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張、王兩位鏢客是結拜兄弟,在眾鏢客中性格最粗暴,拜兄是 “橫眉大胖”張熊輝,拜弟是 “豎眉二肥”王道。
阮偉外柔內剛,見這兩位兇狠的樣子,氣道:“怎麼道歉法?”
張熊輝惡聲道:“小子不會道歉,大爺教給你,先跪在地上磕三個響頭。”
王道大笑接道:“再從這裡爬出去!”
阮偉道:“怎麼爬法,請閣下爬給在下看看?”
王道一愣,張熊輝喝聲道:“小子無禮。”
王道挽起衣袖,罵道:“兀他娘,看老子揍不死你!”
阮偉眉頭一皺,跨步上前,道:“閣下為何出口傷人?”
張熊輝鼓動滿臉肥肉,大笑道:“罵了你這兔崽子,又怎麼樣?”
阮偉霍然大怒,但見那垂眉卷髯管事丁子光突道:“口舌逞能,非我輩之能事,各位閃開!”
頃刻演武廳中讓出一塊空地,足夠數人械鬥,了子光豪然道:“若求哪方是非曲直,不妨拳腳上見個高低!”
說罷,退到一側,倒有意要見見阮偉如何應付?
王道躍至空地中,大刺刺道:“小子上來吧!二爺讓你三招。”
阮偉眉頭輕皺,站在那裡動也不動。
張熊輝赫然笑道:“諒他沒種敢向我二弟挑戰。”
丁子光低聲道:“阮兄若不願比試,賠個禮算了!”
阮偉眉頭皺得更厲害了,無可奈何道:“好罷!”
眾鏢客聞聲,齊皆暗笑,以為阮偉怕事,要賠札道歉,在這種情況下,輸一口氣,實是莫大的恥辱。
阮偉緩步走至中央,昂聲道:“閣下何人?”
王道見他氣昂昂的神態,不是來賠禮的樣子,連忙站穩馬步,怕他神力擊來,自己抵擋不住,馬步站穩,才道:“二爺‘豎眉二肥’王道!”
阮偉回身面對張熊輝道:“閣下何人?”
張熊輝大笑道:“小子聽清楚了!大爺‘橫眉大胖’張熊輝!”
阮偉神態更是軒昂道:“在下不打無名之輩,二位既報姓名,一起上吧!”
眾鏢客齊皆一驚,看不出阮偉文縐縐的樣子,說出話來,竟比張、王兩鏢客,還要狂上三分。
張熊輝胖臉擠成一堆,好半晌才笑出聲音道:“一起上……哈哈……一起上……”
他笑得前合後仰,連眼淚都笑了出來。
廳中眾鏢客卻不覺好笑,也無一人應聲附合,阮偉更是鎮靜的神色不變,直等張熊輝聲音越笑越小。
笑到後來,張熊輝自覺情形不對,才停下笑聲,他見阮偉從容的樣子,心中微微一懍。
王道突喊道,“大哥……”
他這一喊,顯是心中膽怯,阮偉暗笑他剛才還不可一世,卻原來是個銀樣蠟槍頭,當下微微一笑,緩步上前。
王道連退數步,不敢迎敵,張熊輝見狀,不得不躍至王道身旁,罵道:“站住,沒出息!”
阮偉笑道:“好!好!一起上吧!”
張熊輝氣得肥臉發紫,喝道:“小子找死。”
喝聲未畢,雙拳左右開弓,閃電飛出,王道也不省事,飛起一腳,朝阮偉腹下踢去。
阮偉身體突然一旋,眾人皆未看清他施出何種手法,卻見張熊輝雙拳作下擊狀,王道作飛踢狀,呆在那裡,動也不動。
廳中眾人皆是武術行家,知道張、王兩人被制住穴道,因見阮偉奇特迅快的手法,眾人自忖皆非敵手,卻無一人敢上前去替他兩人解開穴道。
廳中寂靜無聲,阮偉回眸四顧,忽見丁子光笑道:“阮兄,請看在兄弟‘醉八仙’臉上,放了他兩人罷!”
阮偉微微一笑,在他兩人胸前一推,兩人咳出一口濃痰,才能轉動身體,張熊輝猶不死心,大喝一聲,雙拳飛擊向阮偉。
“醉八仙”丁子光身體一搖,掠至張熊輝身前,出手飛快捏住他手腕,喝聲道:“住手!”
