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老頭怔道:“窮家幫的怎麼樣?”
那人道:“窮家幫的消息天下之最,你雖否認,窮家幫也會有個證明,那時,只怕你康四爺再也待不下去了!”
康老頭一震道:“你要幹什麼?”
那灰袍人一把扯下自己的頭布,道:“我要將當年閣下突然退隱的公案再查究一番!”
接着繼續道:“我化子公孫天健,暫時告退!”
康老頭顫聲道:“你不是要找姓宋的麼?”
公孫天健道:“康爺要留下宋磊,我化子能奈何……”
康老頭嘿嘿地道:“閣下公開露臉,當然沒將康某人放在眼裏。”
公孫天健道:“宋磊不過是個痴人,你擁有他,只有害他!”
康老頭哼聲道:“他是囚犯,我康老頭無權釋放!”
公孫天健道:“我化子這是劫獄,並不求釋放!”
康老頭道:“你自己瞧吧,只要他在,你帶走!”
公孫天健一揮手道:“不用了,諒康四爺不會沒有一個交待,如果康四爺真不將我化子放在眼裏,我化子只有……”
康四爺緊張的道:“你要幹什麼?”
公孫天健冷冷地道:“我化子只有在關洛第一雄之家門拜訪!”
康老頭變色道:“你敢——”
公孫天健轉身道:“我化子沒有不敢做的事,希望你在明日日落之前能給我一點關於宋磊的消息,否則……”
他一揮手,那十幾個黑衣人縱身移形,同時隱去。
康老頭急聲道:“慢點——”
公孫天健晃身而去,道:“有話明日再説吧。”
話落,人逝,這座黑牢裏又像往常一樣死寂。
那股黑暗,始終罩在這裏……
黑暗的西牢已靜悄悄的再無人聲,窮家幫的人手在公孫天健的率領下,已撤走無遺。
康老頭茫然地望着那一片黑暗,轉身移向一邊。
一道石板啓開,淡淡黃光透了出來。
汪平坐在裏面道:“他們已退了嗎?”
康老頭哼哼兩聲道:“當然退了,我可沒有你的福氣,在這裏涼快。”
他們轉身進了裏面,一眼瞥見宋磊躺在地上。
汪平道:“是什麼人?”
康老頭道:“化子幫——”
汪平一呆道:“難道這姓宋的是窮家幫弟子……”
康老頭道:“有可能!”
汪平道:“他們怎麼會不戰而退!”
康老頭呸了一聲道:“那個公孫天健居然要我明天日落之前,把宋磊放出來。”
汪平眉頭一皺,道:“這老化子不好惹,老康,咱們有了麻煩……”
康老頭冷笑道:“你怕了?”
汪平吼道:“滾你的,我汪平怕過誰?”
康老頭道:“窮家幫弟子遍佈天下,你我行跡只怕逃不過他們的眼光,宋磊對我倆的價值,只是替咱們出口鳥氣,我在考慮這樣做值不值得?”
汪平道:“當然值得,禍已惹了,不幹亦不行。”
康老頭道:“問題是這個呆子!”
汪平一呆道:“對呀!咱們怎麼帶他走……”
這問題蠻嚴重的,宋磊是個無知的痴人,路上行走,難免不生事故,他倆雖可防範,但窮家幫的眼線眾多,要一一避過追蹤只怕難上加難。
康老頭沉思道:“這難辦……”
汪平一拍手道:“僱輛車送他上路!”
“嗯,好主意。”康老頭道:“這倒是個方法。”
汪平嘿嘿地道:“這叫孩子他娘提尿布,當心手抓屎!”
康老頭道:“你認為他是草包?”
汪平道:“我怕到時失靈!”
康老頭不悦地道:“別不放心,我康老頭沒幹過失算的買賣!”
話語間,宋磊突然由地上站了起來,他彷彿是非常煩燥一樣,大叫一聲,突然揚拳朝壁上擊去。
“咚——”地一聲,響起一連串迴音。
石屑濺揚,石屋裏搖晃不已。
康老頭乍舌道:“汪平,你瞧瞧人家這一下,要多高明有多高明,一抬手,一投足,都是力道的表現,你我素以力雄著稱,和他一比,真是小巫見大巫!”
汪平一摸頭道:“看不出這小子蠻力不少。”
康老頭哼聲道:“什麼蠻力,這是功夫。”
汪平嘿嘿地道:“僅靠一點力氣,並不一定能打!”
