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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喜馬拉雅山脈’橫貫西藏南部,與印度、尼泊爾等國相接壤,其縱橫何止萬里,為中國有數的大山脈,該山脈擁有七十二座高峰,平均都在六千公尺以上,但‘龍牙嘴’的土著,卻大表不服,咸認為最高山應為‘玉帽山’,否則‘玉帽山’就不會變成‘新黃教’發祥聖地了。

    藏人多迷信,一向崇敬喇嘛,‘新黃教’亦屬喇嘛教一支,再加西藏王多倫,又特別寵信‘新黃教’大喇嘛哈里,並封為國師,‘龍牙嘴’一帶居民,當然會說他們家對面的山‘玉帽山’最高。因為最高才能產生舉國敬服的哈里大國師呀?

    其實山高與否,與國師何干?唯眾口鑠金,習俗成風,由近而遠,甚至連國都‘拉薩’也有這項傳聞了,更有當地土著‘大舌頭’人有此綽號,八成說話不俐落,拖泥帶水吧?然不!恰恰相反,說起話來像炒豆子,既快又有條理,而且有板有眼。

    他信口開河,又造出一大謠言,說那‘玉帽山’的‘玉帽’是上天給哈里國師準備的,一旦西藏王多倫翹了辮子,則哈里國師將繼承王垃,這是上天顯示的一種徵候呀!‘玉帽考’,白雪也。

    徵候?新名詞?連大舌頭本人也照樣的只可意會,不可言傳,他是跟一位老天真的漢人學來的。

    現在‘大舌頭’就去了‘龍王牙’找老天真了。

    先介紹:‘龍王牙’何以有此怪名?藏人認為進到龍王嘴巴里,可以說九死無生,沒有活理,因為‘龍王牙’是座鎮甸,向西走半里,就是波濤洶湧的‘船必翻’河;‘船必翻’是藏語,意思說任何船一經‘船必翻’河,非喪身河底不可,由而該鎮甸因此得名。

    另外河對面‘玉帽山’山腳還有座沒有善男信女,卸香火鼎盛的‘大龍王寺’,這座寺院有一萬名喇嘛,也是‘黃教’發源地。

    大舌頭要找的老天真,當然沒本事過‘船必翻’河到‘大龍王寺’,而是街上‘龍王牙’唯一的一家漢人茶館,兼客棧地方。

    漢人茶館定名‘漢人茶屋’,顧名思義,都是漢人來此喝茶,即或是藏族,或其他種族,亦皆通漢語,這在整個西藏說漢人總佔十分之七八,可謂西藏最大特色了。

    何以故?且看大舌頭在‘漢人茶座客棧’找到老天真後,第一句話問的就是這個‘龍王牙’鎮甸為甚麼漢人比西藏人還多呢?

    老天真真可稱得上是‘老’字,鬍子特別長,身材像磨磐,鬍子卻可掃地,由於鬍子過長,把鬍子當腰帶使用,而且還有多餘,所以又在腰上纏了三圈。

    但人卻生了張娃娃臉,笑臉常開,乍看起,樣子很滑稽。

    老天真道:‘別人問這話猶可說,別忘了你這小兔崽子已經升級了。’

    ‘升級?’

    ‘是啊!’老天真扮了個鬼臉道:‘你小子認識老子可算是八輩子燒了高香,老子已經把你當乾兒子看待,乾爹是老天才你是不是小天才呢?’

    ‘行!俺大舌頭從小沒爹沒孃,認個幹老子倒也不錯,但有條件。’

    ‘認幹老子還有條件?’

    ‘除非把假話說成真話本事,傳授大舌頭,否則,免談。’

    ‘俺老不死並沒有說假話呀?’

    ‘好意思連乾兒子也騙?請問,世界上有‘七轉十八拐’的山洞嗎?還有山洞在雪底下,虧你起下個‘雪心谷’的名詞,實有詩意哩!’

    ‘別瞎扯淡了,去茶屋說相聲吧?’

    鬧了半天,兩人竟是賣嘴巴討生活的一雙藝人哩!相聲這種民間藝術,在中國內陸頗受歡迎,只是北方稱為相聲,南方叫做滑稽,講究‘說’‘學’‘逗’‘唱’隨機應變,倒也包羅萬象。

    但大舌頭認識老天真不久,何以能湊合一起做此開口生涯呢?原來老天真三天前在一座破廟中找到大舌頭,大舌頭確然父母俱喪,且衣食無著,正過著飢苦日子,老天真好似對大舌頭非常瞭解,第一句話是:‘想吃飽飯還可把錢拿,小哥,可得跟我來。’

    ‘先填飽肚皮再說好嗎?’

    ‘看樣子好像幾天沒吃飯?’

    ‘整整好兩天,還不包括今天上午。’

    ‘那就到茶屋進屠門而大嚼吧?’

    敢情茶屋還兼飯館。

    吃飯之後,老天真猶就原桌,猛的一拍桌子,竟自說自唱,表演起一個人的‘單口相聲’。

    起初,‘門可羅雀’,但不久都‘座無虛席’了,其中還有名印度客人,出手非常大方,竟賞了老天真兩塊藏洋,相等於二兩銀子了。

    看得腳無立錐,年僅Q七的大舌頭由心坎裡佩服,老天真真是天才,死人可以說成活人,沒有的事說成真有其事,如果跟他把這套騙人伎倆學會,還愁沒吃沒喝,沒錢好花嗎?

    這也是大舌頭跟定老天真原因了。

    今天,老天真叫大舌頭去的地方,就是這家茶屋,明顯的他又是說相聲,這次卻是‘雙口相聲’,配上大舌頭了。

    大舌頭人看起來有點憨,其實聰明絕頂,推一知三,不然也沒本事配合的天衣無縫,當然事先要把該說的,該抖的詞先對好了。

    這家‘漢人茶屋’,計分兩造院落,前院是茶室,後院才是客房,兩人由後轉前,到達茶室,嚇!人還是真不少,竟然坐了個滿堂彩。

    老天真說相聲不過三五天,卻得到茶房尊敬,中間位置還特留了張八仙桌,主要的,老天真的相聲別開生面,層出不窮,頗受客人歡迎。

    茶房道:‘鬍子老先生,先來點東西填填肚皮了?’

    ‘老規矩!’老天真道:‘羊肉泡饌,一壺道地的白乾,外帶壺釀茶,記住!雙份,還有我的乾兒子哩!’

    酒足飯飽後,大舌頭袖子擦擦嘴,道:‘乾爹!茶座情形好怪,看穿著、打扮,似乎都是漢人。’

    ‘這話你已經問過好多遍了,‘龍王牙’本來就是漢人多嘛!’

    ‘漢人佔多數乾兒子知道,可是總有些原因吧?’

    ‘當然有!一是漢人較聰明,肯用腦筋,作起生意來可以一本萬利。二是與新黃女教的喇嘛有關了。’

    ‘什麼與喇嘛有關呢?’

    ‘大龍王廟的喇嘛,每年二四月間,都會伐掉頭批香松木,供應各地趕來的木材商,轉售圖利,依時錢論值,每棵成材香松,都在一百兩藏錢,但喇嘛活佛們卻收每棵一兩藏銀,這就勿怪各地趕來的木材商像是蒼蠅吃糖。’

    ‘木材商也都是漢族人了?’

    ‘木材商是漢人不假,可是勞神出苦力的夥計,卻多為藏人。’

    ‘畢竟漢人欺負藏人。’

    ‘這叫做物競天擇呀!’

    ‘什麼叫物競天擇?’

    ‘話越扯越遠了,聽,有人鼓掌了。’

    掌聲由零星而密集,這倒非來了什麼大人物,而是歡迎說相聲的早些登場。

    更有一名山東大漢扯著嗓門叫道:‘老天真呀!你再不亮像老子可要發瘋啦。’

    老天真似已覺得弦已拉滿,遞個眼色給大舌頭,然後雙雙站起,行了個四面八方的羅圈揖,掌聲因而雷動。

    羅圈揖並不代表開場白,但是老天真袖子一挽,掏出塊長四方形黑漆方塊,接著是桌子一拍!‘蓬’!這才是正式開場,木塊說相聲的稱之為醒木。

    ‘小天才你好!’

    ‘很好呀!沒病沒災的。’大舌頭對上了。

    老天真又道:‘府上老太爺可好?’

    ‘託福!還很硬朗。’

    ‘硬朗經得住石壤壓嗎?’

    ‘你老子才經得住磨盤磨哩!’

    ‘罵人?’

    ‘你這老混球嘴裡塞糞球!不乾淨還怪得了誰?’

    ‘別沒碴找碴了,爺倆還是談正格的呢?’

    ‘正格的是?’

    ‘說相聲呀!’

    ‘說什麼?’

    ‘由‘玉帽山’說起!’

    ‘昨天不是說過了嗎?’

    ‘昨天說的太籠統,也不夠徹底,今天要伺候在場大爺們一個清楚明白的。’

    ‘我看這樣好了,由你老天真發問,俺小天才作答,如果連俺都問不住,老王八蛋!閣下也該三鞠躬下臺,捲鋪蓋走路。’

    ‘就這樣辦,開始吧!’

    小天才大舌頭道:‘別忘了由你發問!’

    老天真抓耳搔腮的想了想道:‘可知道有座世界最高的山名叫‘玉帽’在那裡嗎?’

    小天才嘴巴一撇道:‘家門口的山也值得發問嗎?連‘龍王牙’大街上三歲小孩都知道。’

    ‘可曉得為甚麼叫‘玉帽’,不叫‘金帽’‘鐵帽’嗎?’

    ‘因為山頂上積雪未化,是白色的,故而得名。’

    ‘好小子!人不可貌像,海水不可斗量,真他孃的有兩把刷子,那老子再問你,‘玉帽山’頂上有座深谷,深處要走路少說也要半個月,谷叫什麼名字?’

    ‘這…………邪門!’

    ‘怎麼來了個邪門呢?’

    ‘這裡的人,包括全西藏人都來到過‘玉帽山’,你憑什麼應知道?’

    ‘老子雖然金盆洗手,卻是位真人不露相的飛賊,還有,昔年有個綽號,人稱‘飛飛飛’!’

    ‘別胡扯八道了,反正說相聲,不能當真,到底叫什麼谷呢?’

    ‘三個字,“雪心谷”!’

    ‘雪心谷?’

    ‘谷在積雪中產生,當然叫做‘雪心谷’了。’

    ‘姑妄言之,姑妄聽之,請問,冰天雪地間,誰會到“雪心谷”發神經?’

    ‘大有人在!可惜……………’

    ‘可惜什麼?’

    ‘都凍成殭屍了。’

    ‘那麼冷?’

    ‘連聲音都能凍住,你說冷不冷?’