張熊輝肥臉掙得通紅,道:“你……你……”
丁子光霍然放手,張熊輝站不住腳,向後衝了數步,才拿住樁,丁子光沉聲道:“我怎麼樣?自今以後閣下與你拜弟不再是南北鏢局的人!”
張熊輝苦著臉道:“丁大爺……”
丁子光寒臉道:“不要多說,到櫃檯支了錢,趕緊走!”
王道知道自己兄弟倆人丟了臉,已無法再留在此地立足,嘆聲道:“大哥,我們走吧!”
張熊輝兇惡的瞪了阮偉一眼,轉身走去。
丁子光大聲道:“記住!爾後你倆在其他地方,不得再打著南北鏢局招牌,否則你倆白知厲害!”
張熊輝回道:“這個曉得,不勞丁管事費心……”
他兩人去後,眾鏢客恢復談笑,彷彿剛才 “醉八仙”了子光斷然處決的事,並不引起他們的反感。
阮偉於心不安道:“丁兄,兄弟害得貴鏢局失去兩位鏢客,這……這不太好吧!”
丁子光含笑道:“他倆自討苦吃,咎由自取,壞了南北鏢局的名聲,今日若不逐出,他日必為禍患。”
阮偉道:“兄弟託身貴鏢局,以後尚請丁兄多多照應,兄弟這就去領職……”
了子光道:“等一下!”他張開雙手,大聲道:“各位注意!”
頓時,廳中安靜下來,丁子光接道:“南北鏢局的第一信條是什麼?”
“不能公然壞了南北鏢局的名聲!”
丁子光道, “今日之事,為爾後之誡,沒有本領便不要打鬥,否則損了南北鏢局的名頭,永不錄用!”
眾人諾諾應聲。阮偉暗道:“這南北鏢局,紀律倒是不一般,效率一定十分卓著。”
丁子光接道:“副總鏢頭因故去職後,此位置一直未有適當的人選添補,現在這阮偉阮兄弟就任該職,各位意下如何?”
南北鏢局,丁管事名為管事,卻非普通的管事,局內任何事都可由他決定,鏢主很少過問,他提議由阮偉就任副總鏢頭職位,自無人反對,大家齊聲附合。
阮偉慌忙道:“兄弟德鮮能薄,豈可當此大任,千萬不可!千萬不可!”
丁子光笑道:“阮兄不要客氣,今天兄弟眼拙,差點錯失一位高人,以阮兄之才能,足夠當此大任多矣!”
阮偉搖手道:“不行!不行!我毫無經驗……”
丁子光道:“經驗是磨練出來的,過一段時日後,沒有經驗也變成有經驗,阮兄不要推辭,再推辭就見外了!”
阮偉訥訥道:“那……那……”
丁子光一笑,大聲宣佈道:“阮兄答應當此大任,各位鼓掌歡迎!”
頓時掌聲響起,但是仔細一聽並不熱烈,顯然以阮偉的年紀及聲望,並不足以使眾鏢客心悅誠服。
眾鏢客中忽有一人高聲道:“請咱們副總鏢頭露一手,給大家開開眼界!”
丁子光低聲笑道:“阮兄,大家有意見見他們副頭兒的真功夫呢!”
阮偉年少志高,當下不再推辭,大聲道:“兄弟吞任此職,以後尚望各位兄弟協助……”
丁子光聽他答應接受副總鏢頭職位,心中暗暗高興,慶幸得為鏢主尋到一位有力的助手。
阮偉停了一會,走到五把石鎖旁,赧顏笑道:“兄弟隨便玩點功夫,不好之處,請各位多加指點……”
他伸手握住那把最大的石鎖,未見如何用力,輕易舉起,眾人驚呼一聲,暗歎他的神力驚人。
阮偉左手跟著拿起第四把石鎖,雙手用力一拋,石鎖飛起,在這頃刻間,他將另三把石鎖也迅快拋起。
眼看最大兩把石鎖就要落下,突見阮偉一記怪招,兩把石鎖突又飛起,另三把石鎖又要落下時,但見他又是一記怪招,三把石鎖也同時飛起。
如此五把石鎖分成兩批交替落下,阮偉每打出一招,便將要落下的石鎖擊起,他每施出一招無不聲勢驚人。
幾人要舉起一把石鎖已不可能,他卻視若無物的打出一套拳腳,那一套拳腳其威力可想而知。
眾鏢客見狀驚得目瞪口呆,起先他們尚怕阮偉接不住石鎖,只要失手一把,誰也無法承受,是故大家躲得遠遠的,其後見阮偉掌法穩定,決無失手的可能,再想接近去看個究竟時,竟被那四周激起的掌風止住,接近不了。
丁子光也看得大加讚佩,暗道此人神功已達絕頂的地步,向未注意到阮偉那套掌法,其實更為驚人!