康老頭憤聲道:“汪平,你這老小子如果瞧不起他,乾脆撒手一走,我康老頭賭注下定了,一切行情看漲!”
汪平道:“老朋友,生氣了?”
康老頭嘻嘻地道:“豈敢,你汪平的氣有誰敢生?”
宋磊似乎有一股難以抑制的亢奮,朝着石壁揮出一掌後,一移身,揮灑成一道掌影,在石壁上連着三掌。
咚咚咚——這三掌力道更大,掌掌相連。力猛震盪,石室裏迴盪着一片嗡嗡之聲,震得人心悸狂跳不已。
汪平寒心地道:“康老頭,他有點不對勁!”
康老頭嗯了一聲道:“我看得出……”
凝神一聽,陡覺外面傳來一連串步履之聲。
他低聲道:“這莽夫引來人了。”
汪平道:“這石屋隱密無比,誰能找到……”
“哼”,康老頭冷聲道:“懂個屁,宋磊這連番揮掌,定會招來他人猜測,反正咱們在這裏已待不下去了,汪平,我們——”
汪平道:“立刻動身!”
康老頭道:“不錯,不然咱們要安然引退怕不容易……”
突然,那道石門緩緩而起,兩道人影悄然立在門口。
這變化確實令他倆大吃一驚,這石屋隱密異常,進出開啓,只有他倆知道隱密所在,哪知此刻居然有人啓開了那道密門,怎會不令他們驚顏色變。
站在門口的是個兩撮羊鬍子的矮漢子,一雙目光,炯炯有神,兩個太陽穴高高隆起,顯然內外功夫有相當火候。
另一個則站在這矮漢子的身後,由於光影較暗,無法看清他的臉貌,但論身材較前首之人高出將近半個頭。
康老頭極力保持鎮定,嘿嘿地道:“原來是劉三爺,請進,請進。”
劉三爺一步跨了進來道:“正要打擾!”
他倒蠻不在乎,伸頭朝屋中直打量。
康老頭嘿嘿地道:“三爺,還有一位朋友,怎麼不請一塊進來。”
屋外那個人突然道:“不必,不必。”
森冷的口吻,令人懷疑他是不是一個活着的人。
汪平嘿地一聲道:“怎麼?還有過門不入的?”
他自手中陡地揮出一道長鞭,迅快無比地朝門外那個人的身上捲去,手法之快,令人乍舌。
那人手一揚道:“汪平,這回回鞭太硬了。”
手法更是罕聞罕見,兩根手指巧妙地夾住那呼嘯過來的鞭梢子,再-個掙扯,啪地一聲,整個半截鞭梢子全斷了下來。
汪平收鞭一震,道:“朋友,好力道。”
康老頭哈哈兩聲道:“劉三爺,高人當前,怎不給我引見,引見!”
劉三爺嘿嘿地道:“我這位朋友怕生,免了,免了。”
康老頭不悦地道:“三爺太見外了。”
劉三爺道:“哪裏,哪裏,咱們是自家兄弟,莫怪,莫怪。”
這位劉三爺是西牢護守,原和康老頭稱兄道弟,平日無酒無肉時,便來找康老頭吃喝一頓。平常處的蠻好!
康老頭冷笑道:“劉三爺可真聰明,居然找來這裏!”
劉三爺哈哈兩聲道:“罪過,罪過,剛才聽説有人劫牢,我劉三爺平日承你瞧得起,給吃給喝,特地跑來看看……”
康老頭連忙拱手道:“好意心領,好意心領!”
劉三爺道:“哪裏的話,這是我的職責!”
這真是棋逢對手,各顯神通,你奸我滑,看看姜是誰的辣。
他目光故意在宋磊向上一停,又停留在汪平身上。
康老頭道:“劫賊已去,我這裏穩如泰山。”
劉三爺道:“當然,只差了個宋磊!”
康老頭面色一變道:“三爺,你精明過甚,當心精過了頭!”
劉三爺嘿嘿地道:“老康,你乾的什麼買賣,別以為無人知曉!”康老頭哈哈一聲道:“三爺,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兄弟我乾的這一行,還不是替囚犯捎個信,送點貨,逢年過節賺點跑腿子錢,老哥你,我逢年過節哪一次沒孝敬……”
劉三爺道:“老哥,那是點門面,你不再乎,我不希罕,念在咱們弟兄的交情上,我請康老哥你幫個忙!”
