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廣超頓了一頓道:“這一場算雙方平手吧!”
長春劍派的監場人裘世海卻沉聲道:“不!這一場敝方認輸!”
賽無常臉上的傷勢並不重,聞言不服道:“啓稟總護法,屬下已將對方擊下台去,而且還令對方棄劍……”
裘世海冷笑道:“那麼你是勝了?”
賽無常低下頭道:“這倒不敢,侯爺評定雙方平手……”
裘世海臉色一沉道:“你們比的是劍,不是鬥力,如果你不是仗着臂力,擊飛楊小姐的劍,人家不會下台!”
賽無常低頭道:“在比武的規定上,下台棄劍都算是輸了,屬下不敢言勝,但至少還是在台上。”
裘世海厲聲道:“下去!你敢跟我頂起嘴來?”
邱廣超笑笑道:“平手之論,乃兄弟拙見,裘老師雖然認輸,但至少請給兄弟一個指示,説明理由!”
裘世海淡淡地笑道:“長春劍派是以劍論技,被人連攻了五六十招而無法還手,已經夠丟人了!”
白長庚覺得臉上有點兒掛不住了,忙賠着笑説道:“裘兄的見解極是,不過賽老弟到底還回了一招。”
裘世海冷冷地道:“雪花劍法乃白兄精心獨創之神技,難道只靠着臂力雄厚以取勝嗎?
何況賽無常勝得並不光彩。”
“他臉上挨的那一劍連站在最後面的人都看得清清楚楚,如果白兄以為這還不算輸,兄弟這個總護法也幹不下去了!”
白長庚忙道:“裘兄,這是何苦呢?”
裘世海冷冷地説道:“兄弟在幫中只是客卿,中原武林道上仍然有不少故人,兄弟還要見人。”
白長庚微微一笑道:“裘兄説得對,這一場應認輸!”
説完還輕輕地嘆息了一聲,説道:“長春劍派數十年來所維持的不敗之譽,今天付之東流了!”
裘世海微微一笑道:“一兩次小敗無損於大局,我們只要能爭取最後的勝利就夠了,你放心吧!”
楊青青聽了他們的話,在台下仰起臉來道:“白先生,你説長春劍派不敗之譽,恐怕是欺人之談吧?”
白長庚的臉色微變,但瞬間恢復,仍維持着他原有的笑容道:“楊小姐劍技非凡,敝派甘心認輸!”
楊青青冷笑道:“你別假客氣,我的兵器脱了手,又被人擊下了台,即使你們假大方認輸,我也不好意思算贏,不過我知道你們長春劍派還有輸得更徹底的一次!”
白長庚臉變色道:“哪一次?”
楊青青冷笑道:“你心裏會不清楚?”
白長庚道:“還是請楊小姐説明吧!”
楊青青朗聲道:“貴派掌門人白少夫,曾經在一個月前被人打得丟兵棄甲,躺在地下裝死,如果不是對方心地忠厚,他根本就無法活着回去。”
白長庚臉色連變,冷笑道:“那是小兒不成器,可是他孤身一人,而對京師幾位高手,自然佔不到便宜。”
楊青青道:“你説什麼?”
白長庚道:“那天賢父女加上劉總鏢頭,還有一位小白龍張自新,四人聯攻,小兒劍術未入堂室……”
劉金泰憤然起立,怒聲道:“白先生,最好將令郎叫出來,問問那天情形!”
白長庚冷笑道:“劉老師,兄弟是為大家留分餘地,所以才沒提那件事。”
劉金泰怒叫道:“胡説!劉某雖然不才,尚不至於做出那種倚多為勝,倚大壓小的事,楊老弟更是一代名家,何至於四個人合攻一個後輩。”
楊青青更是生氣,大聲叫道:“白少夫,你出來,跟大家對證一下,那天到底是幾個人跟你交手?”
沒有回聲。白長庚愕然回顧道:“少夫!你出來!到底是怎麼回事?”
