前帶路。’
‘幹麼?’
‘糊塗!去第一寨呀。’
與‘陰陽判’單飛一會合,單飛真是受寵若驚,大出意外,這也難怪,單飛不過是‘一統教’一名垮臺的分舵主,如非仗著「天山毒門’關係,連個小小的分舵主也難混的上,今見‘一統教’幕後教主女兒駕到,再加上天山書生對拉娜寵愛有加,怎不惶恐萬分?
是以他先行幫禮,然後道:‘公主駕臨,不知有何事差遣?’
鐵不悔搶著道:‘公主是來帶走小的抓到的那名黑大個子!’
單飛瞪了鐵不悔一眼,道:‘這兒那有你插口的餘地,公主千歲………’
拉娜道:‘別嚕嗦了!黑大個子由本視察帶走………’
‘是!不過………’
‘不過你不答應?’
‘公主別誤會,屬下是說黑大個子被人點了穴道,還沒來得及解開………’
其實他是沒本事解開鐵蛋穴道的。
拉娜大佯佯道:‘解穴道小事情,鐵不悔,別楞著,把人隨後押走,本公主先行一步。’
‘屬下恭送公主!’
‘免了。’
單飛只好遙遙揖送了,一轉身,好快!鐵不悔扛著鐵蛋走了過來,單飛沒好氣的:‘你現在就要去賓館?’
‘是呀!’鐵不悔道:‘公主命令呀?’
‘本寨主問你,有沒有向公主報告過抓住黑大個子經過?’
‘沒有!這一去當然是非說不可。’
‘怎樣的非說不可呢?’
‘老子………’
‘住口!老子老子的,不覺得有點犯上嗎?’
‘對不起,口頭禪,保證下次不敢。’
‘只要推說是單寨主抓住的,第一可以免去許多唇舌。第二公主也不會打破砂鍋問到底。’
‘很好呀!但你又怎生說寨主抓住黑大個子呢?’
‘說寨主為了‘岳陽堂’整個安全,命屬下駕一扇舟,親自到對岸巡察,結果碰上可疑的黑大個子,憑單寨的一巴掌,黑大個子就被打中兩處穴道。’
‘好!好!好!’單飛由心坎裡高興,這下子他又可居功討賞,說不定這個代寨主的‘代’字可以免掉了。
‘下面領賞,領大賞,鐵不悔可以去賓館了。’
鐵不悔又道了聲謝,趕往見拉娜了。
斥退鐵不悔,拉娜在那花團錦簇外房,和被押到的鐵蛋有了如下談話:。
此時鐵蛋‘麻’‘啞’二穴,早被拉娜解開,只是拉娜不知道鐵不悔途中動過手腳。
‘姓鐵的!本公主好像見過你了’
‘是呀!蒙公王在‘藏王宮’中還有不殺之恩。’
‘如此說咱倒想起來了,可知道為何該殺不殺,放你一馬嗎?’
‘這………還不是因為俺鐵蛋認識奇兒,現在叫郝奇。’
‘叫郝奇本公主早已知道,他還連挑‘一統教’好幾處分駝。’
‘那俺就不太清楚了。’
‘這些都是次要問題,不說也罷,現在要讓你心裡明白,不提郝奇還則罷了,一提郝奇管保碎屍萬斷。’
‘沒那麼大仇呀?’
‘跟你談不上仇,可是沒良心的郝奇卻仇深似海。’
說著,拉娜杏眼圓翻,亮出月牙刀,看樣子就要先砍他兩刀。
鐵蛋雖有鐵不悔途中多所指點,仍然不勝惶恐,連忙道:‘慢些下手,鐵某還有下情奉告。’
‘說!快點說。’
‘郝奇弟弟曾為你掉過成盆眼淚。’
‘胡說八道,眼淚還有成盆的嗎?’
‘形容詞嘛!總之,他因對不住你,哭過好多次。’
‘這還近乎人情,本公主問你,究竟與郝奇什麼關係?’
‘把兄弟,俺鐵蛋虛長几歲,是大哥。’
‘是郝奇大哥,反而造成你快速死亡。’
‘公主可話不敢。’
‘為甚麼不敢?’
