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知玉芳輕輕一笑道:“這些東西的確很費事,幸好還難不倒我!”
關山月不信道:“你上哪兒找這些材料去?”
玉芳笑道:“何必去找呢?魚翅蝦米是幹海味,隨身帶著,火腿豆腐白菜饅頭,只好就地取材,現做現吃……”
關山月被她說得怔住了,眼睜睜地盯著她,只見她從袖子裡取出一方綢帕鋪在地上,陸續取出一些小瓶小包放在上面!
一瓶甜醬,一瓶鹽,一包蝦米,一包乾魚翅,一小袋黃豆,一袋小麥還有一些不知內容,約莫有幾十包!
她把黃豆跟小麥倒出來,然後撮口作了一聲輕嘯,只聽頭上一陣掠空急響,一頭巨鷹穿林而入!
她對那頭巨鷹比了一陣手式,然後取出一個綢布袋子交給它,巨鷹銜著口袋,振翅升空而去!
關山月一笑道:“這頭鷹是你們豢養的麼?”
玉芳一面用手搓著黃豆,一面點頭道:“不錯!這是主人訓練的靈禽,專供差遣之用……”
關山月笑道:“難怪你說得那麼有把握,原來還帶著一個好聽差的,任何找不到的材料,只要告訴它一聲就行了……”
玉芳搖頭道:“不行!它笨得很,只能做些粗活兒,差不多的事還得靠我自己,譬如說做豆腐啦,蒸饅頭啦!”
關山月一怔道:“你要在這兒臨時做那些玩意兒?”
玉芳瞪大眼睛道:“自然了,你開出菜單我只有照做……”
關山月笑道:“我只開開玩笑,並不真想吃那些,你隨便弄些東西吃吃算了,不必費心……”
玉芳搖頭道:“不費事!我做得出來。”
關山月道:“你或許能做得出來,我卻等不及吃!”
玉芳笑道:“我保證你等得及,最多半個時辰,我完全可以弄好!”
聽說她只要半個時辰,關山月倒又不信了,可是玉芳的動作很快,眨眼間已把黃豆與小麥都用手搓成細粉!
關山月雖然驚於她手上功力之深,卻仍不信她能在半個時辰內能完事,因為看她的樣子,熬豆漿,凝豆腐,發麵粉,蒸饅頭,都需要在這裡趕現成,何況還要調製其他菜餚,沒有鍋,沒有蒸籠,這一切都不可能……
可是玉芳並不理他在旁邊嘮叨阻止,迅速地將火分為幾個小堆,折了幾根樹枝,搭成三角支架!
巨鷹很快就回來了,那個口袋中裝滿了水叨在口中,一隻腳抓了一把白菜與青蔥,另一隻腳抓著一條活的野豬!
玉芳先把水袋接下來,又拌開幾塊綢布,調和豆粉,放在火上去煮,然後取下野豬,撕了一條後腿。把剩餘的豬身丟給巨鷹,由著它叼到一邊去撕食!
她卻忙碌異常地和麵粉,加酵母,也用綢布作鍋,在另一堆火上開始蒸饅頭,然後提著豬腿,洗去外毛,吊在木架上薰火腿,最後開始洗白菜,煮魚翅羹,熬豬油,炒白菜,豆漿煮沸了,她又加人點石膏,使豆漿凝成豆腐!
薰好火腿後,再來燉豆腐,不到一個時辰,居然把所有的菜都燒好,直把關山月看得目瞪口呆!
不但是她的動作令人咋舌,那些使用工具也妙到不能再妙,一塊綢布盛水不漏,遇火不燃……。
這簡直是奇蹟,可是奇蹟完全是在他的眼前發生的,使關山月不能不信,玉芳最後用掌劈開一段粗樹!
又用樹幹切成碗狀,盛著餚,一一放在關山月前面,瞧著他滿面驚容,忍不住得意地笑道:“急就文章,只能做出一個樣子,可談不上可味,等你到了厲魔山莊,我再好好地燒幾樣拿手菜給你品品味!”
關山月張大了嘴,呆呆地發怔,玉芳又笑道:“你為什麼不吃呀?”
關山月努力使自己從驚詫中覺醒過來,裝作不經意地看看面前熱騰騰的菜餚,笑笑向她道;“有餚無酒,殊為憾事!”
玉芳笑著道:“你為什麼不早說呢,幸好我早作了準備,否則臨時釀起來多麻煩,不過這酒母沖水很烈,你喝得慣嗎?”
