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子云死裏逃生,因為他曾經高燒過三次,若非他的命大,正好曲能直在此,他早就完了。
但是,整整四個多月才算痊癒。秋去冬來,已是蠟鼓頻催,年關已近時刻。由於一直也未看到馬家的人到對面廢墟來,或者已來索看過,凌、馬二人未曾注意,因而孩子還是未交出來。
不過,由於這小男孩長得越來越可愛,兩少對這孩子都產生了情感,這天姜子云道:
“少主人,兩位既然喜歡這孩子,何不認為義子?”
“好極了!”馬芳芳道:“我也要認他作乾兒子,這樣才有痛癢感。老薑,你就為孩子取個名字吧!不能總沒有名字。”
姜子云道:“老奴肚子沒有墨水,‘續命郎中’很有學問,隔着肚皮都能看到墨水,還是由他取個名字吧!”
曲能直道:“老薑,你可別轉彎罵人,其實凌少俠是咱們三人之中,學問最淵博的一位。”
凌鶴道:“曲大俠快別客氣了。作大夫的哪一個不是博古通今?尤其是一位名大夫。”
“算……算了!”馬芳芳道:“反正我相信這孩子已經有了名字,咱們不過是暫時為他取個名字罷了。你們説,就叫他小鶴如何?”
“這……”凌鶴道:“孩子又不是我的,怎麼可以用我的名字?”
馬芳芳道:“你是孩子的乾爹,就用你的名字又有何妨?”
午後,曲能直帶着姜子云去裝假肢,馬芳芳在陪孩子睡覺,這工夫聽到樓下有女人“哼哼”的聲音,一個男子的口音有點熟、似乎住進樓下後面上房之中。凌鶴等人所住的樓上後進,恰巧在那樓下上房頂上。
凌鶴也未在意,大約是夜晚起更時分,樓下那女人尖叫起來,於是亂成一團,似乎是那個女人要分娩,正在陣痛。
“小二哥,拜託你炔去請位有經驗的接生婆來,越快越好!這是一點小意思……”
“這……這怎麼好意思?嘻嘻!我説這位貴客,你太客氣了……小的這就去……”
下面那女人曝叫不停、直到三更將盡,才聽到嬰兒啼哭聲,好像整個樓下突然靜下來,且隱隱聽到請小二去找接生婆那個年輕人吁了口氣道:“這下子可好了……真是謝天謝地……”
沒多久,只聞一個老女人的日音道:“恭喜你!公子,是個白胖的大小子哪……”
凌鶴總覺得這個年輕人的口音有點熟,不知在什麼地方聽見過,但不久就睡了。
第二天早上、孩子的哭聲把他吵醒,只聞馬芳芳一面哄着孩子一面叫着:“小鶴不哭……小鶴乖……林嫂……林嫂……小鶴餓哩……”
“來哩!少夫人。”只聞奶孃在她的房間內“悉悉索索”地匆匆穿上衣服,走了出來,道:“想當年,我生第一個孩子的時候,和少夫人一樣,也沒有奶水;把孩子餓得‘哇哇,叫,後來也不知道是怎麼治好的。這辰光正好相反,奶水太足了把小鶴嗆得直咳嗽……”
凌鶴苦笑一下,這奶孃真渾,這麼久居然未看出他們不是夫妻,可能是由於孩子和他同名之故吧?不知馬芳芳聽了這話作何感想?
這工夫凌鶴下牀洗臉,由於昨夜曲、姜二人回來得太晚,他也沒有叫他們,就獨自到附近小館中去吃早飯,可是他剛坐下,曲能宜就來了,他道:“曲大夫旱,我想讓你們多睡一會,所以沒叫二位……”
“昨天晚上的確沒際好,尤其樓下一個年輕女人生產,吵得人心慌意亂地。”
“姜老的假肢裝好了?”
“總算大功告成,本來我建議悠也裝只假手臂,他拒絕了”
“為什麼呢?有隻假手臂比沒有好些。”
“他説只要能走烙,有隻右子能喘奈也就行了,反正能伺候你就成……”
“這……這算什麼?我可沒有那麼大的譜兒要人伺候。”
“凌老弟,我看得出來你是被騙怕了,可能一直不敢信任姜子云吧?”
