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勳拉着她,一路奔回寒家大院。不顧眾人奇怪的目光,直接街進珍瓏閣,
厲勳“砰”地一聲將房門用力關上,他背抵着房門,雖氣喘吁吁,一雙眼睛卻始終盯着坐在牀緣淚眼迷濛的她。
玉瓏嚇得淚流不止,厲勳因此不禁更加地焦躁不安。玉瓏心慌意亂地望着他,不知道他的身影為何此刻看來竟如此地陌生?
她忘不了他舉劍刺向鍾達棠的模樣──他是認真的!
不論是他下手得毫不猶豫,還是他眼神的陰狠嗜血,當時的他渾身上下旋繞着的是一股令人膽寒的酷寒氣息。
她突然覺得自己不認識他了!
她喜歡的是一個多麼温柔而熱情的男人,可怎麼會突然問變成一個沒有人性的地獄修羅?!
究竟是哪裏出了錯?是她,還是他?
她心中一片混亂,但不論是哪一種設想都是她絕不願接受的。玉瓏慌亂地搖頭,淚水因而灑得更兇。
她的嗚咽聲瀰漫在室內,每一聲都像把刀似的往他心頭上割。厲勳無法再保持沉默了,他激動地上前抓住她的手。
“瓏兒,我──”他着急地開口,想向她解釋。但是玉瓏的反應卻讓他在瞬間白了臉。
“呀!”她嚇得驚叫,用力甩開了他的手。
他震驚地望向她,而她也瞪大眼睛望着他,所受的驚嚇絲毫不亞於他。
她怎麼了?她在怕他?!玉瓏面如死灰,發現自己竟做了她以為這輩子自己絕不會做的一件事。
她臉色慘白得嚇人,想向他解釋,可舌頭卻像打結似的,竟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這讓厲勳的心頓時涼了一半。
他顫抖地站起身來,踉蹌地向後跌了一步。
“是嗎……這就是─的意思嗎?”他顫巍巍地開口,聲音抖得可怕。
她這樣直覺地甩開了他,用力得彷彿足以擊碎他的世界。他的眼前突然漆黑一片,那被全世界給遺棄的極度恐慌再度席捲了他。她就是他的全世界,而現在──
她真已準備徹底甩開他了嗎?
“不是!不是!”玉瓏突然大叫,瘋狂地搖起頭來。“這不是我的意思!不是我的意思!你不要亂説,你又知道我的意思是什麼了?!”
連她都不明白自己的心思,他又怎麼可能會知道?!
“我當然知道!”他突然伸手重擊圓桌,宛如困獸般地怒吼。“你已經表達得太清楚了!你甩開我,你不想我靠近你……還有比這更好的説明嗎?你怕我,你厭惡我!我説錯了嗎?”
“我沒有……我沒有!”玉瓏驚喘着反駁。但她的聲音那樣虛弱,根本毫無説服力可言。
“有,你當然有!”厲勳彼她這得快要瘋任,無法控制地大吼着。“我沒有過去,連我都不知道我曾是個什麼樣的人。我不知道為什麼我竟會武功,更不知道我怎麼會……有那樣的舉動。你當然可以怕我,因為連我自己都覺得可怕!”
他用力地喘着氣,覺得心微微抽痛。不知從哪兒湧上的沉痛,逼得他眼鼻間一片熱意籠罩。
“是,也許我是個殺手,也許我是個十惡不赦的江洋大盜,更或許我其實什麼也不是,只是個再普通也不過的平凡人……但這一切我都毫無把握!我連證明自己有愛你的資格都沒有,你又有什麼理由不討厭我……”
他説到這裏,便再也説不下去了。他舉手掩住了自己慘白的嘴唇,渾身簌簌顫抖,脆弱得讓人望之幾乎心碎。
玉瓏的心快被擰碎了,她淚流滿面地怔望着眼前深愛的人。
她在做什麼?明知他喪失了記憶,明知他其實多麼地不安、多麼地脆弱,可她竟然還那樣狠心地傷害他?!
