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寒秋搖搖頭,道:“在下感覺之中,那娟姑娘和在下見面,都是一般模樣,不見有何喜怒之情。”
蘋兒道:“她心機很深,只要稍為留心一些,都不會把喜怒形諸於神色之間了。”
李寒秋正待答話,突聞一陣步履聲,直登木舟。
抬頭看去,只見瑜兒手中捧着一個木盤,盤上放着一個白瓷碗,行入艙中,欠身笑道:“我媽説,這碗銀耳燕窩湯中,還加有藥物,食用之後,可以補神清血,特地要我端來,請相公食用。”
李寒秋伸手取過瓷碗,道:“請姑娘上覆令堂,就説在下十分感激。”
瑜兒微微一笑,道:“我媽説,要你趁熱吃下去。”
李寒秋嗯了一聲,放下瓷碗,笑道:“我知道啦!姑娘請回吧!”
瑜兒道:“我還要把碗帶走。”
李寒秋心中暗道:“這丫頭要逼着我把這銀耳湯喝下,不知是何用心?”
但聞蘋兒説道:“瑜妹妹,你先回去,我代你收碗好了。”
瑜兒微微一笑,道:“那就麻煩姊姊了。”轉身出艙而去。
她笑得一片天真,既無驚愕之色,亦無行險之容。
李寒秋望着瑜兒遠去的背影,緩緩説道:“看她催我吃這銀耳湯的急迫,顯似這湯中,大有問題,但瞧她神色,卻又有些不像。”
蘋兒道:“也許她不知道,這母女三人之中,瑜兒確是一位全無心機的好姑娘。”拿起瓷碗,把一碗銀耳燕窩湯,倒在窗外,接道:“不管如何,這碗湯不能吃它。”
李寒秋道:“小心些不會有錯。”語聲一頓,接道:“蘋姑娘,此地主人要我幫她們守護一個方位,擋住妖怪,不知是何用意?”
蘋兒道:“你相信有妖怪麼?”李寒秋搖搖頭,道:“不信,所以在下倒很想見識一下,那位瑜姑娘差一點透露了出來,卻被她媽媽叫了回去。”
蘋兒道:“我想過了,除非她們還別有援手,否則咱們兩人,足可和她們母女三人一戰……”四顧了船艙一眼,道:“還有這艘船,我想它定有作用。”
李寒秋道:“是啊!水中蘆葦密佈,行舟不易,此舟何用?”
蘋兒仔細望了那葦林一眼,低聲説道:“你瞧到沒有,那葦林之間,似是有一條行舟的水路,只是它曲轉於葦林之中,一眼望去,不易分辨。”
李寒秋仔細瞧了一陣,道:“不錯,咱們行舟過去瞧瞧如何?”
蘋兒搖搖頭,道:“不成,這一來,未免打草驚蛇,再説咱們行舟的技巧不好,也無法在那曲轉的水道中行轉自如,既然咱們來了,索性就瞧瞧她們母女,究竟是耍的什麼花樣?”
李寒秋點點頭,道:“好吧,咱們以不變應萬變,見識一下那妖怪究是何物?”
蘋兒嫣然一笑,道:“我猜得不錯,那位王夫人,已然對我們動疑。”拿起瓷碗,向外行去。
李寒秋道:“你在哪裏去?”
蘋兒道:“把瓷碗送去茅舍。”
李寒秋道:“不用去了,咱們一分手就減少去一份力量。”
蘋兒略一沉吟,道:“好!咱們輪流監視那茅舍,着她們有何舉動。”
半日匆匆而過,那母女三人,只住守在茅舍中,未出來瞧看兩人一眼。
直待天色入夜之後,才見王夫人提着一盞燈籠,行入舟中。
李寒秋一抱拳,道:“夫人請坐。”
王夫人微微一笑,道:“想不到我要瑜兒送來一碗湯,惹起了兩位懷疑。”
李寒秋心事被人猜中,淡淡一笑,默然不語。
王夫人輕輕咳了一聲,接道;“不知閣下答允助我們的事,是否還守舊約?”
李寒秋道:“在下答應了,自然遵守。”
王夫人道:“那很好,請李相公隨老身登岸,我告訴你守護之地,助老身除了妖怪之後,小女立時划船送兩位離此。”
李寒秋道:“如是捉不到妖怪呢?”