說著又用樹幹挖了一個酒杯,滿舀了一杯水,抖開一個小包,加入一點白色的粉末,立即酒香沖鼻!
關山月的口中直流唾沫,卻因為全身無力,還是幹瞪著眼,玉芳也發覺了,用手在他身上輕輕一拍道:“照主人的吩咐,我應餵你吃喝才對,可是我想到你心裡定很蹩扭,還是讓你自己動手吧!”
經她一拍之後,關山月覺得上半身可以活動了,連忙運動了幾下手臂,感到異常舒適,不禁皺眉道:“我又不會逃走,你幹嗎要限制我的行動?”
玉芳笑道:“這不是怕你逃走,而是節省你的體力,使你在到達厲魔山莊後,有著充分的精神去應付一切!”
關山月哼了一聲,不再開口了,舉起木製酒杯猛喝了一大口,一股辛辣之味,由喉頭直下肚腸!
玉芳一笑道:“我告訴你這酒兇得很,幹嗎那麼急呀!”
關山月臉羞得通紅,只好大口吃菜,以抵制那酒的烈勁,雖然玉芳說這是急就文章,關山月卻覺得這幾味小菜燒得比他以前所嘗過的名廚手藝還要可口!
一陣狼春虎咽,關山月喝乾了杯中酒,吃光了盤中菜,最後生蔥蘸甜醬夾饅頭,也風捲殘雲,一掃而空。
玉芳始終在旁邊淡淡地笑著,直到關山月嚥下最後一口饅頭,滿足地籲出一口長氣後,她才含笑道:“我真沒想到你的肚量比那豬還寬,早知如此,我應該多準備一點份量,免得你說我小氣……”
關山月訕然道:“不!我是真的飽了,這是我一生中吃得最飽的一次!”
玉芳笑道:“這麼說來,你這麼大的個子,還是餓著肚子長大的!”
關山月道:“餓肚子是不會的,不過我到了今天才知道什麼是口腹享受,你的菜燒得太好了。”
玉芳笑了一下,顯然十分滿意他的誇獎,可是關山月想了一下,突然敲著自己的腦袋叫道:“該死!該死!……”
玉芳一怔,忙問道:“什麼事情不對勁了?”關山月赧然道:“我只顧自己吃,忘記你了,你還沒有吃……”
玉芳一笑道:“你現在才想到這一點不是太遲了嗎?”
關山月低下了頭弄得更難為情!玉芳卻笑道:“別害臊了,我不吃沒有關係,看你那份狼吞虎嚥的吃相,我覺得比自己吃著更高興……”
關山月連忙道:“這是怎麼說呢?”
玉芳笑道:“琴報知音,馬逢伯樂,假如你對我弄出來的東西只吃兩口就擱下了,我的心裡才難受呢!”
關山月聽她這一講,心中雖是好過一點,可是仍然感到十分不過意,低下頭以愧疚的聲音道:“我剛才吃得太猛了,應該給你留一點……”
玉芳笑笑道:“男子漢該粗豪一點才有英雄氣魄,我倒是很欣賞你那種狼吞虎嚥的氣慨,你累了吧,擦擦臉早點休息……”
說著取出一塊紗巾,在水中浸溼了遞給他,關山月稱謝接了過來,擦了一下臉,忽然怔住了。
玉芳又奇怪地問道:“你是怎麼啦?”
關山月詫然道:“你……你怎麼不怕水?”
他記得厲魔山莊上的人個個畏水如避蛇蠍,可是玉芳洗萊烹飪以及剛才為他送巾擦臉,不斷地與水接觸……
玉芳一笑道:“厲魔山莊上只有男人不能沾水,女人是不怕的。”
關山月怔然道:“這是為什麼呢?”
玉芳笑道:“主人說男人是土做的,所以不能沾水。”
關山月頗覺失望,因為他對厲魔山莊的人個個畏水之事,一直認為是個難解的謎,好容易把談話引到這個上面,滿以為可問出點結果了,誰知卻得到了這樣一個答案,遲疑片刻,他才裝做不經心地道:“那麼你主人認為女人是什麼做的?”
玉芳微微一笑道:“你想呢?”
關山月又是一愕,沒想到她會來一句反問,可是為了要對這個問題作進一層的瞭解,他還是信口答道:“既然男人是土,女人定是水做成的了!”