堪堪三十六招 “十二佛掌”打完,阮偉一個收勢,五把石鎖先後落地,好像放下去一般,輕得一點聲音沒有,其用力之巧,手法之精,看的四周眾人連喝彩都忘記了。
阮偉謙遜道:“現醜!現醜!”
這時眾人才爆發出驚訝讚歎聲,頓時廳中亂成一片,互相紛紛討論阮偉的表演,實乃生平所罕見。
忽聽一人喊道:“總鏢頭來了!”
廳中靜下時,只見廳門走進一位風塵滿面、年紀三十餘、中等身材、國字臉的豪客。
他經過眾鏢客身前時,眾鏢客恭聲招呼道:“總鏢頭好!”
他雖然含笑點頭,卻掩不住眉頭露出的憂色,丁子光帶著阮偉迎上前,抱拳道:“鄭兄一路辛苦了,此趟鏢回來得真快!”
這總鏢頭掌上功夫十分了得,人稱 “大力神鷹”鄭雪聖,做事謹慎,只要是重鏢,都是由他親自押送,甚得鏢局中各人的愛戴。
他回了一個禮,沒有說話,眼睛卻注視到阮偉,似在問丁管事,他是誰呀?
丁子光立即會意,介紹道:“這是今日兄弟才請到的一位能人,榮幸聘為本局副總鏢頭,鄭貝以為如何?”
鄭雪聖伸出青筋虯結的大手,要向阮偉握手,阮偉伸手迎接,眾人知道總鏢頭在試功夫了。每次新人來時,他都要握手考究,但每次都是微微一握就放手,被握卻總覺總鏢頭的功力和自己不相上下,事後才知適可而止,不為已甚。
阮偉一接到他的大手,覺得一股大力逼來,還未想到抵抗,瑜珈神功立即自然運轉,手掌頓時變得輕綿綿的。
鄭雪聖心中一驚,知道再運起全身功力也無法奈何得了他,連忙放手道:“好!好!好!”
眾人從未聽總鏢頭試過新人後,道聲贊評,今日卻聽他連道出三個“好”字,當下心中對阮偉更是佩服!
其實鄭雪聖只能道出好字,好在哪裡卻說不出,他每次都能試出新人功力的深淺,唯有今日,但覺阮偉功力甚高,高到什麼程度,卻無法得知!
丁子光大笑道:“鄭兄,兄弟的眼光如何?”
鄭雪聖總算開口道:“丁管事好眼光!”
他只說了這幾個字,便住口不語,丁子光道:“鄭兄去休息吧!兄弟招呼好阮兄後,再與你談談!”
鄭雪聖道:“我們在鏢主那裡見。”
說罷,健步入內。
阮偉道:“鄭總鏢頭好橡不大喜歡說話?”
丁子光頷首道:“老鄭是有名的沒口子葫蘆,難得聽他說幾句話,這趟重鏢至四川,情況不知如何?”
他早已發覺鄭雪聖回來時的神情,隱隱覺得情形有點不大對,礙於阮偉不便走開。
阮偉玲瓏透頂,聽他這句話,即道:“丁管事有事情自便,隨便派一個人招呼小弟就好,反正以後都是一家人了,不必再客氣。”
丁子光贊聲道:“好!”即刻喚來一位二十左右的青年。
丁子光道:“起新,你好好照應副總鏢頭。”回身向阮偉道:“阮兄,有不懂之處問他,兄弟到鏢主那裡去,容後再為你引見鏢主,”
丁子光去後,青年笑道:“副座,小弟凌起新。”
那青年長得英俊瀟灑,樣子十分討人喜歡,阮偉道:“小弟今年十九,不知兄臺貴庚?”
凌起新不安道:“小弟今年二十。”
阮偉笑道:“那就不應該自稱小弟,應稱大哥。”
凌起新搖手道:“那不行,副座位置在起新以上,起新豈敢以大哥自居!”
阮偉道:“朋友貴在知心,凌大哥若以職位區分,莫非不願交小弟這個朋友?”
