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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一章 養毒自衞

    片刻之後,艙門外傳入了君中鳳的聲音,道:“師父找我麼?”

    於長清嗯了一聲,道:“你進來。”

    君中鳳推門而入,先給於長清行了一禮,目光又掃掠了李寒秋和蘋兒一眼,緩緩説道:“師父召弟子來,有何訓教?”

    於長清道;“伸開左腕給我瞧瞧。”

    君中鳳臉色一變,欲言又止,緩緩伸出左腕。

    於長清道:“拉起些衣袖。”

    君中鳳依言拉起一些衣袖。

    果然,那雪白粉腕,有着很多針傷。

    於長清道:“你坐下,我有話請教。”

    君中鳳放下衣袖,緩緩退到木椅旁側坐下,道:“師父有話,只管吩咐。”

    於長清道:“你腕上有很多針傷,不知為了何故?”

    君中鳳道:“弟子刺腕放血。”

    於長清道:“放血為何?”

    君中鳳道:“弟子養有一隻小動物,食慣了弟子之血,故而每日非要食用一些才成。”

    三人都未料到,她竟然如此坦然的承認,反而為之一怔。

    於長清輕輕咳了一聲道:“你是喂什麼小動物?”

    君中鳳沉吟了一陣,道:“看起來,師父對弟子的隱秘,似是已經早知曉了?”

    於長清道:“所以,我希望你能據實而言,詳細地説明內情。”

    君中鳳點點頭道:“我不會騙師父。”

    於長清神色嚴肅地説道:“好,你説吧!”

    君中鳳道:“是一隻毒蜘蛛。”

    於長清道:“你養一隻毒蜘蛛用心何在呢?”

    君中鳳道:“弟子用作護身自衞。”

    於長清道:“那又為什麼要用你身上的鮮血餵它?”

    君中鳳道:“是它通靈。”

    於長清道:“你是七毒教門下弟子。”

    君中鳳搖搖頭,道:“弟子如是上有師承,怎會落到此等悽慘之境。”

    於長清道:“你不是七毒教中弟子,怎會訓練這等奇毒之物?”

    君中鳳道:“弟子真的不是,而且也不知世間有什麼七毒教,弟子這等馴養毒物之法,是一本書上得來的。”

    於長清道:“什麼書?”

    君中鳳道:“那書本上的封面封底,都已破損不巳,因此,弟子不知它的名字。那上面記載了很多制服毒物的法子,弟子原本也很怕毒物,不敢試驗,後來,弟子壯着膽子,竟然是百試百驗,因此,以後膽子就大了起來……”

    她舉手理了一下披肩的秀髮,嘆息一聲,道:“我見那書上記載甚靈,就慢慢的相信書上的記載。以後,擒得了這一隻奇毒蜘蛛,照那書上記載之法,飼養着它。”

    於長清臉上神情稍見緩和,緩緩説道:“那本書呢?”

    君中鳳道:“現收藏在弟子的艙房之中。”

    於長清點點頭,道:“你那毒蜘蛛養了好久時間了?”

    君中鳳道:“三月多了。”

    於長清道:“就算你養毒物,用以護身,但也用不着以本身的鮮血餵它呀!”

    君中鳳略一沉吟,道:“據那書上記載,如若用本身鮮血,再合以其他之物飼養,能使它漸通靈性,逐漸成為毒中之毒。”

    於長清道:“那是經過一番很複雜的手續了,是麼?”

    君中鳳道:“不錯,欲使它成為毒中之毒,必要使它先吃下七毒,但此事很不容易,一個不好,被其他毒物所傷,那就要前功盡棄了。”

    於長清呆了一呆,道:“你養的毒蜘蛛,已經食用過幾種毒物了?”

    君中鳳道:“四種,只要再食用三種,那就大功告成了。”

    於長清道:“可惜你要在這帆舟上渡過一段時間,很難尋覓得毒物了。”

    君中鳳道:“那倒不一定,水中也有很多毒物。”

    於長清道:“你飼養的蜘蛛,食過七毒之後,成何形狀?”

