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宋不羣周身像穿著衣衫自水裏上來似的,全身濕透,胸口起伏劇烈,若非臉上有易容藥物,恐怕更難看得怕人。
他勉強地吁了一口氣,回答道:“我……還好,只是脱了一點力罷了。”
紫薇星君鬆了一口大氣,道:“唔!這樣我總算放心了。少君,你的樣子,我差一點嚇壞了。啊!你臂上還有傷!”
宋不羣搖搖頭道:“不……不要緊,桓翁,剛才……虧你及時傳警,否則,我再支持不了多久!”
紫薇星君道:“皇天保佑,事情竟有這麼湊巧。”
剛説到這裏,二條人影疾如星丸飛-而落。
紫薇星君猛然站起來,厲聲喝道:“誰………?”
剛問出口,呵地一聲,驚喜地叫起來,道:“是怒真人與笑禪師……”
怒真人目光如電一掃,冷冷道:“魯桓翁,別跟道爺套近,凡是長孫雄的走狗,我恨不得宰了他,對你,今夜正好趁你打單,道爺説不得要捏你的腦袋。”
紫薇星君慌忙搖搖手道:“真人別誤會………”
“什麼誤會?”怒真人冷笑道:“你難道不是長孫雄的走狗?別裝好種!”
雙堂一擺,蓄勢欲擊。
笑和尚呵呵笑道:“慢一點,道士爺,先把話問清楚再打好不好?”
接著問道:“魯桓翁,剛才是誰在鬼叫鬼叫!”
宋不羣這才順過氣來,緩緩起立道:“是我!”
怒真人移視宋不羣,皺眉道:“是你?宋不羣人在何處?”
紫薇星君哈哈笑道:“他就是宋三啊!你不識他的人,難道不識他的劍?”
笑和尚呵呵一笑,道:“你……這老頭子怎麼會是宋少君?少在我和尚面前弄鬼了,可知道我和尚是專門捉鬼的?”
宋不羣微笑道:“笑禪師,你莫非忘了韓仙子的易容術?難道還聽不出我的聲音?”
怒真人和笑和尚同時一呆。
“啊!你真的是宋少君?”怒真人急急問道。
宋不羣緬劍虛虛一揮,展出一招‘白龍橫天”的架勢,道:“二位現在相信了嗎?”
“果然是少君,呵呵呵。”笑和尚樂得開頭大笑,驀地笑聲止住,訝道:“少君受了傷?”
宋不羣道:“一點皮肉之傷,沓不要緊,快告訴我,你們從那裏鑽出來的?府君與家父等人都好嗎?”
笑和尚道:“我和尚與牛鼻子出來找食物,剛好聽到你叫聲,才潛來看看的……”
剛説了一半,怒真人截口喝道:“和尚,慢慢再説,少君,你能到這裏,看情形已拚鬥過,長孫雄呢?”
宋不羣道:“已喪命在我劍下!”
怒真人精神一振道:“真的?”
宋不羣道:“如此大事,豈能玩笑。”
“大好了,首惡伏誅,天理昭彰。”怒真人不怒而威的臉上,第一次露出了笑容。
但這笑容來得快,隱得也快,臉色倏然一沉道:“少君,貧道斗膽請示,先處置了魯桓翁。”
宋不羣忙道:“真人誤會了,今日若非桓翁暗中相助,我不但殺不了長孫推,恐怕連命都不保!”
紫薇星君一嘆,向怒真人抱拳一根,道:“昔日身不中已,但心中始終向著司空府君,過往一切,還望真人寬恕一二。”
怒真人怔了一怔,對宋不羣道:“少君,你説的是真話!”
宋不羣道:“我用不著袒護桓翁。現在尚請桓翁去看看,內府中還有沒有人?同時代勞取罐酒來。”
“是。”
紫薇星君立刻掠身進入大殿,笑和尚望著他背影道:“張果老説長孫雄狗黨中唯有此人稍存忠義之心,其言果然不錯。”
宋不羣道:“禪師,你還沒有回答我話哩!”
笑和尚忙道:“是,少君,當初長孫雄用計騙入外府,咱們發覺情形不對,立刻退入內府,故而大家一切都安好,沒有絲毫損失。”
“那麼,你們究竟躲在何處,長孫雄找了三天,居然找不到你們,現在你又平空鑽了出來?
笑和尚嘻嘻笑道:“就在後面一座荒僻的山洞中,就是陰澀了些,進去時太倉促,每至夜半一更,我與牛鼻子還得出來覓找食物,長孫雄這狗頭,簡直把咱們整慘了。”
宋不羣從容地一笑道:“他已經得到了應得的報應,不過他怎會未搜那座山洞?”
笑和尚呵呵笑道:“他根本不知道,那山洞本是司空府君昔日闢作坐關的地方,除了守護八神外,沒有人知道有那座山洞,不過那麼多人,男男女女雜處在一座洞裏,把人蹩得荒,也夠受的。除了成天與牛鼻子抬槓外,沒別的事做。”
怒真人道:“和尚,你的話有沒有完?”
笑和尚嘻嘻笑道:“怎麼?別人攔著你牛鼻子説話,和尚我今天心情開朗了些,你又看不順眼啦!”
怒真人一哼,道:“別光在這兒磨牙,該帶著少君去見見府君了。”
適時,魯桓翁抱著一罐酒飛掠而至,口中急急道:“內府中除了十數名打雜弟子,其外人走得一乾二淨。只不知道外府的情況怎樣了。”
怒真人一怔道:“少君還帶來了幫手?”
宋不羣接過酒罐道:“那些人不是我帶來的,而是與長孫雄有過節,同仇敵愾,自己來的,不過我到現在還搞不清他們與長孫雄有什麼仇,也弄不清他們的來歷。
紫薇星君道:“他們既自願幫助少君,匡復仙府,就不算是朋友,他算志同道合,正義之士,我們是否要下去打援!”
宋不羣道:“不,待我先見過府君再説。”
怒真人道:“那山洞狹小不便,好在內府中已無其他人,貧道就失去請府君出來吧!”
説完,人已向後面掠去。
笑和尚呵呵笑道:“我和尚今天太高興了,少君請讓和尚我痛飲一番,以示慶祝。”
宋不羣嘻嘻一笑,道:“大師,我這是要洗臉上的易容藥物,並不是飲用的。”
打開泥封,紫薇星君幫忙傾酒,宋不羣雙千捧掬,在臉上洗滌起來。
片刻之間,恢復了本來的英俊面目,接著掣掉頭上假髮,脱下長袍,抖掉了背上棉絮,看得笑和尚哈哈大笑,道:“難得少君竟學會了韓仙子的絕活兒,她在九泉之下,必也高興大笑。”
恢復了本來面目,笑和尚又為宋不羣包紮肩頭上的傷勢,等一切妥貼,只見數條人影,飛奔而來。
“宋大哥!”
第一個奔近,撞入宋不羣懷中的是梅君。她嬌美爽朗的臉上充滿了夢一樣的表情,抱宋不羣抱得緊緊的,深邃的目光卻罷滿著興奮的淚水,道:“哥,你真的回來了,這不是夢吧!”