    ‘明知“雪心谷”可以凍死活人,為甚麼有人前往冒險呢?’

    ‘問的好!’老天真故意的遲延一下,這才道:‘因為‘雪心谷’中有座“七轉十八拐”…………。’

    大舌頭卷著道:‘七轉十八拐什麼意思呀?’

    ‘指山洞深邃,難走!’老天真接著道:‘而且那兒極其寒冷,可以說滴水成冰,解小便可以變成冰柱,人也會冰在那裡。’

    ‘這是什麼鬼地方呀!會有人去?’

    ‘本地人大有人在,因為………。’

    ‘老王八蛋,別賣關子,倒是快說嘛!’

    ‘因為‘九轉十八拐’洞中,有活人。’

    ‘活人-?’

    ‘是呀!人-長褪,不是活人-難道是死人-?’

    ‘就算是活人-也沒什麼了不起,值得人們去玩命嗎?’

    ‘可是洞裡除了活人-外,還有一面‘心裡想’,就勿怪人們前仆後繼,明知必死,也要鑽了。’

    ‘“心裡想”八成是樣東西了?’

    ‘好小子,推一知二,孺子可教也。’

    ‘究竟是什麼東西?’

    ‘一面不起眼的古鏡…………。’

    ‘老天真怎麼不說話了?’

    ‘…………………………’

    ‘呀!你………你腦袋上有血…………………。’

    老天真不但腦袋上流血,眉心上還釘了根三寸多長的‘子午斷魂釘’,幾乎齊根而沒。

    大舌頭並非武林人,當然不識這種餵過毒的‘子午斷魂釘’中者必死無疑,但他卻已試探出老天真沒有氣了,從今而後不能吃飯了,他裂開大嘴,放聲哭叫:‘誰害死了俺的管飯吃的新幹爹,老夥伴呀……………。’

    沒頭沒惱的,哭也解決不了問題,善心人帑忙把老天真屍體送入客房,大舌頭見人已離去,這才伏屍痛哭,實在的沒有碰到老天真,別說肚子都要餓扁,連失蹤的老子也沒指望找到了。

    不用說,老天真答應他找老子了。

    忽然有人在耳邊說話道:‘傻小子!哭個鳥,老天真並沒有死,不見他眼睛還動彈嗎?’

    老天真不但眼睛也動彈,連方才看不到人的說話聲,也與老天真腔調一般無二。

    他當然不曉得是種‘蟻語傳音’最超絕的內家功夫了。

    大舌頭驀感眼睛一花,竟被死而復活的老天真攔腰挾起,破窗而出。

    迷迷糊糊,到了‘龍王牙’西郊外的‘船必翻’河邊,大舌頭方算清醒。

    他抬頭一望,原來身在半天空,老天真正挾持著他在一鴨蛋粗細的鋼索上飛馳,大舌頭對此鋼索,頗不陌生,原來鋼索橫跨‘船必翻’河,是‘大龍王寺’喇嘛特別安置,安置於兩頭,扯成一索帶,是用來釣搭牽扯木排船運香松木之用;而今卻是老天真利用的工具了。

    索帶兩端約三里,換句話說,河寬也在三里左右,老天真挾持著個人,高空行走如履平地,莫非是神?!

    外行人只有用神作解釋了。

    如果大舌頭也是武林中人,會發現老天真走的是鋼索方向,並未腳踩銅索,益發是歎為觀止了。

    轉眼已到達對岸‘玉帽山’山腳,‘大龍王寺’前緣,老天真僅是打量一眼‘大龍王寺’的建築宏偉,依然是向前,向上,直奔‘玉帽山’山峰。

    老天真顯然是愈跑愈有精神,可是脅下的大舌頭卻吃不消了,連道:‘活神仙!休息下,休息下。’

    ‘別忙呀!到山頂再說。’

    說話之間,已抵峰頂,這時候,大舌頭才發現‘玉帽山’叫‘玉帽’真正原因了。

    敢情峰頂上全是凍結成冰,堅逾金石的白雪,夕陽反照,泛出七彩光霞,薪為奇觀,可是峰頂朔風凜冽,寒冷刺骨,別說人類,就是畜牲也要凍成殭屍,因而大舌頭顫抖的道:‘老天真!活神仙!千萬別休息,一休息我會凍成冰棍了…………………。’

    老天真並未答話,卻往山澗——‘雪心谷’跳去。

    大舌頭嚇得膽裂魂飛,心說:這下子兩人都完蛋了………………

    當老天真,大舌頭雙雙掉落‘雪心谷’時,又有兩名武林上名氣不小的人的,出現於‘玉帽山’峰。

    此兩人一名皮厚,一喚劉誠,江湖人合稱為塞外雙義。

    劉誠人如其名,非常誠實,武功亦較皮厚為高,惟皮厚善於說謊,敘年齡較劉誠齒長,以大哥自居‘其實,劉誠還要較他大兩歲,那年頭,作哥哥必要承接弟弟,但作哥哥方可命令弟弟,唯命是從,尤其是武林中人,更重兄友弟恭。

    就這樣劉誠不知吃過多少虧,但他心甘情願,因為他是拜過‘把子’的大哥呀?可是今天不同了。

    在一處可避勁風的山坳處,兩人暫作休息,劉誠面有憤色的道:‘皮大哥!為甚麼在“漢人茶屋”,突施殺手,以‘子午悶心針’射死說相聲的老天真呢?’

    皮厚反而哈哈大笑道:‘兄弟!這就是你江湖閱歷太淺,難道沒聽出老小子藉說相聲散佈謠言嗎?’

    ‘老天真散佈什麼謠言?再說,謠言止於智者,不相信也就算了,總不該用不光明手段,猝而殺之吧?’

    ‘傻兄弟!’皮厚略帶責備語氣道:‘愚兄掃地猶惜螻蟻之命,是個隨便殺人的人嗎?’

    ‘對不起!為甚麼呢?’

    ‘老天真說出我們此行秘密。’

    ‘他不過說了句活人-罷了,就值得犯死罪嗎?’

    ‘但他還說了兩件極重要事,卻與愚兄行走燕京道上得到的消息不謀而合。’

    ‘那兩件重要事呢?’

    ‘一是‘七轉十八拐’洞,一是有面古鏡。’

    ‘大哥並沒有告訴我呀?’

    ‘因為愚兄對此兩件事也在存疑,所以借‘珍珠烈火衫’禦寒衣時,並未說明,而今兩地相隔,距千里,說法大致雷同,不能說是完全巧合吧?’

    劉誠表面唯唯,心裡卻對皮厚大哥害死老天真大為不滿。

    劉誠道:‘溝在谷頂中央,顯然與傳聞接近,小弟也有同樣看法,不過溝深不可測,且路滑如油,我看,還是回去為好?’

    皮厚道:‘前面不遠處是一深堅,假使不出所料,下璽可能就是‘雪心谷’。’

    ‘不!這與我倆共同願望豈不背道而馳?但愚兄還可事先許下諾言,活人-一旦到手,全為賢弟所有,這才是作哥哥的一番心意。’

    ‘不!你是大哥,應該歸你,如果發現兩隻,再由大哥分配好了。’

    ‘那我們也該上路了?’

    ‘好!由小弟先行,免得大哥有所閃失!’

    劉誠說的是老實話,他是顧慮皮厚輕功稍差,不適宜走此艱險之道,但皮厚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反認為劉誠有捷足先登的打算,是以一個箭步,搶先出發了。

    劉誠瞭解皮厚用意,也就跟身前進,好在兩人輕功甚有根基,當接近谷底時,明月高懸,已走了四五小時。

    兩人一打量眼前情況,見一削窄的崖道,直通一山洞,洞上橫額,有人用金剛指力,雕有‘雪心洞府’四個大字,鐵筆銀鉤,更顯功力。

    劉誠道:‘原來這兒就是‘雪心洞’,由而推斷,洞中有洞,所謂‘七轉十八拐’一定在‘雪心洞’裡邊了?’

    ‘不錯!’皮厚道:‘何妨走近崖道再觀察一下?’

    這次卻讓劉誠走在前面了,因為崖道下地心產生的吸力,呼呼作響,猶若雷鳴?劉誠失聲叫道:‘大哥快看,崖道下好多死人!’

    死人陳屍崖底,約有百餘丈,劉誠目力較強,亦看出死去並非失足掉落,亦非凍斃喪身了。

    忽然皮厚在背後叫道:‘二弟!往洞口瞧,活人-已經出來了,記住!動手要快,否則活人-會土遁跑掉!’

    劉誠掃眼一望,果然在‘雪心洞’中跑出個五六歲小孩,那小孩頭梳沖天杵小辮,著紅兜,未穿褲子,唯有一點與常人不同,為甚麼小小的孩子滿身紅光泥?

    紅光難道代表小孩子是活人-?

    否則與天真未鑿的兒童何異?

    劉誠免不掉出了陣子神,實在的,毋論小孩子是否活人-,他是不希望被大哥抓去當補藥的。

    皮厚又在催促,並說:‘賢弟!如果你膽子小,還是由愚兄代勞吧?’

    劉誠為人最大毛病,莫過於死要面子活受罪,聞言二語不說,三四個間躍,已抵達‘雪心洞’口附近。

    他望著那名疑似活人-的小童,連說:‘不管你是否人-成仙,或變成精靈,最好藉土遁逃走,免得皮大哥一到,小命就難保了。’

    小孩非但未跑,卻一跳老高,趴在劉誠懷裡了。

    劉誠是既喜又驚,喜的是小孩天真可愛,驚的是皮厚一來,一定仍認為小孩是人-化身,恐怕救小孩無望,他是一向唯皮厚馬首是瞻的。

    輕輕的將小孩放在地下。

    他仍然希望小孩藉土遁一走了之。

    可是小孩卻被皮厚後來居上的搶到手中。

    劉誠逼得無法,只好說道:‘大哥!小孩決非活人-,請………請放掉他!’

    皮厚冷笑聲道:‘你能解釋小孩紅光罩體代表什麼嗎?’

    劉誠不知所對,急得面紅脖子粗。

    皮厚又道:‘你未看過‘人-譜’,勿怪孤陋寡聞,‘人-譜’上記載的清清楚楚,凡是人-成了氣候,就會有紅光出現………………。’

    劉誠作夢料不到皮厚是拿話唬他,其實世界壓根兒就沒有‘人-譜’。

    皮厚說罷,抱住小孩已然步上崖道,應該是‘地下崖道’,那小孩卻一個勁向劉誠招手,劉誠更覺不忍,叫了聲:‘大哥慢走…………………’

    人也追上崖道。

    皮厚殺機頓起,敢情他已看出劉誠有搶奪小孩之意,他此刻已知小孩並非人-化身,唯小孩天具異稟,更有驅風雪之天賦,如加以利用,不要說長大,就是現在他徑管的馬戲團,也可帶來大批財富。

    原來天降大雪了。

    四月季侯,在‘玉帽山’來說,天寒地凍,並非是太稀罕事了。

    那鵝毛成片的大雪,居然避開小孩七尺間外,常然也包括他本人,皮厚得此‘人寶’,自然擔心消息外洩,勿怪存下非置劉誠於死地!