“曲大俠,在下父仇未報,不能不珍惜這條性命的。”
“這當然不能怪你,不過曲某倒可以保證,妻子云是真的幡然醒悟,絕不是假的。而姜子云昔年與姜子奇、被稱為‘黑白雙煞,,他本是極正派的,甚至要親手緝捕姜子奇歸案,改邪歸正,梅死後姜子奇以了性之法名而出家。你想想看,姜子云本來是正人君子,只因情場失意,行為上荒腔走板,並非本性有問題,他和‘一指叟’葉伯庭完全不同……”
這工夫姜子云一瘸一瘸地走來,首先向凌鶴行禮,這幾個月來,他對凌鶴一直如此。凌鶴道:“姜老裝的假肢,是否不大合適?”
“不是,少主人,這假肢是曲兄設計的,另請名木匠及鐵匠製成,已經不能再好了,只是初裝上的假肢,都是如此的,日久就習慣了!”
就在這時,又來個年輕人,凌鶴微微一愕,認出正是他潛回焚燬“怒堡”發現和張不幸在一起的那個。
儘管他恨透了張不幸,卻又説不出來由此討厭此人。也許曲、姜二人也都不認識這年輕人,三人吃完,凌鶴還為馬芳芳及奶孃帶了些早點回去,當他來到樓下梯口處,正要上樓之時,忽聞那上房中有個女人叫着道:“青哥……青哥……”
凌鶴的心坎上像被大力抓了一把,這不是姜不幸的口音嗎?她怎麼會在這兒?
而這工夫,那屋中的女人叉在呼叫道:“青哥……青哥……”
“來了!”凌鶴身後傳來了熟悉的口音,竟是剛才去吃早點的那個年輕人,手中還提着一個食盒、顯然是為這女人買的食物。又道:“來哩!來哩……”
凌鶴心頭一直在沉落,這女子就是姜不幸,而姜不幸八成就是昨夜生孩子的那個女人。
本來到了“怒堡”,未見到姜不幸,對於那些流言已不太相信。然而,她要是沒被男人碰過,怎麼會生孩子?
“我一早就去拿你的清蒸雞,你要補補身子。孩子不足月,更要小心照料、你不滋補一番,孩子就不會有足夠的奶水,這早產的孩子才六個月呀……”
“七個月……七個月……”凌鶴暗暗一算,扣去在此消耗的時間以及離開“怒堡”之後來到此之前那段時間,正好約七個月。“這女人……弄虛作假!”
説不出內心是煩躁、惱怒或者還有其他説不清的感受,輕蔑地“哼”了一聲就往樓上走去。這情景正好被後面的姜子云看到,不由連連嘆氣,但一時也不知如何來排解這件事。
他帶姜不幸入“怒堡”,實是撮合他們,萬沒料到黃世海看上他們,當作了金童玉女而安排了“借種’,計劃,當時妻子云頗為難,但仔細一想,就讓姜不幸改名為孔開屏,且要她不出聲裝啞吧。
男女長久相處,日久生情是極可能的事,正可利用黃的“借種”計劃促成他們的好事,至於在途中散佈謠言,也不過是誘凌鶴前來求證而已。
在“怒堡”時,據他所知,兩少假鳳虛凰,並未動真的。那麼這孩子是誰的呢?難道是這個年輕人的?本想幫忙,結果卻是越幫越忙,姜子云實不甘心。
上樓發現凌鶴躺在牀上不説話,馬芳芳抱着孩子,逗孩子笑給他看,他也不出聲。馬芳芳道:“凌大哥,怎麼哩?”
“沒……沒有什麼……也許是昨夜沒睡好……”
“那你就睡個回籠覺吧……”
馬芳芳走後,姜子云進屋低聲道:“少主人,人與人之間,往往鬼使神差會產生一些誤會……老奴相信少主人是意志堅定的人,不要輕易動搖對某一個人的信賴……”
凌鶴此刻腦中很亂,似乎未聽到他在説什麼。
午飯沒有吃,別人以為他在睡,只有姜子云知道他沒有睡,而且比任何時候都清醒。
少主人,這是三十個鍋貼,一碗三鮮湯,快吃了吧!人是鐵,飯是鋼啊……”
凌鶴裝睡,他實在吃不下。他一直在自問:“我有什麼重大欠缺?為什麼深交的女人都會背叛我?”
此刻樓下那年輕人道:“小妹,我總要為孩子去訂做幾件小衣服,尤其也快過年哩!”