凌起新慌忙道:“非也!非也!……”
阮偉笑道:“凌大哥:”
凌起新無法,只得訥訥道:“兄弟……”
由於凌起新熱心的安排,阮偉舒適的住進以前副鏢頭住的地方,這南北鏢局氣派很大,只要無家室的鏢客、趟子手,皆可免費住在局內,供吃供住,專人照顧。
這凌起新自幼跟隨丁子光,武功也等於得自丁子光的指點,由於平時勤奮的關係,功夫學得還不錯,他和阮偉一見投緣,無所不談,到了第二日,阮偉已全盤瞭解南北鑲局一切情形。
南北鏢局一大清早起就忙碌起來,不像別的鏢局個把月才能保一趟鏢,這南北縹局整天都有生意,有時一天能接下十數宗鏢。局內的鏢客很少閒著。
第二日阮偉起來,到處看看,眾人見著他,恭聲道:“副座早!”阮偉不懂局內的行情,只有走馬看花的看過去。
走到演武廳前,碰到凌起新,凌起新笑道:“偉弟要進去練功嗎?”
阮偉笑道:“我們進去看青!”
廳內寥寥數人,四周佈滿各種兵刃武器及練功用具,凌起新走到五把石鎖旁,嘆道:“昨日偉弟的表演,令我驚歎不已,現在想來,我還不信世上真有人能夠將這五把石鎖拋起。”
阮偉道:“世上奇人異士比比皆是,我那點雕蟲小技,不堪言道。”
凌起新搖頭道:“我不信,你的神力據我所知,無人能及,就連鏢主‘無影劍,也無此神力……”
陡聽一聲嬌叱道:“誰說的?”
凌起新大驚,循聲望去,見姍姍走來一位二八姑娘,身著黑色勁裝,揹著一柄長形寶劍。阮偉問道:“她是誰?”
凌起新皺眉低聲道:“糟糕,麻煩惹上身了!”
二八姑娘怒聲道:“你說什麼?”
凌起新慌忙道:“沒……沒……說,小姐起得早。”
二八姑娘道:“有什麼早!你還以為早,可見你平時是個懶骨頭!”
凌起新不敢頂嘴,知道頂嘴麻煩更多了,唯有低聲諾諾,那姑娘望向阮偉,嘴角微翹道:“你就是昨天才來的副總鏢頭嗎?”
阮偉簡捷地道:“不錯。”
凌起新訥訥道:“她……她……是鏢主的小姐!”
阮偉點點頭,默默站在那裡,那姑娘見他不招呼自己,一派目中無人的樣子,嬌嗔道:“喂!你是不是啞巴?”
阮偉搖搖頭,他想到自己的大妹阮萱,倒有點像眼前這位姑娘,對付這種姑娘唯有給她個不理。
那姑娘氣道:“你不是啞巴,怎麼不說話?”她停了一會,嘆道:“真好笑,丁大叔選了一個總鏢頭,已是沒口子葫蘆,現在又來了一個副的,趕明兒咱們鏢局改為吃飯鏢局了!”
凌起新不解道:“小姐,這……是什麼意思?”
姑娘道:“咱們鏢局裡的人生了一張嘴,只會吃飯張口,不會說話張口,不叫吃飯鏢局叫什麼?”
阮偉聽她說這話的口氣和阮萱一樣,不覺微微一笑。
那姑娘哼聲道:“笑什麼!沒聽別人說過話嗎!”
阮偉忍不住道:“歐陽姑娘,在下尚未謁見鏢主,失禮之處,請姑娘多多原諒!”
他這句話,明顯說出自己尚不是南北鏢局的人,沒有正式認識她,故不便招呼。
歐陽姑娘輕蔑地道:“那敢情好,你既然沒見過家父,算不得自己人,姑娘正好領教,如此勝敗不傷和氣。”
阮偉謙遜道:“在下功夫淺薄得很,不是姑娘的對手。”
歐陽姑娘冷笑道:“你放心好了,姑娘不會傷你!”
阮偉眉頭一掀,但想到此刻的處境,終是忍了下去,默不作聲。
歐陽姑娘不屑地道:“想不到男子漢大丈夫,皆是無膽之輩!”
凌起新突然大聲道:“副座是客氣,才不與你比,豈是怕了你!”
歐陽姑娘笑道:“你著是有膽之輩,不妨和姑娘比比看!”