宋不羣笑道:“梅君,我不是好好在這裏,怎會是夢。”
“羣兒,你終於回來了……”
宋不羣抬目一看,説話的正是父親,正站在梅君身後不遠處。
忙輕輕推開梅君,上前二步拜下去道:“爹,孩兒一直在擔心你安危。”
宋長志伸手扶起,笑道:“我沒啥毛病,聽説你受傷了?”
宋不羣含笑道:“一點皮肉之傷,休息幾天就會好,沒關係。”
宋長志點點頭道:“去看過娘與姐姐麼?”
宋不羣道:“娘與姐姐一切如常,董請放心吧。”
“很好。”宋長志一臉欣然之色,倏向右邊呶呶嘴。
宋不羣目光移視,他看見了尹琪,正靜靜地站在一邊,眼中有欣喜的淚光,臉上滿是欣喜期待之色。
禁不住心中的激動,宋不羣立刻上前握著尹瑛一雙柔荑,叫道:“瑛妹………”
尹瑛輕輕道:“你受傷啦?”
宋不羣道:“能夠回來看到你,這一點傷又算什麼?”
“哼!好親蜜,原來你一腦筋都是尹姑娘,看樣子我是表錯了情!”
是梅君的語聲。話冷悄悄地,充滿了酸醋味道。
尹瑛已急急縮過手,宋不羣心頭一震,轉身道:“梅君,你不要誤會,這件事我會向你解釋?”
梅君鐵青著臉色,道:“以前為什麼不解釋,現在被我發覺才解釋,不嫌太晚了一點。”
笑和尚上前笑呵呵道:“梅仙子,這件事我和尚非常清楚,你該原諒少君處境。”
梅君瞪眼道:“臭和尚,你少給我在這裏幫襯,難道居中拉線的就是你……”
笑和尚一怔,尷尬地道:“梅仙子,你連我和尚都罵了,發這麼大的脾氣,這是何苦?”
梅君氣休休地道:“不是你的事,你少管!”
伸了伸舌頭,笑和尚嘻嘻笑道:“像吃了火藥,好凶,好,好,和尚我不管……”
目光一溜,倏叫道:“仙姥與府君都來了!”
宋長志正想幫兒子解圍,聞言立刻道:“羣兒,你快上去見過府君,這幾天二位老人家每天都在想你。”
宋不羣正好藉此避過這場尷尬局面,立刻匆匆迎了上去。
二輛輪車上坐著司空府君與黃仙姥,由仙姥二名女弟子緩緩推著走。二旁跟看守護五神,韋陀神、司命神、果報神、土地神、李藥師及張果老。
輪車停下來了,宋不羣立刻拜倒道:“宋三拜見府君與仙姥,來晚一步,使府君與仙姥受了虛驚。”
司空府君忙揮手道:“快起來,不羣,想不到你這麼快回來,聽説你殺了長孫雄,真難為了你!”
黃仙姥接口道:“你就説説經過吧!你一個人怎能闖到這裏的。”
宋不羣肅立一旁,把離開後的經遇一五一十簡要的敍述一遍。
司空府君聽完道:“想不到你還經過這許多遭遇,不過無論如何,人家幫助我們,作你的後接,我們也必須向人家道謝一番。”
黃仙姥點點頭道:“師兄説得是,現在外府情況不明,説不定還在激鬥,人家為了幫咱們,咱們如袖手不授,豈非教別人笑話。”
司空府君道:“那咱們就一齊下仙佛峯吧!”
宋不羣忙道:“府君與仙姥行動不便,還是我與笑禪師怒真人下峯代表致意吧!”
司空府君含笑道:“不,對方竟有如此實力與武功,顯然亦是絕世高人,我若不親自下峯致意,豈不被人誤會我們架子太大,謝意不誠。”
黃仙姥道:“紫薇星座!”
魯桓翁忙上前施禮道:“敝座在!”
黃仙姥道:“念你協助少君,匡復仙府,著有大功,既往不究,現在與咱們一齊下峯吧!”
魯桓翁垂首道:“多謝府君與仙姥寬恕。”
於是一行十餘人進入大殿,當經過那些遺下的屍體時,司空府君不由嘆息一聲,道:“清淨之地,竟也遍地血腥,這都是我之罪過。”
黃仙姥道:“十年前早聽我的話,何止會有今日之變。現在也不用多説了,少君,長孫雄的屍體在何處?”
宋不羣道:“就在左邊起居室中。”
黃仙姥白眉一聳道:“魯星君,把屍首拖出來。”
“是。”
紫薇星君應聲而去,片刻拖著屍體,提著人頭而來。
司空府君喟然嘆道:“魯星君,你就叫幾個執事弟子把人頭接好,葬了吧,其他屍體也一併處理妥善。”
黃仙姥道:“且慢,把長孫雄人頭留下來,帶下峯去,屍首不妨先埋了!”
司空府君一怔,苦笑道:“師妹,同門相殘,已是仙府莫大恥辱,你何苦還-長孫師第人頭在外人面前亮相。”
黃仙姥咬牙切齒道:“長孫雄罪該萬死,既已名除仙府,同門之誼早絕,況且外府可能尚在激鬥,以長孫雄人頭展示外府,也可趁早收拾這付爛攤子。魯星君,你就照我的話去做。”
紫薇星君應了一聲,立刻召來了五名執事弟子,吩咐了應做之事,於是一行人擁簇著二輛輪車走出南天門。
一到上天梯,韋陀神居中,雙手一邊提一輛輪車,司命神居左,果報神居右,三人提著二輛輪車飛掠而下。
一路上,沒有碰上一個人。可是當他們過了望仙亭,到達星宿殿前時,才遠遠望見十餘條人影在夜色中恍動,卻不聞兵刃交擊之聲,一切是那麼靜悄悄地,似乎並未發生過什麼。
紫薇星君在前首先停步一呆道:“拚鬥莫非是結束了?”
宋不羣道:“看情形是結束了!”
驀地,一道人影飛瀉而落,影停人現,竟是董丞。
他雖然穿著金色甲冑,但頭盔已除,一抱拳道:“帝君已在大殿相候,請府君及少君前往相見。”
宋不羣急急道:“神仙府中其餘人呢?”
董丞臉無表情地道:“一些不成氣候的傢伙全部伏誅,其餘生者皆臣服帝君,放棄反抗,此刻皆齊集星宿殿中。”
可空府君在輪椅上拱手道:“你們辛苦了,那場拚鬥,想必激烈非常?”
董丞道:“這是必然之事,不過還算順利。”
黃仙姥道:“你們有傷亡麼?”
董丞道:“總共傷亡八人,犧牲比預計少得多。各位,請罷,見了帝君,一切就可以明白了。”
説完,轉身引路,一行人進入了星宿殿。
星宿殿中一片通明。只見申公予等數十名默默雁行排列一旁,見了宋不羣,不自然地垂首,像在逃避什麼。
殿中玉皇帝君高踞案首,身後二十餘名金甲神士一排屹立。黃門官衞立,侍殿大歲尉遲龍分倦左右。
董丞上前躬身道:“宋三公子與司空府君到。”
王室帝君哈哈一聲大笑,道:“好,好,等待五十年,總算能在此見到神仙府君,請!”