她怕他的兇狠,殊不知原來她才是最沒人性的那一個!
玉瓏心如刀絞,泣不成聲。她緩緩站起,向他走近,心中殘存的恐懼此時皆一掃而空。
是啊,她不是早就決定了,既然她已將心給了他,又何必在乎真正的他是什麼人?哪怕真正的他是殺手也好,是江洋大盜也好,她都不在乎,她就是要愛他!
她走到了他面前,温柔地捧着他的臉,淚流滿面地輕聲道:“我沒有討厭你啊。”她也不可能討厭他的。
厲勳目光痴纏於她,扭曲的俊唇卻迸出痛苦的否認。
“……你這是敷衍。”他不相信她説的是真的。
“我不懂什麼是敷衍。”
“那麼就是同情。”厲勳心一寒,他現在處境的確引人同情。
“我沒有必要同情。”
“那你就是──”厲勳還想否認,可玉瓏不讓他再説下去了,她突然踮起腳尖,向他送上香唇。
她摟着他的頸項,首次讓胸中激盪的熱情如此放肆地奔流。她極盡纏綿地吻着他,用盡她這一生所能的愛意。雖然她的技巧如此生疏,他卻受到前所未有的震撼。
他整個人僵立當場,震懾地望着她輕輕退開後的淚眼迷濛。
她才一眨眼,豆大的淚珠便隨即滾滾而落,但她仍對他露出一抹美麗絕倫的晶瑩笑意。
“我什麼也不是,除了我是真的喜歡你。”
他的呼吸霎時中止了,深邃的眼神疾速地變換着種種異樣神采,而最終所有的翻騰都沉澱了,只留下那完全的火熱。他低吼了一聲,像狂風一般將她整個人捲入懷中。
他瘋狂地蹂躪着她嬌弱的紅唇,絕望地吮吻着她口中的香甜。他緊緊地擁着她,用力得彷彿要將她嵌入體內。
她勇敢而熱烈地回應,更促進了他們擁吻的狂烈。不知不覺間,他倆坐倒牀緣。他的吻沿着她雪白的頸項漸漸向下,碎碎吮吻着她細緻的鎖骨。
她的喉頭逸出半似激情又似嘆息的呻吟,柔若無骨的雙臂攀着他,陌生的情焰已捻得她全身無力,只能軟弱地由他的身子緩緩將自己壓倒牀榻。
他的手像是有神奇的魔力,即使隔着衣料,仍在她身上處處點燃了強勁的燎原之火。她不禁側過頸項,微微嬌喘。而她陣陣的婉轉嬌吟帶給了他更多狂熱,他瘋狂地熱吻着她,大手更已迫不及待地向下探到了她的衣帶。
但就在他將要扯開之際,他的動作卻突然停頓了。他氣喘吁吁,竟是想起一件再重要也不過的事。
“瓏兒,退婚吧。”他目光灼熱地直望進她的瞳眸,語氣近乎祈求。“我不要你嫁給別人。”
“我不能。”她倏地抽氣,火熱瞬間褪去,殘餘的竟是一身冰冷。
“為什麼?”他一愣,怎麼也沒想到得到的竟是這種答案。
“……不能就是不能。”她掙扎了半晌,才硬從櫻唇中逼出回答。
“為什麼不能?!”他不能接受,坐起驚問。
而她竟乘勢翻過身子,逃離他的身下,拉緊她零亂的衣襟。
“回答我。”她逃避的態度惹他發怒,他拉住了她的手臂,硬將她轉向他。
“我都説了不能就是不能,你還要我回答什麼?”她臉色蒼白地扯回了自己的手,下意識地往牆邊退。
她撇開眼神,不想見他滿面驚愕。
她是愛他,但她不能毀婚,更不能嫁給他!她知道自己説的話對他來説是一種多大的傷害,可她也顧不了那麼多了!她曾在爹的靈前發誓,無論如何她都得代替爹保護好寒家上下的每一口人。即便她再怎麼厭惡鍾達棠,那也無所謂。只要是能保護大家、能讓大家好,她便什麼都不在乎了!