王夫人道:“不管妖怪是否來,明晨一早送你們動身。”
李寒秋道:“好,咱們就此一言為定。”
王夫人點點頭,道:“老身帶路。”當先下舟而去。
李寒秋和蘋兒魚貫相隨身後而行。
王夫人帶兩人離舟登岸,行到茅舍東面,緩緩説道:“老身在茅舍之中設餌,誘那妖怪進入茅舍,老身兩位小女,分站西南西方,老身對會妖怪,兼守正北方位,不過,四面逃走之路,以正東方位最遼闊,閣下和蘋姑娘守住正東方位,以斷其逃走之路。”
李寒秋道:“聽起來,王夫人對那妖怪似是十分熟悉,可否先行告訴我等一個大略情形,也好使我等應付之間,有個分寸。”
王夫人略一沉吟,道:“那妖怪並不怎麼厲害,李相公只要施展快速的身法,設法阻擋它的逃走之路就成了。”伸出手,緩緩接道:“李相公,請把長劍交給老身如何?”
李寒秋怔了一怔,道:“把兵刃交作甚麼?”
王夫人道:“那妖怪並非兇惡之物,李相公只用一雙肉掌,就可以對付它了。”
李寒秋呆了一呆,道:“這麼辦吧!在下先行赤手空拳,對付妖怪,如是對付不了,在下再用兵刃如何?”
蘋兒接道:“李相公擅長用劍,如是夫人取去了他的寶劍,豈不是要英雄沒有用武之地了麼?”
王夫人緩緩説道:“李相公,老身一向不説謊言,那妖物傷人的機會不大,李相公只要能攔住它的去路,那就算幫了老身的大忙了。”
李寒秋道:“好!在下答應夫人,如非必要,在下絕不用劍就是。”
王夫人心中明白,似是已無法取得李寒秋的兵刃,只好説道:“老身兩位小女,武功絕難勝過李相公,但他們都不用兵刃,希望李相公能相信老身之言。”
李寒秋道:“在下記下了。”
王夫人略一沉吟,道:“老身在茅舍之中設餌,引誘那怪物人伏,在那怪物未入茅舍之前,希望李相公不要出手。”
李寒秋點點頭,道:“夫人放心,在下一切遵照吩咐。”
王夫人目光又轉到蘋兒的身上,道:“蘋姑娘要留這裏呢?還是和老身同入茅室一行?”
蘋兒眨動一下大眼睛,道:“我留這裏幫助李相公。”
王夫人道:“那也好,但請記住,在那妖怪未入茅舍之前,不可驚動它。”
蘋兒道:“我們記得很清楚了,不勞王夫人再多叮嚀。”
王夫人不再多言,轉身向茅舍而去。
李寒秋低聲説道:“世間還有很温和的妖怪,那當真是一件很奇怪的事了。”
蘋兒微微一笑,道:“我現在明白了。”
李寒秋道:“明白什麼?”
蘋兒道:“原來她們母女,住在這樣一處隱秘的地方,並非是為了逃塵避世,而是在等待一件東西。”
李寒秋道:“什麼東西?”
蘋兒道:“可能就是他們口中所説的妖怪了。”
李寒秋道:“她們等妖怪作甚?”
蘋兒低聲説道:“我似是聽方秀説過,在金陵城郊,隱藏一件千古奇物,有很多武林高人,不惜因此隱居於此,等待那奇物出現。”
李寒秋道:“説了半天,究竟是什麼東西呢?”
蘋兒搖搖頭,道:“什麼東西,我就不知道了。”
李寒秋道:“你沒有聽方秀説過麼?”
蘋兒道:“我只記得這件事,不記得他説的什麼了。”語聲微微一頓,接道:“咱們就可以見到了,不難辨認出是何奇物了。”
李寒秋道:“你怎知道,她們母女口中的奇物,就是方秀説的怪物呢?”
蘋兒微微一笑,道:“我不過是推想罷了,但我相信我的推斷,決然是不會錯。”
李寒秋正待接言,突聞王夫人的聲音,傳了過來,道:“你們要小心了,那怪物可能就要來了,你們最好在附近找處藏身之地,不要隨便亂跑。”
李寒秋抬頭看,只見那王夫人站在茅舍門口之處,正自回目望着兩人。
蘋兒微微一笑,道:“夫人放心,我們就要躲起來了。”目光轉動,望着數尺外一片草叢,緩緩對李寒秋,道:“咱們藏起來吧!”
李寒秋點點頭,兩人同時移步行到草叢之旁,藏起了身子。
這時,滿天星光,閃爍不定,隱隱間,可見到一丈多遠的景物。
蘋兒道:“我替你護法,你自己藉此時間,好好地坐息一下如何?”
李寒秋道:“如是我錯過見那妖物的機會,那可是一件大憾的事。”
蘋兒道:“不會的,我會早些叫你。”
李寒秋道:“好吧!那就有勞姑娘了。”
當下盤膝而坐,閉目運息起來。
不知道過去了多少時間,突聞一陣沙沙之聲,傳了過來。
李寒秋不待人叫,霍然睜開雙目,道:“什麼聲音?”