司空府君已自轉輪椅,上前拱手道:“多蒙協助,司空明幸識高賢,心中感激,不能以言語形容於萬一,尚祈多多寬懷!”
玉皇帝君一揮袖,哈哈笑道:“不必了!”
宋不羣見對方那種得意志形,踞案不起立,大刺刺的神態心中頓感不滿。其實何止他一人不滿,就是黃仙姥的臉色也陰沉下來,剛才的笑容已完全不見,只是因為對方終究是出了力,一時之間,不便發作而已。
只見玉皇帝君移目向宋不羣望來,道:“宋三公子,你果然好智慧,神不知,鬼不覺的闖入神仙府,把這些神仙玩弄於股掌之上,要得,要得,不辜我對你如許期望。”
宋不羣取過紫薇星君手中人頭一揚道:“長孫雄人頭在此,我已屨行了你我交換的諾言。”
玉皇帝君哈哈大笑,道:“我已看到了,不過,你別忘記,沓有一個諾言,你還沒有履行。”
宋不羣頷首道:“你沒有拿匾來,也未告訴我掛在何處?叫我如何履行法?”
玉皇帝君哈哈大笑,道:“對,對,侍殿大歲”””
“帝君有何吩咐?”尉遲龍躬身抱拳。
玉皇帝君道:“取匾來,讓宋少君表示個意思就可以了。”
“是。”尉遲籠向後面排尾二名金甲神士一揮手:‘抬匾!’
那二名金甲神士同時轉身,原來二人身後地上,正不放著一塊八尺長,三寸厚的紫檀木,寫著『玉皇府’三個金泥大字的長匾。
二人抬看這塊長匾,走到宋不羣面前。
還沒弄清楚是怎度一會事,司空府君猛地神色一變。
宋不羣站在司空府君身後,看不到司空府君神色變化,怔怔問道:“帝君要掛在那兒?”
玉皇帝君道:“我的意思,就請你把這塊匾掛在這座大殿門上。當然,用不著你動手,只要你跟他們到門上,意思意思就行了。”
宋不羣一怔道:“玉皇府這塊匾掛在此地!算是什麼意思?”
黃仙姥臉色猛一下子沉了下來,接口冷笑道:“這還有什麼別的意思,分明是想把神仙府改成玉皇府,鵲巢鳩佔,想把我們趕出去!”
宋不羣心頭大震!玉皇帝君已仰天大笑道:“黃仙婆,你算是清中了,不錯,老夫正是這個意思。”
宋不羣大怒道:“原來你們明為助我,暗懷異謀,可惜這算盤打了太如意了一點。你想強佔神仙府,還得看別人願不願意。”
玉皇帝君嘿嘿笑道:“宋三公子,你這話就説差了,老夫説過幫助你的話麼?況且,你當初沒想想!你我並無淵源,我又何必犧牲了手下性命,到這裏來拚死拚活,你早該明白我的心意才對,現在再來説這種話,不嫌晚了些!”
被衝得一楞一拐,宋不羣更為惱火,道:“不論如何説,你沒有理由強佔神仙府!”
王皇帝君臉色一寒,道:“老夫已這麼做了,而且事實已經加此,誰不願意,可以站出來!”
怒真人厲聲道:“好不要臉的老傢伙,我真人就鬧鬧你!”
挺身就向前逼去,司空府君倏喝道:“真人,你退後站!”
怒真人不自主地停步,道:“府君,難道讓這狂人在此發狂!”
司空府君揮揮手,阻止怒真人再説下,轉首對宋不羣平靜地道:“你答應過帝君掛匾麼?”
宋不羣急急道:“府君,我怎會想到他存著這種主意………”
司空府君道:“你不用解釋,人無信不立,既然應了諾,就得守信,現在你就把這塊匾掛上殿外。”
“不!”宋不羣毅然道:“我決不能這麼做,如此豈非等於將神仙府拱手讓人。”
玉皇帝君哈哈一笑,造:“爭氣不爭命,要命不爭氣,宋少君,老夫特別賞識你,故而再提醒你,別忘了令堂與令姐還在倚門而望。”
宋不羣大怒道:“你敢威脅我?”
玉皇帝君説道:“老夫説過威脅你的話麼,其實神仙府變了玉皇府,你這少君交椅,一樣可以坐下去,老夫保證不會比司空明待你差!”
“鄙卑!我宋不羣豈是無恥小人!”
司空府君嗔目喝道:“宋不羣,本府要你守信履諾,你聽到了嗎?”
“我………”
張果老一拉宋不羣衣柚,湊近輕聲道:“少君,你要體諒府君一番苦心,敵勢難博,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你難道還不懂這些道理。”
懷著憤怒痛苦的心情,宋不羣一咬牙,造:“好,我為你掛匾!”
抄過八尺長匾,技出殿門口,騰身把星宿毀的匾取下,換上了玉皇府的匾,仰身返回殿中。
只聽見司空府君已問道:“尚請帝君明示,神仙府與帝君之間,究有什度怨隙?”
一聲狂笑,響起玉皇帝君口中,笑容一落,臉色已變得冷酷無比,震聲道:“司空明,你問得好,令師在世之日,向你提起過‘慾望使者’這個名號麼?”
“啊!”黃仙姥失聲驚呼道:“你是‘慾望魔使’?”
玉皇帝君冷酷地道:“那正是家師。令師一掌震散家師功夫,使得家師轉輾牀第,哀告七天而亡,老夫稟師遺訓,苦練武功,每日籌劃,渡過五十年黯淡歲月,訓練出五十名金甲神士,為的什麼?告訴你,司空明,為的就是今天,覆滅神仙府,再創‘慾望門’!”
頓了頓,冷酷地一笑,又造:“知道老夫為什麼要把“慾望門”改成玉皇府麼?告訴你,司空明,老夫看不慣你們自稱神仙,如此囂張,天上羣仙皆由玉皇大帝管轄,故而改成玉皇府,表示老夫專門管理你們這批‘神仙’!”
這番話幾乎把黃仙姥、宋不羣、張果老等人氣得吐血。
哩!
韋陀神首先亮出降魔杵,接著張果老亮出的鐵笛,李藥師捏緊的鐵塔,梅君長劍出鞘。
氣氛幕地緊張起來,大有一觸即發之勢。
玉皇帝君亳不為動地冷笑道:“你們要動武,老夫求之不得,正好把你們一個個擺平於此,來個斬草除根。”
司空府君神色平靜地揮揮手道:“都把兵器收起來!”
韋陀神急急道:“府君,咱們豈能受此侮辱!”
司空府君瞪眼道:“是你聽我的?還是要我聽你的?”
韋陀神一怔,這才悻悻收起降魔杵,其餘人雖然心有未甘,也只能收好兵器,暫抑怒火。
司空府君這才對玉皇帝君道:“我司空明就拱讓這片基業,唯求閣下一事。”
玉皇君冷冷道:“什麼事?”