那女人道:“青哥,你想得真周到。小月子孩嘛!凍不着就成了,何必講究?”
“這是你的頭一胎,又是個可愛的大小子,不應該馬虎的,小妹,我去去就來……”
年輕人一走,姜子云在外面輕輕敲門三下。
“誰呀?”
“不幸,是我……”
“你是叔叔?快請進來……”
“是的……”姜子云進屋,坐月子的人不能見風,急忙把門閉上,兩人互視一眼,姜子云唱然道:“不幸,世上就有這麼巧合的事,你猜誰住在樓上?”
“莫非是……”她似已猜到,但並未説出來。
“不錯,是他,太巧了!而他似乎也聽出你的口音,立刻變得十分頹廢起來,我就想不通莫非這孩子不是他的?”
“他怎麼説的?”
“他説……沒有,他沒説什麼,只是一早上樓,往牀上一躺,既不吃飯也不説話,似有一臉怒容。”
姜不幸自然不信他一句話沒説,必知叔叔不便説出來,當然,她絕對想不道會是“這女人……真濫……”五個字。
姜不幸氣得笑了起來,道:“叔叔,他真的沒説什麼?”
“沒有……”
“而且頹廢、沮喪,且有怒色?”
“是……是的。”
姜不幸揚揚頭,不屑地道:“我和他又沒有婚約,我有了孩子,是我個人的事,幹他什麼事?”
“不幸,叔叔撮合你們的一番苦心算是白費了,卻也沒想到糟到這般田地。嗨!這叫我怎麼安心?”
“叔叔,你不必為我操心,人家不認賬,咱們還要賴上人家不成?哼!好一個名門正派的花花大少……”
姜子云也心亂如麻,未注意聽她這幾句話,走近嬰兒望去,長得很好,比樓上那個還可愛。
“叔叔,你的腿和左臂……”姜不幸現在才發現。
“一言難盡……”他説了葉伯庭想毀了他的四肢之事,喟然道:“好在少主人不嫌我,叔叔今生永不離開他的左右,以贖我的罪孽……”
姜不幸嘆口氣道:“葉伯庭似乎雄心很大。”
“嗯!所以他必須千方百計地除去少主人,因為當今武林中,除了少主人,恐怕能和他頷頑的已不多了。”姜子云道:“不幸,這孩子的父親是……”
“叔叔,這件事你不要管了。”
“不幸,叔叔能不管嗎?你為什麼不肯説出孩子的父親是誰呢?”
“不相干,叔叔,不談這些,樓上好像也有一位年輕的女人,還有個小孩子,那是什麼人?和他住在一起嗎?”
姜子云不願談起馬芳芳,吶吶道:“那位姑娘就是八大家之一,西北馬如飛的女兒馬芳芳,她是和我們住在一起,不過……”
這工夫只聞凌鶴在樓上大聲道:“姜老……姜老……”
姜子云對凌鶴言聽計從,必恭必敬,急忙出屋道:“少主人有何吩咐?”
“姜老,我們要上路了,既然你的腿已經好了,就沒理由在此耽擱,這種兔子不拉屎的小客棧,我簡直待膩了。”
姜子云道:“少主人,咱們是往哪裏去?”
“到哪裏去都好,只要離開這個鬼地方……”
“是的……少主人……”
凌鶴只要想到“離開這兒”這個主意,就是一刻都不願逗留,催着馬芳芳拾掇東西。馬芳芳道:“凌大哥,離開這幾,就不能帶奶孃走,再説人家也不會去,孩子吃奶怎麼辦?”
曲能直道:“凌鶴,為什麼説走就走?緊三火四地,有什麼急事?”
“曲大俠,早晚都要走,開冬以來,這幾天天氣較好,找個大的鎮甸落腳過年,不是方便些?”