    ‘賢弟!’皮厚停身轉身道:‘看!你背後又來了只更可愛的活人。’

    劉誠怎慮有假,一轉身,皮厚背後飛來一腳,這一腳竟將劉誠踢落於百丈懸崖之下。

    皮厚明知劉誠必死,還說了句違背良心的話:‘願上天保佑……………………。’

    ‘吉人天相’,劉誠果然被救,這倒非天保佑,而是人為,當他看清楚救他者為誰時,劉誠幾乎嚇昏過去。

    救他之人,形若磨盤,長像頗為滑稽,尤其鬍子長逾丈外,只有在腰上繞了三圈,他不是說相聲的老天真還會是誰?

    ‘前輩!’劉誠道:‘你………你不是死了嗎?’

    老天真笑道:‘死了還能站著和小子說話嗎?’

    ‘那你是…………’

    ‘老子變了個小戲法!’

    ‘戲法?’

    ‘是啊!’老天真搖頭晃腦的道:‘一隻假的彈簧‘子午悶心釘’換了只真的‘子午悶心釘’,既然是武林中人,用不著再詳細解釋了吧?’

    劉誠如夢方醒的道:‘原來前輩調了包,只是手法太快了。’

    ‘不快早就腦袋瓜透氣,玩完了。’

    ‘敢請教前輩個問題,您老似乎對在下甚多瞭解,不然怎可能在地下懸崖適時援之以手呢?’

    ‘就算老不死對‘易理’頗有心得吧?’

    ‘關於皮厚這個人呢?’

    ‘眼斜心不正,望之就非君子,這等雞毛蒜皮小事,不談也罷,還是介紹位右將軍,你們先親熱、親熱,才是大事。’

    ‘“右將軍”?元朝的右將軍了?’

    ‘請前輩應記住我是宋朝臣民,這等人殺之罪不可恕,難道叫我向他討好以圖功名?’

    ‘如果說所料不差呢?’’

    ‘好小子其志可嘉,右將軍者乃‘反元復宋’,反元組織的一種官號也。’

    ‘不是元朝又是那個朝代呢?’

    ‘糊塗!推翻了元朝,不是又可恢復了大宋天下嗎?不過………………。’

    ‘怎麼又來個不過呢?’

    ‘抗元之事,非一朝一夕所能建其功,必得耐心等待。’

    ‘等待要多久呢?’

    ‘也許二十年,甚之更久,總之要等待一男,一女長大成人,方能決定,所以你這位“左將軍”,未來的開國元勳,必須具備忍辱負重精神。’

    ‘難道晚輩命中註定,也是復宋份子之一,而且官拜左將軍?’

    ‘對極了,走吧!到老不死的蛹居,會會有緣人。’

    ‘有緣人就是右將軍了?’

    ‘小子的確聰明,不失老子之望。’

    ‘可否先告訴在下右將軍出身?’

    ‘出身很複雜,總之,他就是說相聲的大舌頭呀?’

    劉誠不便多問,卻見老天真解下腰中一束鬍子,說道:‘把鬍子拉緊,爺們好躍上百丈高的地下崖道,然後進入‘七轉十八拐’好會見大舌頭。’

    劉誠不安的道:‘鬍子一拉就扯斷了。’

    ‘老不死一根鬍子毛,可以拉住一百條叫驢,還不放心嗎?’

    劉誠知遇高人,只好照命行事。

    老天真說了聲‘起’,劉誠卻覺得腳下風起,扶搖直上,也就是半小時光景,掠過崖道,閃入‘七轉十八拐’洞中,又飛行十數分鐘,老天真放下劉誠,人也站住。

    劉誠一打量,面前是一洞室,洞口雕有‘問鏡臺’三個金字,氣勢看來非常雄偉。

    老天真道:‘劉誠!看清楚‘問鏡臺’三個金字嗎?’

    ‘看清楚了!’劉誠道:‘莫非前輩就住在這裡?’

    ‘沒有!這裡住的是大閨女和小閨女,另外就是燒飯的大舌頭。’

    ‘大舌頭不是右將軍嗎?’

    ‘當右將軍是未來的事,起碼現在也該伺侯下未來的王妃呀?’

    ‘王妃是誰?’

    ‘天機不可洩露,可以進洞一觀了。’

    隨老天真步入洞中,劉誠一時愕住,洞府很大,除了玉石臺階上有面丈許大小,鐫入壁中心銅鏡外,可說了無一物。

    劉誠道:‘洞府並沒有住人呀?’’

    老天真道:‘鏡子後面,別有天地,當下不談,日後住上百餘名指揮官當無問題。

    ‘指揮官?’劉誠似有所悟。

    老天真略帶激動的道:‘推翻元朝,復我大宋河山,沒有上百的指揮官行嗎?’

    衝這句話,劉誠已知老天真是位宋末遺老了。

    劉誠道:‘關於前輩所謂的王妃等人,究竟住在那裡呢?’

    老天真道:‘不是說鏡子後面嗎?有道:“問鏡臺後風雲聚”,一切但看有緣人。’

    ‘有緣人………’劉誠心中一動。

    老天真又道:‘隨我來,遠望不可大驚小怪!’

    劉誠嘴裡沒說,心裡念道:‘大驚小怪?難道還有什麼離奇事不成?’

    老天真帶他走上‘問鏡臺’臺階,愈靠近銅鏡,就覺得鏡面光華倍增,剎那,已幻成一大光團,照得他目為之眩,分不清東西南北,宛如失身於迷魂陣中。

    稍停,光團不見,卻立身在一大宅院中,劉誠忖知這可能是鏡後的真實景物了。

    宅院很大,院中還有小院,老天真似是有意帶他瀏覽,只看外院,外院櫛次鱗比的都是房子,每一處房子都作正方形,數目多者七八間,少者三五間,均蓋的非常堅固,且花木扶疏秩序井然。

    老天真解釋道:‘這些房子都是為未來的反元志士準備的,別看備而不用,到真正用到時,仍然要捉襟見肘……………………。’

    說著,領劉誠進入大院中的小院。

    院中院真的別有洞天了。

    自進入銅鏡後,氣候變成四季如春,自沒有滴水成冰,寒風刺骨現象,尤其小院中,有四季常開之花,四季常結之果,香氣氨氤,如臨仙境,堪稱世外桃源。

    鬼斧神工的近乎幻境,令劉誠歎為觀止了。

    驀聞一陣嬉鬧聲,原來小院一角,正有幾名男女孩童,牽著只寵然大物,在玩遊戲。

    劉誠略一注目,已看出那隻龐然大物,是頭獅子,只是獅子遍體雪白,卻是平生僅見。

    可是雪獅子背上騎著個彩雕玉琢般頭帶鳳冠,十一二歲女孩,未免令人難予捉摸了。

    老天真道:‘劉誠!趕快見過小王妃!’

    原來小女孩就是未來的王妃了。

    老天真先趨前一步,納頭便拜道:‘老奴見過小主人。’

    他為甚麼自稱老奴呢?

    小王妃天真的道:‘鬍子爺爺!再老奴,老奴的人家可要揪你的鬍子盪鞦韆了。’

    老天真用手一招道:‘劉誠!第一次見面,宜行大禮,往後可以雲小姐稱呼,以保機密。’

    劉誠忖知小女孩來頭不小,果然磕了個頭,道:‘劉誠見過小王妃了。’

    ‘小女孩’雲姑娘道:‘可別再叫小王妃了,小王爺出山找他娘了,小王爺不在,那裡還有小王妃呢?’

    老天真道:‘還是回到寢宮,再談話不遲。’

    小女孩親了下雪獅子,一跳丈許高,好高明輕功,領先進入寢宮。

    寢宮也在小院,建築依照宋王室架構完成,一律以黃琉璃瓦,金壁輝煌,美輪美奐,雖不大,氣魄卻十足。

    誠惶誠恐的劉誠進入寢宮大殿,正中是神位,設有宋高宗神像,左右有武裝畫像,一是岳飛,一是岳飛義子岳雲,賢君良臣,均已物故,如何不令劉誠念及國破家亡,感慨萬千?

    接著,老天真用條布簾,將神像遮蓋起,這才帶同劉誠進入‘小王妃’小云姑娘寢室。

    寢室也按王室形式裝置,有屏風間隔起寢具,十一歲的小云姑娘正坐在一名二十許少女懷裡,八成就是老天真所謂的大閨女了。

    劉誠有點不解,何以老天真對年長少女口稱梅娘而居禮甚恭呢?

    梅娘與小王妃又是什麼關係?

    還有小王妃口中的小王爺是否就是那個誤認為活人-的小男孩呢?

    一連串問號,使劉誠興起發掘問題興趣。

    梅娘道:‘想來這位就是劉先生了?’

    劉誠恭身道:‘不敢!村野之夫,何敢先生二字?’

    ‘請坐呀!’

    劉誠這才落坐,梅娘道:‘請劉先生不要拘謹,小女子是個不幸之人。’

    怎樣不幸呢?梅娘沒說,劉誠自然不便探問了。

    梅娘道:‘實不相瞞,你在‘問鏡臺’一站時,小女子已經認為劉先生是有緣人,所以請老天真前輩約來一見。’

    劉誠心說:‘連老天真都要聽她的,可是梅娘又口稱老天真為前輩,梅娘究竟是何等身份的人呢?’

    梅娘以已看透劉誠心事,說道:‘首先小女子想解釋下‘問鏡臺’的功用和由來,‘問鏡臺’乃古仙人方冶子所鑄,其功效可以由後面透視,並可答覆來訪人有所請求…………。’

    ‘梅娘姑娘………’劉誠耐不住好奇,插口道:‘有鏡能從背後透視,已經令劉某大開耳聞,所云答覆對方請求,那是說亦可以如面對面相談了?’

    ‘不錯!只是談話人看不到鏡中人罷了。’

    ‘此舉是否另有用意?’

    ‘因為武林中傳聞只要找到‘問鏡臺’,就可請求得到一寶,寶包括‘劍譜’和‘拳經’,將可領袖群倫,武林稱尊,當然還有夢想難求的財富。’

    ‘這麼說我那位拜兄皮厚也該知道此消息了?’

    ‘當然!坦白說,他帶你來目的,一是藉重‘珍珠烈火衣’避風寒,另一就是為了尋找‘問鏡臺’。’

    ‘可是他並沒有繼續前進呀?’