司空明道:“但求我左右這些人能安然退出府外。”
哈哈一聲大笑,玉皇帝君道:“老夫豈是嘗殺之徒,願留者,老夫升予重任,要走者,決不阻難,既為人間玉帝,自量還夠得上這份氣度。”
黃仙姥脱口斥道:“好狂!”
司空明唯恐再節外生枝,忙低喝道:“師妹,你忍一忍好嗎?”
向玉皇帝君一抱拳,道:“那老夫等就告辭了。”
玉白玉帝君道:“且慢!”
司空明道:“帝君還有什麼吩咐?”
玉皇帝君嘿嘿一笑道:“其他人都可以自由離去,只有你司空明與黃仙婆得留下來!”
司空明神色微微一變,道:“閣下要留下我與師妹作什麼?”
玉皇帝君冷酷地道:“本帝君要取下你與她二顆人頭。”
黃仙姥慈叱道:“我師兄一再忍讓,你卻是得寸進尺……”
玉皇帝君獰聲道:“宗師慘死時,我穆公望曾指天為誓,今生若不能取凌雲散人首級,慰亡師英靈,也必取其後人門下人頭,抵其師罪,現在你師第長孫雄伏誅,但嚴格説來,長孫雄只能算死在你們自己人手上,是同門相殘,狗咬狗的結局,因此,司空明,你的人頭,老夫決意留下作為老夫祭師三牲了。”
宋不羣忍不住厲聲道:“閣下這不算是個人物?”
嘿嘿一笑,玉皇帝君道:“當今天下,老夫若算不得是人物,只怕世上再也無人配稱人物。”
宋不羣冷笑道:“既是人物,殺二個失去武功,毫無反抗的人,豈非讓天下人恥笑,説你不要臉!”
玉皇帝君一怔,厲聲道:“司空明,你已失去了功力?”
司空明苦笑道。“如是不信,閣下何不搭脈查驗,你不見我與師妹都坐著輪車嗎?”
宋不羣冷冷道:“閣下傲視天下,大有君臨武林之勢,難道還怕了二個失去武功的人,這豈不變成了笑話!”
玉皇帝君沉思片刻道:“宋三,衝你這份面子,衝你這句話,老夫今天網開一面,放司空明師兄妹一條生路!”
暗鬆了一口氣,宋不羣表面不動聲色一抱拳道:“多謝了。”
玉皇帝君道:“不必先謝,老夫是有條件交易,若是不答應,人還是要留下來。”
宋不羣心中又是一緊,沉聲問道:“什麼條件?”
玉皇帝君道:“命可以留,但人必須禁錮。”
宋不羣大怒道:“你要把司空府君拘禁在神仙府?”
玉皇帝君陰笑道:“神仙府已是玉皇府,那有他立足的餘地,司空明可以跟你們走,但是你們必須居住於老夫指定之處,終汝等一生不準出門一步,宋三,你能辦得到嗎?”
宋不羣道:“閣下指定之處是什麼地方?”
玉皇帝君道:“就是終南門老夫舊居之處,嘿嘿,正好令堂也在那遑,母子夫妻團圓,安享餘生。”
宋不羣爽然道:“好,我答應了。”
玉皇帝君道:“宋三,你正年青,錦繡前程,無限好景,能就此默默無聞,淡泊一生,終老荒山麼?”
宋不羣大笑道:“回答閣下,我宋三並無爭雄江湖之志,能夠因此闔家團圓,平平穩穩過一生,比終日在江湖上提心吊膽好得多,復有何求。”
“好,好,你既這麼説,老夫也不便多言了。”
玉皇帝君大笑,道:“各位就請吧!自明天質起,一月限期自動到終南老夫舊居。老夫一向不主張強迫,故這一路上也不派人押送,但警告在先,切勿半途上出花槍,限期一過,你們若仍未到終南,宋三,只怕你永遠看不到令堂與二位姐姐了。”
一股寒意泛起心頭,宋不羣一咬牙道:“用不到以言恫嚇,我倒希望閣下能守信諾,不要有什麼陰謀鬼計!”
哈哈大笑,玉皇帝君道:“老夫若失信於你們,又如何取信天下!若要取爾等性命,此刻説來,易如反掌,實不必再費周折,縱後再行暗算。”
宋不羣道:“但願閣下心口如一,告辭了。”
於是一行人擁著二輛輪車走出了星宿殿。
外面是墨黑一片,夜風颳在身上,隱宥寒意。
十餘人個個心感悲愴,無限酸苦,原以為除去長孫雄,匡復神仙府,從此恢復清平氣象。豈知突然又出來了一個玉皇帝君,弄得大好基業,拱手讓人,還受永生禁錮之罪!
就在這份難且言喻,沉重的心情中,一行入已走進出府的關門。
石窟中燃燒著火把子,宋不羣在前,笑和尚殿後,上了迴旋石梯,方踏上梯頂,卻見無緣大師正坐在案後。
“大師,想不到你仍在此守關!”宋不羣拱手道。
無緣大師從未見過宋不羣真面目,抬頭一氅,微怔道:“施主是誰?”
宋不羣微笑道:“在下宋三,大師莫非忘了大由山上的屠假仙與今日白天進關的終南掌門人!”
無緣大師一呆,急急起立道:“進關的齊掌人竟是你施主?”
宋不羣道:“大師一掌之賜,在下內傷尚未痊癒呢!”
無緣大師慌忙垂首合什道:“罪過,罪過,施主請恕貧僧不知之罪。”
宋不羣哈哈一笑,還禮道:“在下怎會計較大師無心之過,在下只請問一件事,玉皇府的人,是如何進府的?”
無線大師這才抬頭含笑道:“是貧僧放進來的,貧僧今晚暫任守關之責,明晨也將返回少林。”
説到這裏,一望繼續上梯的人,惑然道:“天色如此之黑,宋施主與其他人怎麼都要出府?”
宋不羣側身一步,道:“在下為大師引介,這位就是神仙府君與黃仙姥,那是笑禪師、怒真入……”
等一一介紹完畢,無緣大師益發惑然道:“府君何事也要出府!”
司空明苦笑,道:“神仙府已改為玉皇府,那還有老朽立足之地。”
無緣大師又是一愕,道:“宋施主,他們不是你的朋友嗎?”
“朋友?”宋不羣嘆息一聲道:“就是一點沒要咱們的命。大師,還請你升高吊索放行。”
無緣大師似是明瞭了,點點頭立刻轉動轤轆。
於是紫薇星君第一個跨入吊籃,飛向對崖,接著司空府君………依次一一乘坐吊籃離去。
宋不羣呆呆站著,望著漆黑的前途,心中暗暗咬牙道:“我會回來的,我宋不羣向上蒼眾神發誓,總有一天我會回來的。神仙府等於自我手中失去,也必自由我收回………”
“宋施主!”不如何時,無緣大師已站在身後道:“若施主與府君等人無處可去,貧僧歡迎各位去少林居住,做少林上賓。”
宋不羣苦笑道:“對方早已點明瞭終南舊居,作為府君與我等終生監禁之處。大師一番好意,只能心領了。”
無緣大師倏低聲道:“那玉皇帝君莫非連你施主也莫可奈何?”