玉芳哈哈大笑道:“妙極了,你居然與主人的說法差不多,我真想不到你這個鐵錚錚的漢子,會說出這種論調……”
關山月仍是不得要領,只好繼續裝糊塗道:“你主人是怎說的?”
玉芳笑道:“主人也說女人是水,不過比你更詳細一點,他說女人除了水之外,還加上火一般的熱情與殘忍!”
關山月嗯了一聲,表示對這個問題不感興趣,可他卻又變更了話題,用另一個方法探詢道:“你主人怕不怕水呢?”
玉芳愕了一下,隨即笑了笑道:“主人自然不怕!”
關山月眉頭一揚道:“這麼說你主人也是個女的?”
玉芳狡黠地一笑,道:“你怎麼會想到主人是女的?”
關山月道:“他既然不怕水,自然不可能是泥土做的。”
玉芳笑著道:“你算猜對了,但也不見得全對,這個我不能告訴你更詳細了,見到主人之後,你自然會明白的。”
關山月眨眨眼道:“假如你主人真是個女的,我倒有點怕她了!”
玉芳立刻問道:“為什麼?”
關山月一笑道:“我聽過你主人說話的聲音,聞聲而知人,我想她的容貌一定是相當令人恐怖,所以才有那些奇特的行徑……”
玉芳轉轉眼珠道:“你聽聲音就能決定一個人容貌嗎?”
關山月點點頭道:“我想差不多,我遇見不少女孩子,她們長得都不難看,她們說話的聲音尤其悅耳動聽……”
玉芳臉色突然一變道,“你見主人後,最好少說別的女人,這是為了你好,而且我再告訴你一件事,主人的容貌不如你想象中那樣,甚至比你所認識的女人都要美上十分,再者主人的聲音也不會像你所聽到的那麼恐怖……”
關山月一怔道:“我在江畔所聽到的聲音難道不是你主人的?”
玉芳沉著臉道:“自然是主人的,但不是主人真正的聲音……”
關山月奇道:“一個人的語音,難道還有兩種嗎?”
玉芳輕哼-聲道:“豈止有兩種,主人可以用十幾種不同的語音談話,你在江邊聽到的只是主人對下人所用的語音……”
關山月更為奇怪道:“那她的本音究竟是怎麼的呢?”
玉芳沉聲道:“我希望你不會聽到!”
關山月還想問她為什麼,可是玉芳卻沉著臉將他面前的空杯盤一起搬開,為他整理了一下枯葉道,“別多問了,我告訴你這麼多已經是不應該了,快睡吧!我們只能有兩個時辰的休息……”說完伸手又向他的肋下點去,這次關山月有了防備,知道她又想制住自己的穴道,忙將身子一側!
玉芳的手指由肋下移到胸前,正是性命交關的重穴,她大概是怕傷了關山月的性命,連忙撤回了勁道。關山月不肯放過這個機會,單手猛出反扣住她的脈門,玉芳面色一變,另一隻手又上來了。
關山月指上一加勁,內力湧出,玉芳的手雖觸到關山月身上,卻已變得柔弱無勁,面色更變叫道:“你想幹什麼?”
關山月道:“不幹什麼?我只是不想再成為一個由人擺佈的木偶!”
玉芳大叫道:“那是為了你好!”
關山月笑了一下道:“我不領情,要是再讓我在你身上背兩天,我寧可被人殺死的好,現在我們來個交換條件!”
玉芳瞪圓了眼睛道:“什麼條件!”
關山月道:“你告訴我如何解開下體的穴道,使我能自由行動,我就放開你,否則我也叫你無法行動!”
玉芳搖頭道,“不行!主人吩咐我這樣做,我無法違抗……”
關山月道:“到了主人那兒,我自然會替你解釋!”
玉芳苦笑一聲道:“主人會聽你的解釋?你不如殺了我吧!……”
關山月見她一面堅決之色,知道她絕不會改變心意,乃將手鬆了開來,故意長嘆一口氣道:“我知道厲魔山莊處置人的手段,因此也不忍心逼你了,不過我還有最後的一個問題問你,希望你能從實答覆!”
玉芳怔了一怔,似乎沒有想到他會如此,低低地道:“你要問甚麼?”
關山月神色一莊道:“你主人要你把我背到厲魔山莊去的真正目的!”
玉芳眼中流露出詫色道:“我不是說過了嗎?那是為了節省你的體力!”
關山月仍是莊嚴地道:“確是這個理由嗎?”