姜於雲道:“少主人,你就交代一下,我們是往南,還是往北?叫車的時候也好講價錢。”
凌鶴道:“不是往北就是往西,反正不是往東往南就是了……”他也知道姜子云是故意説給姜不幸聽的。
車子叫好,馬芳芳下了樓,就站在姜不幸的窗外,大聲道:“小鶴的爹,有一些尿布還晾在走廊上,偏勞你給收拾起來帶走,天氣冷尿布要勤換……”
姜不幸在室內窗紙孔內向外打量,見馬芳芳把面頰貼在孩子的小臉上,此情此意,加上剛才那句“小鶴的爹”,五臟都翻騰起來,心道:“這個花花公子……好濫……”
刻意地把一雙大眼睜大,倔強的她,紹不讓淚水流下來。這工夫曲能直和姜子云也下了樓,姜子云還揚聲道:“曲兄,請告訴馬車把式,往北過黃河要趁早,往西也要過河,似不一定是今天……”
他當然又是説給姜不幸聽的,希望她也往北或往西。
這工夫曲能直已出了大河,外面走進一人,正是那個背劍的年輕人,看他忙得很有勁,到了門外一邊開門一邊大聲道:“小妹,我為小鶴訂做了五套小衣服,兩件斗篷,三件棉褲襪……”
門開了,只聞屋中的姜不幸冷冷地迫:“青哥,小鶴這名字,有點俗裏俗氣地,不好!
我要給他改個名字……”
馬芳芳本已走向前堂,乍聽這幾句對白,不由停下來打量,世上居然有這麼巧的事,自旦的孩子叫小鶴,這女人的孩子也叫小鶴。
姜子云揚揚手道:“馬姑娘,上車吧!世上本來就有巧合的事兒……”
車子一開始是向北走,但出了鎮,凌鶴道:“曲大俠,叫車把式轉向,往南……”
“這……”姜子云道:“少主人,你不是説不是往北就是往西嗎?”
“不錯,現在我改變了主意,為父報仇也好,為了交回這孩子也好,都該往南或往東,在大江南北一帶、必能找到我們想找的人……”
姜子云暗暗一嘆,知道兩個年輕人較上了勁,凌鶴在客棧中説的方向是假的,如姜不幸跟來,必然越追越遠,背道而馳。
兩次被女人出賣,也可以説是無情地戲弄,他絕不再接近女人。和馬芳芳只是暫時在一起,遇上她的親人就交出去。
這輛馬大車很長,曲能直和車把式坐在車轅上,凌鶴和妻子云坐在車後,姜子云語重心長地道:“少主人,你八成已知道侄子不幸也住在那小店之中了?”
“不知道。”
“少主人,老奴知道你的心情,不過,老奴以為,凡事應先弄清楚。有所謂:眉與目不相識,只為大近。所以愈是親近的人,越容易誤會,而一旦誤會,就更不可收拾。這是因為雙方都以為大瞭解對方,事實上也許恰巧相反。”
“姜老,什麼事你都可以管,只有這件事別管!”
“少主人,老奴昔年受過情感之苦,幾乎萬劫不復,所以不能不勸少主人,處理男女情感,必須特別小心。”
“我知道,我已沒有多餘的情感再付出去,別人給我的,我也不會接受。”
“少主人,老奴深信不幸她不是三心兩意的女人。這其中必有隱情,應該問明白的。不能因為她身邊有個男人就以為她已變心,正如少主人身邊有位姑娘、卻和少主人毫無瓜葛一樣……”
“姜老,我現在不願去想這種事……”
“是的,少主人,你歇一會兒……”
馬車後面有一騎飛奔而來,馬是蒙古良駒,馬上的人卻不怎麼氣派,矮矮小小,背插長劍、衣着華麗,一看就是個窮人乍富,得意忘形的人,樣子有點猥瑣。”
這一人一騎傍車而過,還向車轅上的曲能直及凌鶴貓了一眼。凌鶴搖搖頭,似乎沒見過這個面孔,但又好像在哪兒見過,姜子云本在打瞌睡,此刻卻眯着眼打量馬上的人。
這匹馬絕塵而去,不久就不見影子了。
三個多時辰,走了不到四十里路,小鶴餓得“哇哇”大叫,哭聲在原野上傳出甚遠。
“怎麼樣?我説過的話,果然不幸而言中,在這荒郊野外,闃無人蹤之處,到哪裏去找奶孃?”馬芳芳抱怨了。
曲能直道:“是否可以喂他一些點心?”