宋不羣喟然道:“不瞞大師説,在下若非靠其所授‘波仙指’,説不定還殺不了長孫雄呢!”
無緣大師嘆道:“天下竟有這等武功莫測的高人,唉!恕貧僧無力相助,宋施主,你可以上籃了。”
宋不羣這才發覺走得只僅下自己一人,忙一拱手道:“後會有期!”伸腳跨入吊籃。
這時卻見無緣大師上前塞過一物,口中卻道:“恕貧道不送了。”
夫不羣不禁一怔,發覺觸手之物用紙包著,圓圓扁扁的,像一枚青錢。
吊籃已經向對崖飛去,沉沉黑夜中,使人有沉向無底深淵的感覺。
好奇心的驅使下,宋不羣借著天上暗淡的星光,打開紙包一看,果然是一枚比目前流通制錢大約一倍的青銅古錢。上面刻有‘大唐通寶’四個篆文。
原來竟是唐朝的古錢。
這就稀奇了,無緣大師神秘兮兮地邊自己這隻古錢,用意何在?
怔思間,倏發覺紙上竟有一行字!
“如有困難,請持此錢求見百通先生,必有所助!”
上面既無地名,也無住址,宋不羣不由暗暗苦笑,覺得無緣大師也恁地糊塗,沒有地址,可到什麼地方去找這位‘百通先生’。
他也沒在意,丟了紙,把制線揣入懷中,吊籃已到對崖,府君等人早已好立等候。
回望對崖神仙府,宋不羣頓又一陣黯然,回頭道:“府君,咱們就找個地方先歇一宵,天明再下山趕路吧!”
司空府看默默頷首,目光望看對崖黑沉沉的創壁,已流下了二行清淚。
在一塊地勢稍平的斜坡上,魯桓翁、果報神等人已升起了火堆,連宋不羣一共十餘人,圍著火堆而坐,火光映在每一個人的臉上,所有人眉宇之間的陰影,似乎更加明顯了。
韋陀神首先忍不住這沉鬱的氣氛,開口道:“府君,難道我們就這樣一聲不啃地讓人家監起來?”
司空明長嘆一聲道:“自長孫雄反目以來,咱們已是元氣大傷,忠義之士只剩下你們這幾個,我怎能眼看若你們再去送死。明知這一伏有輸無贏,豈能再傷根本。”
果報神臉上頓時浮起不服的神色,道:“我不信,咱們能動手的還有八個人,真要拚上,雖不知鹿死誰手,至少比讓人捏著脖子擺偏強!”
司空明黯然搖頭道:“強弱已經分明,怎能再逞匹夫之勇,不信何不問問不羣。”
果報神目光移注宋不羣,急急問道:“少君,那個什麼帝君老傢伙真有那麼厲害?”
宋不羣點點頭道:“我知迫你希望我説他沒多大了不得,但事實上,府君的話沒錯,今晚我所以能除去長孫雄,全靠他所傳授的‘波仙指’,由此可見其武功上的造詣,至少要比咱們所有的人高上三籌,這是最低的估計,況且他手下尚有四十餘名金甲力士,個個功力罕見,蒼龍星君及通天教主等五人就死在這些金甲力士手中,由此可見一斑,故而力拚,咱們怕無一能活著離開仙府。”
説到這裏,轉首對司空明道:“府君,聽姓穆的那番話,似乎由上代結怨,現在府君能否説説其中因果?”
司空明黯然一嘆道:“先師凌雲散人在世時,曾於一次雲遊途中,無意救了一名投水女子。
詢問之下,才知那女子被一江湖高手劫持了三年,因不堪淫虐,才私自偷跑出來的。
當家師正在詢問經過時,那人也自追到,要家師交出那女子,休管閒事。”
宋不羣問道:“府君所説那人,可是穆公任之師?”
司空明頜首道:“不錯,當雙方各亮名號線,先師才知道對方竟是名震黃林的神秘門户“欲
望門”門主慾望神使上官無忌,所救的女子都是上官無忌的寵姬。
當時先師與他一言不合就動起手來……”
宋不羣道:“上官無忌輸了。”
“不,激戰五百招,居然打成平手,先師當時因另有別的事,就停手與上官無忌另約時間了斷這樁公案。
於是雙方訂下三月之約,在這三個月中,先師卻偷偷探查了慾望門一次,這才發覺上官無忌別無大惡,卻是嗜色如命,精采補之術,在他身旁的妻辛就有百餘名之多,但仍不時命手下四處搜覓美女,有的用金錢購買,在財力行不通時,就用偷劫手段。
底細一清楚,先師就存下除去上官無忌之心,三月之期一到,就在雲中山翠竹坪與上官無忌激搏千招,最後以‘天佛手’震散了上官無忌一身功力,臨時想起他一身功力修為不易,倏起仁心,於以痛斥告誡一番,就讓他離去。
自那一次後,就再見不到上官無忌的影子,慾望門也消聲匿跡,日子一久,先師也不復記憶,想不到先師昔日一念之仁,卻得到今日之果,寧不令人感嘆!”
宋不羣默默聽完這話,黯然嘆道:“我想不到其中還包含這段因果,早知道如此,我寧死也不會接受他傳授武功,答應他借刀殺人的條件。”
司空明道:“這也怪不得你,若非他提起‘慾望門’,我不一樣感到莫明其妙。”
魯桓翁插口道:“以我看,穆公任娓不會那麼好心,讓咱們安安穩穩耽在終南,壽終正寢的,一定另有陰謀,等著咱們去自投羅網!”
土地神駱公明道:“咱們不去終南!”
司空明沉聲道:“不,宋夫人與二位宋姑娘還在終南,豈非陷三個弱女於死地,無論有什麼打算,只能等到了終南以後再説。”
一提宋失人,大家就像封了嘴,再説不出什麼意見了。
空氣變得沉悶起來,沉悶中與個人都感到飢陽轆轆,由於走得匆忙,身上未帶乾糧,只能忍著飢餓等待天亮。
烏黑的黑夜在等候中,顯然如此漫長,這短短的夜晚此刻在每個人的感覺中,幾乎長似一生,好像永遠再難見到天明,這,何嘗不是茫茫前途的寫照。
沉鬱的氣氛中,宋不羣終於開口了:“現在問題不在到不到終南,而在府君與仙姥功力已失,需要照顧,行動上受了牽制,所以目前先設法如何能使府君與伯姥能恢復功力。”
笑和尚呵呵笑道:“這話要問在行的,對歧黃之道,除了李藥師外,此地找不出第二個行家,可是這位藥師到現在變成了木頭,連個屁也不放。”
李藥師苦笑道:“若有辦法,我早已為府君與仙姥醫治了,何以拖到今日。”
笑和尚道:“蒙古大夫還有幾張土方,你這位大藥師難道連張祖傳秘方都沒有?”
李藥師正色道:“仙姥走火入魔,或許還有辦法,但府君的功力自然消失,卻苦於無法知道緣因,使我有難以下手之感。”
宋不羣道:“使藥師之言,敢情已毫無希望?”