康老頭道:“成,要多少儘管説,我老康無兒無女,無親無故,留下的棺材本,還帶不到土裏去……”
這話不含糊,耍的可漂亮,聽來還真舒服。
劉三爺瞪眼,吹鬍子,臉亦變了豬肝色。
他嘿了一聲道:“老康,我一不借,二不要,只請你説句話。”
康老頭道:“那簡單,兄弟我,不論紅白喜事,吉祥話,喪門話,樣樣俱精,不知道老哥你要辦的是什麼事?”
劉三爺給他戲耍了個夠,説正經的,談了半天,還説靠不上邊,劉三爺拂袖而怒,眉毛差點皺在一起。
他冷笑道:“老康,別再耍了,我們兄弟少來這套。”
康老頭道:“三爺,這話我不懂!”
劉三爺道:“聽不懂,沒關係,只要你説句話。”
康老頭道:“説什麼?三爺,你把我給弄糊塗了。”
劉三爺道:“別糊塗,正事沒談呢。”他瞥了門外那個漢子一眼,只見那人彷彿根本沒有瞧見一樣,頭歪在一邊。
他繼續道:“老康,你先瞧瞧這個。”
在他手裏拿着一張銀票,在空中揚了一下。
康老頭一呆道:“銀票!”
劉三爺道:“不錯,這銀票上面額不少,夠你混一輩子……”
康老頭咋舌道:“我的媽呀,你在哪裏弄來的?”
劉三爺嘿嘿地道:“這銀票的數目可以全數給你,但有個條件。”
康老頭道:“什麼條件?”
劉三爺道:“請閣下立刻放了宋磊!”
康老頭伸舌道:“想不到宋磊有這麼高的身價!”
汪平道:“別幹,老康。”
康老頭笑道:“三爺,抱歉!”
劉三爺神情一冷道:“康老哥,這是回絕?”
康老頭道:“我抱歉,這有違國法!”
劉三爺憤憤地道:“你私捎信息,偷放人犯,這難道不違法,康老哥,你那套伎倆我清楚,只要虛非一通,有誰曉得!”
康老頭搖頭道:“這有違良心!”
劉三爺大笑道:“良心!哈哈,良心值多少錢?老哥,你喪心失道的事幹多了,今日怎麼突然也講起良心了!”
康老頭道:“三爺,一句話,我不幹!”
門邊的那個神秘人物一聲冷笑,道:“三爺,這是人家不領情……”
劉三爺冷笑道:“諒他不敢,我不信他……”
汪平揮手道:“滾,劉三,你有多遠爬多遠,這兒輪不到你……”
劉三爺哼哈一聲道:“汪平,這幾年你藏在這裏,沒出過漏子,全是兄弟我的幫忙和照應,否則,哼,你再多長個腦袋……”
汪平怒道:“給你三分顏色,你開染坊了,劉三,憑你那塊料,還不配跟我説話,要不是看在老康的情面上……”
站在門邊的那個人嘿嘿地道:“聽見沒有,人家不買賬!”
劉三爺怒笑道:“我給他點顏色,讓他看看我劉三爺的厲害!”他怒衝衝地瞪汪平一眼,詭異地道:“汪平,你過來。”
康老頭一擺手道:“劉三爺,何苦?”
劉三爺一皺眉頭道:“這事不同,我不能塌這個室!”
康老頭嗯了一聲道:“看我面子!”
門邊那個人冷冷地道:“劉三,問問他,他的面子值多少錢?”
康老頭一呆道:“朋友,這話難聽!”
那人嘿嘿地道:“難聽!你把耳朵塞起來!”
康老頭道:“朋友,你我無冤無仇,聽口氣,你對我頗有微詞,我康老頭也許有什麼地方開罪江湖上各路朋友,如果有,你請原諒,看在事隔多年,能放手且放手,如果沒有,今日便請包涵,改日,姓康的定有所報!”
好一套場面話,不卑不亢,適當有力,對方雖是老江湖,也不能不對康老頭另眼相看,佩服不已。
那人嘿嘿地道:“談不上,談不上!”
康老頭道:“朋友是瞧不起姓康的!”
那人沉思道:“請閣下收起銀票,立刻放人!”
康老頭苦笑道:“朋友,那是強人所難,過份了點!”