    ‘箇中自有原因,因為傳言中還有一特別規定——規定訪求人必須心地光明,為人正直方言有效,否則……………’

    ‘怎樣呢?’

    ‘不死於半途,也會掉落崖下。’

    ‘怪不得路上看過那麼多屍體呢?’

    ‘劉先生,你是否覺得小女子知道的事情太多呢?’

    ‘這……………’劉誠道:‘確有這等想法,如果依在下推斷,姑娘必是位深藏不露的武林奇葩。’

    梅娘忍不住笑道:‘連只老母雞都提不起,還會是武林中人嗎?實不相瞞,小女子得一綽號五千歲的異人垂愛,傳授了‘先天易數’,故能對任何事,稍得先機。’

    ‘五千歲這個綽號好特別呀?’

    ‘並不特別,五千歲現已收我為徒,他老人家可推算出前五千年,後五千年的事,如歷歷在目,分毫不爽。’

    ‘勿怪他綽號稱五千歲哩!’

    ‘五千歲也不過形容他易理深博,可奪天工,豈真的能推演出五千年前後的事呢?’

    ‘敢問梅娘姑娘,這面奧妙極大的古銅鏡是否由姑娘主持?’

    ‘暫時由我,但從今天起即已封閉,要待十二年後,方再啟用,到那時主持銅鏡之人將會換成亦已長大的“小云姑娘”準王妃了。’

    ‘為甚麼一再稱小云姑娘為未來的王妃呢?’

    ‘因為老天真前輩和小女子都希望小云姑娘嫁給小王爺,只是人定雖能勝天,唯天意難測,還得看兩人是否有緣?’

    ‘劉誠冒昧請教。所謂的小王爺,是否就是那位混身似火,不畏寒冷的,別人誤認的‘活人-’幼童?’

    ‘這話可要從遠處談起了!’梅娘話音一頓,想了想道:‘今晚我到賓館看你,到時侯可能解開劉先生心中之謎。’

    談到這裡,老天真帶同劉誠到了賓館,賓館就在小院之內,仍見那些小孩在和雪獅子玩耍。

    老天真道:‘這些孩子,都是忠於宋王室的忠臣之後,現在卻多半是無父無母的可憐蟲了。’

    劉誠忍不住道:‘孩子們失掉父母,莫非與抗金(元)戰爭有關?’

    ‘劉娃是否見岳飛義父子畫像後有此聯想?’

    ‘確如前輩所料。’

    ‘再說的透澈些,這幹現下無知的孩子,都是岳飛,岳雲義父子下為保宋朝不墜,戰死沙場的遺孤,但老不死的希望,這般孤兒一旦長大,都會變成滅元復宋的救國將軍。’

    這個激昂,眼中有淚,顯見老天真有玩世不恭一面,也有復國滅元的堅強意志。

    到達賓館了。

    為了使賓至如歸,自然是為未來準備。

    就目前說,已足夠富麗堂皇,令劉誠目睹輝煌設備,客廳上僕人穿梭如雲,也不禁膛目以視。

    劉誠被安置在一間雙人房,敢情這兒的房間有大有小,也有雙人的,多人的,或單獨房,劉誠知道這是為未來起義,視情況住人的,設想周到,很夠氣派了。

    老天真道:‘今晚大舌頭練過‘四面八方拳’會來,明天你倆就可以好好談談了。’

    劉誠道:‘這‘四面八方拳’聽起來倒是蠻新鮮的!’

    ‘大舌頭雖非練武材料,唯他的悟性極高,這套拳法,是老不死根據各門各派,經過揣摩、演練,編成拳譜,昨天才交給大舌頭的,沒想到一天之間,居然練的頭頭是道,倘假以時日,也可算武林中二等角色了。’

    劉誠道:‘那為何不造成他一等一角色妮?’

    ‘方才不是說過,大舌頭不是練武材料嗎?不過,他把這套掌法練成,由於酷似對方拳路,很容易魚目混珠,會把他當成自家人,逢凶化吉。’

    ‘真要碰上不識相,而武功奇高的人怎辦?’

    ‘教了他一招‘神仙一把抓’逃命絕招,或可避過強敵適可而止。’

    ‘前輩教得拳法,名稱似乎卻很怪。’

    ‘那是老夫一半偷學,一半自編,當然沒必要起上個響噹噹名稱了。’

    ‘前輩既說晚輩是有綠人,可否在武學上加以指點?’

    ‘不但要指點,而且要正式的收你為徒,不知閣下是否願意?’

    劉誠福至心靈,二話不說,行了拜師大禮。

    老天真鄭重其事的道:‘傳你套一年成的‘亂披風’劍法,相信武林上,難逢敵手。’

    劉誠道:‘亂披風劍法,弟子也有耳閒,為甚麼加上一年成呢?’

    ‘因為你要在整整一年中,方能把劍法學的精純。’

    ‘聽口氣弟子要在‘七轉十八拐’住上一年了?’

    ‘不錯!一年功成,你將和大舌頭同時出山,看!梅娘來了,一切要聽她吩咐。’

    果然梅娘單獨一人,來訪劉誠。

    劉誠拘謹的讓座,梅娘大大方方的坐下,道:‘小女子知道可疑事甚多,現在不妨說個故事,你聽後再發表意見。’

    ‘梅姑娘請講。’

    ‘首先我們必須瞭解,大宋之滅亡,並非無可用之兵,更非缺少善戰之將,相反的,兵是好兵,將卻驍勇善戰,所以注成失敗命運,貪生怕死的主和派,如秦檜等,勾結金人,賣國求榮,因而士氣喪竭,加以悍衛國家的忠臣,良將,如岳飛、岳雲義父子,紛紛被害,哀莫大於心死,國家豈有不亡之理?而此時…………………’

    ‘此時又怎樣呢?’

    ‘有位江湖異人,也就是劉先生見過的老天真,他率領著一批江湖草莽之士,與金兵作殊死戰,雖然殺敵盈萬,大快人心。惜大規模戰爭,決非江湖人士所能勝任,因而在敵人不怕死猛攻猛打中,人員逐漸傷亡減少,結果自然是空有雄心,卻功虧一簣。’

    ‘這麼一說,劉誠對老天真益發佩服得五體投地了。’

    ‘話是不錯!可是老天真復國心切,有時難免有些偏激,幸好我師父五千歲還能影響得了他。’

    ‘五千歲這位高人,現在那裡?’

    ‘說來就來,說去就去,如行雲流水,毫無一定,只看有沒有緣份罷了。’

    劉誠仍不死心的道:‘依姑娘看法,小子是否有緣?’

    他改口自稱小子,是對梅孃的一種尊敬了。

    梅娘道:‘當然不是在目前,劉先生,還有什麼要問嗎?’

    ‘有!’劉誠道:‘那位小王妃真正身份?’

    ‘姓岳名小云,是宋朝大將軍岳雲的義女。’

    ‘小王爺呢?’

    ‘暫難奉告,但十二年後,你將是同小王爺來‘問鏡臺’查明身世的第一人!’

    呼之欲出,劉誠已意識出那位混身似火的‘火孩兒’就是小王爺了。

    梅娘道:‘請劉先生在此屈留一年,應該沒有問題吧?’

    劉誠道:‘小子雖有些俗務,但為了大前提,自然能等待,何況老天真前輩要傳授武功,更有一年後有任務委託呢?’

    梅娘站起道:‘過些日子,再來請教吧?’

    送走梅娘,多日辛苦,劉誠算是睡了個很舒坦的覺。

    天亮後,老天真同大舌頭來訪,劉誠對大舌頭有著三分傻氣,本性憨直,特別投緣,從此,他就和大舌頭練他的‘亂披風’劍法,大舌頭自然要摸索‘四面八方拳’和絕招‘神仙一把抓’了。

    一年容易又春風,今天是三月初一;也正是兩人同時離開‘雪心谷’、‘七轉十八拐’之日,吃過送行酒,梅娘破例請劉誠,大舌頭到她與小雪小王妃寢室處,作番談話。

    到寢宮別無特別意思,無非暗示兩人都是自己人了。

    談話當然以梅娘為主,談了足足有兩個時辰,談什麼話要如此之久呢?原來把上次和劉誠之話,再加以補充,這些話中關連到小王爺和他生身之母親郝香琴了。

    話告於段落,劉誠與大舌頭表情都甚激動,小云姑娘竟抱著梅娘脖子哭了。

    小云已經長了一歲,十二歲也該懂事了。

    不用說,梅娘所說的一段話,有足以使人傷感的地方了。

    唯梅娘特別強調,欲使小王爺瞭解身世,和兒時遭遇,老詞‘十二年後劉誠帶他到“問鏡臺”將會更詳盡的叫他知道’。

    其實,劉誠與大舌頭從這番話中,已知七八了。

    即行之際,老天真將雪獅子交給二人,並告訴處置之策,劉誠、大舌頭依依不捨的上道了………

    ‘拉薩’是西藏首都,也是藏王多倫開國建邦之地。

    是以這地方,該是中國邊疆地區最繁華所在,該地惟一不同於其它地方者,頗為流行漢語,這與藏王多倫酷愛中原文化有關。

    坐落於東街的驟馬市,忽然熱鬧起來,原因有二:一是藏王的獨生女拉納公主,將過六歲生日,並舉行全國慶祝,一是有家頗具規摸的馬戲團,貼出各類傳單,要在此處表演。

    馬戲班團主就是心黑手辣的皮厚了。

    黃昏之後,皮厚坐在他設備極為考究的牛皮帳中,正在和三兩名馴獸師父,邊喝藏產油酥茶,邊討論哈里國師已批准馬戲團於公主慶祝日準上演細節問題。

    就在此時,馴獸用的廣場,傳來片驚叫和鼓譟聲音,皮厚不知出了什麼事,乃率同馴獸師父等趕往廣場。

    走近一看,心說天助我也,原來他挾制來的火孩兒正騎著匹罕見的雪獅子在廣場上飛跑。

    自火孩兒帶回後,他才發現火孩兒既聾且啞,且身上紅光已不見,所以在馬戲團只有排翻跟斗工作,由於說話不方便,指揮起非常勉強,是以皮厚非常後悔,原來認為弄回來的是件寶,反而等於發物,而且火孩兒個性很倔強,除了養女憐兒送飯之外。任何人送飯,都會把飯碗砸個稀巴爛。

    如果打他一頓,天!想不到火孩兒居然刀搶不入。

    今見火孩兒騎雪獅子,縱跳自如,這要加以演練,該是最叫座的節目了。

    火孩兒已然從獅子身上跳了下來,卻見雪獅子奔向一個十七歲半大小子,看樣子倒很親熱。

    皮厚走上前一問,這才知道這半大小子騎著雪獅子來找人的。

    ‘你找誰?’皮厚問。

    ‘找位姓皮名厚的。’

    ‘在下就是。’

    ‘你有位朋友,受了重傷,現在雖痊癒,走路仍不俐落。’

    ‘小哥所說敝友,不知是那位?’