李藥師語聲低沉地道:“不能説沒有希望,只能説太渺茫而已。”
宋不羣道:“藥師不妨説出聽聽!”
李藥師道:“要千年北海冰鯉,外加長白參王,若有這二樣東西用以煎湯,則府君與仙佬的一身功力自然恢復。”
長白參王已是可遇而不可求之珍物,那北海千年冰鯉,簡直聽都未聽人説過,要到何處去找?
宋不羣暗暗倒吸一口涼氣,默然無語。
這時張果老悠悠地道:“府君與仙姥的功力,總可慢慢設法,我擔心的卻是目前問題。”
宋不羣一愕,急急問道:“目前有什麼問題?”
張果老道:“姓穆的把我們放逐到終南,雖限定時間,卻任咱們自由趕路,他難道不怕咱們這麼多人,半途上會出什麼花樣,若我是他,就不會如此做,這豈非大方得過了份,我細細端詳過他的面相,始終覺得他並非是寬宏大量的人,這一路上,咱們縱然甘心到終南養老,但是否能到達終南,恐怕大有問題哩!”
每個人的心情已夠沉鬱的了,展望未來,是一片黑暗而未可預卜的生活,此刻一聽張果老的分析,憂鬱中又增添了一份緊張。
怒真人立刻間道:“以你看,穆公任還會有什麼陰謀?”
張果老一嘆道:“我只是這麼猜,若是知道,就不擔心了。”
笑和尚雖也同樣感到不安,但表情卻仍和往昔一樣,凡事滿不在乎加上大而化之的表情,呵呵笑道:“這種事何必去多操心,咱們這批人並不是白面書生,真要遇上了不長眼的,好歹也讓他們嚐嚐厲害,神仙雖然謫凡塵,沒有仙氣,各少也有點兒煞氣。”
他的話有點插科打揮,引得其餘人不禁失聲笑了出來。宋不羣由這話中倏然泛起了一絲預感,下意識地覺得自己這批人若到了終南,必會如關進了籠子的老虎,除了等死外,再也難有作為。
無論如何,必須留三個在外接應,萬一發生了什麼事,也能奔波覓援,在外面辦事。
但是留誰在外面呢?用什麼方法留在外面,而不使強敵發覺呢?”
沿著這條線路,宋不羣靜靜地思考下去,慢慢地有了一個具體計劃。而天色也漸漸亮了。
展眼一看,十餘人圍著火堆,都盤漆而坐,個個垂饒閉目運氣調息著。當天色大亮時,也依次醒來,宋不羣第一個站了起立,道:“可以上路了,一月之期要到終南,雖不必緊趕,也不能太慢!”
於是眾人紛紛起立,準備下山,卻聽得梅君在招呼道:“明君姐,快起來,要下山啦!”
眾目瞬處,坐在黃仙姥輛車旁的明君仍盤坐不動。
在仙姥隨身四徒中,這位明君居首,專門侍候仙佬的,因此黃仙姥立刻伸手輕輕一推明君,叫道:“明君,你還不起來,叫……啊……”
話變成一聲長長的驚呼,明君隨著仙姥這一推竟仰天翻倒,二腿朝天依然是盤坐的姿勢。
眾人神色頓時一變,梅君急急上來一摸明君的手,尖聲叫道:“早死啦,人已僵硬涼透啦!”
像晴空中驀地飄過一塊黑雲,每個人都呆勝著雙目,心中如被一道無形的鏈子,抽緊了一下””
梅君的另一位師姐儀君失聲道:“好端端的人,怎麼會死的?”
李藥師急步上前,翻了一陣屍首,仔細查看了一遍,才直起腰身,沉重地道:“傷處在鳩骨上……”
黃仙姥急急道:“是暗中有人暗算?”
李藥師道:“不,是被一種罕見的毒跎齧傷,因毒液正好浸入中樞神經,是故即刻麻痹死亡!”
梅君一呆道:“毒蛇?……如此高的山,那會有毒蛇?”
李藥師輕嘆道:“深山中有蛇,並不算奇,奇在這種蛇按齒痕來看,似是產在苗疆的‘綠頭綿’,怎會在此出現。”
紫薇星君失聲道:“是綠頭綿?”
李藥師目光一亮道:“桓翁莫非知道緣因?”
紫薇星君嘆道:“我知道,新投入神仙府的百獸先生羊叔子畜養不少奇蛇,據説都是產自苗疆絕毒之物,來去如風,無聲無息,咬上一口,除非立服他特製的蛇藥,否則無救!”
怒真人勃然變色道:“果被張果老説中了,姓穆的分明想沿途暗中向咱們個別下手,不用到終南,就會一個個暴斃途中。”
韋陀神大聲道:“與其伸著脖子等人宰,不如回去拚上一拚,好歹也夠本。”
司空明一擺手道:“你回得去嗎?不要衝動,只要以後處處謹慎小心,不予人可趁之機,諒他無奈我何,現在埋葬了明君,我們還是下山吧。”
宋不羣沉重地道:“府君之言不錯,我心中已有腹案,爹,你幫我埋了明君姑娘,好趕早下山。”
宋長志點點頭,二人就在當地挖了一個土坑,埋了屍首。梅君早已用劍削了一梅樹樁,刻上姓氏,含淚插在墓前,鳴咽地喃喃道:“明君姐,等我們回來,再重新葬你,你安息吧!”
於是一行人默默地向山下急奔,但每個人的臉色是悒鬱而蒼灰,透著無可掩飾的緊張憂慮。
在途中,宋不羣首先將昨夜籌思的計劃告訴父親,父子二人接著又分頭低聲告訴其餘人。
自然,宋不羣同時向司空明邊走邊解釋自己的構想,然後沉重地道:“請府君原諒晚輩的私心,在這種情形下,我們既不甘心自投牢籠,必須先救家母家姐離開險地,威脅一除,就可以放手展開反擊,以免後顧之憂。”
司空明聽完頷首道:“你要先救令堂,正是骨肉天性,表示你天性忠厚純孝,我豈會怪你私心,同時你説的計劃構想很不錯,在沿途分批用易容手法,施行金蟬脱殼之計,穆公任縱然派人暗中監視,也難倒發覺,只不過你獨自先趕往終南營救令堂是否太冒險了一點?”
宋不羣沉重地道:“我只要一個幫手,世上任何事總須冒一點險,況且我覺得穆公任的手下決不會防備我提前趕往,孤注一擲,所以成功的希望比較大。”
司空明道:“但沿途我們化整為零,一個個易容分散後,又如何連絡呢?”
宋不羣道:“這點我已想過,就在長安九龍鏢局集合見面。”
司空明嘆道:“看來我的確老邁了,好吧,一切你-準主意,自己去辦,咱們能否回到神仙府過清靜的日子,也全看你的了。”
宋不羣道:“晚輩一定全力以赴,同時晚輩希望調用土地神駱老前輩作為幫手。”
司空明道:“這裏的人,你隨意調用,就這麼辦吧。”
這一陣商談,已經到了山下。在一座山村中飽進一餐,接著起程。
梅君這時靠近宋不羣,幽幽道:“聽説你要先走一步?”