連叫了幾聲,白少夫帳篷中迄無回應。
裘世海見情形有點不大對勁,連忙道:“不必再問了,反正那是暗中私下的打鬥,與今天的比武無關。”
劉金泰怒道:“不!一定要弄清楚。”
裘世海道:“這又何必鬧下去……”
劉金泰怒瞪着他道:“劉某今天目睹長春劍派劍法精絕,自審莫如所敵,可是如掌門人所言,聯手合攻之惡名,劉某還擔當不起。”
白長庚頓了頓道:“那天究竟是怎麼回事?”
楊青青道:“那天劉老伯與家父在場,不過沒動手,我跟白少夫鬥了一場,確實輸給了他,可是後來張兄弟一個人奪下他的兵器,將他打昏過去。”
白長庚變色道:“有這種事?”
楊青青冷冷道:“為什麼不問問你的寶貝兒子?”
白長庚氣得臉色鐵青,厲叫道:“少夫,你出來!”
仍無人應,帳篷中出來護法藍風稟道:“掌門人與劉老弟臨時有事到別處去了!”
楊青青冷笑道:“這倒好,他拔腿一溜,來個不對面,事情就不必解釋了,可是我們如何交代呢?”
裘世海微笑道:“掌門人還沒有對證,事情不能聽各位一面之詞就成定論,遲早都會弄明白的!”
楊青青道:“他早不走,遲不走,偏偏在找他對證的時候就走了,這一套把戲誰都不會相信的。
“現在四面都是人,我相信他根本沒走,只是躲在帳篷裏不敢出來,如果白先生一定要對證,不妨把帳篷掀開瞧瞧。”
白長庚臉色一沉道:“豈有此理!”
楊青青道:“如果你不敢這麼做,就是心中有鬼,當着大家的面,鄭重向我道歉,承認你兒子對我們造謠毀謗!”
白長庚如何能認下這種事,厲聲大喝道:“藍護法把帳篷打開,瞧瞧人是否在裏面,給我拖出來!”
藍風頓了一頓,才慢慢走回去,掀開帳篷,裏面果然沒有白少夫和劉奎兩人。
白長庚這才笑道:“真相雖然未明,但小兒不在總是事實。”
話剛説完,忽然人潮中有一個粗啞的嗓子叫道:“哎呀!兩位大爺你們別亂擠呀!不好了我腰裏揣着的兩塊銀子不見了,一定是兩位大爺開玩笑掏走了,大爺!那可是我的棺材本兒,做做好事,還給苦老兒吧!”
一個火工打扮的老頭陀,瘋瘋傻傻地拖着兩個年輕人向前走,擁出人潮,走到台前的空地上來。
那兩個青年不住地拼命掙扎,但卻仍是無法掙脱他的手勁,而台上的白長庚已氣得雙眼冒火。
原來那兩個青年人正是白少夫和劉奎。
當時有維持秩序的兵勇走過去,厲聲喝叱那頭陀道:“混賬東西,你也不長眼睛看看他們是誰?”
那頭陀傻愣地道:“怎麼啦……”
那兵勇怒視着他,大喝道:“這兩位少爺是什麼人你知道嗎?會扒你的銀子,還不快放開手!”
那頭陀鼓着眼睛叫道:“軍爺,你別瞧他們穿得漂亮,市上的扒手都是靠着一身衣服作幌子,我的銀子一定在他們身上,準保能搜得出來!”
那兵勇怒聲喝道:“放屁!這位白公子是侯爺府上的貴賓,那位劉爺是京城的名鏢頭,他們……”。
頭陀一愕道:“是真的嗎?”
兵勇怒道:“我還會騙你不成?”
那頭陀臉色一變道:“這可糟了,我敢情是認錯了人啦!那該怎麼辦才好呢?”
那兵勇見他還是扭緊了兩個人不放手,厲聲喝道:“老不死的,你還不放手,跪下來給兩位叩頭賠罪。”
頭陀將手一鬆,先鬆開劉奎,他立刻就想往人叢裏鑽,楊公久已飛步趕上,沉聲喝道:
“上台去,把那天的情形向大家説清楚!”
劉奎見無法脱身,只得低頭站住,卻不敢上台去。
劉金泰在台上喝道:“劉奎,你上來!”
劉奎哪裏敢上台去!