    ‘姓劉名誠!’

    ‘劉誠?’皮厚著頭一驚,人分明掉百丈山洞,死定了,怎麼還在人間?

    他索性裝糊塗的問:‘劉誠賢弟失落山澗,莫非僅僅受了傷?’

    ‘不錯!’大舌頭為了顧慮語多有差,說話也結吧!他本來就叫大舌頭呀?

    ‘是………是這樣的………’大舌頭道:‘當劉誠掉落山澗,勢將粉…………粉身碎骨……卻……卻………’

    ‘卻怎樣呢?’

    ‘別………別猴急呀!要知人家是………是慢語子。’

    ‘沒關係,慢點說。’

    ‘你可知道那山洞之澗,大………大起來…………可以吹跑三隻大黃牛?’

    ‘皮某想像的出。’

    ‘就這樣吹落在我……….我家的房…………房子的大梁上。’

    ‘結果呢?’

    ‘雙足腿斷,經俺賣掉了所有田產,才叫來有本事的傷科大夫,等到傷一半痊癒,家無隔宿之糧了。’

    ‘小哥性情中人也,真夠義氣。’

    ‘義氣又不能當飯吃,現在別說義氣,就是連今晚的客棧錢也付不出,只好被逼捲鋪蓋走路了。’

    ‘請放心,有我皮厚在,管保二位大吃大喝。’

    ‘管的了人,還管得了掩的大白毛嗎?’

    ‘大白毛?………………。’

    ‘就是那頭雪獅子,肚子持別大,每餐少說點,也吃五十斤牛肉,……’

    ‘我看這樣好了……………’利慾薰心的支厚道:‘既然小哥身在客中,照顧雪獅子諸多不便,何妨放在皮某的馬戲團中,又有專人照顧,不知尊意如何?’

    ‘好呀!這樣一來,俺那大白毛就不會餓肚皮了。’

    ‘請問皮某的劉賢弟現住那裡休養?’

    ‘同一街上,燈籠客棧。’

    ‘煩小哥帶路吧?’

    兩人走在街上,皮厚順便買了些應時果品,當下的他已將害死劉誠的事忘之九霄雲外。

    明顯的,太相信說話結吧,表面傻乎乎的大舌頭一番就地取材順嘴扯了。

    到了客棧,劉誠柱著雙柺,迎了出來。

    見面就放聲大哭道:‘皮大哥!兩世為人,今見親人,難道身在夢中?’

    接著劉誠又將失足掉落山澗,因狂風捲走,跌斷雙足經過說了一遍,用不著細說,他與大舌頭商量好的話詞兒,當然是一模一樣了。

    皮厚益發信以為真,就連劉誠偽裝的雙足,也毫不見疑,主要的,劉誠平日的過於誠懇,使心機甚重的皮厚才容易受騙而不自覺。

    到了客房,皮厚把禮品放在桌上,道:‘臨行匆匆顧不得買東西,小意思,賢弟就生受了吧?’

    ‘謝謝大哥!不知大哥最近經管馬戲團生意如何?’

    ‘過得去,只能說過得去罷了。’

    ‘大舌頭想來已跟大哥談過雪獅子的事了?’

    ‘大舌頭想來就是帶我來的這位老弟!’

    ‘不錯!只是為人少點心眼,唯對人說可共性命。’

    ‘想當然耳!關於雪獅子一事,大舌頭老弟,曾提及,最好還是請賢弟說明,比較清楚。’

    劉誠沉思道:‘在未談雪獅子前,兄弟想談一談個人近況,自受傷之後,一年有餘,就未和鏢局聯絡,兄弟是一向在鏢局混一名二等鏢師,請大哥設身處地想一想,一年多未和鏢局發生任何來住,就是人家想留兄弟繼續作,兄弟也沒有這麼厚的臉皮啦?’

    ‘這倒是一針見血的話。’

    ‘所以……………’

    ‘所以怎樣?’

    ‘所以想請大哥將兄弟那件‘珍珠烈火衫’…………………。’

    皮厚緊張了,劉誠要索回借物,象真的把他殺掉?幸好劉誠並非索回珍珠烈火衫,只是要求隨便折個價,作為他重新找職業費用。

    皮厚大喜過望道:‘如果說不談東西,照樣大哥會贈盤纏,可是,愚兄知你守正不阿怪脾氣,絕對無法勉強,依我看這樣好了,先付若干,設若再有困難,帶封信來,愚兄會盡可能張羅,解決賢弟難題。’

    ‘先謝過大哥,只是兄弟雖然雙腿成殘,兩隻手自會混碗飯吃,大哥儘管放心。’

    ‘你真是茅廁坑裡石頭——“既臭又硬”,不過這也是一個人的美德,那就長話短說,愚兄送上‘珍珠烈火衫’折價一百兩藏銀,賢弟是否滿意呢?’

    其實一百兩藏銀加一百倍也不止哩!‘珍珠烈火衫’該是無價之寶了。

    劉誠裝糊塗到底,謝了再謝。

    大舌頭插上一口道:‘劉大哥!還有小弟的事呢?’

    劉誠道:‘先別急,我正在考慮如何向皮大哥開口。’

    皮厚笑道:‘自己兄弟還用得著考慮嗎?’

    ‘是這樣的…………!劉誠道:‘兄弟的問題算解決了,可是大舌頭的難題並未解決。’

    ‘大舌頭小哥有什麼難題呢?’

    ‘就是那頭叫大白毛的雪獅子。’

    ‘這件事好商量。’

    ‘小弟的意思是:雪獅子無條件送給大哥,只要大哥收留大舌頭做個下手,反正馬戲團多用一兩個夥計,當無問題,何況大舌頭又能訓練雪獼子,這不是兩全其美嗎?’

    皮厚故意沉吟一下,道:‘既然賢弟親口拜託,那有拒絕之理?不過……………………………’

    ‘不過什麼?’

    ‘雪獅子飯量奇大,所需極多,若是大舌頭無法把它訓練好,到那時愚兄可無法養的活雪獅子。’

    大舌頭插口道:‘姓皮的!擎一萬個好,老子有萬分之萬把握訓諫好,只要你說的,都能辦到,那我也有個不過…………’

    ‘請說下去。’

    皮厚反而沉不住氣了。

    大舌頭搖頭晃腦道:‘老子要一個單間,帶著大白毛一起睡,除了專心訓練外,酒飯定時供應,其他事可不管。’

    ‘可以!’皮厚答覆的很乾脆:‘只是皮某仍有個不請之請。’

    ‘說下去!’

    ‘有個六歲大的小孩子,似乎對雪獅子很投綠,我想供座大牛皮帳,可隔兩三個單間,只是那孩子可得由小哥看管,小哥可頤意?’

    ‘是那個偷騎大白毛的小孩子嗎?’

    ‘正是他,還有一點,小孩子我起名叫火孩兒,既聾且啞。’

    ‘沒問題,這樣他就學不會老子的馴獸方法了。’

    ‘請問小哥什麼時候搬住馬戲團呢?’

    ‘明天送走劉大哥後就到。’

    ‘劉賢弟!’皮厚緊接著道:‘不在拉薩多住幾天嗎?’

    ‘小弟心情很亂還是早走為妙!’

    ‘愚兄也就不必說客套話了,這裡是一百兩西藏銀莊票,請賢弟收下,請不要忘了,有困難時帶封信來。’

    說著,故作哀傷狀,還擠下兩滴眼淚。

    偽君子也要有會裝的本事,皮厚堪稱箇中能手。

    送走皮厚後,劉誠與大舌頭有了如下談話:‘二弟!’劉誠改了稱呼,一年相處,志同道合,兩人有了金蘭之誼,‘說句實在話,沒有賢弟配合的好,愚兄真沒有本事應付得了皮厚。’

    ‘那是因為大哥平日為人,過於忠厚,因而使姓皮的未具戒心,本來是假的,那小子也信以為真了。’

    ‘實在的,賢弟奉師命陪伴小王爺十二年,這份辛苦可想而知了。’

    ‘既然拜老天真為師,所謂師命難違呀!’

    ‘為甚麼恩師獨對小王爺的出身有所隱瞞呢?’

    ‘可能是關係重大吧?否則,也用不著把小王爺點了‘啞’穴。’

    ‘那是顧慮小王爺絕頂聽明,擔心他說話露出馬腳。’

    ‘還有!老天真師父曾交代,當小王爺身世不明之前,大哥不可叫他小王爺。’

    ‘這點大哥清楚,應該叫他火孩兒,或是臍兒。’

    ‘說真格的,據師父說,這臍兒的‘臍’字,正是肚臍的‘臍’。不覺得很怪嗎?’

    ‘我們就目前說,已知四件關於小王爺身世,但也僅是合理的推測,但並不一定確實,賢弟臺,可知道那四件事嗎?’

    大舌頭當然也有所臆測,只是沒本事有條理的說出罷了,乃道:‘大哥請指教?’

    劉誠道:‘第一、小王爺必與梅娘有特別淵源。第二、小云姑娘既以未來的小王妃稱之,顯見係指小王爺而言。第三、以老天真師父在小云跟前自稱老奴,這必然與上一代恩澤有關。第四、神位上供有宋高宗及岳飛、岳雲畫像,高宗是帝王,設神位並無太大意義,則岳飛義父子亦列神位,則值得深思了………………。’

    大舌頭道:‘小弟也對此點深感納悶。’

    劉誠道:‘很顯而易見的,小云姑娘,和“小王爺”臍兒,必與宋朝兩大名將——岳氏父子有著近乎至親關係。’

    ‘有理!’

    大舌頭一時靈感產生,道:‘小弟也有個判斷!’

    ‘且說無妨。’

    ‘老天真師父所以對小云姑娘和臍兒小王爺非常尊重,如說小云、臍兒與岳氏義父子有著至親淵源,則老天真必同岳氏父子有著僚屬關係,不過………………………………………。’

    ‘怎樣又有個不過呢?’

    ‘只是師父遊戲風塵,閒雲野鶴,不可能與官家過度來往,儘管岳氏父子是忠臣良將,所以………………。’

    ‘說下去。’

    ‘所以兄弟又來了個大膽假設,假設師父行走江湖,為小人構陷,幸經岳氏父子明鏡高懸,開脫無罪,因而感恩圖報,抱捨身酬知己之心,是否更為接近呢?’