宋不羣道:“不,還有三四天時間。”
梅君無限深情地道:“你要保重。”
宋不羣頷首道:“我會的,你沿途也要小心。還有,尹姑娘的事,你要諒解,不要太介懷,當初進入神仙府,沒有她相助,恐怕我已命喪長孫雄手中。”
梅君咬了咬嘴唇,道:“我會好好待她的,只要你心中讓我佔一席之地就行了。”
宋不羣輕輕嘆息一聲,伸手握住她柔荑道:“我宋三不是負心人,既已定名份,怎敢有負娘子。”
梅君轉顏笑了,心中好温暖。
就這樣,到了一座較大的鎮甸,僱了三輛馬車,向潼關急趕。
一路上,每個人都惴惴不安地小心飲食居歇,卻始終沒有發覺有什麼可疑之狀,沿途也未發現可疑之人。
四天後,終於到達潼關,宋不羣一行人逕奔投張家莊投宿。進去沒多久,小玉虎張士傑倏出來騎上馬匹,而且還帶了二名青衣家丁。一行三騎連夜出了潼開,向長安道方向疾奔而去。
奔出約十里,展望一看,夜色沉沉,四周無人,小玉虎張士傑突然勒騎停馬,反向二名家丁一抱拳道:“不羣哥與駱前輩,不遠送了。”
敢情這一老一少二名家丁,竟是宋不羣與土地神路公明易容化裝的。
宋不羣也抱拳殷殷告別,放轡逕奔長安。
第二天,張家莊莊門大開,司空明等人魚貫而出,人數一個不少,誰也不知道其中的宋不羣與土地神竟是由二名莊丁易容偽裝的。
二匹健馬駝著一老一少二個青衣人自長安往終南的黃泥大道上疾馳。
這二個人的裝扮,像豪門家僕,頭上都戴著寬邊的遮陽帽,加上一路疾馳,令人很難看清他的面目。
當終南山遙遙在望時,二人才勒繮慢馳下來。
年青的青衣人開口道:“駱前輩,快到了。”
年老的青衣人立刻道:“少君,自山下往山上走還要多久?”
敢情這二人正是易容偽裝的宋不羣與駱公明。
宋不羣想了一想道:“大概要二個時辰吧。”
駱公明抬頭望了望天色道:“那日頭偏西時正好趕到。”
宋不羣道:“駱前輩,算算咱們趕了幾天路了?”
駱公明想了一想笑道:“十七天。穆公任的手下決想不到咱們來得這麼快吧!”
宋不羣深沉地道:“我就是要打他個措手不及,搶救出家母。到了前面村子,歇一下,咱們就換裝洗滌。”
駱公明一怔道:“少君,你是説要恢復本來面目。”
宋不羣點點頭道:“不錯,否則那些看守的人豈會讓我們接近。”
駱公明雙眉深鎖道:“為什麼不這樣偷偷攻進去呢?”
宋不羣道:“強攻太冒險,尤其我到目前為止,還不知道姓穆的在那邊留下多少人手,如何佈置?所以不能盲動。”
駱公明點點頭道:“有道理,但是萬一守看的人太多,我們怎麼出來呢?”
宋不羣嘆息道:“只有到時候看情形再説了,反正無論用什麼方法,我必須把母親與姐姐接出來,決不讓姓穆的有所狹脅,其實眼前情形我倒沒有什麼擔憂,我擔憂的是府君與仙姥他們一行人是否已分批平安地脱身,萬一那邊行動被玉皇府的探子發覺,這裏我就是把家母接出來,也無補於事了。”
駱公明喟然道:“少君也不必憂懷於心了,所以盡人事而聽天命,老朽相信,邪惡終究難勝正義,老朽隱居神仙府已四十年,如今仍感到豪氣不減當年,要好好與邪惡者鬥一鬥,剷除不了這批人,今後的日子,恐怕也難以安寧。”
頓了頓,關切地道:“不過我倒擔心你的體力與傷勢。”
宋不羣含笑道:“完全好了,前輩,已進村口了,咱們就寄馬歇一歇吧!”
駱公明點點頭,二人不再説話,下馬牽著繮繩走進了山村。在一户農家寄了馬,請農家準備了一頓午膳,二人飽餐了一頓,又用酒洗滌了易容藥物,於是徒步上山。
二個時辰的飛掠,終於到達目的地,掠身上了最後一道嶺脊,淺谷中那座矮小的三合院子就在眼前了。
宋不羣停身嶺上,低聲道:“到了!”
可是他發覺那座舊時玉皇府的三合院前後,多出了二座高聳的-望樓。樓房還搭著一座草屋。
駱公明手搭涼棚遙視著説道:“看樣子他們已經準備妥當了,只要有二個人日夜守著高塔,的確是神鬼難遁。”
想起立將與母親再度見面,宋不羣的心情倏感到無比急迫起衣,立刻道:“下去吧!”
待二人奔近三合院,院門倏然開啓,只見二名金衣人走了出來,齊齊向宋不羣躬身道:“管事瞿英與屬下高順恭迎宋公子回府。”
宋不羣冷冷一抱拳道:“不必多禮,以前怎未見過二位?”
瞿英道:“昔奉帝君派遣,帶領金甲力士,如今調遣到此,專門聽候宋夫人與公子差遣。”
對方居然是金甲力士的首領人物,宋不羣不中心頭一震!土地神駱公明卻趁此問答際,打量著茅屋中動靜。
為了使土地神能仔細觀察,宋不羣道:“瞿兒與高已不必客氣,但不知屋前這二座高樓作什麼用處?”
瞿莫道:“高樓作夜間-望之用,以保護宋夫人安全!”
正説到這裏,門裏已響起宋失人的語聲:“羣兒,果然你回來了,剛才我得到通知,還以為是白日做夢呢!”
雍容端莊的宋夫人在二位小姐的陪伴下出來了。
“娘,姐姐!”宋不羣忙上進門見禮請安。心中一塊石頭總算落了地。
土地神駱公明卻趁此機會故意問高順道:“你們搭樓-望,莫非有什麼強敵侵入?”
高順道:“只是預防萬一罷了,宋夫人及宋姑娘都是帝君上賓,咱們不敢疏忽。”
土地神呵呵一笑道:“對,對,以後咱們得親近親近。”
高順道:“閣下大約就是土地神路公明瞭。”
駱公明一怔道:“你老弟莫非認識老夫?”
高順始終臉無表情地道:“在下接到帝君飛羽傳書,帝旨中曾對閣下有所描述,故而辨識,但根據名單,該有十五人,何以僅見閣下及宋三公子?”
呵呵一笑,土地神道:“此來久居,總不免要各購些應用之物,加上府君與仙姥行動不便,故他們今天恐怕無法上山了,明晨必可到此,老夫與宋公子權充前站。”
瞿英嘿嘿一笑,道:“其實一切應用之物,此地皆已購備,閣下實不必另他花費。”
土地神道:“早知道就用不著這麼麻煩了,瞿老弟,你説對嗎?”