玉芳點頭道:“是的!一到厲魔山莊,我馬上為你解穴!使你恢復行動,而且我保證對你的功力毫無影響!”
關山月想了一下:才輕嘆道:“你主人選你出來擔任這個差使太恰當了,因為你誠實的面上讓人看不出一點懷疑的地方!”
玉芳怫然道:“這根本就是事實,何來可疑之處!”
關山月輕笑一聲道:“我相信這絕對是事實,不過我在懷疑你主人的用心,明明是一天可達的旅程,為什麼一定要限制為三天呢?”
玉芳不禁一怔道:“你怎麼知道呢?”
關山月笑道:“我研究過今天所行的途程,發現了一個疑點,以你的估計今天我們一共走了多少里路了!”
玉芳想想道:“大概有七百里吧!”
關山月點頭道:“川中除了巫山之外,並無七百里的大山,我相信這不是巫山,因為我對那裡比較清楚,而且巫山是在江的那一邊,假如我沒有算錯,這裡一定是川黔邊境的金佛山,厲魔山莊就在這裡嗎?”
玉芳搖搖頭,低低地道:“不是!”
關山月笑道:“可是我發現已經在這座山中繞了好幾個圈子了,很可能明天還要繞一天,第三天才到堯龍山……”
玉芳大驚失色,駭叫道:“你……你怎麼知道的!……”
顯然關山月完全猜對了,因此他一笑道,“那你不必問,厲魔山莊可是在堯龍山?”
玉芳沒有回答,關山月也無須她回答,笑著又道:“將一天的路程,硬作三天到達,究竟是何用意!”
玉芳怔怔地道:“我不知道!反正主人是如此交代的!”
關山月想了一下道:“既是你主人如此交代,我也不想使你為難,不過,明天我們不必繞圈子了,那只是白費氣力,乾脆等到第三天,直接上堯龍山吧!”
玉芳連連搖頭道:“這個我不敢作主,我必須貫徹主人的命令!”
關山月笑道:“這一次你聽我的話,保證不會獲罪!”
玉芳猶自不信,暗中忽然傳來一個聲音道:“也不必等三天了,現在就開始出發,限於明日正午前趕到山莊,姓關的!你真不錯!”
玉芳一聽聲音,面色又變了,因為那正是厲魔主人的語音,仍是那冷澀的語調,關山月連忙叫道:“主人既然就在附近,何不出來相見!”
暗中冷冷一笑,道:“到了厲魔山莊,自有相見之時!”
聲音已漸遠去,關山月連忙又叫道:“那就讓我自己走了去!”
遙遠傳來一聲冷笑道:“只要你不怕累,愛怎麼來都行!”
聲音越來越微,關山月見玉芳面色猶自惶急不安,好像遭遇了極度驚恐之事,乃笑著安慰她道:“你主人已經走了,你還怕什麼?”
玉芳憂形於色道:“真沒想到主人就在附近,我今天對你說得太多,而且有些話是屬於莊中機密,不應該告訴你的……”
關山月搖頭道:“你說的那些話只有使我更糊塗,算得什麼機密……”
玉芳仍是憂急地道:“我自己再三告誡自己少說話,而且在主人的六名侍女中,我是說話最謹慎的一個,不知今天犯了什麼邪……”
關山月忽地一笑道:“厲魔山莊的人本就是邪道,居然還會犯邪……”
玉芳怒道:“我都快急死了,你還有心情開玩笑!”
關山月笑笑道:“不必急,你主人若有懲你之意,不會等你回到莊上再行施罰的,她早就在此地出手了……”
玉芳一皺眉道,“你不知道,主人最忌諱的就是在背後談論她……”
關山月笑道:“你主人若是個女子,她對你今天所說的話,不但不會怪罪,反而會特別嘉獎,因此你絕對可以放心……”
玉芳猶自不信道:“你從來沒有見過主人,何以會得知?”
關山月笑笑道:“你主人也許是個非常人,可是她總是血肉之軀,難脫人情之常,對於好聽的話,還是不會討厭的!”
玉芳連忙說道:“胡說!主人是最討厭阿諛之詞!”
關山月微微一笑道:“當面說好話謂之阿諛,背後說好話出之敬,你主人也許不喜歡阿諛,卻不會討厭人家的尊敬!”
玉芳垂頭沉思片刻才道:“主人今天的確很奇怪,平常她邀人入莊,一定要經過三天的期限,即使是近在咫尺也不能例外!”