白少夫見脱不了身,將心一橫道:“劉兄,你走好了,這是我的事,沒你的關係,我自己來解決。”
劉奎如逢大赦,轉身要走。
楊公久伸手一攔道:“走不得,那天你是證人。”
白少夫冷冷地笑道:“楊大俠,劉兄雖然是我的朋友,卻也是劉金泰的侄子,他怎麼能作證?”
劉金泰在台上怒道:“放屁,我早已將他逐出家門,再也不認這個侄子。”
白少夫冷冷地道:“劉老師,你雖然不認他,他卻怕定了你,在你的兇威下,他怎敢做對你不利的證詞。”
劉金泰氣得混身顫抖,沉聲怒喝道:“白少夫,你若是條漢子的話,你就自己上台來作個交代。”
白少夫一昂頭道:“我當然會上來。”
説着又向那頭陀道:“老傢伙,放手!”
老頭陀還是遲疑地道:“大爺,放了你,我的銀子怎麼着落呢?”
白少夫憤怒到了極點,可是又無可奈何他,只説道:“我是長春劍派的掌門人,怎會拿你的銀子?”
老頭陀道:“我不管你是什麼人,反正你在我身邊一擠,我的銀子就丟了,就得在你身上找回來。”
白少夫怒極一掙。
誰想這次老頭陀竟鬆開了手,他一個踉蹌,差點摔了一跤,在他的懷中抖出了一個小布包來。
老頭陀又上前一把抓住他的衣服叫道:“好小子,銀子在你身上掉出來,這一下你可賴不掉了。”
白少夫怔住了。
顯然他並不知道身上會有這個布包。
這時,藍風、賽無常與幾個長春劍派中的人都圍了過來,賽無常在頭陀肩上一拍,沉聲問道:“朋友,你是哪一路人物?”
頭陀翻起臉叫道:“你們又是哪一路人物?”
賽無常冷笑道:“閣下照子放亮一點,我們長春劍派可不是省油燈。”
頭陀怒聲道:“長春劍派是什麼玩意兒,我只知道這小子偷了我的銀子,真憑實據,想賴也不行!”
藍風突然抽出了劍來。
老頭陀叫起來道:“不得了,偷兒扒了我的銀子,賊夥計拉刀子要殺人呀!各位公差老爺,你們趕緊拿賊呀!”
他拉開嗓子一喊,長春劍派的人都赫然啼笑皆非。
裘世海飄身下了台,首先喝止了藍風,然後才朝頭陀一揖道:“朋友,長春劍派並沒有得罪你閣下,這樣子未免太令人難堪了。”
頭陀兩眼一翻,剛要説話。
哈回回已擠過來道:“老師父,您的銀子已找回來了,何必鬧得大家不愉快呢?大家都等着瞧比武,您就別打岔了!”
頭陀看了他一眼,嘴一張正要説話。
哈回回又接着笑道:“走!上兄弟那兒坐坐去……”
伸手將頭陀拉着就走,頭陀還嘀嘀咕咕地説了幾句風涼話,彎腰在地下拾起破布包跟着他走了。
裘世海朝哈回回看了一眼道:“朋友跟這位大師父最好別離開,長春劍派還有事情向二位請教呢!”
哈回回伸手向不遠處的一個帳篷一指道:“我就在那個帳篷裏面。有什麼問題歡迎隨時候教!”
説完傲然而退。
裘世海又冷冷向白少夫道:“請掌門人上台去,令尊有事相詢。”
白少夫看他那副樣子,不由怒道:“混蛋,我是掌門人,你憑什麼資格來命令我,上不上台是我的事。”
裘世海臉色沉下來道:“我是以禮相請,並沒有下命令,不過掌門人想不上台,恐怕沒這麼容易。”
白少夫橫了心道:“我就是不上台,你能怎麼樣?”
裘世海冷冷笑道:“我不能怎麼樣,但是長春劍派數十年盛譽,全被掌門人一手毀了,我感到可惜。”
説完,裘世海回身上台。
白長庚沉聲道:“畜生,你還不快滾上來!”