    君中鳳道:“仍然保持它蜘蛛的形狀,不過,它身上集有七毒,已然可大可小了。”

    李寒秋道:“食用七毒之後的蜘蛛,是否可避刀劍。”

    君中鳳道:“那書上沒有記載,但我想它不能。”

    李寒秋道:“那就是了,它既是無能避刀劍,只要別人一揮兵刃,就可置它死地,你辛苦餵養之物,又有何用?”

    君中鳳沉吟了一陣道:“如果能夠使它通靈,就不易傷到它了。”

    李寒秋搖搖頭,笑道:“很難叫人相信……”

    君中鳳道:“書上這樣記載,靈不靈,我就不知道了。”

    李寒秋道:“君姑娘飼養的毒物,此刻是否已經通靈了?”

    君中鳳冷然説道:“李相公可是覺得這件事對你很重要麼?”

    李寒秋呆了一呆,道:“在下倒覺不出那毒物有何重要之處。”

    於長清輕輕嘆息一聲,道:“很重要,那七毒教在江湖沒有造成風波,那是因為被我們發覺得早,一舉間把它剿滅之故,是武林同道之幸,但老夫深知它的厲害。”

    君中鳳嘆道:“弟子養此毒物,一是基於好奇,而且弟子自覺武功有限,無能自保。過去一年之中,幾度面臨摧殘,弟子功力有限,實無法應付,心想養此毒物,如再遇上此等之事,至少可用作自保了。”

    於長清道:“老夫初見之時,認為七毒教重新復活江湖之上,經過你這麼一説,我倒是放心很多了,不過,凡是邪惡之門,都有着一股誘人的力量,只要你陷入漩渦稍久,必然就不知不覺的被它們拉入漩渦中了,原想只要用它保命,後來難免要用它害人,不知不覺,你就承繼了那七毒教的衣缽。”

    君中鳳沉吟了一陣,道:“師父之意呢?”

    於長清道:“把玉盒投入江中,再把毒經焚去。”

    君中鳳道:“師父,可否給弟子一日夜的時間,讓弟子仔細想一想。”

    於長清道:“孩子,假如你覺着我説的不錯,飼養毒物的事,早就可把它棄置不顧了。”

    君中鳳沉吟了一陣,道:“過去的事,我已和師父談過,但以後,師父能夠永遠跟着我麼?”

    於長清怔了一怔,道:“這個……”

    君中鳳道:“師父不能,是麼?那就要我設法自保,如是我無能和人抗拒時,至少我可以用毒物反噬一死……”

    她舉手理了一下長髮,雙目中卻淌下兩行清淚,緩緩接道:“我父母作惡太多,罪及兒女,天下英雄不會有人同情,也許,他們覺得,摧殘,一個壞人的女兒,表一種報復的快慰,也是理所當然的事,對麼?”

    於長清道:“唉!孩子,你想得太多了。”

    君中鳳道:“這都是我親身經歷的事,只怕天下再沒有第二個人,在一年中,有着和我同樣的悲慘際遇……”

    於長清輕輕嘆息一聲,道:“孩子,至少老夫會盡我之力幫助你。”

    君中鳳道:“所以,很感激師父。”

    於長清道:“感激於事何補,我只是想阻止你不要陷入更深的漩渦之中。”

    君中鳳道:“我知道,師父是一片好意,但讓弟子多想一天好麼?”

    於長清臉色一變,道:“可知道我為什麼收留你?”

    君中鳳略一沉吟,搖搖頭,道:“弟子原本知曉,但師父這一問,卻又把我問昏了。”

    於長清道:“因為我看你是一個可造之材,所以,希望能把我一生所學,傳授給你。”

    君中鳳道:“但弟子不肯棄去毒物,師父可是不準備再收留弟子了麼?”