‘俺那綽號叫‘火孩兒’的郝奇兄弟,必定來君山救我,如果發現俺被殺,不把整個的‘岳陽堂’連根拔才怪?’
拉娜沉吟道:‘他一定準來嗎?’
‘百分之百,千分之千。’
拉娜冷笑一聲:‘暫饒你不死,但過了三天,郝奇如果不到君山,那你就先去鬼門關報到,等著殺千刀的郝奇好了。’
鐵蛋仍想多說幾句,卻被拉娜的隨身女婢,再行捆起,押往臨時地牢了。
當鐵蛋被押往地牢,也正是郝奇傍晚趕到‘岳陽客棧’時,聽到劉誠說明鐵蛋一清早外出,定是去了君出,八成人單勢孤,被俘遭擒,郝奇暗道聲要糟。
接著他又將酒樓上發現拉娜同天山書生經過說了一遍,郝奇反而悶聲無語了。
他不是無話好說,而是最怕見面,而勢將難免要見面的拉娜該當怎樣啟齒?
儘管拉娜是仇人之女,郝奇已知使黑風的是害母未成,又圖殺己的國師哈里,可是畢竟拉娜因搶救心愛人拚著受傷捨身保護呀?尤其,拉娜的貞操,卻因自己一時糊塗,受到玷辱,這當怎樣同拉娜解說?又怎能和拉娜再像過去一樣來往?
顯然,仍不知憐兒毀容,本身受‘遍體酥’誘惑了。
‘劉大哥!’郝奇不能不表示了:‘請稍安勿躁,休息一晚,明日再從長計議。’
劉誠多少有點不滿意,身為反元復宋令主,怎麼作起事來,婆婆媽媽。
那裡知道,郝奇打算作一夜思考,如何可以把鐵蛋救出,不見拉娜。
一夜很快過去,郝奇所得結論是:隨便抓一名活口,還愁逼不出鐵蛋下落?
畢竟江湖歷練太膚淺了。
吃罷早點,郝奇告訴劉誠,準明日與他一起前往君山,接著他藉口調查一下洞庭湖沿岸情勢,走出客棧。
劉誠左等右等,都未見郝奇轉回,不覺已是亥牌時光,劉誠恍然大悟,原來令主顧慮他兇險,隻身闖君山了。
他的臆測,果然不錯,這當兒的郝奇竟逼使有遠近打光設置的漁船,直駛君山。
當漁船快抵碼頭前,郝奇採取迅雷不及掩耳動作,竟將四名船伕留下一名,其餘制住穴道,這一點,作的很對,原來早已發現這條船決非普通船,必是‘岳陽堂’通信船,否則怎會有那麼多燈光設備,則船伕們當然是天山書生的爪牙,一般小角色了。
那名未點穴道小角色道:‘好漢!勢必夜闖君山,必有所圖了?’
‘不錯!’郝奇道:‘識相點,本少爺怎樣吩咐,怎樣作,不然也和其他三人一樣,加重製爾穴道。’
‘小人不過是名小小通信員,只要放過小人,就請吩附吧?’
‘船往左岸邊行駛。’
‘碼頭接近了呀!’
‘閉嘴!你帶來此山,本少爺怎能相信?’
這下郝奇走自作聰明瞭,他原本抱著硬闖、硬打打算,只要抓住著名二流幫徒,就可逼問出鐵蛋下落,這一左邊靠岸,等於放棄硬打、硬闖念頭,無形中要摸索很多路,耽誤了救鐵蛋時機。
最大意,莫過於未將那名通信爪牙制住穴道,是以甫到岸,警鑼四起,‘孔明燈’四處交射,無疑是通信爪牙通風報言了。
顧不了那麼許多,救人心切的郝奇仍然沿著一條荒闢山徑疾馳,說來也是不巧不成書,郝郝奇走的這條山徑,正是身份仍撲朔迷離的鐵不悔挾鐵蛋前往第一寨山途。
疾行中,看到一大寨,再接近,碉樓逼近眼前,郝奇心想,誤打誤撞,總算找到地方了。
一哈腰,一抬身,燕子三抄水,竟讓他躍落黑不隆冬的第一寨廣場之上。
正要繼續探索,驟然燈火通明,火把和‘孔明燈’照射得如同白晝。
近百人已把他團團圍住!