蘋兒道:“似乎是有人來了。”
但聞那沙沙之聲,愈來愈近,逐漸地接近了兩人。
李寒秋回頭看去,只見身旁蘆葦搖動,似有人穿越蘆葦而來。
蘋兒也不禁有些緊張起來,雙目凝神,向葦林之中望去。
又過了片刻,果見一身白衣、形貌似人的怪物,緩步行出葦林,直向兩人行來。
李寒秋心中既是奇怪,又是驚奇,暗道:“難道這世間當真有怪物不成?”
他心中雖然有重重的疑間,但又不便問蘋兒,只好強自忍下不言。凝神看去,只見那白衣人的形貌,有些模模糊糊地看不清楚。
只見白衣人行過草叢,直向茅舍之中行去。
李寒秋心中暗道:“夜色朦朧,無法着清楚他的面貌,但遠遠看去,明明是人,怎麼會是怪物呢?”
思忖之間,那白衣人已然行入了茅舍中去。
蘋兒和李寒秋的目光,不約而同地投注向茅舍中去。
只見火光一閃,那幽暗的茅舍中,突然亮起了一片燈光。
陣陣煙氣,由那茅舍中飛昇起來,散入夜空。
李寒秋低聲説道:“這是怎麼回事?”
蘋兒道:“不知道。”
李寒秋道:“咱們既然答應了那王夫人,只有在此多等一會了。”
兩人又在草叢中等了半個時辰之久,仍然不見那白衣人離開茅舍。
蘋兒突然站起身子,道:“不等了,咱們進入茅舍瞧瞧去吧!”
李寒秋站起身子,道:“好吧!那王夫人既然制服了妖物,自然也用不着咱們了,咱們也好早些告別。”
蘋兒搖搖頭,道:“別説告別的話。”
李寒秋道:“為什麼?”
蘋兒道:“我要仔細地瞧瞧那妖物形貌。”
其實李寒秋內心之中,也有着這等強烈的好奇,只不過沒有説出口來罷了。
談話之間,瞥見王夫人手執燈籠,緩緩由茅舍中行了出來了,道:“李相公。”
李寒秋道:“叫咱們了。”
蘋兒道:“王夫人鬼鬼祟祟,你要小心一些。”
李寒秋應了一聲,舉步向前行去。
那王夫人也同時舉步迎了出來。
兩人在途中,相遇一起。王夫人滿面春風,笑道:“李相公,老身收服妖物,出人意外的順利,看來用不到兩位幫忙了。”
李寒秋道:“那要恭喜夫人了。”
王夫人笑道:“兩位雖然沒有幫得上忙,但我一樣地感激兩位。”
蘋兒道:“那倒不用了,夫人收留我們,並且代李相公療傷,我等亦很感激,不知夫人是否答允我們一件事?”
王夫人道:“什麼事?”
蘋兒道:“我們想看看那妖物,是何模樣?”
王夫人道:“剛才兩位不是見到了麼?”
李寒秋道:“看到了。”
王夫人道:“既然見到了,再看也是一樣。”
蘋兒道:“可是我沒有看到。”
王夫人道:“李相公看到了,你問問李相公也是一樣。”
蘋兒怔了一怔,道:“那妖物可是十分珍貴麼?”
王夫人淡淡笑道:“妖物嘛!自然是為害人羣的妖物,夫人又為何吝惜讓我見識一下呢?”
王夫人笑道:“妖物形狀,有什麼好看呢?”
蘋兒道:“我們只是想開開眼界、長長見聞罷了,我這一生中,什麼都見過了,就是沒有見過妖怪。”
口中説話,人卻舉步向茅舍之中行去。
王夫人一橫身,攔住了去路,道:“蘋姑娘,老身宿住之地,一向不許生人進入,你怎能夠亂闖?”
蘋兒一皺眉頭,道:“夫人,那妖物就可以進去,難道我還不如一個妖物麼?”
王夫人搖搖頭,道:“話不是這麼説,老身在茅舍中建下陷阱,用心在引誘那妖物入伏,室中餘毒猶存,如是你一定要進去,中毒死去,那就不能怪老身了。”
蘋兒呆了一呆,道:“當真麼?”
王夫人道:“老身一向不説謊言。”
李寒秋突然接口説道:“蘋兒,既是王夫人不願咱們去看,那也用不着勉強別人了。”
蘋兒道:“本來我不要着的,但她故作這等神秘,我就想非看一下不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