那人道:“康朋友,宋磊不過是個痴人,與你,不沾親,不沾故,你護着,壞處多,好處少,況且還有這麼多的銀兩,何樂不為……”
這話有道理,説者有心,聽者有理,奈何康老頭不會為區區數千兩之數折腰,他不是個普通獄卒。
康老頭道:“朋友,你誤會了!”
那人嗯了一聲道:“你是嫌少?沒關係,我再加二千兩!”
汪平道:“老康,告訴他,咱們不在乎這點!”
康老頭嗯了一聲道:“朋友,我要請教!”
那人道:“只要問的有理,我會告訴你。”
康老頭道:“你花這麼大的代價,只求放一個白痴之人,這不會是無事生事,有錢沒地方化吧?咱們都是終年在江湖上翻滾的人,你不説個明白,我姓康的不會放人!”
那人沉思一會兒,道:“你真要知道?”
康老頭道:“當然,否則我問你幹什麼?”
那人道:“為了買他這條命!”
康老頭一咋舌道:“朋友,區區一條人命,不值這麼多銀子……”
那人哼聲道:“如果他死了,再多亦行!”
康老頭道:“你和他有仇?”
那人道:“這不是你該知道的,恕我暫不奉告。”
康老頭道:“你不説,我也知道!”
那人身子一顫道:“你知道什麼?”
康老頭嘿嘿地道:“咱們心裏明白。”
那人不悦地道:“朋友,題外的話不要多談,我要的是人。”
康老頭道:“請包涵,宋磊不能跟你走!”
那人道:“你扣留宋磊,定有所圖!”
康老頭道:“當然,不然我們兄弟幹什麼每日躲在這裏。”
那人哈哈大笑道:“你指望宋磊給你們報那恥辱!”
康老頭和汪平同時一震,兩人面色同時慘變。
汪平道:“你説什麼?”
那人道:“你不會不懂,還要我説明白麼?説出來會更難堪,聰明點,該保留的還是保留的好!”
康老頭循聲道:“你是誰?”
那人道:“相逢何必曾相識,你問的太幼稚。”
康老頭吼道:“朋友,你對我兄弟摸的這樣清楚,而我兄弟卻連你是誰也不知道,説出去,我兄弟這個臉丟不起!”
那人道:“你們已窩囊慣了,還死要臉幹什麼?”
康老頭上前道:“朋友,你不自我介紹一下,只怕再也出不去了。”
那人狂笑道:“你不配!”他停了半晌,雙目寒光一湧,道:“你真想知道?”
康老頭道:“當然,你是——”
那人陰冷地道:“有死無生……”四個字,卻簡明有力,但森冷無情,像冰渣子一樣,令人心寒膽顫,不由你不哆嗦,寒心!汪平道:“朋友,少嚇唬,沒人在乎!”
那人道:“我不問,你們問問劉三!”
劉三爺急忙道:“當然,殺人易如反掌,舉手之間!”
汪平哼了一聲道:“劉三,這話説給別人也許可以,對我!哼!”
劉三爺道:“谷主,聽見沒有,人家還沒將咱們放在眼裏呢,嘿嘿,看情形,不露兩手是不行了!”
那被稱谷主的哼了一聲道:“要我露兩手,哼,只怕他們不是對手。”
康老頭道:“汪平,這位谷主好狂妄呀。”
汪平大笑道:“他只會吹!”
那位谷主聞言冷哼一聲,突然移身從門外跨了進來,如果説那是大踏步倒不如説是飄來的恰當,因為他的雙腿都沒彎一下,人已進屋裏,那份輕靈快速,當真像個飄忽的幽靈,僅這一手功夫,已可脾睨江湖了。
康老頭面色突然嚴肅起來,彷彿是罩上一層寒霜。
他忖道:“對方不是吹噓,果然有兩下子!”
雙方行近了,仔細朝這位神秘谷主凝神望去,只見這位人物頭上戴着一頂寬邊大氈帽,帽沿壓得甚低,使人無法看清他的面貌,但那雙凜利的眼睛,卻令人寒顫。
那人朝汪平一瞪眼,道:“汪平,你説什麼?”
汪平冷笑道:“我説閣下只會吹!”
那人嘿了一聲道:“這一手不是吹的,汪平,你接招。”
話聲一落,汪平只覺眼前一道黑影,一絲冷風襲來,他應變甚速,晃身欲避,但那厚厚的嘴唇上還是重重地捱了一下,兩片嘴唇立刻腫了起來。
汪平一抹,手上沾了一絲鮮血,他吼道:“你!”