她狠心強迫自己撇過頭,不敢接觸他迷惘的目光。因為她怕……要再這樣下去,她會忍不住心軟而背叛自己的誓言!
“你不毀婚……這就代表你要嫁給剛剛那個混蛋,你知道嗎?”厲勳站了起來,望着她冷硬的表情,恍墜五里霧中。
她不是愛他的嗎?可她卻又為什麼要堅持嫁給別人?他真的不能理解!
“我知道……我當然知道。”她握緊拳頭,抵在自己心口,警告自己不可改變心意。“我是要嫁給鍾達棠,聘換過了,婚期也已講好了。一切都已經決定好了,沒有改變的餘地。”
她真的知道自己在説什麼嗎?她怎能説得如此平靜?厲勳突然覺得好荒謬。她現在談論的可是她自己的終身大事啊!
“瓏兒,你是在開玩笑的吧?你愛我,你怎麼可能會要嫁給別人呢?”他驀地乾笑了起來,覺得她一定只是一時糊塗,他又豈可當真?
“我沒有!我是認真的!”在他灼灼的目光盯視之下,玉瓏覺得自己的心又要飛離控制了。她急急開口,想抓回自己堅定的意志。
“瓏兒,別再説了。你只是在和我鬧着玩,對不對?”他凝眉低斥,怎樣也不願相信,覺得這只是她的惡作劇──一個一點也不有趣的惡作劇!
玉瓏對着他温柔的眼光,身子劇烈地發顫。
不行!她再也忍不下去了!
只要在他身邊,她的心便用力地鼓動着她真正的渴望──她當然不想嫁!如果可以,她甚至想大聲地對他吶喊:其實她多想和他長相廝守!她多想和他一塊追尋幸福!
可是,她怎麼能?!
明知她要追尋幸福,便勢必會危及所有她愛、她關心的人,她怎能這麼自私?!她怎麼辦得到?!
一思及此,玉瓏更是淚如雨下。她一伸手用力推開了他,豁出去地大喊:“不是!我不是!我不是開玩笑,更不是鬧着玩。我真的要嫁給鍾達棠,婚期就在下個月!”
“我叫你別再説了,你沒聽到嗎?”她的拒絕,反而讓他再也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緒,他氣得不禁大吼了起來,“你究竟在想什麼?你當然應該毀婚!你明明愛我,又豈能嫁給鍾達棠?!”
“我愛你,可是我不能和你在一起。我一定得嫁給鍾達棠,因為我沒有別的選擇!”
“為什麼?”他快被她逼瘋了。
她的表情是這樣的悲傷,她的眼神是這樣的悱惻,可是她説出的話為什麼卻是這樣的絕情?!
如果她有什麼苦衷的話可以和他説,他就算送了命也一定要保她周全。可她為什麼偏要這麼一意孤行?他不懂,他真的不懂!
“因為我──”她才激動地脱口而出,卻突然警覺地咬住了下唇。
不,她不能説!他和這些事一點瓜葛也沒有。算了,要恨就讓他恨吧,但她絕不能讓他牽扯進鍾寒兩家的恩怨裏!
她不願他身陷危險,即使是一點點都不允許!
才這麼想,她立刻轉頭向房外大叫:“靜兒!靜兒,快點進來!”
靜兒一直靜守門外,她立刻推門而入。“小姐有何吩咐?”
“公子頭傷又犯了,你快點送他回房,伺候公子安歇。”
“是。”靜兒應命,轉向厲勳。“公子,請吧。”
“你──”厲勳驚詫地瞪着玉瓏,不敢相信她真這麼對他!