關山月輕笑道:“你主人自有妙用,不過這妙用已經被我猜透了,她自然無須做作,越早解決越好,我們還是走吧!”
玉芳連忙問道:“什麼妙用呢?”
關山月笑道:“假如你不知道,還是不問的好,當然我可以告訴你,不過你知道之後,反而會引起主人的猜忌!”
玉芳面色微動道:“那我還是不問吧!此地到厲魔山莊足足有六七百里,我走起來不費勁,你是否走得動呢?”
關山月豪然大笑道:“關某縱然不才,總不會比不上一個女子!”
玉芳看了他一眼道:“我是好意,你即使勉強趕在明日午前到達那裡,弄得精疲力盡,如何還有精神去闖過亡魂黑獄?”
關山月哼了一聲道:“假如我神定氣閒地到了那裡,只怕更難渡過黑獄三界,我真希望到達那裡時,累得連路都走不動了!”
玉芳將信將疑,正準備開口,關山月擺擺手道:“你若是不想失去主人的寵信,還是不必多問,快把我雙腿的穴道解了,大家準備趕路吧!”
玉芳猶疑著沒有動作,關山月微慍道:“這是你主人交代過的,難道你敢不聽話!”
玉芳無可奈何,伸手拍開了他的穴道,關山月一縱而起,立刻向前飛奔,口中還招呼道:
“走吧!堯龍山在西南方,這條路大概不會錯!”
玉芳深恐他走失了,連忙跟在後面,不一會,已經超出在他前面,關山月咬著牙,加緊腳步又追過了她!
兩人一前一後地,交互飛奔,身形就像兩支急箭,天色交曙時,遠望一抹青山,朝陽已在山頂上了!
玉芳固已累得上氣不接下氣,關山月也是汗流浹背,可是關山月不肯停下,她也不敢要求休息!
趕到離山腳只剩裡許時,關山月見她蒼白麵上已憔悴不堪,連嘴辱都變白了,心中忽感不忍道:“我們還是歇一下吧!反正已到地頭了!”
玉芳卻沉聲道:“不必!上山還有二十幾裡呢,那裡沒有山道,完全要靠輕功硬翻越上去,既然你認為疲累對你有好處,我寧可累死了也希望能幫你一點忙,因為我不想你在第一二界就被困在黑獄中……”說完身形如飛而去,關山月倒是一怔,趕上幾步,與她並肩而行,到了山腳後,玉芳立刻又朝崎嶇的大石縱去,一拔三四丈,立足處只有一點突出的山石可資借足,連拔十幾次後,她腳下一軟,懸空墜了下來!
關山月見狀大驚,慌忙伸手一撈,抓住她的衣服,玉芳口中鮮血直噴濺了他一頭一面!
她睜開無力的眼睛,軟弱地道:“別管我!你只管自己上去吧!我明白主人的用意了,那黑獄中的種種怖境,完全是利用人的心靈意識,在你精神安定時,那些幻境作用就加強了,反之你體力累疲到了極點,一心只想休息,對於身外的事物無暇理會……”
關山月笑了一下,將她提到一塊軟平的大石上放下,立刻為她推宮活穴,助她從疲勞中恢復!
玉芳喘了幾口氣,精神略為好了一點,又連聲催道:“你去吧!不要管我……”
關山月笑道:“沒關係,你剛才的話只說對了一部分,疲勞也許可以使人忘記恐怖,但是最重要的關鍵並不在此……”
玉芳怔了一怔,但沒有開口說話,關山月又道:“脫力過度,不能再使力了,我抱你上去吧!”
說完也不等她同意,立刻就抱起她的身子,向上飛縱,玉芳拚命掙扎,口中還大叫道:
“快放下,被我主人看見了,你我都沒命!”
關山月笑道:“你主人總不會為這個吃醋吧,她若是男人,也許不願意把你這麼一個美麗的女孩子,讓別的男人抱在懷中,可是她是個女子……”
玉芳沒有開口說話,目中卻流出了成串串的淚珠。
不知道她是為了什麼傷感,更不知道是為了誰流淚,因為她此刻面上的神情竟是一種充滿了冷漠的複雜……
關山月一鼓作氣,翻上幾重峻嶺,終於停留在一片斷崖前面,因為這片斷崖高有數十丈,滑不留足!