那谷主冷冷道:“這是給你教訓,也告訴你,這不是吹的!”
汪平上前道:“朋友,好手法,我討教!”
他不愧是老江湖了,捱了那一掌雖説忿怒難忍,但一念之間,他便能壓制下自己那股怨氣,靜心地向這位神秘人物請教。
那人冷冷地道:“你不配!”
汪平嘿嘿地道:“朋友,你這是辱……”
那人道:“我輕視你,你應有先見之明。
汪平冷聲道:“我這是按規矩領教,閣下也應以江湖規矩!”
那人道:“江湖規矩是人訂的,有時候需要修改……”
汪平道:“朋友,你是不願還是不屑?”
那人冷冷地道:“兩者兼而有之,我武功較怪,出手便要傷人,不瞞你説,這幾年來我出手五次,五個人全死在我手裏。”
汪平不屑地道:“那是因為你心狠手辣!”
那人笑道:“不錯,我也許有點過份,所以你最好識相。”
汪平道:“朋友,咱們北方人有個北方味,寧給打死,也不讓人家嚇死,你有多少能耐請施展出來,我汪平……”
那人輕輕地嘆口氣道:“你這是找死,動手之前,我有條件!”
汪平道:“除了宋磊外,我汪平這條命你隨時可取。”
那人道:“你要是敗了,宋磊便交給我!”
康老頭哈哈大笑道:“我兄弟敗下陣來,生命都不保了,那時誰還有本事管宋磊的死活,朋友,你放心,我兄弟這條命……”
那人道:“你們要同時出手?”
康老頭道:“面對高明,我康老頭也有點技癢,況且我和汪平數十年之交情,當然不能看着他嚥下最後一口氣!”
劉三爺道:“老康,你下場,我奉陪!”
康老頭道:“行,咱們正好敍敍。”
誰知那人一抬頭道:“劉三,這裏沒你的事,退下。”
劉三爺似乎對這個人非常畏懼,急忙拱手而下。
他退回一邊,道:“是,谷主。”
那人目光一瞥康老頭道:“咱們動手立分生死,二位儘管下手。”
康老頭道:“你放心,我兄弟不是菩薩轉世,沒那份慈悲心腸,不過,朋友,你以一對二,似乎吃虧了點,如果你覺得我們太佔便宜,朋友,別客氣,請劉三爺上來!”
那人道:“這次你們要盡全力,否則你們報仇的機會便沒有了。”
康老頭和汪平一震,面色同時一變,兩人互相凝視了一眼,汪平凝重地道:“你説什麼?”
那人冷聲道:“二位不是要找一個人報仇嗎?機會難再,如果你們合力不敵於我,這輩子你們便休想再報仇了。”
康老頭顫聲道:“朋友,你是誰?”
那人冷笑道:“我是誰?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們這一仗是否能勝!”
康老頭低聲道:“汪平,別問了,咱們贏了自然有資格問下去,如果不幸敗了,咱們也別想報仇了。他沒騙我們!”
汪平道:“老康,我要弄清楚!”
康老頭道:“辦不到,他不會説。”
那人嘿嘿地道:“老康,你還有點眼光,動手吧。”
康老頭霍地抽出一柄刀來,道:“汪平,別再猶疑了,他根本不會放過我們!”
那人大笑道:“好呀,老康,你總算看出來了。”
康老頭道:“你這點伎倆根本瞞不了我,你先以銀票試我,再以生命相脅,妄想要不費一招一式誘我兄弟上鈎!”
那人厲聲道:“老康,你非死不可了,我不能再留下你!”
康老頭道:“你本來就沒打算放了我兄弟,朋友,咱們都是缸裏打滾的漢子,如果我連這點都看不出來,豈不是白混了!”
那人嘿嘿地道:“不錯,朋友,準備好了嗎?”
汪平拱手道:“不勞過問,我兄弟已準備好了。”
那人道:“怎麼不展出兵刃?”
康老頭道:“朋友,二敵一,已夠丟人了,如果再要我兄弟抽刀子,玩刀劍,嘿嘿,朋友,我兄弟的臉皮還沒有那樣厚。”
那人嗯了一聲道:“朋友,我不是小視二位,赤手空拳,你們更不是敵手,如果要想扯平,最好不要客氣!”
老康看了汪平一眼,道:“汪平,咱們也不用客氣了,今夜是拼命!”