但玉瓏卻只是冷冷地撇着臉,連看也不看他一眼。
厲勳的整顆心都涼了。他望着她,覺得她突然無比地遙遠而陌生,渾然不似方才那個還在他懷中呢喃着動人情話的心愛伊人。
他的心一沉,渾身冰涼地望着她。時間像過了一秒,又像是過了好幾個世紀。直到好久好久,他才緩緩地搖頭,吐出瞭如冰的幾個字──
“我真的不瞭解你。”
當巨大的摔門聲響起,她渾身的防備便在同時給完全擊碎了。
她渾身的力氣就像瞬間被抽乾一樣,軟軟地跌坐在地上,滿腔的酸楚再也無法剋制地一次爆發了。
她狠狠地哭着,聲聲摧心裂肺。
他走了,也應該不會再回來了吧。
他説不了解她,語氣多麼地冰涼。
她想他是對她失望透頂了!不過這也是應該的。是她自己求來的不是嗎?
反正她負他是負定了。既然如此,那就讓他恨吧!
恨她無情,恨她絕義,恨得愈深,傷就愈輕,恨到他離開了寒家以後會無所不用其極地想忘了她。
這樣對他才是最好的吧!反正他對她的愛只不過是種無依孤雛般的依賴,要遺忘也應該不會那麼困難。
她一切都設想好了,每件事、每個人的出路都是那樣地順當妥恰,她應該沒什麼好遺憾的才是。可是……
眼淚怎麼就是流不停呢?
衣袖已盡濕,而她連擦也不願擦了,就這麼仰着面任淚水放肆奔流。
也許……是因為這麼多種種世事中她唯一無法妥善安排的那一件吧。
她的眼淚寂靜地流着,宛如洶湧卻無聲的雨。窗外也靜靜地開始不起了雨,彷彿老天爺也哀憐着她的心意,陪着她一塊哀憐着她對他那絕望的熾熱愛情。
厲勳還沒回到西廂,便向膳房要了好幾壇酒。一回到廂房,他立刻發了狂似的開始瘋狂灌起酒來。
“公子,您別喝了。”靜兒見狀,連忙勸阻。
“別管我!”醉死了他還快活些!
他真不瞭解她!更不懂她口中相愛卻不能相守的道理究竟何在!但他只知道一點:若要他承受失去她的事實,他情願先了結自己!
他是那樣的愛她,他的世界因她而轉。可是如果世界的中心消失了,那麼這一切便只有崩壞的份了。
“您別喝了!”靜兒才不管他的怒吼,逕自衝上前去,強行搶下了他正猛灌的酒罈。
“還給我!”他發怒地大吼。
“不能還!”靜兒很堅持,眼神定定地看着他。“如果公子您想知道小姐堅持的原因的話,那您就別再喝了。”
“什麼?”靜兒的話怔住了他,厲勳愣愣地問。
“公子不是追問小姐堅持嫁給鍾少爺的理由?我可以告訴你。”靜兒冷靜地説。
剛剛她在門外聽得一清二楚。公子不能理解小姐的苦處,但是她能!她太瞭解小姐的性格,她是那樣一個寧可犧牲自己也不願傷害別人的人。她不用想也知道小姐現在心裏有多痛了。
因此,她不能再讓公子誤會小姐了。
“什麼原因?!”厲勳像是突然醒了,激動地撲向前。
“公子先別激動,請坐。”
靜兒卻先安排他坐下來,然後才緩緩啓齒,將小姐受太守府逼婚的前因後果一一道出。
厲勳的臉色愈聽愈難看,聽到後來,他已忍不住握緊拳頭,將關節搓得喀喀作響。
他真後悔,後悔當初竟沒真的將那姓鐘的一劍了結!
該死姓鐘的混蛋!竟敢仗着太守的權力欺侮她這樣一個纖弱女子!光是想像着她薄肩上扛着的是多沉重的壓力,他的心都痛了。
“小姐害怕大家被鐘太守刁難,所以不得不答應親事的。”
“那我……我該怎麼幫她?”他心痛如絞,茫然地自問。她不肯離開宣州,而太守又有着王法明定的權力,那他該怎麼辦?
難道……暗殺了事嗎?他直覺便想起這種解決方法。
“公子,您帶小姐離開宣州吧!”靜兒突然激動了起來,向厲勳低喊着寒家上上下下最大的祈求。“我們大家沒關係的,只要小姐好,我們吃點苦頭又算得了什麼?!”