這歐陽姑娘是 “無影劍”的獨生愛女,一身武藝得自真傳,平時被父母寵愛慣了,十分任性,常常要和局內鏢客挑戰,想一試已身所學,但誰敢和她比呀,看在鏢主的面上,誰也不敢惹她。
凌起新已不知被她挑戰好幾次,都忍了下去,他想,以阮偉的武功,鏢主也非敵手,你豈能勝得了,當下冷冷道:“小姐勝得了起新有什麼用?勝得了副座才是真本領!”
歐陽姑娘道:“你叫他來和姑娘比,姑娘不信勝不了他!”
凌起新豪聲道:“副座!給她點顏色看看。”
阮偉低聲道:“凌大哥,我們走吧!”
說罷,移步從歐陽姑娘身邊走過,凌起新無法再說,只有跟著走過,他正走過歐陽姑娘身前,突聽她冷冷道:“沒出息!”
凌起新回身道:“小姐若能舉起那把最大的石鎖,再和副座比吧!”
歐陽姑娘嬌喝道:“站住!”
阮偉不由停下步子,但聽歐陽姑娘道:“空有神力頂什麼用,牛的力氣不是很大嗎?”
阮偉聽她把自己比做牛,不悅道:“在下並未得罪姑娘,姑娘為何如此說?”
歐陽姑娘自顧著道:“要叫家父舉這五把石鎖,他還不願意舉呢,其實姑娘不舉也能將它搬動。”
說著,陡然抽出身背長劍,一劍挑去,只見那把最大的石鎖披她一劍挑起,她跟著抽劍在石鎖上一拍,那石鎖安穩落下,亦如放下一般。
她驀然露出這一手高超的劍法,不但凌起新驚住了,就是阮偉也看得大吃一驚,頓生較藝之心。
要知劍手最怕自己的劍法沒有敵手,阮偉見到歐陽姑娘的劍法,其威力不下天龍十三劍,心中一動,沉聲道:“凌大哥,請找一把劍給小弟。”
凌起新迅快找來一把劍,阮偉接過,凝重地道:“姑娘請:”
歐陽姑娘學了劍法從未和人敵對過,想不到阮偉敢和自己比。心中大喜,笑道:“好,看劍!”
這一劍刺來,隱隱含有無窮玄機,阮偉哪敢大意,以天龍十三劍首招“笑佛指天”迎去。
歐陽姑娘不等阮偉那一招用實,輕劍一收,“颯颯颯”攻出三招,阮偉用盡全力才擋住那凌厲的攻勢。
等阮偉第一拓攻出,歐陽姑娘又攻來六招,但見一劍一劍快如閃電,看得旁人眼花繚亂,若非阮偉的天龍劍法,二招之內便要敗下陣來。
一旁凌起新看得心顫肉跳,那邊練功的鏢客全部圍過來看,他們只知歐陽姑娘常練劍,卻不知她的劍法如此高明,暗中道:“虧好平時沒敢和她比鬥,否則一招便要失手。”
阮偉越鬥精神越是抖擻,使到第六招時,他已不知歐陽姑娘攻了多少招,只覺她的劍勢綿綿無盡,生似她的劍沒有止境。
當下,他第七招使出時,劍上帶起全身的功力,只見他的招慢了下來,一招一式清晰可見。
歐陽姑娘使的劍共有三百六十招,一百招前尚可揮灑自如,一百招後,自己的劍好似掉入泥沼中,揮動起來十分吃力。
她不像阮偉學過瑜珈神功,功力和他比起來差得太遠,而她這套劍法利在快攻,使得不順手,一慢下來,威力大大減弱。
阮偉使到第十一招,已可帶動歐陽姑娘的劍,第十一招用完時,他輕喝一聲,雙方停了下來。
但見阮偉的劍壓著歐陽姑娘的劍,他這時只要稍一用力便可使她撤劍。
歐陽姑娘知道自己的功力太弱,無法抽出被阮偉真力吸住的劍,心中暗暗一嘆,欲要放手認輸。
阮偉突然收劍後退,大聲道:“姑娘好劍術,下次再比吧!”
如此一來,旁人看不出誰勝誰負,歐陽姑娘芳心感激,臉孔微微一紅,轉身快步而去。
歐陽姑娘去後,眾人喝彩頓起,今天他們才看出阮偉的武功非凡,昨天只道他神力驚人,哪知他的劍術,竟能敵住歐陽姑娘那種駭人的劍術。
阮偉回房時,凌起新一路道:“副座好劍術!副座好劍術!”