“不成,孩子不吃,因為到目前為止,他還沒吃過點心,都是吮奶。”
姜子云道:“這樣吧!就讓老奴趕到村鎮去……”趕到鎮甸又如何?要弄個奶孃來此,那要多久?他又不能把她背來,況且此處距任何一方的村鎮還有四十里以上,而天色已晚。
“只有一個辦法。”凌鶴説道:“我揹着孩子,以足快速度到較近的鎮甸去找奶孃喂孩子,你們三位可以坐車慢慢走,三更以前可達。不論是村是鎮,我都會住在最大的客棧中等你們。”
“我也去。”馬芳芳道:“照料孩子你外行,一旦孩子拉了,你會手足無措的。”
“好吧!曲大俠和姜老就不必急趕了……”把孩子捆在馬芳芳背上,二人往東奔去,因為估計往東走距村鎮只有三十里,往南就要四十里,至於往北往西,凌鶴沒有考慮。
“凌大哥,你説天下巧合的事何其多?居然有個孩子也叫小鶴。”
“這有什麼稀奇?叫大柱子、二柱子、小三子及小六子的多得很……”
“凌大哥,巧的並不僅是這一點,我是説也叫小鶴的孩子,就是在鎮上小客棧中住在我們樓下的那女人所生的孩子。”
凌寓看看天空道:“馬姑娘、天要變,恐怕要下雪,我看還是由我來背,急趕一程,早到些孩子也就不必再捱餓了。”
“也好,我不背孩子,“全力奔行,也許還不會落後太遠……”解下孩子由凌鶴揹着,天已落着雪花,但是,孩子是真餓了、餓了就猛哭,這是很自然的事。
凌鶴乾焦急卻不出聲,馬芳芳也不願再埋怨他,當然,讓孩子挨協,凌鶴不免心疼。
原野上暗下來,加之烏雲很低,更是黝黑,就在這時忽然聽到轡鈴、馬嘯以及鞭聲等,當近在數百步之內時,那車中突然傳來三五聲嬰啼,但不久即停。
“真是菩薩保佑,這下子可好了……”馬芳芳道:“凌大哥,孩子可能不必再捱餓了!”
“這話怎麼説?”
“你沒聽到自岔路馳來的馬車上有嬰兒啼哭聲嗎?世上也只有我們才會作這種傻事,別人可不會長途跋涉時,沒有親孃或奶孃照料嬰兒的。”
凌鶴點點頭,道:“的確,咱們為了孩子,也只好去求求這車中的女人了……”
那輛馬車由岔路上出來,去的也是東方,正好在二人前面約百餘步之地:兩人迫上去、馬芳芳道:“御車的老鄉,請停一下好不好?”
車子上有兩個人,一個年輕,一個四十左右,年紀大的看樣子是車伕,立刻慢了下來,由於天黑,雙方也沒注意看對方的面孔,雪越下越大。
“真抱歉!打擾一下,車中這位夫人可否行個方便,代喂孩子一下……”馬芳芳説着就順手撩起了車前的棉車帳。只見車內一個姿容筆代,但有點催悻的年輕女子,正抱着孩子,似乎正在餵奶,聞聲之下,匆匆把衣服掩上。
但是,當車中女子的目光和凌鶴的交接時、突然冷冷地移了開去。而凌鶴卻也感覺,這世界雖大,有時卻又顯得太小了。他故意説是往西、北方向走,就是要和姜不幸背道而馳,永遠也不想再看到她。他猜想,姜不幸可能也有同樣想法、你往西、北,我就偏要東、南。
因而,這種較上勁的行為,卻又鬼使神差地不謀而合,真個是不是冤家不聚頭了。
可是馬芳芳卻不知道其中的秘密,道:“我説這位夫人,半路上打擾您可真不應該,怎奈孩子餓了,而奶孃又沒跟來,孩子餓得哭個不停、不知可不可以偏勞夫人代喂一下,我是説您的奶水足的話……”
姜不幸略一籌思,説道?“可以,把孩子抱進來吧!”她本想問馬芳芳,為何不自己餵奶?自己的奶水是否充足,事先該知道的,但她懶得問。
只不過她自己寶貴的奶水不喂自己和那負心漢所生的孩子,而來喂那負心漢和這女人生的孩子,簡直沒法形容內心的感受。
車子已經停下來,而車上的年輕人也正是在客棧中為孩子去訂做衣服的那個。其實他叫柳青,即雲夢柳慕塵柳大俠的獨子。
這工夫姜不幸把她自己的孩子放下,抱過馬芳芳遞過去的孩子,道:“請放下車韓,兩盞茶工夫就好了。”
馬芳芳道:“真謝謝夫人了,不知夫人的芳名可否見告,聽夫人的口音,像是在那小客棧中樓下剛生產的……”她已放下車幃,姜不幸並沒有回答她的話。
孩子的哭聲不久即戛然而止。
此刻凌鶴已遠遠走開,他剛才本不想解下孩子讓姜不幸餵奶,但馬芳芳卻非要他解下不可,況且他要是堅持不解下,可能會揭穿他和姜不幸的關係。再説由於大人的過節而使孩子繼續餓肚子,他也不忍那麼做。
朔風在莽林中呼號,鵝毛大雪在空中飛舞,起更了吧?這條路的左邊是莽林,右邊是一片嵯峨的巖從。這工夫柳青跳下車轅,走向凌鶴抱拳道:“在下在那小鎮上的飯館中曾見過兄台,小弟柳青,不知兄台高性大名……”
凌鶴有點討厭這年輕人,儘管他也説不出理由來,道:“在下凌鶴……”
柳青激動地道:“真沒想到,一路上數次失之交臂的竟是名滿江湖,大破‘怒堡’的凌大俠,真是太失敬了!”