宋不羣適時在門裏招呼道:“駱前輩,我們進去歇歇吧!”
駱公明這才柱著土地杖,跨進門檻,在宋不羣引介下與宋夫人等見過禮,然後踏進那座偏院。
在客房中坐落,宋不羣憂色又浮起眉宇,低聲對宋夫人道:“娘,咱們要走!”
宋夫人一怔道:“為什麼事又要離開?”
宋不羣忙解釋道:“這次是娘與姐姐跟我們一齊走!”
宋夫人釋然道:“我們當然不能老留在此地。羣兒,準備什麼時候離開?”
宋不羣望望窗外的暮色,道:“就是今夜。”
“啊!”
宋夫人與二位宋姑娘都失聲叫了起來,宋大小姐道:“羣弟,為什麼這麼急?”
宋不羣道:“此非善地,今晚不走,將被人終身禁錮於此了。”
接著把一切情形簡要敍述了一遍。
宋夫人憂心重重道:“依你所説,咱們走得了嗎?”
宋不羣一咬牙道:“走得了也要走,走不了也要走。娘,你知道他們有多少人住在此地?”
宋失人苦笑道:“我與你姐姐都是女流,平日很少出去,除了要應用之物與剛才那二個瞿英高順接觸外,根木沒見別人。”
宋不羣轉首向土地神道:“駱前輩剛才觀察下,估計將有多少人?”
土地神道:“剛才茅屋中只有一個人在進出,不過以座茅屋的大小客人量作估量,恐怕在六人到八人,其餘地方是否還沓有隱匿,就不得而知了。”
宋不羣沉重地道:“就算他們有八個,今夜闖出去,恐怕得化點力氣。”
土地神凝重地道:“請問二位未姑娘根基如何?”
宋夫人嘆道:“我這二個丫頭平時只是練練內功強身而矣,若要與人動手,根本派不上用處。”
土地神沉嘆道:“這麼説,今夜要強闖出去,就困難重重了。”
宋不羣道:“我有主意。”
土地神道:“什麼主意?”
宋不羣道:“入夜之後請前輩就在屋中保護家母家姐安全,我一人出去”””
説到這裏手掌向下一切,做個斬的姿勢。接著道:“姐姐,我們也該晚膳了。”
宋大小姐點點頭,一溜煙向廚房走去。
天色已黑了下來,遠處不時傳來狼叫與貓頭鷹的悽叫聲。二座-望樓上,不知何時已有人影在恍動。
土地神與宋夫人等俱默默坐在房中,每個人的臉上掩不住一片緊張之色。
不過,宋不羣的表情卻是泰然的,沉毅的,他先望望母親,浮起一絲恬靜的微笑,道:“娘,有駱老前輩在此,你精神儘量放寬鬆些。”
宋夫人默默頷首。宋不羣又對駱公明道:“一切就拜託前輩了,待我離開就熄燈靜候,不論外面有什麼動靜,前輩都不必過問,除非他們有入侵意圖。”
“老朽知道。”駱公明道:“少君出去必然先暗中除去二座高樓上的-望哨樁,才能隱蔽行動。”
宋不羣頷首道:“我也正如此想,好了,我走了。”
説完,呼地吹熄桌上燈火,脱下長衣,輕輕啓開房門左右一望,一溜煙地溜出門外,隱入一處死角。
四周是靜悄悄地,牆上可以覺察到正院透過牆頭的微弱燈光。探首一望屋後的碉樓,只見那人影靜靜不動。仿-是正對院落坐著。黑影中只能隱約見到二條腿在恍動。
這時宋不羣不禁暗暗佩服對方的佈置起來。
佈置並沒有特出心裁的地方,可是簡單而極有效,不但周圍百丈方圓盡在監視之下,就是院中每間屋子的一動一靜,都逃不過耳目。
宋不羣就利用尚在深夜,對方絕對想不到的疏忽心理,輕輕在貼在牆根,以壁虎功慢慢上升,橫看身軀滾過牆脊,利用夜色,加上一身黑色緊靠作為掩護,翻滾牆根下,再貼著牆根在地上慢慢爬向屋後。竄到-望樓底下。
這短短十幾公尺距離,都出了一身燥汗。
深深呼吸了二口氣,調純體內的真元,宋不羣一個早地拔葱,自後面飄飄飄地上了高樓,五指飛彈,波仙指力已經化作二道無形的勁風,襲向對方背後。
這個-望哨果是端坐著監視院中,發現身後異樣,方自回頭,已被波仙指力擊中要穴,悶哼一聲,身軀立刻一歪,氣絕身亡。
宋不羣忙一矮身輕輕托住。卻聽得前面碉樓上的-望哨傳來問話聲:“老張,你沒有什麼不對吧?”
宋不羣探頭一望,頓出一身冷汗,原來二座高樓在半空中相距不過十尺,有什麼動靜,都可以看得清清楚楚。
忙啞著聲音道:“沒什麼,蚊子咬得癢人!”
對方沒再説什麼,宋不羣暗呼一聲僥倖,摸摸屍首,斷定已經死亡,又一溜煙地飄落地上。
屋後的-望哨解決了,現在他覺得非要解決屋前那個-望哨不可,否則,對自己的行動,威脅太大了。
他伏地一聽,茅屋中似有人在喝酒談天,輕輕挨近從草牆隙縫中一看,果有二個紫衣大漢坐在一張粗陋的木桌旁,面對面飲酒。
沒再多聽,宋不羣飄然撲近牆角,貼牆轉到前面。
到了碉樓下,這時他不敢再用輕功,雙手攀著粗大的樓架,揉升而上,屏息輕輕露頭一看!上面也是一樣,六尺四方的木板上放著一把椅子,那個監視哨正悠閒地坐著。
宋不羣正要躍起襲擊,下面的三合院門户倏然開啓。急忙縮身,手掛樓板隱於支架後,探首一看,出來的竟是瞿英與高順二人。
坐著的監視哨立刻站了起來。只見瞿英抬頭問道:“柳大年,有動靜麼?”
“沒有,不遇偏院裏今晚似乎睡得早了些,現在已熄燈了。”
“嗯!”瞿英望了高順一眼道:“好好注意。”
接著向屋後走去,這分明在巡哨了。
宋不羣頓時緊張起來,假如姓瞿的發覺屋後的-望哨已經死去,就是一場大拚殺了。
在這短短的時間中,除了儘量翦除敵手外,已沒有第二個辦法。
背心已在冒汗,宋不羣等下面二人轉過屋角,猝然彈起,波仙指再度出手,襲向對方背部。
嗷!一聲問哼,這位姓柳的監視哨也同先前一樣,命落黃泉。宋不羣忽忽扶正,飄然落在茅屋門邊,略一探首,屋中正有二人坐在通鋪上。
這時三合院那邊已隱隱傳來一聲厲喝:“張大牛………”
接著響起一聲淒厲的尖哨。
屋中二人立刻自鋪上跳起來,一箇中年漢子道:“不好,那邊發生了事故。”
另一個少年道:“可能那姓宋的出了花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