回房後,阮偉道:“凌大哥,我的劍術沒有什麼了不起,歐陽姑娘的劍術才真的不凡!”
凌起新笑道:“你不用騙我,小姐的脾氣,相處多年,我知道得很清楚,她今天暗中已敗,才會無言而去,若然沒有分出勝負,她絕對不會離去的!”
阮偉嘆道:“我雖然勝她,怪她功力不夠,那套劍法若教一位功力與我相差無幾的人來使,我不一定能勝!”
凌起新道:“真有那麼厲害嗎?”
阮偉點頭道:“若教鏢主使那劍法,我可能就要敗了!”
凌起新搖頭道:“以愚兄看,鏢主並不會使那套劍法!”
阮偉道:“那他跟誰學得那套劍招繁複的劍法?”
凌起新又道:“我也不知,鏢主雖稱‘無影劍’,以我看來,其出招之快,劍法之精妙,還不如小姐的劍法!”
阮偉疑道:“那倒奇怪了!”
凌起新道:“確是奇怪,小姐使出這套劍法,我們還是第一次見到,誰也不知小姐的武功如何,僅知她常常練劍而已。”
阮偉道:“不要說了,凌大哥,待會帶小弟去見丁管事。”
門外一聲輕咳,凌起新道:“丁大爺來了!”
丁子光含笑入內,阮偉揖道:“丁兄,好!”
凌起新奉上茶茗,丁子光呷了一口茶,問道:“剛才阮兄真的勝了小姐的劍術嗎?”
阮偉道:“沒有,小弟與她平手而已。”
丁子光道:“小姐親口向鏢主說,劍術輸在阮兄的手中,當時我與鏢主不大相信,世上會有人在劍術上勝過小姐。”
阮偉誠懇地道:“小姐的劍術確是不凡,若非小弟全力以攻,不定還要落敗。”
丁子光道:“那你真的勝了小姐?”
阮偉含笑點頭,丁子光道:“我帶阮兄去見歐陽大哥。”
“無影劍”歐陽治賢就住在南北鏢局最後一棟平房內,平房前遍植花草異木,尚有一處小型練功場。平房兩旁是廂房,中間是長形的廳房,廳房中正坐著 “大力神鷹”鄭雪聖與一位白面無鬚、鼻高額廣的中年文士,丁子光與阮偉一入廳,中年文士與“大力神鷹”便迎上來。丁子光道:“大哥,阮兄來啦!”
阮偉抱拳行禮道:“鏢主,在下阮偉拜見!”
中年文士笑道:“南北鏢局有幸得聘小兄弟,請坐!”
入座後,丁子光道:“阮兄才入鏢局內,便有一件重事相托!”
阮偉道:“小弟既人南北鏢局服務,有何事待辦,只要小弟力所能及,無不從命。”
歐陽治賢道:“南北鏢局自敝夫婦戌立以來,十多年了,兢兢業業,還好從未失鏢一次。”
沉默寡言的鄭雪聖忽道:“慚愧得很,這一次兄弟無能……”
說到這裡,他就不說了,彷彿多說一句,十分吃力似的。
丁子光接道:“鄭兄自來南北鏢局,十年來不知接了多少重鏢,屢次都完成任務,皆未發生過意外……”
阮偉暗暗點頭,心想:目前江湖幫派林立,正是最混亂的時候,一個鏢局能做一、兩年便不錯了,南北鏢局竟能十多年不失鏢一次,確是不凡。
丁子光頓了一頓,嘆道:“上次鄭兄保了二十萬珠寶至四川一行,在川邊遇到一位單騎紅衣蒙面女客攔路打劫……”
阮偉插口道:“那女客身高、體形如何?”
鄭雪聖道:“高約五尺餘,體態窈窕,看來不像身懷武功的樣子,哪知……”
他搖了搖頭,沒有說下去,阮偉 “哦”了一聲。
阮偉道:“小弟有一位義妹,身懷絕世武功,已有一年沒見面,小弟找了半年,也不知行蹤何在。”
驀然想起一事,問鄭雪聖道:“那女子操何口音?”
鄭雪聖道:“完全是川境女子的口音。”
阮偉嘆道:“那就不是了!”