凌鶴淡然道:“柳兄過譽……”這時數十步外突然傳來了女子叱喝聲,由於天太黑,在凌、柳這邊根本看不清發生了何事,只是凌鶴隱隱聽出,剛才叱喝的是車內的姜不幸。
柳青道:“凌大俠,那邊似乎發生了事,我們快去看看。”柳青疾奔過去,凌鶴卻慢慢地踱着。
這工夫忽聞馬芳芳嘶呼道:“凌大哥……凌大哥……小鶴被人搶走了……快點來追賊呀!”
孩子被搶走了?誰會在這惡劣的天氣之下到野外來搶一個孩子?還有,到底是哪個孩子被搶走了,因為兩個孩子都叫小鶴。
只聞姜不幸道:“都是我的疏忽,我當時靠在車內喂孩子,正在閉目思索一些往事,忽感懷中的孩子被人接了過去。由於那人是在車外接走,當我睜開眼時,只看到一個背影,那人矮小,衣着似乎頗為華麗,背有長劍,我……我要去追……”
“不,夫人……”馬芳芳説道:“你剛生產還不到兩天,絕對不能追賊,尤其是這種天氣,我去追!”
“還有我……”柳青道:“是哪個方向?”
馬芳芳説了一聲“西北”,凌鶴已如箭般地射了出去。他還沒弄清是哪個孩子丟了,所以他的心情極為複雜,如果被搶的孩子是姜不幸的,是否暗示搶孩子的人,可能是孩子的父親?。
這想法自然很武斷,也可能被搶的是馬芳芳的侄子,因為在那騾馬店的廢墟中,就有個名叫孫起的人想搶那孩子。
柳青是姜不幸那孩子的父親嗎?他不願再想,全力奔掠,一邊四下打量,由於他耽擱了一會,加上搶孩子的人輕功極高,怕是迫不上了。
但他還是追出了六七里外,忽聽到馬車在崎嶇不平的山道上“啼哩嘩啦”而來,近前一看,竟是曲能直和姜子云那輛車,曲能直道:“那不是凌老弟嗎?”
“正是在下,兩位有沒有看到一個人抱着一個孩子由此路而去?”
曲、姜二人一涼,互視一眼,曲能直道:“怎麼?小孩子在老弟你身上,居然會被人搶去?”
“哎……現在還沒弄清是哪個孩子去了!”
“怎麼?有兩個孩子?居然多出一個孩子?”
“哎……兩位不知道,事情是這樣的……”他説了經過,姜子云面有喜色,雖然還不知道被搶的是哪一個,但依推測可能是烏芳芳的侄子。
姜子云道:“少主人,老奴和曲能直沒看到有人在此經過,是個什麼樣的人?”
“據説身材較矮……背劍……衣着頗華麗……”
姜子云想了一下,突然精神一振,道:“少主人,者奴可能猜出此人是誰了!”
“是什麼人?”
“可能就是今天自我們車旁奔掠而過的人……”
“怎見得是他?”
“那人身材矮小、背劍,且穿了一身華服……”
“姜老,這就能斷定是那人嗎?再説,是他又如何?誰知道他的來歷?”
姜子云欲言又止,凌鶴道:“兩位慢慢走吧!在下要馬上趕回去看看,到底丟的是哪一個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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