    大舌頭能說出這番話來,著實令劉誠刮目相看,勿怪老天真命他十二年中照顧和保護臍兒的長大成人呢?劉誠果然離開‘拉薩’了,目的地呢?沒一定地方,但他卻知道大舌頭心理也有數。原來老天真付給劉誠任務時,大舌頭也在場。

    付予劉誠的任務很簡單,要他憑著給予的易容散,以各種不同面貌,散佈‘玉帽山’‘雪心洞’中‘七轉十八拐’內有武林秘笈和奇珍異寶。

    說到這裡,關於老天真說相聲一節,自然是有所為而發了。

    老天真苦心積慮的用心安在呢?用心只有一個,以‘利’‘貪’二字,誘殺西藏地區勾結元朝的武林走狗,當然也為未來的小王爺臍兒減少許多阻礙和兇險。

    送罷劉誠,大舌頭要替自己起個名字了!其實,母親在世時經常呼他鐵蛋,為了紀念母親,就叫鐵蛋也好,總比大舌頭順嘴些吧?念及母親,鐵蛋流淚,因而更恨父親的始亂終棄,使他變成無姓無名的私生子,他希望神通廣大的師父老天真能找到拋棄妻子的老子,好歹也要問出個父親所以如此清絕,原因何在?夜深了,他又想起一件面臨的實際問題,明天見到假聾啞的臍兒,果真還記得我這位曾有一日作玩伴的未來右將軍嗎?

    還有,叫他聲臍兒。他真能勾回兒時記憶嗎?

    終於,不覺中鐵蛋睡著了,直睡到日上三竿,太陽照到屁股……………

    一清早,皮厚徑營的‘皮記馬戲團’出了事,出事並非團員們打架,鬥毆,亦非獸傷人,而是皮厚心目中的發財工具火孩兒不見了。

    平日看管、照顧‘火孩兒’臍兒的是年僅七歲的小丫環憐兒,兩人食同桌寢同榻,就和兄妹一樣,可是當憐兒醒來,火孩兒不見了,她爬起來一打量,火孩兒的腳鎖不知為何斷成七八段,這一來,憐兒大驚失色,只好硬起頭向皮厚交代了。

    皮厚瞭解詳情後,順手扯下一根帶刺皮鞭,專門打憐兒的刺鞭,先命憐兒自裸上身,有理沒理的一頓毒打。

    憐兒雖然被打的遍體鱗傷,非但沒有哭,卻不求饒,從小看大,她是個能夠和命運抗衝的堅強女孩。

    這當口,團丁來報,說是昨天的楞小子求見團主。

    不用說是大舌頭鐵蛋了。

    不管憐兒死活,皮厚迎了出來,皮厚見面就講火孩兒不見了。

    鐵蛋道:‘火孩兒喜歡雪獅子,有沒有去看管雪獅子地方找找?’

    ‘沒有!’皮厚道:‘雪獅子看管在一個臂粗的鐵籠裡,籠外又如上頭號老虎鎖,怎的可能呢?’

    ‘姓皮的,這就是你的不對了。’

    ‘本團主有什麼不對?’

    ‘要知俺這頭“雪獅子”大白毛,野生野長,從來不受拘束,如非它喜歡小孩,尤其是你口中的火孩兒,怕不早已鬧出人命?’

    皮厚不安的:‘那………那我們趕快看看。’

    ‘說不定火孩兒正跟大白毛玩耍哩!’

    於是皮厚領先到群獸集中地,敢情皮厚的馬戲團還真不小,有老虎、大象、猩猩等巨型獸近五十頭。

    在一外罩-布的巨籠處,皮厚道:‘雪獅子就存這裡,看-布未動,八成雪獅子還在籠中睡覺。’

    言下之意,沒有火孩兒了。

    不料揭開-布一看,原來火孩兒正綻放著天使般笑容,躺在雪獅子懷裡睡大覺哩!皮厚反而心頭狂喜、用火孩兒控制雪獅子。總比開口老子,老子的楞小子強的多吧?

    繼而火孩兒醒來,一蹦老高,摟著鐵蛋脖子打鞦韆,皮厚這才廢去撥掉鐵蛋念頭。

    皮厚本來想責備火孩兒幾句,火孩兒既聾且啞,又且當著第一天來上班的鐵蛋面前,只好饒過這一遭了。

    一轉眼火孩兒又不見了。

    皮厚道:‘本團主真拿火孩兒沒輒,跑起來像兔子,除了憐兒能夠叫他收斂些,連我這名主人說破了嘴等於耳邊風。’

    ‘這又是你大錯特錯了!’

    ‘怎生解釋呢?’

    ‘請問你想不想發財?’

    ‘當然想,而且人無橫財不富,馬無野草不肥,本團主更想發橫財!’

    ‘這就說對了,你可知道發橫財發在何人身上?’

    ‘難道是火孩兒?’

    ‘對極了,另外還包括憐兒。’

    ‘為甚麼呢?’

    ‘道理很簡單,火孩兒最聽憐兒的話,你如果善待憐兒,則憐兒影向之下,一定和火孩兒、雪獅子,合演各種爭奇鬥巧的小玩藝,不是發財之道嗎?’

    ‘聽口氣小哥好像有訓練雪獅子小把戲的把握了?’

    ‘不然老子也不敢大包大攬呀?’

    ‘請問都是那些小把戲?’

    ‘多的很,但得先談好條件!’

    ‘你說吧!’

    ‘第一、團主要對火孩兒和憐兒,要像財神爺般供奉,至於打罵,從今起壓根兒剔除。’

    ‘有第一是否有第二呢?’

    ‘訓練兩小期間,茶飯自理,更忌別人打攪!’

    ‘沒問題,茶飯由廚房各別準備,打攪一事,本團主可鄭重下令!’

    ‘這最後的第三……………。’

    ‘怎麼樣?’

    ‘帳棚非但要大,而且單獨設立一處,四周不得住有雜人。’

    ‘這第三正合我意,如果沒其他事,小哥也該看看火孩兒了。’

    ‘火孩兒會在那裡呢?’

    ‘他與憐兒食住都在一起,只要向前走再左拐,一問便知。’

    鐵蛋告別而去,果然一問便知,那是座很小的帳棚,掀開帳門,卻見“火孩兒”臍兒含著眼淚,正為憐兒療傷。

    兩小無猜,敢情臍兒把憐兒脫了個精光,用兩隻發著紅暈色光芒的小手,在每一角落傷處揉搓不已。

    鐵蛋是知道臍兒可以療傷,這種由天賦,加本能,再加人為,臍兒堪稱療傷聖手,只是他習焉而不覺矣,這與他替山中小獸療傷得來的經驗有關了。

    果然,憐兒受瘍瘀踵部份消退了,患處也結了疤,人呢?竟睡的非常香甜。

    鐵蛋道:‘還記得我大舌頭嗎?’

    臍兒似有所覺,並無反應。

    ‘我曾帶你捉野兔,雖然僅有一天。’

    臍兒指了指自己嘴巴,意思是有口難言。

    鐵蛋道:‘現在做個自我介紹,介紹罷奉命解開你的穴道,不過………………。’

    ‘…………………’臍兒瞪著一對寶石般眸子,好像非常期待。

    鐵蛋續道:‘啞穴解開後,只能跟我一人講話,就連憐兒也不得有所表示。’

    臍兒猛自點頭。

    鐵蛋道:‘關於本人方面,因你是未來的主人,所以要特別把俺之綽號加以介紹,俺的綽號是,神仙一把抓、大舌頭、右將軍、鐵蛋是也………………。’

    ‘綽號太長了。’未解啞穴,臍兒居然說話了。

    鐵蛋大吃一驚,臍兒卻笑道:‘我一運氣,啞穴就開了,當然,與你方才說的話,和憐兒受傷有關,’

    ‘了不起,你這叫運氣開穴呀?’

    ‘什麼是運氣開穴呢?’

    ‘你還小,說出來也不太懂,俺鐵蛋也照樣的糊里糊塗。’

    ‘鐵蛋!我們說話聲音小點好嗎?’

    ‘真混蛋!’鐵蛋一拍腦袋道:‘俺怎麼忘了身邊還有憐兒呢?好在她已經睡著了。

    臍兒道:‘憐兒曉得沒關係,當然不知道為好,倒是其他壞人,可要千萬當心。’

    ‘其他壞人?’

    ‘意思是指壞人佔多數,處處皆有。’

    ‘小主人怎麼知道的?’

    ‘梅阿姨和大姐姐說的。’

    ‘梅阿姨是梅娘了?’

    ‘不錯!’

    ‘大姐姐泥?’

    ‘是小云嘛!她比我大五歲。’

    ‘怪不得叫她大姐姐哩!怪了,怪了,你被老天真點了‘啞’穴,怎知小云大五歲呢?’

    ‘笨死啦!人家可以比手指頭嘛!’

    鐵蛋除了佩服臍兒聰明,確實覺得自己有點笨,其實,他的智慧和悟解力卻也高人一等。

    ‘小主人!’他關心的問:‘姓皮的團主,有沒有打過你,或是隨便罵人?’

    ‘沒有!因為我跑的比他快,只要受到一丁點委屈,就來上個三十六招“走為上策”,而且一溜掉就是整整的七天。’

    ‘有沒有找你?’

    ‘我是他心目中寶,焉有不找之理。’

    ‘找到了?’

    ‘不!是我自己回去了!’

    ‘你為甚麼又回去呢?’

    ‘碰到了個自稱五千歲的怪老頭,說了一番話,那番話居然跟梅阿姨說的一模一樣。’

    ‘怎樣的話呢?’

    ‘大意是,小不忍則亂大謀,只要跟著皮厚在馬戲團混生活,十二年後,非但可以找到生身父母,而且可當小王爺……………。’

    ‘就這樣你就回來了?’

    ‘天下有比找到生身父母更誘惑人的事嗎?何況,還可以當小王爺。’

    ‘皮厚對你的自動回來,作何感想?’

    ‘屁的感想都沒有,他不過認為我餓極了,才趕回馬戲團的。’

    ‘憐兒似乎要醒了……………’鐵蛋忽然聲音放輕道:‘待我看看皮厚準備的帳棚,也許明天再見了。’

    鐵蛋離去,臍兒仍見憐兒沉睡未醒,索性擠在一起,同倚一個枕頭,領略下憐兒的髮香和體香。

    不自覺中,亦然睡去,夢由心想,他夢見了兩個人,一是臍兒母親,只是母親影像不清,非常模糊,又一人是他朝夕共處的小云姐姐了。

    小云姐姐頭梳雙抓髻,生了張百看不厭的蘋果臉,一同遊戲,一同寢食,和憐兒現在的情況一樣,只是憐兒太可憐了,勿怪她叫憐兒呢?

    在夢中小云姐生氣了,怪他不該有了她,再結女友;繼而他痛苦了,他是有父母而不知父母為誰的痛苦了。

    六歲的小孩有著半成人的想法,能說不是天縱奇才嗎?