以人力是無法飛越上去的,可又別無道路,關山月抬頭上望,但見崖上隱約有樓閣等建築。
他知道所謂厲魔山莊一定是在上面,但如何上去呢……
玉芳已經恢復了一半的精神,可是她反現得十分軟弱,兩條胳臂緊緊地摟住關山月的肩膀!
關山月一皺眉道:“要怎麼上去?”
玉芳閉起眼睛道:“斷崖中間有一根繩子,扯動繩子,上面的鈴就響了,自然會放下吊筐來把我們提上去!”
關山月見那根繩子是穿在一根小洞中,露出尺許長的繩尾,細才盈指,所以先前未曾發現!
可是這繩索高有七八丈,一定要跳上去才夠得到,於是他彎腰想將玉芳放下,以便騰身去扯動繩索。
誰知玉芳的手摟得更緊了,柔聲道:“再抱我一下……不要這麼快丟下我……”
關山月眉頭一皺放鬆雙手,同時又將她的手用力分開,使她脫離了自己,站在地下莊容說道:“姑娘,我剛才不避形跡之嫌,抱你上山,只是基於人間互助的道義,我並沒有其他的用心,你可別誤會……”
玉芳頓了一頓,才幽幽地道:“我也知道你心中無他,只是……只是……”
關山月見她說話吞吞吐吐,益感不耐道:“既然你明白關某並非好色之徒,就請不必再說了!”
玉芳雙目一閉,又擠下幾滴淚珠悽聲道:“關大俠!我知道你是聞名天下的英雄,也知道你的豔事很多,不會看上像我這樣一個低賤的女人……”
關山月皺眉道:“你越說越不像話了!”
玉芳雙目突睜精光畢射道:“我也不想你會看上我,我剛才那番舉動也並不是向你示愛,我只想體驗一下在一個真正的男人懷抱中是什麼滋味,我們六個人雖為主人視同姬妾,可是我們心中常在嚮往著那種滋味,你已經使我滿足了,即使主人殺了我,我也再無遺憾,謝謝你,關大俠,祝你順利通過亡魂黑獄!”
說完雙腳一跺,飛身而起輕扯了一下繩索立聞鈴聲叮-,斷崖上也放下一個大竹筐!
關山月卻為她震驚得怔了怔道:“你不是說你的主人是個女子嗎?”
玉芳冷冷地道:“不錯!”
關山月更奇道:“那麼你們怎麼又是她的姬妾呢?”
玉芳寒著聲音道:“不懂的事情少問!”
說著竹筐已放到地下,玉芳首先跨了進去,關山月懷著滿腹的疑團,跟在她身後跨進竹筐,立刻向上飛昇!
到了崖頂,關山月只見一大片屋宇,建造得十分精緻,被一堵高牆包圍著,迎崖是一座大門樓!
門樓上懸著“厲魔山莊”四字橫匾,並有一列楹聯:
“牛鬼蛇神,唯兩宇可制之,曰殺曰厲”
“釋佛儒道,藉一理而貫通,亦聖亦魔”
關山月怔了一怔,心中暗思道;“原來她把厲魔兩字作這樣解釋的,倒也有點歪理!”
門樓下站著一個白衣儒服的青年人,儀表軒昂,手搖一柄摺扇,氣度瀟灑,只是面上一片冷漠!
玉芳走過去對他招招手招呼道:“沈先生!”
那青年人淡淡地哼了一聲道:“你們來得很快呀,只比畹華慢了一步!”
玉芳又恭身道:“這位大俠輕功卓絕,並不在婢子之下!”
那青年又冷哼一聲道:“難怪你對他那麼傾心,連山規都不在乎了,恭喜你平生大願已償,可以死而無憾了!”
玉芳面色一變,頓了一頓才道:“嬸子自知罪孽深重,馬上到主人那兒去領死!”
說完正待人內,那青年卻用手一攔道:“不必了!畹華並沒有聽見你的話,只要我不說出去,她不會知道的,你是否要我去告訴她呢?”
玉芳神色微動,輕輕地道:“先生若肯包容,婢子感激不盡!”
那青年搖搖手道:“不要客氣,也不必感激,只要你放在心裡就夠了!”
玉芳抬起眼來,冷冷地道:“沈先生!你若有這個心,為什麼不去跟主人說呢?”
那青年呆了一呆,玉芳又冷冷地道:“先生沒有這個膽子吧!”
那青年似乎被激怒了,大聲道:“胡說,我並不怕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