丁子光道:“這二十萬珠寶裝在一木匣內,僅由鄭兄帶兩位趟子手走鏢,鄭兄的武功,江湖上公認在天爭教金衣香主以上……”
鄭雪聖道:“還是我自己來說吧……”
他想了一會,理好頭緒,才道:“那天一路平安走到川邊,再一天的路程便可達鏢,十年來保鏢,偶爾也遇到攔路打劫的強客,但一經打聽是南北鏢局保的,皆不敢輕易下手,除非是些不懂江湖掌故的新人……
“川邊都是荒僻的山路,照十年來的經驗,我心中想再不會有意外,哪知忽見前面奔來一騎。
“我見那女騎士蒙著紅巾,暗想一定是初出道的雛兒,也不在意,直等她勒馬停在身前,才暗暗留神。
“我這一大意,招致今日之恥,哪知女騎士陡然左掌右劍厲攻而來,根本不問一句話。
“我失了先著,只有招架之功而無還手之力,用盡全身功夫也扳不回失去的先機……”
阮偉暗驚那女騎士有如此的能耐,她既能勝得“大力神鷹”,武功自在天爭教金衣香主之上,江湖上有哪個女子有這身驚人的武功?
鄭雪聖長嘆一聲,又道:“她那把劍,劍法層出無窮,有時挾雜幾招奧妙的刀法,彷彿那女子所學甚雜,結果在九十幾招時,我被她在胸前刺了一劍,搶去裝珠寶的木匣,飛馳而去,一句話也沒留下!
“所幸那一劍刺得並不深,三日後養好傷,我便快馬而回,稟告鏢主,願鏢主給雪聖嚴厲的處責!”
他說完後,滿面慚愧、懊惱之色,又好似說了這些話,刺得心中生了無限的痛苦。
“無影劍”歐陽治賢道:“事情過去就算了,二十萬珠寶本局負責賠出,鄭兄不必再耿耿於懷,以後尚需鄭兄多多效力。”
他這一番話說出, “大力神鷹”雖未說出一句話,內心業已感激涕零,阮偉暗佩歐陽鏢主的大量。
“醉八仙”丁子光道:“二十萬珠寶賠出是小事,但這件事卻不能傳揚出去,否則江湖知道南北鏢局失鏢,爾後影響甚大。’
他這話就生意眼光來說,確是很重要的一件大事。
丁子光續道:“據子光昨晚調查,最近洛陽五家鏢局歇業,原來都是失了重鏢,賠償後己無力再經營!
“再一打聽,他們皆在川邊附近失鏢,鑑於對方高超的武功,不敢再去追鏢,目前我們唯一的要事,最好能把失鏢追回,這樣才能保住南北鏢局的聲譽。
“但是考慮再三,沒有適當人選去擔當這件任務……”
歐陽治賢道:“丁賢弟的意見是請阮小兄擔任這件艱苦的任務,鄭兄也力推小兄,認定你能勝任。”
鄭雪聖道:“鏢由我失,卻要阮兄煩勞,在下好慚愧,但是話說回來,我去了也是白跑一趟,因我自認無法勝得那紅衣女騎士,唯有阮兄武技高強……”
阮偉起立抱拳道:“鄭兄武功高超,小弟何能,諸位太抬舉小弟了……”
丁子光笑道:“阮兄不必客氣,我們歐陽大哥的小姐,別人不知,我可知她的劍術,目下江湖難有其敵,阮兄能敗得她口服心服,自動向大哥說出,阮兄的劍術那真是駭人聽聞的第一劍法了!”
歐陽治賢道:“芝兒的劍法是跟她的母親學的,連我也不會,內人的劍術遠在我之上,我這 ‘無影劍’三字,只有內人才受之無愧,芝兒秉承母學七八成,小兄能敗得了她,這份劍術確可無故於江湖,當得第一!”
阮偉謙遜道:“哪裡!哪裡!……”
丁子光道:“這件事尚且不能讓局內人知曉,倘若鄭兄偕同得力鏢手去,勢必驚動局內,鄭兄暫且不能遠出,按照慣例,鄭兄出鏢回來應休息一段時日……”
他走向阮偉,抱拳道:“子光的武技不如鄭兄,歐陽大哥為局中之主,千思萬慮,這件事唯有煩勞阮兄了……”
阮偉性格豪爽,慨然道:“小弟盡力而為!”
歐陽治賢起身揖道:“治賢預祝小兄馬到成功!”