    第二天,鐵蛋、臍兒、憐兒,果然住在皮厚為他等準備的新帳棚內,新帳棚夠大,計分三間,外間為訓練雪獅子排演場所,中間是鐵蛋休息處,內間卸是兩小玩耍和食宿地方。

    鐵蛋真的替皮厚訓練雪獅子了,在帳棚處只要聽到鐵蛋大吼,大叫,和皮鞭脆炸聲音,其實,他不過喊來已通人性的雪獅子,當著臍兒、憐兒的面,交代幾句罷了。

    轉眼十天過去了。

    距王宮十五日表演剩一天,皮厚的鐵蛋在辦公室一見。

    見面第一句話是:‘鐵兄!節目準備情形怎樣了?’

    ‘只差一天,當然是萬事具備,包君滿意。’

    皮厚眉開眼笑道:‘辛苦了,但不知是那一類節目?’

    ‘一共三項。’鐵蛋道:‘第一項是兩小騎獅鑽火圈,第二項,獅子擲飛刀……………’

    ‘慢著點,獅子沒有手,怎生擲飛刀呢?’

    ‘用嘴巴,而且目標由團主自己決定。’

    皮厚很滿意的點點頭,又道:‘第三項呢?’

    ‘更驚險,更刺激…………’鐵蛋道:‘獅子大開口,戲啃美人頭。’

    ‘那可不是鬧著玩的。’

    ‘可以隨便拿人頭袋開玩笑嗎?’

    ‘所謂美人頭一定指憐兒了?’

    ‘是的,如果用別人腦袋,照樣管用。’

    ‘別說笑話了,要不要先排演一次?’

    ‘不必了,到時候,可得由我指揮這三項節目。’

    ‘當然!當然!’

    話到此告於段落,鐵蛋又回到他的牛皮帳了。

    ‘藏王宮’坐落於城中心,由於藏王多倫酷愛中國文化,所以宮室的柱築比照元朝皇宮完成,只是規模上,小一點而已。

    這天,三月十五日,王宮的遊樂場上,人頭鑽動,老百姓們也能觀賞小公主拉娜的生日節目,本是無法期待的事,但愛民如子的多倫,卻視民如子,每逢重大節日,都與民同樂。

    遊樂場過去就是視人命如兒戲的較獸場,只是鬥獸的,改稱為通內宮的‘通王門’了。

    鼓擂三通,鐘鳴五響,繼而是號角聲大作,原來表演時刻已到。

    萬眾歡騰,掌聲如雷中,由‘通玉門’出現了萬眾期待的藏王多倫,王妃郝香琴,以及偏妃香香。

    多倫等乘坐一部大象拉的輦車,四周是禁衛軍衛護,車上的王妃邢香琴抱著六歲大的拉娜小公主,樣子非常親熱。

    隨著輦車之後就是權掌西藏‘黃教’大喇嘛哈里國師了。

    哈里國師的派頭的確夠大,大有氣焰壓倒藏王之勢,僅隨身帶來的侍從喇嘛竟有二百餘眾,更令人看不順眼的,一名喇嘛,居然張著頂黃羅傘,遮蔽陽光,遊樂場是露天的。

    登上看臺,多倫率同王妃等落座,場上情不自禁又是一片掌聲,顯見他如何得百姓愛戴了。

    這與哈里國師另一看臺就座,形成強烈對比,非但無人鼓掌,且鴉雀無聲。

    敢情哈里國師執掌全藏刑法。

    此時的鐵蛋早已把表演的器材準備完畢,臍兒和憐兒卻和大白毛雪獅子一個勁玩耍,小孩子玩耍第一,何況節目表演等於家常便飯。

    團主皮厚呢?

    居然坐在哈里國師身傍,八成討論節目上演內容吧。

    鐵蛋招手道:‘臍兒!過來下,看看可當西藏一半家的哈里大國師。’

    臍兒走過來道:‘他有什麼好看,反正一個鼻子兩個眼。’

    鐵蛋附耳道:‘輕聲點,別忘了你在裝啞巴。’

    臍兒道:‘怎麼可以看到哈里國師呢?’

    ‘從門縫裡看,要注意他的特別長像,記住等你長大後,凡遇到此人,你要想辦法逃避。’

    ‘你怎麼知道的?’

    ‘還不是老天真師父交代的!’

    ‘老天真公公為甚麼不當面對臍兒說呢?’

    ‘一是一年前你只有五歲,講早擔心你受不了這種威脅。二是現成的機會到了,俺鐵蛋一時忍不住好奇,說真格的,我也不十分清楚哈里國師與小主人有什麼冤仇。’

    ‘不用說是上一代結的怨仇了?’

    ‘那就不知道了,總之,你長大成人,等候老天真說明好了。’

    臍兒天真的想一想,噗哧一笑道:‘反正我已等習慣,大了再殺他也不遲。’

    人小殺氣倒很重。

    鐵蛋心說:‘從小看大,這位小祖宗將來不知要造成多大殺孽呢?’

    此時臍兒已把哈里國師打量清楚,他絕頂智慧,不太注意一般形態,僅注意哈里國師的特徵,原來哈里國師除了身材高大外,最特殊地方是生張豬嘴,嘴巴拱拱的,厚厚的,好像要啃西瓜皮,臍兒差點笑出聲來。

    輪到馬戲團表演了。

    長話短說,節目演至壓軸戲‘獅子鯨吞小美人頭’了。

    但見憐兒的小巧身材,穿的是綠色箭袖短上衣,下身是幾乎擦地的燈籠褲,一雙繡花戴絨球的紅彩鞋,顯得她格外有精神。

    此刻兒她裝著要拔雪獅子大撩牙動作,雪獅子一生氣,一尾巴把她卷至半天空,憐兒一個空中倒翻,恰恰巧騎在雪獅子背上,觀眾難免替她捏了把冷汗,因為都已看清雪獅子已被激怒,竟把憐兒‘吭’的一聲,平摔於地。

    聲音是鐵蛋做的效果了。

    憐兒一躍而上,卻擂起小拳頭一個勁猛打雪獅子臉部和嘴巴。

    雪獅子一聲怒吼,竟張開了血噴大口,一嘴將憐兒腦袋還有半截上身,幾乎吞了下去。

    場上驚的鴉雀無聲。

    儘管鐵蛋一再揚聲這是假的,可是有誰會相信呢,驀見憐兒露出的雙腿地下一蹬,天!人露出了雪獅子嘴外,雪獅子卻摔了個四腳朝天的元寶腳。

    節目到此已告結束,憐兒騎著雪獅子在掌聲如雷中,繞場致謝,不料臍兒童心大發,由‘表演門’跳了出來,並蹤身雪獅子背上,接受在場者歡呼。

    當繞到看臺正面,也正是藏王多倫寶座之前,多倫與王妃郝香琴都同時命令階前衛士叫騎獅子的兩小孩上來。

    衛士奉命帶兩小孩登看臺,王妃懷中的女兒拉娜公主卻爭脫母就壞抱,跑去拉住臍兒的手道:‘喂!我叫你聲小哥哥好嗎?’

    臍兒道:‘不行,你是小公主呀!’

    拉娜小嘴一撇道:‘都叫人家小公主,才不稀罕哩!’

    ‘那我叫你什麼比較好呢?’

    ‘女皇帝!’

    ‘行!蠻新鮮的。’

    ‘但你放心,我這個女皇帝不會殺小哥哥的,可是那個跟你騎在獅子上的丫頭片子可得例外。’

    ‘為甚麼?’

    ‘她的掌聲最多,而且摟得你緊緊。’

    拉娜與臍兒對話之間,憐兒早已領過賞賜,退下看臺,否則,臍兒裝聾作啞西洋鏡早被揭穿了。

    拉娜是多倫與郝香琴獨生女兒,從小就養成任取豪奪個性,尤其多倫死後,拉娜又是唯一繼承人,現在雖小,脾氣卻比天還要大,但對臍兒,卻有說不出的好感,是以她稍微一想,拉起臍兒就走,連藏王夫婦和偏妃香香,連理都不理。

    拉娜一走動,隨行約有四宮女和四武士,但他們不敢靠近拉娜,只有遙遙盯隨,暗中保護,或有招喚時應差。

    可見年約六歲的拉娜小公主是何等的嬌縱和跋扈了。

    到了御花園,拉娜道:‘小哥哥!我們玩抓強盜遊戲好嗎?’

    臍兒不失稚氣的道:‘好呀!可是人太少了。’

    ‘不少,沒看那八個人嗎?’

    這話指四宮女,四武士而言。

    其實,隱藏於假山背後,躲躲藏藏的八名跟班,臍兒早就看到了。

    ‘誰扮強盜呢?’臍兒問。

    拉娜道:‘當然是那八個跟屁蟲了。’

    ‘你怎麼說八名跟班是跟屁蟲呢?’

    ‘走一步,跟一步,不討厭死人嗎?’

    說著,小手一招,八名跟班的跑了過來。

    拉娜向著跑到跟前的宮女們道:‘大家要注意了,今天玩抓強盜遊戲,你們是強盜,本小公主同小哥哥是捕快,可千萬別輕易就抓到呀!’

    一名年約十四歲的小宮女道:‘玩抓強盜,小公主不會再打人吧?’

    ‘抓住了當然要打,拿來!’

    指小宮女手中的小馬鞭了。

    拉娜小馬鞭接到手中,嬌喝一聲:‘目標,假山洞,趕快逃呀!’

    小宮女領頭,魚貫的竄入假山中。

    假山外表看起,林木掩映,非常壯觀,山傍還有人工池,清澈沁人,並有可噴丈許高的噴泉,可以說是美輪美奐,巧奪天工。

    ‘小哥哥!’拉娜興致勃勃的道:‘別傻看呀!快捉強盜!’

    ‘等他們藏好再捉不是更有意思嗎?’

    ‘山洞轉彎抹角的很長,藏好了,我沒問題,你有本事跑嗎?’

    ‘為甚麼要跑?’

    ‘他們跑到一右屏處就算勝利,我們要在右屏前抓住他們才能算數,所以你必須跑的跟我一樣快。’

    ‘放心!男孩子終比女孩子腿快。’

    ‘注意,開始了。’

    拉娜話罷人起,快的像颳了一陣清風!敢情她已有輕功基礎,這正和躋兒一樣,自己不知道罷了。

    臍兒也覺得拉娜跑的不慢,於是腳下加油,三兩個起落,已經沒入山洞之內,超出拉娜更遠。

    拉娜嬌喘的聲音傳來;‘小哥!真了不起,連大人都比不上我,還是你棒極了。’

    又道:‘先不要抓人,只要摸到石屏,跟屁蟲們就算捉住了。’

    臍兒腳下一緩,除了想聽明白拉娜追來說出的話,同時後來居上,敢情宮女、武士等人反而落在他身後面了。

    ‘石屏風’實際是座磚牆,只是磚牆並非天成,而是行進途中,多出人工堆砌的一作廢‘土堆’而已,實在太令人有格格不入之感。

    那裡知道這座似乎多餘石屏風,竟是一種偽裝的秘密地道進出口呢?為了好玩,臍兒一個間躍,手已摸往石屏風了。

    怪呀!石屏風絕非石頭的,似乎是夾壁牆,這不是很邪門嗎?臍兒只是小孩子一時好奇,拉娜已經趕到,臍兒自然是對石屏風忘之九霄雲外了。

    拉娜命沒有摸到石屏風的八名大小跟班,自己捆自己,算是強盜已然捉住。

    ‘小哥哥!’她笑得像一朵頻果花,道:‘我們可離開假山,發落強盜了。’

    ‘好呀!’臍兒道:‘先告訴我,怎樣發落強盜呢?’