汪平道:“好,老康,咱們恭敬不如從命!”
他回身躍走,隨手拿了一柄長刀,閃閃生光。
那個人冷笑道:“老康,你呢?”
老康冷冷地道:“我太老了,已不中用,用什麼武器也不順手,這雙老拳勉強還能湊合,今日就用這雙手和閣下較量較量。”
刃隊點頭道:“你不愧是關洛道上的一把手,在這方面比汪平強多了。”他緩緩地一扯那頂大氈帽,露出自己的臉來。
康老頭顫聲道:“你是——”
那人哼聲道:“你要敢胡説八道,我立刻殺你!”他微微一笑道:“動手吧,機會難再,也可了卻你們一樁心願。”
汪平面色蒼白地道:“好,咱們終於又見面了。”
刀刃在空中一現,玩出條條耀目的銀光,長刀一展,一片寒光帶着一絲冷氣朝着那人身上劈去。
康老頭晃身一拳擊出,道:“汪平,加點力!”
這兩大高手雖然年邁力衰,但當年卻都是關洛道上響噹噹的人物,年紀雖大,手腳卻極乾淨利落,這一聯手,那功力還真不弱。
誰知道這個人在他們兩大高手的夾擊下,疾快地朝空中筆直躍去,説險真險,貼着刀沿挨着擦過,而老康那一拳打的部位正是人身死穴之一,那人突然一掌划來,將老康那致命的一擊撥過一邊,手法快速之極。
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沒有,人家一招未展,避過兩人的攻擊,僅這份沉穩輕靈,為江湖罕見。
康老頭道:“朋友,好身法,再接過一拳試試。”
拳勁威烈,發若宏雷,一拳直搗,走的是正鋒。
那人咦了一聲道:“過三拳!”
這拳法有個名堂,叫三不過,一拳緊,二拳穩,第三拳則狠,平常一般人休説三拳,關洛道上,康老頭施展以來,還沒有人接過第三拳。
過三拳,顧名思義,便知道這三拳難敵。
康老頭一拳搗去,道:“朋友,好眼光,請接拳。”
汪平乘機揮刀,道:“老康有三拳,我汪平也有三刀!”
汪平的刀法自成一格,並不與一般刀路相似,一刀下去,似直似彎,似劈似斬,使人不易摸清路子,他藉機揮刀,攻的正是時候。
那人功夫再高,本領再大,要輕鬆地避過他倆這樣嚴密的攻擊,憑心而論,不太容易。
好在他久經大敵,大小陣仗見多了,經驗豐富,在這刻不容緩的剎那,他立刻下了最快的果斷。
他沉聲道:“老康,我接一掌試試。”
他放棄後面的反擊,身子倏忽一轉,溜在左側,手一抵,以掌代拳,不偏不倚地正好擋過那一拳。
“砰!”
這-拳勁力雄厚,以他這樣高深的功力,居然也氣血翻湧,身形蹌踉,可見康老頭這三拳果然名不虛傳。
但汪平那快速的一刀在對方一溜轉的剎那落了空。
汪平得理不饒人,身形一封而去。
他冷笑道:“你接他一拳,也要接我一刀!”
一拳好挨,一刀難受,那個人精得像兔子,他可不會傻到用身子去擋刀刃,一躍身,飄退三尺。
他冷冷地道:“汪平,咱們機會均等!”
汪平道:“當然,不過你不敢硬接!”
他正在追擊的剎那,斜側裏一劍飛來,逼得汪平不得不停身一躍,雙目像噴火樣的瞪了劉三爺一眼。
他怒聲道:“劉三,你這是偷襲!”
劉三爺嘿嘿地道:“我看不過二打一!”
汪平哼聲道:“這條件是貴朋友自己要求的,我兄弟並不想佔這個便宜,劉三,你破壞了規矩,判他敗了!”
那人冷漠地道:“劉三,他説的不錯,你壞了規矩。”
劉三爺急聲道:“谷主,我……”
那人不悦地道:“你給我丟人,我不能因為你而失去了機會。”
他突然躍身而來,一抬手,劉三哇地一聲,吐出一口鮮血,那一掌拍得神乎其技,居然沒人看出他是怎麼出手的。
劉三爺顫聲道:“谷主,你……”
那人冷冷地道:“這是教訓,我沒表示,你出什麼手。”
劉三爺又吐了口鮮血道:“是,是……”
康老頭看得義忿填胸,吼道:“朋友,你手段太毒。”
那人嘿嘿地道:“你錯了,這是教訓!”