白少夫見父親動了氣,倒是怔住了。
關於上次被人挫敗的事,他的確是説了謊,所以才偷偷地溜走,不想被那老不死的頭陀扭了出來。
由情形判斷,他以為父親一定會了解,不致要自己上台去出醜,而裘世海下來前,並沒向父親請示過他才敢厲言相向。
沒想到父親也會叫自己上台去,這……
怔了一怔,白少夫才道:“爹,我還是一門之長,説出來的話,就是代表門户,全派的人都是該盡力支持,豈能輕易與人對質,以損門户之威。”
白長庚哼了一聲道:“混賬的畜生,我主持門户多年,從沒丟過一次臉,到了你手中,竟會弄成這個樣子,你還想當掌門人?滾上來,你已被解除職務了!”
白少夫愕然道:“爹,你不能這麼做!”
白長庚怒道:“我不能誰能?”
白少夫道:“門户易長,是何等隆重的事,您不能憑一句話就將我給廢了,要經過門户子弟的同意……”
白長庚臉色鐵青地道:“長春劍派是我一手創立的,雖然在形式上交給了你,實際上你還沒有能當家做主,現在我正式宣佈自己再接回來!”
白少夫還想開口。
白長庚怒聲道:“藍風!把那畜生押上來!”
藍風等八名護法,都是白長庚的得力手下,雖然臣服於白少夫之下,還是維持着與白長庚的關係。
所以聽見白長庚的宣佈後,對白少夫也不再客氣,連稱呼都沒有,冷冷地道:“公子,您還是自己上去吧!等我們動手就太不好看了!”
白少夫無可奈何,只好自動上台。
白長庚望着呆立在台上的白少夫,怒聲喝道:“畜生,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你還不從實説出來!”
白少夫心知事情鬧大,只有硬着頭皮道:“當時確是楊公久父女和劉金泰、張自新四個人聯攻我,不然孩兒怎會落敗。”
張自新生性耿直,聽了白少夫的話,不由起立駁道:“分明是我僥倖勝了你,你怎説我們以多勝少?”
白少夫惱羞成怒,叫道:“憑你也配,你若有種,可上台來和小爺試試!”
張自新暗忖:這次的比武,由自己而起,不如上台去和白少夫見個高下,也好了結這一場公案,免得喪了老一輩的英名。
心念至此,不由豪性大發,縱身上了台。
張自新本是這些看熱鬧人們心中的英雄,此時見他跳上了擂台,不由異口同聲地為他喝起彩來。
這一份榮耀,實是在場的老少英豪所不及的。
白少夫暗中恨得牙癢癢的,不待張自新站穩身形,將早已準備好的木劍,當即向他刺了過去。
台下的華樹仁看得分明,心知白少夫此次改用木劍,是為懼怕張自新手中的寶劍特具的排斥力量。
這一着果然利害,張自新若在招術上不能勝他,這一陣又將凶多吉少了。
就在這頃刻工夫,台上的兩人一來一往已過了十多招了。
白少夫的雪花劍法系得自父傳,果然厲害,但見滿台劍光,如雪花般的向張自新身上層層罩落。
猛一看,張自新招架乏力,處於劣勢,但仔細一看,則全不是那麼回事,張自新靜如山嶽,這以靜制動的功夫,則已穩操勝券了。
五十招……
一百招……
一百五十招也過去了。
在全場靜寂的注視下,白少夫已有些手忙腳亂了。好不容易看準了張自新的一個破綻,欺步上前,右手的木劍直向張自新的前胸刺去,這一劍如被刺中,張自新非穿胸及背,死於非命不可。
全場的觀眾,都不由替張自新捏一把冷汗,驚呼出聲。
説時遲,那時快,只見張自新微一側身,避過來勢,右手劍脊向白少夫背心上一拍,左腳順勢向白少夫微側的身形踢去,竟將他踢下台去!