當面站著兩位首腦人物,一是‘陰陽判’單飛,另一卻是瘦骨憐峋的白衣護法。
單飛並不說識邢奇,斷喝聲道:‘大膽鼠輩,竟敢窺探‘岳陽堂’報出字號,免得俺‘陰陽判’單飛不殺無名之輩?’
他這一亮出字號,郝奇不得不提防了,聽小云表姐說過,那次受傷,就是傷在單飛判官筆所噴毒霧之下,所以他搶先出手,爭取先機,一掠‘靈蛇劍’挾起一縷寒光,向單飛頭上砍去,由於心存毒霧顧慮,出招並不凌厲,白衣護法誤認為小夥子技止此耳,貪功心切,憑著運功成鐵兩隻手掌,加入戰團。
單飛何嘗不把郝奇看低?反而怪白衣護法旨在爭功奪寵,連攻了三招後,同時說道:‘護法前輩,對付個小毛賊,何勞大駕助拳,請閃開一些………’
白衣護法怎會聽他那一套,到口的鴨子,怎甘心讓他獨享,兩人倒是彼此同心了。
郝奇一轉把他當成小毛賊,不由大怒,一面運起收發自如的‘三合神功’,一面施展出一招‘八方風雨’立將兩人逼退。
單飛一見郝奇紅光籠罩全身,虛晃一招,轉身就跑,但他仍未忘記丟下一句話:‘護法前輩,功勞留下給你,本寨主暫作壁上觀了。’
嘴裡是‘壁上觀’,卻腳下擦油,急往賓館奔去,雖然他已看出未通名報姓的小夥子是‘火孩兒’郝奇,但他要趕見拉娜公主,既可避難,又可領賞,何樂不為?敢情拉娜捉住鐵蛋後,卻命令單飛不分晝夜隨時注意,如果發現郝奇前來君山,速來報告,必得重酬。
交代至此,白衣護法已感到劍光產生的罡氣,壓得透不過氣來,好在郝奇旨在捉活口逼問鐵蛋落身何處消息,否則,白衣護法早就變成無頭護法了。
白衣護法愈戰愈心寒,儘管出身毒門,善於用毒,可是在層層劍幕籠罩下,性命攸關,自然沒有施毒機會了。
雖明知必敗,白衣護法仍拚命抵擋,甚而抱著兩敗俱傷,在所不計,又數合過去,郝奇沉不住氣了,對方如此打法,沒有五十回合難被活活制住,何不使用‘三合神功’透過手上,給他一掌,看看效果如何呢?
別看郝奇連挑敵方數處巢穴,卻沒有施用過‘三合神功’透過掌力的,這還是他出道第一次破例哩!
一念及此,掌已發出,但見一簇紅光,猶似一團烈火,猛向白衣護法撲來。
白衣護法連吭聲都來不及,前胸貫後胸,被打了個血窟窿,當然是血濺七尺,屍橫五步郝奇反倒愣了,作夢也想不到,一掌之威,具有撼山震嶽之能,勿怪白衣護法不堪一擊了。
‘火孩兄,納命來!’
聲到人到,刀光一閃,敢清是虛招,嚴格說,並未偷襲郝奇。
郝奇飛快的辨明來人,竟是個戴面具的女人。
稍一遲頓,那戴面具女人不是兩刀,這次卻是真砍實切,唯出手之快,簡直不可思議。
郝奇不敢怠慢,也就見招拆招,見式解式,兩人這一打起來又與方才打住略有不同,在郝奇講,不忍傷害一名陌生女人,而女人呢?也非真要對方性命不可。
是以兩人打法,可說別開生面,唯刀光劍影,卻難分敵我,時而東、時而西,反而將包圍的爪牙們嚇得紛紛倒退,無形中使場心擴大、再擴大………
‘住手!’郝奇忽然叫了一聲,身形也後退五步,道:‘知道你是拉娜公主了!’
話尚未講完,那女子反而轉身就跑。
她為甚麼跑呢?
她是不是拉娜公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