康老頭揮拳而上,道:“朋友,我不平!”
那人突然伸手抓來,居然抓住康老頭的左手。
他冷煞地道:“老康,這條手臂太多餘了。”
勁力一湧,竟將老康的手臂給扭斷了。
康老頭痛徹心脾,道:“朋友,你太狠!”
汪平沒料到變化這麼快,他看得目眥欲裂,揮刀朝那人身後直劈而落,刀法快得難以形容。
那人哼一聲道:“妄想——”
足下怪異的一躍,居然躍在汪平那握刀的手腕上,汪平一聲大叫,那握着的長刀斜空而去。
那柄躍飛的大刀巧就巧在這裏,居然正正當當的直朝傻愣愣坐在那裏出神的宋磊身上飛去,這一刀快速已極,眼看那一刀便戳在宋磊身上。
康老頭變色道:“宋磊,小心!”
宋磊在這危險無比的剎那,顯示出他那與眾不同的功力,一張嘴,將那柄直飛過來的長刀硬是咬住了刀尖,刀刃及刀柄平直地停在空中。
康老頭忍住痛苦,叫道:“好功夫。”
宋磊含刀而來,張口將刀吐落地上,目光呆直地凝視在那人身上,但目光里布滿着一層殺意。
他冷冷地道:“你殺我!”
那人心中一寒道:“宋兄,你誤會,我怎麼會殺你。”
宋磊叫道:“你殺我,你殺我!”
康老頭急聲道:“對啦,宋磊,他要殺你。”
宋磊目中的兇光愈來愈盛,愈來愈令人恐怖,那人一退身子,威懼地盯着宋磊,他知道這個痴人一怒便不可收拾,所以他嚴陣以待!
宋磊茫然道:“殺我,我是誰?”
康老頭道:“你叫宋磊,是千古英雄!”
宋磊道:“我叫宋磊,千古英雄!”
他一指那谷主道:“他是誰?”
康老頭道:“他要殺你,你要留意!”
那人大吼道:“宋磊,少聽他的,我是你朋友!”
宋磊叫道:“讓一邊,你剛才殺我!”
他突然一抓那柄長刀,照着那人的身上斬去,他手法古怪,刀路和手法不是同一路子,令人摸不清他的底細。
那人急叫道:“宋磊,你停停!”
宋磊道:“殺你,殺你。”
那人武功好,經驗足,但被宋磊這輕描淡寫的幾下逼得連喘口氣的機會都沒有,刷刷幾下,背上一涼,一道衣衫已被刀刃劃了下來。
他邊跑邊叫道:“宋磊,宋磊!”
腳下一移,立刻退到門口。
宋磊追蹤而至,叫道:“殺,殺!”
他刀法怪異,一刀快似一刀,一刀比一刀高明,這位神秘谷主想不到自己連番受挫竟沒還手機會。
他呼叫道:“宋磊,我是古水的朋友!”
宋磊一呆道:“我兄弟在哪裏?”
那人道:“跟我來——”
宋磊道:“帶我去。”
康老頭見狀大悚,道:“宋磊,莫去,莫去。”
他忍着臂傷撲了過來,抓住宋磊的衣角,誰知他用力太大,正好撞到傷處,痛得他叫了一聲居然暈了過去。
宋磊一抓他那受傷的手臂,呆了呆道:“斷斷……”
汪平吼道:“是他弄斷的,是他……”
宋磊目中彷彿染上一蓬悽迷而憤怒的薄霧,呆直地盯在那人身上,那人被這種令他寒懼的目光一盯,登時大寒,不禁倒退了好幾步。
宋磊道:“你賠他手臂,你賠他手臂……”
那人苦笑道:“宋磊別理他,咱們找你兄弟古水!”
汪平道:“宋磊,別上當,他要害你。”
那人目中兇光一湧,道:“汪平,閉上你的臭嘴!”
汪平怒道:“休想,除非我……”
那人冷漠地一笑,手一揮道:“除非你死,是嗎?”
一道光影迅速地從他袖裏飛了出來,照着汪平的咽喉上射了過來,這手法高絕,尋常人根本看不出發自何處。
誰知宋磊的刀有意無意地在空中揮了一下,那道光影全數落擊在刀刃上,叮叮兩聲,掉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