她難過地滴下淚來,説出大家心中最深的沉痛。
“小姐是那樣美好、那樣高貴,鍾達棠那種癩蝦蟆怎麼配得上我們家小姐!其實從聽見小姐的婚訊那刻起,我們大家心裏都早有這種想法了。可是,小姐不會武功,小少爺又還太小,小姐更是那樣一個美人,讓他們離開宣州恐怕比留下還要危險。”
靜兒擦去淚痕,望着他的雙眸突然亮起了希望的火光。
“可是公子,幸虧您出現了。我剛剛在後山上見識過了,您的武藝甚至比過世的老爺還要高。如果是您,一定可以好好保護小姐和小少爺的!”她簡直把希望全放他身上了。
“等一下,你怎會跟去後山?”厲勳突然發現不對勁。
“公子,您還不明白嗎?”靜兒低喊。“鍾少爺是我放上去的!”
“什麼?”
“小姐命我回絕鍾少爺,因為她只想和公子您一個人度過她最後的自由時光。可是我看不下去了,我希望小姐能勇敢追求自己的幸福。所以我和鍾少爺説,你們在後山。後來的事您也知道了。雖然鍾少爺沒能一怒之下放棄小姐,但至少發現您的確是個值得託付的人。”
靜兒説着,竟一古腦地跪下,更沒命地向他磕頭。
“公子,我求求您吧!小姐她真的很愛您,就算老爺還在時,我也從沒見她笑得這麼開心過。您就帶小姐逃吧!你們離開了以後,就永遠別再回宣州了。”
“別這樣!”厲勳被她的一腔赤誠給感動了,他連忙上前扶起她。靜兒淚漣漣地望着厲勳,而厲勳報以寬慰一笑。
“別擔心,我會照你所説去做的。因為……”
他的眼光不禁飄向遙遠的那方,遙想着那抹他愛到心都發疼的晶瑩倩影。
“我也是真的很愛她。”
宣州太守府裏,一名豔麗無匹的華貴女子正盡情地發飆。
她一伸手就推碎一個花瓶,一踢腿便踹翻一張椅子,可偏偏她又盡找些名貴的東西來發泄她的怒氣,鐘太守看得心都在滴血,卻連一句話都不敢説。
倒不是一向魚肉鄉民的鐘太守改了性,而是眼前華貴女子他的確惹不起。不過當女子又砸碎了一個價值連城的古董花瓶時,鐘太守再也按捺不住了。
“郡……郡主,”他硬着頭皮乾笑。“您……氣還沒出夠啊?”
“廢話!”隨着一聲嬌斥,一巴掌便狠狠地轟上了鐘太守的面頰。“我看到你這沒用的東西就有氣!我問你,我吩咐你辦的事究竟辦得怎樣了?”
“稟……稟郡主,”雖然被轟得頭昏眼花,鐘太守還是不敢怠慢地恭敬回答,“卑職已經命人快馬加鞭趕回京城,通知御景王爺大少爺失蹤的事了。”
“廢物!誰問你這個了!我才不管御景王怎麼樣,我只要厲勳!他人都失蹤這麼多天了,你究竟有沒有派人去找?!”銀翹氣得幾乎尖叫。
那天厲勳從客棧跳窗走了之後便再也沒有回來了,她本來賭氣他乾脆不要回來好了,可時間一長,她便完全忘了與厲勳的約法三章。
她快急死了!
厲勳在哪裏?厲勳在幹什麼?她想知道,她要知道。
她從京城帶來的那堆沒用侍衞找不到人,她只好移駕太守府要他們幫忙找人,卻怎想得到他們竟然和她的侍衞一樣飯桶!
“御景王是不是老糊塗了,像你這麼無用的廢物他也撿來做心腹!”銀翹火大地忿忿咒罵。
“郡主説笑了。”鐘太守只當沒聽到,顧着陪笑。他正是御景王布在宣州的最大眼線。“宣州乃兵家重地,好不容易那冥頑不靈的守將寒驥死了,現在宣州便全歸卑職我──也等同王爺的掌握了,怎麼會不重要呢?”