在震耳的叫好聲中,張自新贏得了這場比鬥,若非他心存忠厚的話,白少夫非血濺當場不可。
白長庚見自己的兒子竟當場出醜,敗在一個名不見經傳的愣小子手下。
心中暗想,我如不給他們一點顏色瞧瞧,如何在中原立威,看來只有自己親自下場收拾這個小子了。
邊想邊向張自新走去,説道:“長江後浪推前浪,自古英雄出少年,看來在下要向這小兄弟討教幾招了。”
他的功力是何等的深厚,較之白少夫不知高出何止十倍,看來張自新是非傷在他手下不可了。
正在千鈞一髮,張自新抱劍禮讓,死在頃刻仍不自覺之際,台下的華樹仁已一躍上台,向張自新低喝道:“白掌門人是何等身份,豈是你後生小輩所能匹敵,還不站開,讓老朽向白掌門人請教幾手高招。”
張自新對華樹仁本極敬畏,聞言忙向一側讓去。
恰好讓白長庚與華樹仁對了面。
正好劍拔弩張之際,原來拖住白少夫的那個火工打扮的老頭陀不知怎地,早已上了擂台,竟瘋瘋傻傻地往二人中間一站。
白長庚喝道:“你要幹什麼?”
頭陀搖頭晃腦地道:“為了老夫的棺材銀子,竟叫你們如此拼命,真叫老漢過意不去,你們要打架,就衝着我來吧!”
三人站在一起,互不相讓。
這時華樹仁和老頭陀對上了眼,覺得好生面熟,再仔細一看,不由驚叫道:“這位不是二弟龍門劍客莫客非嗎?叫為兄想得好苦。”
這老頭陀正是濁世三神龍中的老二龍門劍客莫客非,此時一收瘋傻之態,向華樹仁抱拳一揖道:“小弟正是莫客非,這一場大哥讓小弟來略效微勞吧!”
這時坐在裁判席上的裘世海,怕白長庚親自出馬,有所閃失,於是,他忙站起來道:
“京方代表既然臨陣換將,掌門人請回,還是由八大護法向莫大俠請教吧!”
白長庚聽了他的話後,倒是一怔。
因為門下八位護法,有三個已經登過台。
羅北通敗給胡天南,雖是賣了個交情,到底算是敗了,賽無常劍術獨擅,卻不巧被楊青青混了一場,能勝而落敗,都失去再登台的資格。
藍風是最堪勝任的人選,卻因為連勝了三場,循理不能再上台,而其餘五人,劍術未登堂室,出場也是丟人。
本來他對裘世海出言緩衝,心中倒是很高興,現在反倒有點恨他了,與其派個庸手上台丟人,倒不如自己拼一下好。
裘世海見他尚站立台中,知他未能會意,乃笑着點醒他道:“本派八大護法中,算來只有藍護法夠資格。”
白長庚道:“可是藍老弟已接過三場了。”
裘世海笑道:“正因為他勝過三場,對手也都是成名武林的英雄,才夠資格一爭,他現在多少也有點微名了,如果叫別人,實在對不起龍門劍客。”
白長庚道:“那不是違反規定了嗎?”
裘世海笑道:“規定是活的。”
白長庚一怔。
裘世海笑笑又道:“如果按照規定,莫老師就不應該上台,因為今天比武的對象,原沒有包括他們在內。”
華樹仁道:“老夫是他們的兄長,老夫一人出面,等於替他們掛了號。”
裘世海笑道:“掛號應戰的代表,我們都設了席位,莫老師是從觀眾席中出來的,已經破壞了規定,華老,還是大家通融一下吧!”
華樹仁剛要開口。
莫客非已經笑道:“大哥,這點不必堅持了,我們退出江湖近三十載,人家早已忘記我們了,尤其是一般後起之秀,也許連我們的名字都沒聽説,還有什麼臉在這兒硬充前輩呢?
別妄想了。
我們要想登台,也必須得經過一番資格的甄試呢!人家派一位連勝三場的高手前來考驗兄弟,已算是很給面子了。”
裘世海笑道:“莫老師言重了,兄弟絕無此意,只是名家難遇,兄弟想叫手下的弟兄多一次實地觀摩的經驗。”
莫客非淡然道:“濁世三神龍的招牌早就摘下了,我們想重新人道,至少也得有點表現,因為別説是那位藍英雄已經連勝三場,即使是派一個末流的小腳色,以貴派先前赫赫的聲勢,在下也沒拒絕的理由。”
白長庚知道莫客非在説風涼話,但是為了對敵情多一分了解,也懶得多辯,退後入座道:
“藍老弟,總護法既然抬舉你,你就再辛苦一場吧!”