    ‘說了就沒有意思了,走吧!’

    ‘對了!’她又補充道:‘你走在前面,我走在後面,免得強盜跑了。’

    就這樣走出了假山,又來到噴水池旁。

    看拉娜怎樣結束這場捉強盜遊戲了。

    敢情她要扮演縣官,審訊‘犯人’。

    她道:‘小哥哥,我是縣官,你就是站堂助威的衙役了,還不叫地們跪下嗎?’

    臍兒當然是照命行事,因為,他也對這種從來沒有經歷過的新玩藝,蠻有興趣。

    拉娜人小鬼大的問案了。

    ‘壞蛋們?實話實說,摸到本太爺的寶貝牆沒有?’

    八名跟班的一個勁搖頭。

    臍兒好奇的問道:‘什麼是寶貝牆嗎?’

    拉娜道:‘就是那座討人嫌的石屏風?’

    ‘怎麼說它是寶貝牆呢?’

    ‘那是形容詞嘛!’

    ‘也得說出些道理呀!’

    ‘道理當然有,石屏風是哈里國師興建的,在未修建之前,據國師說,山洞可通很遠,一直可達天上。’

    ‘天上?’

    ‘我要到天上,又未長翅膀,豈不是很危險?’

    ‘這回是實在話。’

    ‘所以哈里國師才下令建了此牆,目的是怕我一直走下去,性命危險,不過………。’

    ‘不過怎樣呢?’

    ‘我總認為老爸在騙人,牆內一定藏有寶貝,就心我知道向他要,他是很疼愛人家的,要什麼,給什麼,從不拒絕。’

    ‘你說的老爸又是誰妮?’

    ‘老爸就是哈里國師,叫老爸他是喜歡聽的,當然也是哈里教人家這樣稱呼的。’

    ‘老爸究竟是什麼意思。’

    ‘誰知道?八成是漢語翻譯過來的,還有…………。’

    ‘說下去。’

    ‘還有叫老爸一事,不得對任何人提起,當然,你例外了。’

    接著話題一轉,向八僕從問道:‘不管怎麼說,你們都是強盜了,既是強盜,當然該刑,乾脆,手伸出來,每人抽十馬鞭手心,該差不多了?’

    最後這句是問臍兒的。

    小宮女搶著道:‘小公主,最好少打幾下,不然鈴鐺就沒法子伺候小公主梳頭了。’

    ‘多嘴!’拉娜揮手一小馬鞭,鈴鐺的粉頰上,立時留下一條血印子。

    ‘手伸過來!’

    原來拉娜嫌小宮女鈴鐺半截腰亂插話,先打鈴錨了。

    鈴鐺哭喪著臉小手伸的非常平直,顯見拉娜經常打人,而且每次打人都不許偷機取巧的。

    可能拉娜發了小公主脾氣,還沒打到兩下,鈴鐺哭道:‘痛死了,輕一點點。’

    臍兒看不過去,伸手把小皮鞭搶了過來,道:‘你打人痛快,可知鈴錯手都腫了嗎?’

    拉娜反而笑道:‘包括鈴鐺哭,都是裝的,因為愈裝的像,本公主會有賞的。’

    ‘胡說八道………’臍兒兇巴巴的:‘看著打過的手,難道還會把手也裝腫嗎?’

    ‘小哥哥似乎生氣了?’

    ‘肚子都快氣炸了。你說生不生氣?’

    ‘待我看看鈴鐺的手,才知道是不是裝的,同時也該向你道歉。’

    看了鈴鐺的手,不但腫了,而且正流著血。

    拉娜失聲道:‘我錯了,誰知打人會傷人呢?’

    臍兒道:‘往後不要再玩捉強盜的遊戲就行了。’

    ‘小哥哥!’拉娜道:‘打我手心一下,也好知道捱打的滋味是不是真的很難過。’

    臍兒未待考慮的道:‘行!但你可別哭。’

    ‘不會的!但你可要用些力氣,據哈里國師說,一般人是打不痛咱拉娜的。’

    她不知自己有運功抵痛的武功了。

    臍兒接過小馬鞭,雖是童心大熾,但出手扔然很輕。

    他雖說不出所以然,唯在‘七轉十八拐’洞中時,每日隨老天真和小云姐玩耍手劈石塊時,確能把一塊西瓜大的石頭打成粉碎,他當然不敢用力氣了。

    果然一小馬鞭之後拉娜笑了。

    可是笑後卻哭了!抱住臍兒的脖子一把鼻涕,一把淚的流淚不止。

    ‘痛死了…………’這是拉娜強充笑臉,因忍不住疼痛的第一句話。

    ‘對不起!’臍兒不安的,‘我並沒有用力呀!’

    ‘用力人家的小手就四分五裂啦?’

    ‘彆嘴巴掛油瓶了,讓我再說聲對不起。’

    ‘人家又不是氣你嗎?’

    ‘那會氣誰?’

    ‘當然是哈里國師了,我所以氣他,因為騙人家不怕打,結果呢P’

    ‘結果才知道捱打並不好受了!’

    ‘對,對極了;從今天起,改打人為賞人,鈴鐺!過來一下。’

    鈴鐺捂著小手,怯怯的走上道:‘小公主!不是再打人吧?’

    拉娜道:‘本小公主要先怪你,再賞你。’

    ‘怪鈴鐺什麼?’

    ‘過去玩追強盜遊戲,為甚麼手痛不說呢?’

    ‘因為這次比較重。’

    ‘算你有理!回去跟香香二孃說,每人賞金葉子兩片,你嘛,外加檀香荷包一個。’

    ‘謝謝小公主。’

    ‘還不帶著武士們一起走嗎?’

    ‘走快些!別妨礙本小公主同小哥哥游水…………………’

    鈴鐺等人果然走了,方才哭,現在笑的拉娜道:‘會不會游水呢?’

    ‘當然會!’臍兒心花怒放,在山中他最喜歡澗中戲水了。

    拉娜興致大增,拉起臍兒就跑。

    也沒跑出三五步,就到了噴水池邊。

    臍兒一打量,池水清澈見底,並微透熱氣,拉娜知他心裡犯疑,忙道:‘此池水是引溫泉之水形成的,溫度可以隨節令自動調整,快脫衣服吧!’

    ‘脫衣服?’

    ‘是呀!脫光了玩水才有意思。’

    ‘好!一二三………。’

    ‘幹麼?’

    ‘一起脫呀!’

    兩個對男女關係尚在摸索期中的小兒女,終於‘撲通’一聲,跳落池水中了。

    像兩條活躍蝌蚪似的,翻騰轉滾,時而凝結一體,又時而一遇即分,敢情兩小水性,都稱得上非常精湛。

    兩小玩的淋漓盡致,也許由於時間過久,拉娜有些累了,這才在水中招手,示意臍兒跟她找個地方暫時休息。

    已經忘記時間為何物了。

    拉娜終於將臍兒引至建立池中的一座涼亭之上。

    涼亭約丈許高,有固定躺椅設備,可以鳥瞰大半池上風景,此刻兩小並肩躺在一張躺椅上,嗅著花香,聽起鳥語,更不知夕陽已經西下了。

    好半晌!臍兒想起一事問:‘小公主!你方才對鈴鐺說向二孃領取賞金,二孃是誰呀?’

    拉娜道:‘二孃就是父王的小老婆香香偏妃!’

    ‘這麼說你娘是大老婆了?’

    ‘當然!我娘是父王的正妃,正妃也就是王妃。’

    ‘那你為甚麼不向自己的娘要賞金打發鈴鐺等人呢?’

    ‘娘對我管束較嚴,一向不贊成小孩子胡亂用錢,倒是二孃香香卻對我異常疼愛,所以找二孃比較方便,小哥哥不談這些了,我想親親你。’

    ‘是不是嘴對嘴親親?’

    ‘原來你也懂!’

    ‘在山裡時常和小云姐親嘴,有時也到山河裡游水,小云姐美極了。’

    ‘你說的小云姐一定是那個跟你騎獅子的小女孩了?’

    ‘才不!騎獅子的叫憐兒,小云姐卻比我大五歲。’

    ‘小哥哥!可不得再跟她們親親了,尤其那個叫憐兒的死丫頭。’

    ‘怎麼又罵憐兒妹子呢?’

    ‘討厭她嘛!更氣她騎獅子時掌聲比你還多。’

    臍兒不知為何沒有吭聲,卻像有了莫大心事。

    拉娜又道:‘小哥哥,往後不要再叫人家小公主了,喊我名字好嗎?’

    ‘……………………’

    ‘怪了?為甚麼不理人家了?’

    臍兒這才說道:‘看那雙水鴨子多親熱呀!’

    拉娜笑道:‘那不是水鴨子,聽母親說,叫…………叫鴛鴦。’

    她也學著鴛鴦的親熱動作,和臍兒交纏一起了。

    臍兒所以有片刻不理拉娜,是因為想到自己一時樂大發了,竟忘掉梅阿姨,老天真以及鐵蛋交代的裝聾作啞,為甚麼連憐兒都能隱忍相瞞,獨對拉娜會全然失掉警覺呢?既然已經露出馬腳了,索性由他去吧!

    此時的拉娜已經伏在他的身上了,同時雙口成‘呂’,並把舌頭伸入臍兒嘴裡了。

    臍兒輕輕的吸嚼著拉娜的香舌,加上拉娜由身上散發的體香,臍兒感覺到非常舒暢,這與小云姐,甚而憐兒妹,有著完全不同的感受。

    這能說不是過度早熟,‘性’的顯示,儘管兩個人還是不大懂事孩子。

    良久!臍兒推起拉娜道:‘聽!好像有人喊你。’

    拉娜巴噠著腥紅嘴唇道:‘不可能,有誰敢打攪他們的小公主呢?’

    ‘真的?’

    臍兒話落,果然岸上傳來一少女聲音:‘小公主呀!快上來,王后等候多時啦!’

    拉娜果然發現是母親郝香琴,輕車簡從的出現於假山之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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