“哦,好像很了不起嘛!”銀翹眯眼嬌笑,引得鐘太守更加得意地頻頻點頭。“不過,大少爺可是在你的地盤上不見了,那你在王爺心中還重不重要得起來呀?”
鐘太守聞言,滿身的得意像吹漲的牛皮被突然戳破一樣。他頭皮發麻,立刻愁眉苦臉地向銀翹哀聲求救。
“郡王,您可得救救卑職。王爺寵您寵得像是手上的寶,只要您肯替卑職美言兩句──”這銀翹郡主身系成郡王府的龐大勢力,連王爺都不得不買她的帳,不多巴結怎成?
“憑什麼?”銀翹冷哼一聲,才不屑為他這廢物平白浪費自己的口水。“我可事先言明瞭,你要是找得到厲勳,也許我心情好,還肯費心思幫你一幫;不過,要是你找不到厲勳──”她美眸危險地一眯,突然一腳踹向鐘太守的肚子,火冒三丈地怒吼:“你就等着掉腦袋好啦!”
鐘太守在毫無預警之下又被轟了這麼一記,不由得抱着肚子痛號着跌倒在地。
“老爺!老爺,不好啦!”一名太守府的管事慌慌張張跑進來,沒留意地上,竟一腳往鐘太守身上踩去。
“哎──喲!”鐘太守痛得發出殺豬似的慘叫。“要死啦!你哪兒不踩踩老爺身上,當真存心要老爺不好啊!”
“對不住啊,老爺。”管事嚇得立刻扶起鐘太守。“可是真的不好啦!少爺被人打成重傷,剛才被人發現,現在抬回來啦!”
“什麼?!”鐘太守臉色大變,顧不得渾身筋骨痠痛,一馬當先火速向外衝去,急於探望他唯一的寶貝獨子。
“棠兒,你怎麼會弄成這樣?!”鐘太守大叫。
真是慘不忍睹,鍾達棠鼻青臉腫,鐘太守乍看之下還差點認不出那就是他的寶貝兒子。
“爹……”鍾達棠躺在太守府前庭,哼哼唧唧地哀號。“你一定要替孩兒報仇啊!”
“當然!當然!”鐘太守心痛不已,他緊抓愛兒的手。“快告訴爹,究竟是哪個混蛋把你傷成這樣!”
“是寒玉瓏……”
“寒玉瓏?她不是不會武功嗎?”鐘太守大吃一驚。
“連女人都會打輸,也真夠有用!”銀翹閒着沒事冷言冷語。
“不是寒玉瓏……”鍾達棠已氣若游絲。“是她身邊的姘頭……”
“什麼?寒玉瓏有姘頭?!”鐘太守更是驚得非同小可,不由得怒道:“這寒玉瓏真是不知好歹,我兒子這般俊秀人品,她非但不知足,還敢不安分?!”
俊秀人品?憑那個豬頭引銀翹差點笑掉大牙。他們真應該見識見識怎樣才叫真正的俊秀人品,就像她的厲勳!
“爹,寒玉瓏不知從哪找來那小白臉,孩兒想教訓他,可恨的是,他的武藝竟高得不可置信。”鍾達棠愈想愈氣,更大聲地哀號,“爹,你一定要幫兒子報仇!派人把他抓來,我不但要挑斷他的手筋腳筋,還要毀了他的容!”竟然連長相都比他好看,真是太不可饒恕了!
“別擔心,爹一定幫你做到!”鐘太守義憤填膺地一口答應。哪個混帳敢傷害他兒子,他絕對要他非常好看!
銀翹冷眼望着那對父子倆一搭一唱,本來覺得可笑至極,但是等她聽到他們打算報復,她雙手抱胸,興致竟突然來了。
“-,姓鐘的。”她伸腳踢踢蹲在地上的鐘太守。“你們要去抓人的時候可得記得通知我啊!”
反正在找到厲勳前,她也實在閒得發慌,跟着去湊湊熱鬧,打發打發時間也不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