    於長清道:“正是如此。”

    君中鳳緩緩站起身子,道:“師父,不要太逼弟子,讓我有半日的考慮的機會好麼?那毒物巳食用我很多血,已達通靈之境,我要找出那出那書本瞧瞧,看看有什麼法子,把它放去,而且又不至傷害到它。”

    於長清緩緩説道:“既是快通靈,你留下更是禍害,為什麼不把它投入江中?”

    君中鳳緩緩説道:“師父的心意,弟子已然明白了,弟子告退。”轉身向艙外行去。

    於長清沉聲喝道:“站住。”

    君中鳳回過頭,道:“師父還有什麼吩咐?”

    於長清道:“不要叫師父。”

    君中鳳道:“好,難女遵命。”

    於長清望了李寒秋一眼,冷冷説道:“君中鳳,世上很少知曉那七毒教的惡毒,但老夫卻知內情,你不肯棄去那毒物,毀去邪書,只怕立刻即有殺身之禍。”

    君中鳳道:“於老前輩要殺我麼?”

    於長清道:“至少,我不再阻止人家殺你。”

    君中鳳緩緩説道:“誰?”

    目光一掠李寒秋,接道:“李相公,是麼?”

    李寒秋一皺眉頭,只覺措詞萬分困難,不知如何回答才好。

    君中鳳冷笑一聲,道:“你逼死了我的父母,再逼死一個弱女子自是輕而易舉了。”

    李寒秋道:“姑娘啊!我沒有説殺你啊!”

    君中鳳道:“那很好,你現在可以説明白了。”

    李寒秋緩緩站起身子,道:“對姑娘在下有一份抱歉。”

    君中鳳道:“那倒不用了,於老前輩弦外之音,隱隱是指明你李相公了。”

    於長清冷笑一聲,道:“君姑娘,你很想把事情弄僵麼?”

    君中鳳接道:“不,晚輩未存此想,我只是想問明白……”

    於長清接道:“難道除了李寒秋之外,老夫就不能殺你麼?”

    君中鳳淡淡一笑,道:“老前輩不要逼我走向極端好麼?”

    於長清楞了一楞,道:“你走什麼極端?”

    君中鳳道:“逼我死。”

    於長清面色凝重,緩緩説道:“孩子,就老夫所知,七毒教乃是武林中從未有過的惡毒幫會,邪惡之人,也許有一種使人陶醉的魔力,你如確定了自己無法自拔之時,倒有一個解決的辦法。”

    君中鳳接道:“什麼辦法?”

    於長清道:“自我解脱,你不放棄練習七毒教中的奇術,當今之世,再也無人喜歡和你接近,包括老夫在內,除非那人也和你一般的練習毒術。”

    君中鳳道:“必要時,我會死。”

    於長清道:“越快越好,我最多再等你幾個時辰。”

    君中鳳道:“明日午時之前,我一定給老前輩一個明確的答覆。”

    於長清道:“好吧!老夫等你決定後,再行離開。”

    君中鳳道:“多謝老前輩的寬宏大量了。”一欠身,緩步而去。

    於長清望着君中鳳的背影,消失於門外不見,忍不住黯然一嘆,道:“可惜了,可惜了。”

    蘋兒道:“可惜什麼?”

    於長清道:“可惜她的聰慧才智。”

    蘋兒道:“她如不是聰明,也不會習練七毒教的邪毒之術了。語聲微微一頓,接道:“師父,弟子擔心一件事,那君姑娘是不是真願意束手就縛?”

    於長清道:“這個,老夫也想到了,但就目下形勢而言,她飼養的毒物,似是尚未成形,還無法應用,她如堅持不肯,那只有逼她自絕了。”

    蘋兒道:“由此刻到明日午時這段時間,十分重要,那君姑娘如不願意就範,也必然有所舉動了。”

    於長清道:“所以,咱們要防備一下。”

    蘋兒道:“君姑娘如不動手,也就罷了,她如要動手.定然是先要對付李相公了。”

    於長清點點頭,道:“不錯。”

    兩人似是極為緊張,但那李寒秋卻是毫不放在心上,淡淡一笑,道:“晚輩不相信,區區一個蜘蛛真能傷人。”

    於長清道:“李世兄,不要小看了七毒教。”

    李寒秋道:“老前輩之意,咱們要怎麼戒備呢?”