丁子光道:“物主那邊,我們儘量拖延,事後給予賠償,但希阮兄能盡力趕回,挽救南北鏢局的聲譽。”
阮偉道:“這邊能拖延多少時日?”
丁子光道:“三月內,可使物主無疑。”
阮偉堅定道:“三月內,事情無論成功與否,阮偉定有所報!”
歐陽治賢道:“你可需要幫手?”
阮偉想了一想,道:“叫凌起新跟著我一行好了!”
丁子光道:“即日起程?”
阮偉道:“即日起程!”
大家皆是豪邁漢子,阮偉辭別歐陽治賢,跟著丁子光說走就走,走到廳前,門外閃進一個窈窕身影。
定眼一看,是鏢主愛女歐陽芝,只見她身著長袖絹服,姍姍娜娜,一除早上潑悍之色。
歐陽芝垂首道:“阮兄……”
阮偉正色道:“姑娘有何見教?”
歐陽芝低聲道:“三月回來,小妹再討教高招……”
阮偉眉頭一掀,應道:“好!”
“那你真的要回來……”歐陽芝聲音更低。阮偉沒有回答她這句話,跟著丁子光匆匆走出。
晚上,阮偉便與凌起新出了黃河南岸,裝扮成鏢客樣子,兩騎上標明南北鏢局的招牌。
凌起新揹著一個長形木匣,偽裝紅貨,其實裡面只是些銀子,總共不過五百兩銀。
一月後來到川邊,一路果然無事,安安穩穩,客店夥計見著他倆都是殷勤招應,與別的旅客迎然不同。
凌起新來過四川,路途甚熟,川邊山路崎嶇,不易行走,他在前帶路,阮偉隨後而行。
長江、嘉陵江流經四川,丙江至此,因地勢的關係,水勢十分湍急,舟船少有行走。
倆人來到一山崖處,突見山的那頭,飛來一騎紅影,掠過凌起新身旁,凌起新但覺身後一輕,伸手摸去,木匣不翼而飛。
他大驚失色,呼喊道:“不好!劫客!”
阮偉落在他身後十餘丈,“白蹄馬”走山如履平地,阮偉輕輕一帶,擋住紅衣騎士的去路。
紅衣騎士勒住馬,阮偉一見是紅衣蒙面女客,心知此人便是要尋之人,當下暗自警覺,大聲道:“在下南北鏢局副總鏢頭阮偉,閣下一個女子,為何作此強梁行為!”
那女客默默的看著他,沒有作聲。
阮偉怒氣勃勃道:“請將鏢貨放下!”
那女客真聽話,果將那長形木匣放在地上,仍是不作一聲。
阮偉道:“閣下若能向善,大好前途仍在汝前,在下與你無親無故,卻願意勸你此後不要再作此行為!”
那女客沒有理他,策馬後轉。
阮偉大聲道:“喂!上次閣下劫得本局二十萬珠寶,請歸還,免傷和氣!”他初次出道江湖,說話便十分老練。
那女客停馬,壓低聲音道:“明日必定歸還!”
阮偉一愣,心下大疑,急道:“你是誰?”
那女客仍是壓低聲音道:“你管我是誰,我答應還你,難道不相信嗎?”
阮偉道:“你為什麼要還我?”
女客道:“奇怪!你難道不希望還?”
阮偉急道:“不!不!”
女客策馬前進,隨口道:”那就好,明天鏢貨一定還你!”
阮偉大聲道:“慢著,你……”
女客馬蹄不停道:“還有什麼話說?”
阮偉追掠而上道:“你說話為什麼不露出本音?”
女客加快策馬道:“我不願意讓你知道我是誰!”
阮偉急道:“那你到底是誰?”
她熟悉山路,阮偉馬雖快,卻落下一段,阮偉大聲呼道:“你可是義弟?”
女客沒有回答,頃刻間拉了更長一段距離。
阮偉急得用力一挾馬,“白蹄馬”狂奔起來,他大喊道:“義弟下馬!義弟下馬!你為什麼不見我?你……”女客見阮偉馬快,策馬更急,但擺脫不了 “白蹄馬”的狂奔,越來越接近了。
看看奔到一片山崖邊緣,阮偉追得只剩一馬之距……
但見那女客陡然從馬上躍下……
崖下是滾滾江流,那女客身影漸小……
終於落下湍急的江流之中……
阮偉撲在崖邊,悽聲喊道:“義弟……義弟……”
他以為那女客一定是溫義了!