藍風答應了一聲,提劍上台抱拳道:“莫前輩,請多賜教!”
莫客非彎彎腰道:“大護法請手下留情。”
藍風為人沉默寡言,也不多事客套,長劍一探,施了個童子拜山的招式,作為敬禮道:
“晚輩先謝了!”
那一式是虛式,只晃了一晃就收了回去。
由於這是江湖禮儀中對先進前輩的敬意表示,莫客非不得不虛就還禮,舉劍輕撥,藍風的第二招又已攻到,正式的搏擊就開始了。
名家對手,果然不凡,藍風曾劍挫京師三家鏢行的負責人,在台上出足了風頭,到了莫客非面前,卻完全變了樣。莫客非總共用了四式守勢,卻擋開了他接二連三的急攻。
那四式都很平常,只管住了上下左右四個方位,每個方位一招,無論藍風如何搶攻,仍然被那一招封住了。
白長庚與裘世海都很關心戰局,他們是想在這一戰中看出莫客非的虛實,以備作回頭應付的參照。
他們固然希望藍風會勝,但這個希望並不太強烈。
他們都明白,像莫客非這種高手,絕不是藍風所能應付得了的,只要藍風能把對方的精招引出來,他們就很滿足了。
可是事實的表現令他們一半失望,一半驚喜,失望的是藍風的任務做的並不理想,因為莫客非始終都是那四招,利用出手的先後,恰恰趕在藍風的攻勢而化解,驚喜的是,他們發現了莫客非的另一個缺點。
莫客非的左眼從開始到現在,從沒眨過一下,也沒轉動過。
那是不可能的,除非他這隻左眼根本失明瞭,不能視物,更證明了他們這個猜想。
龍門劍客每次對從左邊攻來的招式,總要偏過頭去,利用右眼來觀察劍招變化,當然,一隻眼睛用也就夠了,可是在高手對陣時,那關係就大了。
龍門劍客以大龍門劍成名,大龍門劍着重在一個穩字,莫客非此刻的表現已顯示出他的火候,對於各種不同的攻勢,他都以一式來化解。那非要幾十年的火候才能做到的。而且四式劍招都是斜掠。
藍風的劍前刺時,他出手遲了點,掄劍砍削時,反應快一點,總是恰如其來時趕上,而且還稍稍提前了些。
有時藍風用的是虛招,暗藏以後的變化,也被這種守勢限制住了,因為劍才遞出,莫客非的劍已經迎上來,不等他作更演化一層的變化,劍向已被盪開,預算中的後手也就施展不開而被封死了。
用這種守勢,藍風要得勝很困難,除非他也發現了莫客非左眼不利於視的缺陷,將攻勢側重在左右兩邊。如此莫客非將疲於側視而呈露破綻。
可是看藍風的情形,似乎因久戰無功而顯得十分焦急,一心只想加強攻勢,沒有注意到這方面去。
事實上除了白長庚與裘世海之外,也很少人會注意到這上面,因為藍風的攻勢很急已令人目不暇接了。
藍風攻了約有四五十招,莫客非連一招都沒有回,實在忍不住了,邊打邊問道:“莫前輩只守不攻是什麼意思?”
莫客非笑道:“台端發招太急,我幾曾有喘氣的機會,能守住已經不容易了,哪裏還敢妄想回攻!”
藍風沉聲道:“莫前輩,再下是抱着求教的心情,很誠懇的請求教益,前輩這種態度,未免太令人失望了!”
莫客非笑道:“這是我一向的法則,先穩住局勢,等對方攻勢鋒鋭將衰的時候,再趁機反擊,才能克敵制勝……”
藍風沉下臉不再開口,手中劍勢更急,莫客非依然如故。
又是四五十招過去,藍風已通體見汗,攻勢慢了下來,確實有點力不從心的樣子,莫客非忽地精神一振道:“到時候了!”
“刷刷刷”一連攻出三劍,勁疾無比,藍風勉力躲過了前二劍,第三劍奮力招架時,手中的劍被磕得脱離了掌握。
台下的人發出了一陣歡呼,直到現在,京師的鏢行才贏了一場漂亮的勝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