    於長清道:“在明日午時前,咱們三人守在一起,彼此也好有個照應。”

    李寒秋道:“好吧!晚輩悉聽吩咐。”

    蘋兒道:“師父,咱們就守在師父房中如何?”

    於長清道:“好,你們兩個稍坐一下,我出去安排一下就來。”起身出室而去。

    蘋兒望了李寒秋一眼,道:“我師父如此慎重,那毒物絕非小可,你不要太大意了。”

    李寒秋道:“不管如何,在下也難相信。”

    蘋兒道:“你要如何才肯相信?”

    李寒秋道:“除非我自己看到它。”

    蘋兒道:“那你就快要看到了。”

    李寒秋道:“你怎知那君中鳳一定會利用毒物傷人?”

    蘋兒道:“因為她目前只有兩條路可走,一條是束手就縛,一條是奮起反抗……”

    李寒秋微微一笑,接道:“還有第三條路。”

    蘋兒道:“願聞高論。”

    李寒秋道:“她三思之後,也許會改變心意,把毒物棄於江中,焚燬邪書。”

    蘋兒沉吟了一陣,道:“照我看,此事大不可能。”

    只見於長清大步行了進來,回手掩上房門,然後又把窗子也關了起來,一派謹慎小心的樣子。

    李寒秋道:“老前輩是通知了別人。”

    於長清道:“我只要他們掩上房門,並未告訴他們什麼詳情。”

    蘋兒道:“君姑娘如是……”

    於長清點點頭,接道:“我已派人暗中監視她的行動。”

    李寒秋道:“晚輩擔心她在孤立無援之下,感情身世,自絕而死。”

    於長清道:“如是她不肯回頭,死了比活着好多了。”

    李寒秋還待説話,卻被於長清搖手阻止,道:“你即運氣坐息,咱們輪流守值。”

    李寒秋心中間暗道:“一隻蜘蛛,舉手就可以置於死地,這於長清如此緊張,不知是何用心?”

    儘管他心中疑竇重重,口中卻未多問,閉上雙目,運氣調息。

    不知道過去了多少時間,突然覺得身體被人推動。

    睜眼看去,只見蘋兒滿瞼緊張之色,瞪着一對大眼睛,瞧着門口出神,當下低聲問道:“蘋姑娘,那毒物出現了麼?”

    蘋兒搖搖頭道:“還沒現身,你仔細瞧瞧着吧!”

    一番話,引起了李寒秋的強烈的好奇之心,凝目望去,一面凝神傾聽。

    李寒秋和蘋兒,相距甚近,伸手就可觸及對方。

    這時,突聞得陣細微的聲音,傳入耳際。

    蘋兒伸手抓起身側長劍,凝目四下瞧看。

    李寒秋心中忖道:“如是蜘蛛,真在此室出現,非得把它除去不可。”

    只見於長清霍然站起身子,隨手抓起身側一根長木棍。

    細微的響聲,突然沉寂下來。

    於長清輕輕嘆息一聲,道:“希望她能懸崖勒馬。”

    李寒秋道:“剛才那細微之聲,是何所發?”

    於長清沉吟了一陣,道:“你聽到了那細微的聲音了?”

    李寒秋點點頭,道:“聽到了,晚輩覺得那未必是君姑娘毒物發出的聲音。”

    於長清道:“是的,七毒教放出的毒物,大都帶有一着一種輕微的聲音。”

    李寒秋道:“老前輩之意,可是説那蜘蛛會叫麼?”

    於長清道:“你怎知君中鳳只養了一個蜘蛛呢?”

    李寒秋怔了一怔,道:“她自己不是説只養着一個蜘蛛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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